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东宫的互穿日常(清穿)   作者:小江啊噗   文案:   大无语事件:榕英穿成了清朝历史上端庄贤惠的太子妃瓜尔佳氏,结果没几天就病死在废太子怀里。   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番轮回倒转。   披着榕英壳的胤礽:……?   披着胤礽壳的榕英:……?   多说无益,从此两人开始了不定时兢兢业业扮演对方的日子,然而胤礽发现,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月事时疼的是他,怀孕时苦的是他,生孩子居然还是他,最可恨的是,批阅奏章的依然是他!   胤礽掀桌,他不干了!   榕英顶着太子壳到处上蹿下跳,大哥同她交好,皇阿玛对她和善,连大大小小的弟弟们都对她推崇备至。   太子:气到昏厥。   然而再多的忿忿不平,当榕英对他撒娇耍赖时,也都烟消云散了,面对企图同他抢人的朱氏少主,胤礽目露护食凶光,一把将人薅进怀里,我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回溯再多次,人也依然是那个人,从未变过。   敲黑板:   1.榕英就是原主,从头到尾都是她。   2.正文太子也重生了但是失忆了,会恢复记忆。   3.排雷:清朝男主,有小妾和庶子。   4.历史改动较大,勿考究,可以指正,作者会听,以后会注意。   一句话简介:一对不一样的大清太子与太子妃   立意: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内容标签: 清穿 灵魂转换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胤礽,榕英 ┃ 配角:康熙与数字军团 ┃ 其它:   ======================== 第1章 又死了(已修) 榕英   脑袋是晕的,身体一阵阵泛凉。   被子,唔,盖着呢?   榕英伸爪扒拉了下,晕乎乎的掀起眼皮,只模模糊糊瞧见眼前一团人影在晃。   她瞎了吗?榕英茫然的眨眨眼,单是这么一个动作都几乎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了。   “……谁……”   声音嘶哑如老妪,轻飘飘响起跟鬼似的还带着颤音,榕英:“……”有,有点慌。   端坐在床沿认认真真吹滚烫的汤药的废太子——胤礽迅速注意到了这几不可查的细微动静,带着喜色将碗放下,伸手攥住了床上病入膏肓女人的手,这只手瘦的脱了形,骨节突着,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手冰凉冰凉冰坨子似的,胤礽也不嫌弃,干脆利落的把另一只也握了过来,两只小小的手被包裹在男人宽厚的大掌中,哈气搓一搓,总算有了些许热乎气儿。   四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可她却缠绵病榻,每晚手脚都是冰冷的,殿里头燃了暖炉,盖上厚被塞了汤婆子都暖不回来。发现了几回后胤礽便索性爬上床去陪着,整夜整夜的熬着给人搓手搓脚,到底年纪大了不中用,人容易困,猛一惊醒才发现揣在怀里的一双足又冷了下去,忙又揉揉通红的眼睛撑着,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也是金尊玉贵穿衣洗漱也要人伺候的太子爷。   这一辈子他苛待她许多,临了想好好陪陪,人却眼看着亏了下去,药石无用。   榕英烧得糊里糊涂,也没觉出对方不同寻常的亲昵,不过她倒是明白了,哦,这是一个男人。   居然是个男的。   一个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稳重体贴的男人,尤其是叫她名字时那股子缓和缱绻劲儿,酥得榕英脸蛋都烫了起来,温和年长的成熟男性总有着吸引女孩子的特殊魅力,榕英如今也不过是个刚步入大学的年轻女孩,若不是身子实在无力,她怕是也想凑上去瞧瞧了。   只不过,问题来了。   这个男人哪里来的?小偷?来劫色的?还是爱慕她的男孩子按捺不住偷跑进了她的宿舍?   榕英一通天马行空的乱想,稍稍缓了缓,眼睛没那么模糊了,又问了一遍:“你谁啊?”   胤礽半点不惊讶,他家福晋病的不轻,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醒来就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胤礽每次都会耐心的解释一长串,有时人会清醒一些,有时又会更加糊涂。   “你是榕英,瓜尔佳氏嫡长女,我是你夫君胤礽,咱俩成婚已经到了第二十四个年头,还有一个闺女叫做珊图里,今年也有二十了,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啥啊,大兄弟你到底在说啥,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榕英纳闷腹诽。   “珊图里昨儿同我说想额娘了,那丫头闹腾,我怕她吵着你没让进来,可把那丫头给委屈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又没骂她……”   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声音有些发紧,胤礽咽咽唾沫,悄悄抬手摸了摸发热的眼角,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没掉眼泪。   珊图里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猜到了额娘时日无多,悲恸哀痛至极。   榕英:???   高烧虽然使得她大脑变得迟钝,但还没智障谢谢。   用排除法,首先不是拍电视剧,其次不是入室劫色,莫非,她赶上了穿越的潮流,穿的还是个快病死的女人,即将病逝的大清唯一一位太子妃瓜尔佳氏?   真是可惜,早知道当时就报历史系了。   榕英遗憾的想,眨眨眼睛试图看清这位在后世鼎鼎大名的废太子的容貌,随即一只枕头被塞到了脑袋底下,两只重叠起来垫高了脑袋,调羹伸到了榕英唇边,“来,阿英吃药,已经不烫了。”   榕英嗳了一声,听话的张嘴,满嘴涩味仿佛吞了黄连般在舌尖炸开来,榕英当时脸都绿了,反射性的干呕了一下,未咽下的药汁顺着唇角淌下来。   此物有毒,拿走!   胤礽熟练的掏出手帕给她擦拭,并顺手垫在了榕英下巴边。   “阿英乖,再喝一口?”胤礽佯装没瞧见福晋面上显而易见的嫌弃,温声哄着,以前还清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这人都是规规矩矩的道声谢谢爷,然后接过药碗一口一口抿下去,随后便松了紧皱的秀眉,眼睛亮晶晶瞧着他,满目都是喜意。   胤礽心里便也跟着发苦,他有眼无珠,白白辜负了福晋一生钟爱,亡羊补牢却为时晚矣。   榕英艰难无比的饮下了这碗苦药,未及看清这位废太子的容貌便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温软的物什印在了颊侧,她笃定的想,自己被偷亲了。   昏沉着不晓得过了多久,再醒来终于有了几分力气,榕英试探了在床上蠕动几寸,浑身酸痛得紧,一看便是在床上躺久了,榕英四下瞅了瞅,哟,那个男的不在。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充满着古韵的摆设,即使是榕英这个不识货的看着也颇觉得格局舒适,布置讲究,一点点把屋内陈设都吸纳进眼,榕英胡乱想着在床上挺尸,身子渐渐又乏了。   榕英顿时警觉起来,这可真真是具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身体,谁知道这一闭眼还有没有再睁眼的机会,她还不想刚穿越过来就死掉。   谁也不晓得她在现代的身体是否妥当,她爸妈早逝,家里头没什么人了,万一室友们看她没气了,以为她犯了啥疾病死了给她火化了,那不惨了。   不行,保持清醒。   房门突然从外推开,进来的是个穿着淡粉旗装,明眸皓齿圆脸蛋的小姑娘。   榕英扭头一看便吃了一惊,嘶,这姑娘莫不是她先祖吧,那张脸和她可真是像极了。   孰料那姑娘对上她视线后惊喜的脱口一句,“额娘您醒了!女儿这便去唤阿玛过来!”转身便提着裙摆奔了出去。   我不是我没有,姑娘你叫谁额娘呢!   等等,昨儿个废太子好像是跟她提过有个闺女,叫啥来着,山……山兔?   不大一会外头便传来一串噼里啪啦的凌乱脚步声,废太子红着眼睛几乎是扑到床前握住她的手,话未出口先哽咽了一声。   榕英:“……”   咋了这是弄得好像她下一秒就要咽气的样子,榕英干笑两声心里头直犯嘀咕。这一次她才算是看清了这位在清朝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且两废两立,传闻暴力凶残荒淫无道的太子殿下,果然传言不可信,就目前看来分明就是个暖男呀。   细长眉毛丹凤目,悬胆鼻梁淡菱唇,好一个肤白貌美的大叔,咳咳,看这位眼角生了皱纹,耳旁乌发也添了银色,人家位高权重保养得好,往远了猜猜,粗略估计该有四十多了吧,啧啧,岁月果然不败美人。   是她喜欢的类型,榕英内心点评了一番美人相貌,看得是津津有味。   胤礽眉头皱起,道:“怎么木愣愣的?”   他伸出一根指头晃晃:“这是几?”   榕英老老实实:“一。”   “我是谁?”   “老公。”   “嗯?!”   榕英改口:“相公。”   看来这回病得有点严重啊,胤礽忧心忡忡,思索着怎么再从皇帝四弟那里要点好药材来,好歹那老四对这嫂子还算有几分敬重。   榕英打量着美人,眼尖瞧见了他下巴处的小伤口,“怎么弄伤了?下巴那儿。”   胤礽伸手摸一摸,有点细微刺痛,笑道:“不打紧。”   “去抹点药,会留疤。”好好的脸蛋留疤了多可惜。   胤礽感动的一塌糊涂:“福晋你真好,小伤而已不会留疤的。”   榕英张口,猝不及防被口水呛了一下,顿时咳得眼前一黑,差点半截身子都要埋到黄土里去了,吓得胤礽连忙拍她后背顺气,“好好好,爷这就去行了吧,你仔细自己身子。”   榕英胡乱点点头,没等人回来就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说是睡,其实和昏过去没啥差别,再睁开眼看到一堆人围着自己,那废太子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把她吓得够呛,一问才知道自己这回竟是无知无觉四天睡过去。   难怪这么饿呢,榕英死缠烂打的跟胤礽讨肉吃,不给,好半天才磨来一碗稀薄的肉粥,风卷残云吃完没一秒哇的一下又给吐了,榕英躺在胤礽怀里奄奄一息,苦哈哈的想她大概真的要成为史上第一个穿越不到一个月就死掉的穿越女了,可怜她好容易碰上个合自己口味的男人,唉。   察觉怀中人往自己怀里挤了挤,胤礽秒懂,眉眼更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轻声道:“福晋想出去走走吗?”   “走不动哇……”榕英突然一僵,她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身子条件反射一个激灵。   胤礽紧张起来:“冷?”   “呃,不冷,抱我出去走走呗。”来了还没出过这个房间,怎么着死之前也要看看几百年前的北京是啥模样。   人之将死,越发放肆,榕英捏着嗓子娇滴滴道:“相公,你要一直陪着我,抱着我。”说完用力在胤礽脖子上香了一口,啧啧,一把年纪皮肤还这么嫩。   胤礽怔住,脸颊微红,“那当然。”   榕英满足的吸了吸气,假装不经意的吃着美人豆腐。   康熙五十七年四月初八,二阿哥福晋瓜尔佳氏薨逝,二阿哥当即吐血倒地,此后再无动静,卧病于床六年,薨逝于咸安宫内。 第2章 生病的(已修) 太子   再度睁开眼的榕英茫然四顾,她这是活了?还是又穿越了?   明明咽气的时候还在她那便宜相公怀里头躺着,睁眼就换了个陌生地方。榕英一边发呆一边往身上乱摸,越摸表情越凝重,胸呢?   怎么回事?!   她傻眼了。   “胤礽?”眼睁睁看向来端着的皇太子对自己上下其手,康熙神色诧异,放下手中画像唤他。   榕英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忍住左右张望的冲动抬头看去。   坐在上面的是个着玄色褂袍,面白无须颇具威严的男人,榕英越看越慌,那双凤眼沉沉盯过来,后背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嘴皮子抖了抖:“我……”   脱口而出的是一把如珠玉相击般清脆动听的嗓音,很稳,但不低沉,好听又耳熟,最重要的是,这不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声音吗?!   榕英呆立当场,如遭雷劈。   “胤礽,你上来。”康熙冲她招招手。   “嗳。”榕英条件反射应了一声,顶着太子壳抖着腿走了上去。   这么明显的心不在焉,康熙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关心一下儿子,道:“怎么从刚才就恍恍惚惚的,身子不舒服?”   榕英瞅瞅面前威武不凡的面孔,怂的一个激灵,定定神胡诌道:“啊……可能昨日夜里看书没把窗户关实,给吹着受了些凉。”   康熙听罢斥道:“那些奴才怎么伺候的,回头朕给你换上一批。”   卧糟,想那清宫剧中动辄杖毙一拨人的操作不会是真的吧,怎么换?杀掉吗?榕英抹抹额头冷汗干笑:“不用了吧。”   康熙一个眼神扫过来,榕英吓个半死,连忙收了表情面瘫道:“儿臣习惯了身边这些人伺候,也看惯了那几张面孔,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康熙一琢磨,也是,新来的手生万一更照顾不好他的宝贝太子怎么办,换人的事便歇了。   “来,今儿朕唤你来呢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撇开那一茬,康熙兴冲冲的把两幅画卷展开给榕英看,榕英便也配合的凑过去瞧。   是俩漂亮姑娘。   画的端端正正,两幅画中的姑娘都穿着旗装,梳着小两把头。第一个姑娘模样明艳动人,纵使只是一幅画像也能想象得到那是怎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画旁有一行小字,描述的是姑娘的家世——都统、勇勤公朋春之女董鄂氏,年十七。   董鄂氏啊,清宫剧里鼎鼎有名的董鄂妃不就是这个姓,那可是个大名人,也是个大美人儿,这姓氏莫非专出美人?   再看另一幅,有了董鄂氏珠玉在前,这姑娘相貌就显得不够看了,艳丽不足,好在五官端庄秀丽,杏眼桃腮鹅蛋脸,眉毛不似寻常姑娘家修的细细弯弯,浓黑了些,也英气了些,嘴角微翘,盈盈望出画儿来,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大气的贵女风范,旁注小字——正白旗都统、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年十八。   这画的不是她吗?榕英满头问号。   康熙瞅瞅儿子表情,暗自点头,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董鄂家的那个小姑娘,虽然人家和前朝董鄂妃八竿子打不着,但光是这个姓就条件反射让人降好感度,倒是石文炳家的闺女更得他心意,年龄和胤礽相当,两人话也能说到一块儿去,快一点说不定很快就能让他抱上嫡孙。   不过还是得问问儿子的意见,要是儿子不乐意那都是白搭。   “胤礽啊,你觉得这瓜尔佳氏如何啊 ?”   榕英:“……”呆滞。   “胤礽?胤礽?”   榕英猛地回神,立刻回嘴:“这丹青画得妙啊,师傅手艺不错。”   康熙:……   咋啦?又说错啥了,榕英忐忑,“敢问皇阿玛,这是……?”   给你选媳妇儿呢傻儿子,康熙摇摇头:“你也老大不小了,朕看着这姑娘就不错,让她给你做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榕英大惊失色,好险才压下喉咙里一声卧槽。   “怎么?”康熙眯起眼睛,露出些许困惑,“你今日怎的怪怪的?”   榕英心里咯噔一下,忙低眉顺眼告罪:“皇阿玛恕罪,儿臣,呃,儿臣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好尴尬!某人内心疯狂挠墙。   是吗?康熙狐疑的盯着她,两束目光如有实质,搞得榕英心里头七上八下,都说康熙帝睿智无双心思深沉,别是连她不是本人都看出来了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好吧,你还年轻,害羞也正常。”沉默半天的康熙这样说,实在让榕英松了口气。   “那你觉得瓜尔佳氏如何?”   榕英扭捏:“尚可。”   “尚可?”   榕英绞尽脑汁,嘴巴信口秃噜:“儿臣觉得她耳垂大。”   “?”康熙不解,“怎么说?”   “咳咳,是这样的。”榕英扯天扯地试图糊弄过去,“书上说耳垂大的姑娘有福气,福荫亲友,子孙满堂呢!”   “哦?”康熙龙颜大悦,朗声笑着拍榕英肩膀,“朕可盼着你早日让朕抱上嫡孙。”   “呵呵呵。”榕英陪着笑,肩膀被拍得生疼。   虽然她历史不太清楚,那电视剧看的可不少,在太子妃进门前毓庆宫里头庶子都有了,榕英撇撇嘴,忽觉脑子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下。   这一晃立刻被康熙察觉了,撑住她,“怎么了?”   以手扶额的太子似是难受的紧了,也不说话,一手紧攥住桌角,指关节都用力的泛了白,脸色也不好看。   “来人,宣太医!”   门外梁九功心里一紧,来不及细想忙领着人进去把太子爷扶到西殿去卧下。   躺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太子睁开眼,眼中略带了些茫然之色,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胤礽看看围着的一圈人,正要起身便被康熙一把按了下去,道:“老实躺着,身子不适怎么也不吭声,逞什么强。”   胤礽心中疑惑,微笑道:“让皇阿玛担心了,是儿臣的不是,不过……”他有些纳闷,“儿臣这是怎么了?”   “朕还想问你呢。”康熙神情不虞,“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夜里窗户关实些,回头朕再给你拨几个手脚轻快细心的。”   这一通训斥来得没头没尾,胤礽满脑门问号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只得先点头应了下来。   太医被紧急喊了过来,看了太子面色又细细摸了脉,谨慎又谨慎的将两只手腕都摸了一遍。   胤礽观之,不动声色问:“孤可有碍?”   太医思忖片刻,拱手道:“回太子爷的话,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些疲累之象,您多注意休息,饮食清淡些即可,若实在觉得不爽利,奴才这边给您开一方子,您照着药方吃两天。”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没病。   胤礽点头,看向皇帝。   康熙清清嗓子,摆手:“退下吧。”   没病吃药的那是傻子,太医麻溜的收拾东西走了。   胤礽忍不住笑起来,下床理理衣服上褶皱,“皇阿玛无需忧心,儿臣身子还算康健。”   康熙上下打量着他,看他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看来确实健康的不行。   两人出了西殿,胤礽一眼便瞧见了御案上大大展开的两幅画,神色一愣。   康熙露出了然的微笑,拿起画像塞给儿子,道:“你也觉得瓜尔佳氏不错?”   胤礽:“?”   “愣什么。”康熙瞪他,“你大哥和四弟都已经成了婚,若不是老四媳妇儿年岁尚轻,指不定就抢在你前头诞下嫡子了,到现在没个媳妇儿你不急?”   这倒是该急一急,胤礽恍然大悟,心中一喜,忙展开画像细细的看。   可算让他等到这天了,碍于他爹一直没提他也没好意思主动说,胤禔那个生不出儿子的老在他面前炫耀几个嫡女,那个嫡字咬的特别重,差点没把他气死,不就是几个丫头吗,现在他也要有福晋了,回头加把劲儿生几个儿子出来气回去。   啧,爽!   那一瞬间胤礽已经想好了第五个嫡子叫啥名,面上装模作样淡定道:“一切听凭皇阿玛的安排。”   一场相亲皆大欢喜,康熙一高兴,大手一挥道:“朕记得库里头新进贡了一把龙舌弓,你不是一向喜欢收集这些玩意儿,回头朕差人给你送过去。”   龙舌弓是传世十大名弓之一,相传是用龙筋制作的弓弦,速度和准确性极高,胤禔一直想要来着,没想到阴差阳错落到了他头上,胤礽顿时乐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笑眯眯打了个千儿:“谢皇阿玛赏赐!”   从乾清宫出来,胤礽不急着回自己寝宫,沿着白玉阶梯慢慢走在安静无人的宫道上。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段意识模糊的时间……   这种情况,莫非是被魇镇了?!   胤礽神色一凛,脚步下意识回转要折回去。   不行不行,不能莽撞,皇阿玛一向忌讳这些牛鬼蛇神,还是得搞搞清楚再说。 第3章 敬佛的(已修) 夫妻   “格格?格格?”   榕英回神,瞥她:“什么事?”   贴身侍女兰月将一壶暖茶奉上,窃笑:“格格近日老是呆呆的出神,是在想什么呀?”   瞅她贼兮兮的笑,榕英手就有点痒痒的,面无表情扯扯嘴角:“我就是在想太子殿下,怎么了。”   兰月嘻嘻一笑,斟上一盏茶递给榕英。   前日,万岁爷颁下了圣旨,册封正白旗都统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皇太子胤礽嫡福晋,于明年五月初八日完婚,圣旨现在还在榕英房中好生收着呢。   当日圣旨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总归是石家接住了这个天大的馅儿饼,明年开年便会有宫里的教习嬷嬷前来教她宫中规矩,到时候便是家人都不得轻易见面了。   再说半月前在乾清宫,实在不知道是康熙手劲太大把她拍得灵魂出窍又附了一次身,还是她拥有了一个不停穿穿穿的金手指,总之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自己居然变成了正坐在池塘边喂鱼的瓜尔佳榕英,据她旁敲侧击询问当天伺候的人之后,竟都说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榕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也不知道她在太子身体里的时候,太子是不是也在她的身体里,这么诡异,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吧,委实让她担惊受怕了好些天,后来见没人找上门才稍稍放下戒心。   指不定人家太子根本没到她身体里头呢。   榕英拍拍胸脯不敢再深想,现在的这个胤礽可不是会因为瓜尔佳氏病重而对她体贴入微的胤礽,若她真露了马脚,别说太子妃当不当得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哦。   不能自乱阵脚,至少暂时还没出问题,真要暴露了她也只能一口咬定自己啥都不知道,嗯,就这么办。   “走!”榕英拍案而起,花盆底踩得哒哒响,“喂鱼去!”   这一身架势整的跟要去杀鱼似的。   兰月追上去,苦口婆心道:“格格,走慢一点,步伐要不疾不徐,姿态要轻盈。”   她家格格这是中什么邪了,虽说性格与往日无差,可怎么总是人来疯似的来一段粗鲁的举动呢,到时候进了宫在太子爷面前也这样可如何是好。   榕英一听立刻听话的慢下步子,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双臂自然垂在腰侧摆动,嘴唇微动,“这样如何?”   严格的“兰嬷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啧啧道:“马马虎虎吧。”   “给你个机会重新做人。”   “格格貌美如花,仪态端方,奴婢被迷的神魂颠倒了,想必太子爷也如是。”   榕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谦虚道:“哪里哪里,言重了言重了。”   听闻石家出了一位太子嫡福晋,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都马不停蹄赶来了,虽说现在尚且只是个嫡福晋,可只要瓜尔佳氏不做出什么没脑子的错事,那册封太子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种喜事自然谁都想来沾点光,万一入了贵人眼岂不妙哉。   石文炳此前正任职福州将军,接到了闺女赐婚皇太子的消息和复补正白旗汉军都统的旨意,正在赶赴京城的路上,祖父华善又久病不愈,榕英自然更不方便见外客,偌大个家便仅靠着觉罗氏一人张罗,几天下来衣服都宽了,索性直接闭门谢客,左右人心里都是门清的,吃了闭门羹回头就歇了。   “额娘,您快坐下歇息歇息。”承袭了瓜尔佳榕英的记忆,榕英很乐意亲近她。   觉罗氏接过女儿递来的茶,入口微暖,清甜解渴,一身疲乏便松了几分,从兜里掏了把瓜子摆小桌上,招呼:“婴婴别忙活了,陪额娘磕会儿。”   婴婴是她的小字。   “是。”榕英乖巧坐下,分了一半到自己跟前。   母女俩噼里啪啦磕了半天瓜子,喝了半盏茶,觉罗氏叹了口气,看着榕英的目光爱怜又忧愁,道:“咱们石家出了两个额驸了,如今你又要嫁入皇家,且贵为太子妃,额娘实在是担心。”   确实,石家如今已经太过显赫,就像是一张装满了宝藏的麻袋,人人都紧盯着期望它破个洞,然后一拥而上把那个洞扯得更大。   榕英乐呵呵摆手道:“没事,女儿应付得来。”   闻言,觉罗氏默默不语,瞅着榕英的眼神跟瞅村东头二傻子似的,心中连连惋惜,好好一太子要被她们家傻丫糟蹋了。   榕英敏锐:“您想啥呢?”   觉罗氏自知失言,转了话锋道:“明日午后陪额娘去趟普胜寺吧,枫英这几日老生病,还有你阿玛,前些日子要不是他身边的亲信传信回来,他还要瞒着咱们他生了病,再有你祖父他也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病人可怎么是好,你这嫡亲妹妹还这样小,几个庶弟又才刚开始办差事……唉,只希望你阿玛能早些赶回来。”   觉罗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幽幽叹气。   榕英也没有办法宽慰她,只能点着头道:“额娘您别急,阿玛不是来信说在路上了么?让他慢些稳些,不急着一时半刻,路途遥远伤了底子可不好养。”   “是这个理儿。”觉罗氏点头,“明儿我再写封信过去,你阿玛那个人就是急性子,这会儿铁定急着赶回来给你打点,那一身老毛病都是叫他自己给惯出来的。”   居然吃了把陈年狗粮,榕英看她嘴里埋怨着,眼角却已经挂上了甜蜜的笑纹,便知道这对夫妻一定是从少年爱到了老,嘴里边嗑瓜子边秃噜:“阿玛额娘这般年轻,不如再给女儿添个弟弟……哎哎哎。”   “小姑娘家家嘴上没个把门的!”觉罗氏手指拧住闺女耳朵,臊得脸一红,衬着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孔颇有些风情,她拧了榕英胳膊一把,“什么时候学会拿这种话取笑你额娘了,都老蚌了还生,回头跟你一起生么,人家不笑话死。”   榕英揉揉耳朵嘟囔:“您这么害臊,殊不知阿玛心中高兴,雄风不减当年呢。”   好好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说话这么不羞,觉罗氏拍了下桌子板起脸:“哪儿学来的这些荤话,小姑娘家家的,是不是你那几个弟弟教的,我就知道这几个小的不学好,定是那几个当娘的不着调。”   家家后院都有把火,即便是如觉罗氏这样的软性子碰上府邸后院的侍妾,怕也是要争个高低。   榕英眼皮一跳,忙改口:“说错了说错了,是女儿口不择言,弟弟们都乖着呢,您别老冤枉他们,女儿就是闲暇时看了些江湖游记。”   “没收了。”觉罗氏铁面无私。   “是。”榕英吐吐舌头,鼓着脸颊卖萌逗她额娘开心。   “……鬼丫头。”   第二日,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就从石府门前嘚嘚嘚的出了城,往普胜寺的方向去了。   普胜寺建于顺治八年,屋脊为黄琉璃瓦,院墙为赤色,坐北朝南,往来香客源源不断,是一座香火极旺盛的寺庙,觉罗氏还是姑娘时就常常来这上香。   快要入冬了,这些天一直阴雨绵绵的,现下虽然没下雨,地上却也是湿滑的,把那青石台阶冲刷的宛如明镜,榕英一早就被觉罗氏叮嘱着换了平底的绣花鞋,此刻也不怕会滑倒了。   榕英扶着觉罗氏上了台阶,兰月挎着香烛篮走在后面。   门口有沙弥在清理落入水洼的落叶,觉罗氏双手合十道声佛号,榕英和兰月也跟着照做,小沙弥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卑不亢回予她们一礼。   进了大雄宝殿,兰月去前面插上蜡烛点燃,然后将佛香递给觉罗氏和兰月,两人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   觉罗氏跪在蒲团上,嘴唇翕动念叨着几个名字,无非就是希望家里老老小小的都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之类的。   榕英本也没什么所求的,见此心念一动,也跟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着心里所求心愿。   希望瓜尔佳榕英的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若是可以,希望额娘和阿玛再生个弟弟,额娘应该挺希望能生下个嫡子的,她只是不好意思说。   希望原来的瓜尔佳榕英能在一个和平幸福的地方投胎转世,她不是故意要占了这具身体,可是占都占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还回去,只能代为好好孝敬父母了。   还有,保佑这辈子胤礽不要被圈禁了,他这个人似乎也不坏。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希望胤礽不要把她当妖怪啊,她那天不是故意要去占他身子的,实在她自己也没弄懂那是怎么一回事。   愿望这么多,菩萨会不会嫌她太烦?   求完愿,三人跟着引路的沙弥去往内院,觉罗氏则去禅房和大师探讨佛理,叮嘱榕英和兰月在宿间小憩片刻,不要随意走动。   榕英答应的好好的,本以为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回家了,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觉罗氏依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在榻上滚了几个来回,榕英坐不住了。   “兰月,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透透气等会儿就回来。”   “哎——格格!”兰月跺脚,心想福晋出来看不到格格肯定又要生气了。   脱离了走路束手束脚的花盆底,榕英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简直欢快的想要旋转跳跃,作为一个快节奏生活的现代人,让她整天装成大家闺秀实在憋得慌。   寺庙很大很大,安静祥和,隐隐传来梵音,似乎天然就有一股净化心灵的神奇力量,连空气都透着宁静的佛意,院中有一颗很粗很粗,榕英估计了一下可能三个自己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银杏树,树下落了一大圈的的银杏叶,金黄宛如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榕英欢欢喜喜的提着裙摆奔过去转了几圈,刨坑挖土逗蚂蚁,玩了个尽兴,若不是穿着裙子不好爬树,她都想上去看看。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用落叶摆出来的人形物体,榕英嘿嘿一笑,成就感十足。 第4章 去世的(已修) 父亲   “大师可有解法?”胤礽盘膝坐在榻上,沉静目光注视着对面须发皆白身着褐色僧衣的老和尚,这位正是普胜寺的方丈一鸣大师,机缘巧合同胤礽有几分交情。   一鸣大师同样盘膝坐着,右手握着一串佛珠手串,徐徐往前推着,听得太子问话,微微一笑道:“无解。”   “无解?”   “无解,也无需解。”   胤礽垂眸略一深思,心下稍松,看来并非魇镇之术。   “那依大师所言,这是何缘由?”语气稍顿,胤礽又补充,“除了那一次,之后再无,也不曾感到不舒服。”   一鸣大师双眸闭合,嘴唇翕动:“天机不可泄露。”而后便再不开口了。   “……”胤礽无奈,起身告辞。   转至院后,雨后初晴,空气很是清新宜人,胤礽想着这段日子老是下雨多半是没什么香客的,便叮嘱下属在外等候,自己随意逛逛,迈出几步才见宽敞的院落中站了一名姑娘,胤礽立时停步避嫌,却叫姑娘容貌钉在了原地,下意识闪身避到树后。   瓜尔佳榕英?   他未来的小妻子看上去颇闲适安逸,着一袭水蓝汉装,侧颜俏丽,垂首微笑,美不胜收。   胤礽一阵心动,忍不住偷偷躲在暗处瞧人家。   “格格——”   “来了!”姑娘提着裙摆,飞快的跑走了。   美丽的姑娘被丫鬟唤走了,胤礽才从隐蔽的树后走出来,站在姑娘之前站的位置,满地金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的响。   额上突然痒痒的,胤礽伸手摸了摸,摊开掌心一看,是片完整的银杏叶,小小的扇形连着细细茎梗,带着神秘的精巧纹路。   树上都秃成光杆儿,也不知道这片叶子是从哪儿飘到了皇太子金贵的脑门上。   胤礽轻轻笑了一声,顺手把叶子揣进了袖兜里。   那瓜尔佳氏漂亮确实漂亮,且没有画像上看起来的呆板,意外的活泼开朗,嗯,不错,宫里头那大李佳氏已经够无趣了,他可不想再在家里面放一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菩萨。   胤礽心里高兴,刚转身要走,忽的注意到脚边一坨落叶堆成的东西,定睛一瞧,忽然笑出了声。   榕英尚不知自己的小作品被人嘲笑了,前去寻了觉罗氏,挽着她手臂好奇道:“额娘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们都讨论了些什么呀?”   觉罗氏伸指一戳她额头,道:“说了你也不懂,都是些佛法理学,你多半要嫌它枯燥的。”   榕英撅撅嘴巴哦了一声。   “今日方丈接待了一位贵客,额娘没见着,不过倒是见着了一鸣大师的师弟,那也是位得道高僧,谈吐皆是不凡,为娘今日获益良多。”觉罗氏眼眸微亮,嘴角带笑,显然是得了启发,佛学更加精进了。   榕英观察后暗道稀奇,她这额娘若不为后院琐事所累,倒真是个学佛的好苗子。   本想着这段日子觉罗氏能高兴了些,谁知世事难料,石文炳迟迟不曾回信,再传来消息,竟是他的死讯——久病难愈,病逝于归京途中。   觉罗氏呆了半晌,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场面着实吓人,榕英也被吓傻了,但现在家里必须得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只能赶鸭子上架的顶上了。幸好有觉罗氏身边的得力嬷嬷襄助,榕英安顿了觉罗氏,命人请了大夫,然后叫几个脚程快的小厮立刻把三个庶弟叫回来,再放下话去,谁若是透漏了消息给病中的老太爷知道,即刻打出府去。   下人们纷纷机灵应着散开去忙活了。   榕英快步赶去觉罗氏房中,等大夫号完脉扎完针才紧张问道:“老先生,情况如何?”   老大夫收起腕垫和针包,拱手道:“格格莫急,福晋无甚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醒了便也好了,不过日后还需放宽心好生静养,以免伤了元气。”   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何还能放宽心。   榕英心乱如麻,白着脸挥了挥手,“兰月,跟大夫去抓药。”   “是。”   阿玛灵柩未归,额娘昏迷不醒,祖父那边又能瞒多久,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硬朗了,再给这事惊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石家,如何还能撑得起。   榕英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的觉罗氏,再想想往后,不禁脱力的瘫在椅子上,两眼望着屋顶目光呆滞,眼眶泛红。   “格格。”觉罗氏身边伺候的姜嬷嬷也是强忍悲痛,抹了抹眼角湿痕,倒出一杯热乎的茶水裹着帕子塞进榕英掌心。   “格格莫哭,您是府里的大格格,更是未来的皇太子嫡福晋,现在外面一定牢牢盯着咱们家,就等着咱们出个什么乱子,福晋如今这副模样,这一大家子还得仰仗着格格做主,您若是再乱了,叫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如何是好?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茶水的温度隔了层棉帕,烫在掌心只剩下灼灼的暖意,微燎却不疼,榕英稍稍冷静了些,吸了吸鼻子,吹吹茶水喝了一口,冰冷的身子终于回暖了一些,“我明白了,还望嬷嬷帮我。”   榕英紧紧揪住姜嬷嬷的袖子,抿着嘴唇面露无助,她不是瓜尔佳氏,她做不到面对这种大事还能冷静自持,不,也许换成了瓜尔佳氏也做不到,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她现在又慌又怕,恨不得没有穿越。   姜嬷嬷爱怜的摸摸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主子的头发,颔首:“格格只管放手做,底下奴才若有不好使的,嬷嬷帮您教训!”   榕英勉强笑笑,定了心神。   毓庆宫。   “什么?!”   书房中突然爆发一声错愕的惊呼。   托合齐眉心紧锁,道:“千真万确,再有约莫十日,石大人的灵柩便要运回京了。”   胤礽站起身急躁的踱了几步,脸色很不好看。   换谁谁会高兴,这还没把福晋娶回家呢,能成为自己一大助力的岳父就没了,自打华善养病家中以来,瓜尔佳氏一族的权利就差不多移交给了石文炳,这可是瓜尔佳氏的一大中流砥柱,如今猝不及防就这么撒手人寰,石家必定会乱,万一老爷子再一个悲痛过度走了,石文炳三个庶子年纪尚轻刚刚办差,无甚作为,那石家便几乎算是垮台了,这样的一个岳家还不如他那好大哥。   胤礽来回转了几圈,郁闷的不行,他这是什么鬼运气,好好的一把助力愣是毁于一旦,简直糟心。   蓦地,胤礽眼前浮现一张镶在画卷上的端庄面孔,顷刻又活灵活现添了活泼色彩,变成银杏树下含笑的女子。   榕英……那丫头看着那般天真娇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坏了,肯定吓坏了的。   “去乾清宫!”胤礽低道了一声,抬步就往外走,随侍太监立即跟上。   托合齐举步跟随,就见太子又折返了回来。   “你叫人盯着石府,有能帮的……便帮一帮!”胤礽也不知道自己在叮嘱着什么,含含糊糊说了一通便又匆匆离开,留下托合齐苦恼思索太子这帮是怎么个帮法。   胤礽又到半路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出宫时的便衣,脚步猛地一刹,身后太监眼疾手快也跟着一顿。   算了算了,不换了,来来回回实在麻烦,顶多被皇阿玛责骂两句也就是了。   刚走了两步,胤礽又猛地一停。   不行,他这么匆匆忙忙的赶过去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点,毕竟尚未成亲,真要说岳家到底还没跟他搭上关系,怕就怕皇阿玛多想。   这样想着胤礽下意识调转了方向往回走,身后跟随的太监也亦步亦趋跟着转。   不行不行,不闻不问实在不像话,还是得去皇阿玛那里探探口风,他还挺喜欢那瓜尔佳氏,皇阿玛可千万别因这事对未来儿媳妇生了嫌疑。   想着胤礽果断又转了身,差点跟几个小太监撞成一团,忍不住烦躁的踹了一脚,“没看见挡着孤的路了,狗奴才!”   小太监很无辜,但也只能立刻扑倒在地上磕头请罪,胤礽没空理他,挥挥手就当算了。   刚走到乾清宫,便见贴身伺候康熙的太监总管梁九功从高阶上下来,见着胤礽便赶忙迎了上来,道:“殿下可也是听着了石大人的消息?万岁爷正要让奴才去寻您呢。”   “多谢公公。”胤礽撩起下摆上了白玉台阶,一路踏进乾清宫。   “儿臣叩见皇阿玛,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磕。”   初初听闻消息康熙也是难免愕然,他当初挑中瓜尔佳氏,看中的除了她的容貌品行,再就是家世,儿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太子跟老大成天斗得乌鸡眼似的,对方喝水呛了一口另一个都能幸灾乐祸的乐上老半天,他还不得赶紧给他的太子找个外援。   石家门第高,几个小辈看着也有出息,这又是一个好处,他精挑万选出来作为胤礽的岳家,哪晓得天不遂人愿。 第5章 撒娇的(已修) 太子   康熙放下信件,叹息一声:“石文炳一生忠勇,建立功勋无数,可惜啊,竟没能躲过一场急病。”   胤礽垂眸静立:“皇阿玛说的是。”   一阵唏嘘感叹后,康熙突然道:“说起来这石家和爱新觉罗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你和那瓜尔佳氏也算是远房的表兄妹。”   胤礽心中一动:“皇阿玛的意思是?”   “回头朕颁个旨抚恤一番,你亲自去一趟。”康熙絮絮道,“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也不容易。”   皇太子亲自前去吊唁,着实是抬举了,不过也能把那些别有心意的人震慑一番,莫说石家现在还是个巨头,就算它真的没落了,到底还有个皇帝钦点的太子妃在那儿,谁也不能小看了它去。   石文炳生前虽说也出过些小差错,到底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又兼之同爱新觉罗关系近,更得康熙重用,人一死,康熙就更记起人的好来。   胤礽各种想法在心里头转了一圈,朗声道:“儿臣遵旨。”   不过十日,石文炳遗体便被运回了府邸,整个石府皆披上了素白,一片愁云惨淡。   那日事发,觉罗氏很快就醒了过来,仍不敢相信自己所得知的相信,奈何事实就是如此,她所依赖的夫君已然离他而去,两人少年夫妻携手走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临了他却丢下了她一个人,他们的小女儿如今才刚满一岁。   看着以泪洗面的觉罗氏,榕英心中触动,这样下去可不行,思索一番,劝慰道:“额娘,阿玛已经走了,您若是再出事叫女儿怎么活,您去看看妹妹吧,她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哄睡着,定是想您了。”   觉罗氏呆了半晌,抹抹脸上泪水,近乎狼狈的翻身下床奔去了厢房,屋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奶嬷嬷正要请安被榕英使了个眼色禁了声,床上小小的婴孩捏着小拳头呼呼酣睡,她还不知道打从这一天以后,她再没有阿玛疼了。   “我的枫英!”觉罗氏怕吵醒孩子而极力压低嗓音,却又因心绪大起大落而难以抑制悲恸,只能紧紧捂住嘴,一手攥住摇篮,脸上的泪痕从醒过来就没有干涸过。   “额娘……”榕英扶住她肩膀。   “婴婴,你说你阿玛怎么就这么狠的心,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觉罗氏紧握着榕英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硬生生嵌进榕英肉里,她紧紧盯着榕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泪水狂涌,“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悲痛欲绝的觉罗氏鬓发散乱,仪容不整,眼神闪烁,竟隐隐透露出绝望之意。   榕英暗道不妙,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额娘!您若是跟随了阿玛去,阿玛就算在地下也绝不会原谅您!”   觉罗氏浑身一抖,没了声,只剩下凌乱粗重的呼吸声。   榕英放开她,仍不敢放松警惕:“额娘,您清醒了么?”   觉罗氏咳嗽了两声,深深闭眼,“是额娘魔怔了,婴婴莫怕。”   好险好险,榕英松懈了心神,便听觉罗氏沉声问:“你祖父那儿可知会了?”   “尚未,女儿担心祖父身子受不住。”   “无妨,我亲自去说。”   也不等以后,觉罗氏更了衣梳了头便进了老爷子房间,榕英和三个庶弟携一众大夫下人在外焦急等候,不大一会儿觉罗氏果然开了门让大夫进去,好一阵进进出出的忙活才安静下来。   觉罗氏迈出门来,扶着门框身子晃了两下。   “额娘当心!”榕英赶忙去扶。   三个庶子分别名富达礼、庆德、观音保,被紧急召回后便一直规矩的等候着,此时才上前一步,齐声唤:“嫡额娘。”   觉罗氏闭着眼睛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好一会儿觉得眼前那片黑雾散去了才扶着榕英手臂往前厅去:“你们跟我来。”   兄弟三人互相看了看,迈步跟上去。   “嫡额娘有何吩咐?”   觉罗氏抚着憋闷的胸口,喘了两口气才说:“嫡额娘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好的,如今你们阿玛不在了,老爷子又重病不起,这个家还得靠你们撑起来,万不可懈怠,可听明白了?”   “儿子省得。”   “富达礼。”   “嫡额娘请说。”   “你是长子,灵柩入京那天便由你出城迎回来,切记万不可出差错。”觉罗氏殷切叮嘱。   富达礼拱手道:“儿子明白!”   “庆德和观音保,还有婴婴就跟着我在门口等着,今后一切丧礼事宜所需必须都交由我过眼才可放下去做。”   “儿子/女儿明白!”   顿了顿,觉罗氏又不放心道:“几个姨娘那儿也劳你们说说,嫡额娘没甚力气管束她们了,莫要让她们做了什么叫外人笑话的事。”   富达礼等人面上尴尬的一红,后院女人那些争端他们看了这些些年哪里还能不知道,觉罗氏话说得直白,但也确实是这个理,忙道:“嫡额娘言重了。”   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觉罗氏面上便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偏偏嘴唇又惨白干裂,一看便知中气不足,榕英心下一紧,赶忙把人扶了回去修养,府中大小事宜算是正式交到了榕英手中,有觉罗氏看着,又有姜嬷嬷从旁指点,即便如此,榕英还是被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   家里几个男丁都忙得脚不沾地,还有一嫡一庶两个幼妹,庶妹倒是无需榕英操心,唯有那位嫡亲妹妹枫英,枫英自出生便体弱多病,总要觉罗氏哄着才肯歇了哭嚎,现在觉罗氏这种身体状况,又时时想再为石文炳做最后一点事,再拖个孩子势必熬不住,只能榕英忙中抽空把庶妹带在身边哄着。   灵柩如今迎回来了,就停在堂屋正中,天气冷了尸体尚没有异味,仪容安详一如生前,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安顺闭合形成一个弧度,容貌英挺,身形瘦长,一身官袍,若不是那张面孔透着浓浓苍白死气,几乎都要以为他下一刻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院子里无人出声,一片死寂。   觉罗氏素面朝天一身孝衣,扑到棺边眼泪就止不住了,伸手摸摸自己男人的手,是硬的,再摸摸脸,还是硬的,顿时铺天盖地的痛不欲生便将她掩埋了起来,心口疼的似乎要裂开来。   “爷!”一声声殷殷呼唤再唤不来对方睁眼一笑,觉罗氏恍惚记起当年普胜寺二人初遇,正是石文炳的英气笑容俘获了她一颗少女芳心,恩爱至今。   一口气上不来,觉罗氏瘫软在棺边,榕英大惊,忙上前掐觉罗氏人中,没一会儿人便悠悠转醒,醒过来便又是哭,死死扒着棺材,谁拉她就跟谁急,榕英无法,只得让她待着,左右都是要守夜的,她也好看着防止觉罗氏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第二日灵堂也立了起来,放眼看去整个府邸都是满目刺眼的素白,天上又下起雨来,沙啦啦的还起了风,外屋的帷幔被雨水沾湿了,重重的一缕挂下来滴滴答答的淌水,敲在人的心上都添了无限悲凉。   吊唁的人一茬茬的来,一茬茬的走,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挂着相同的悲哀神色。   华善无法久站,搬了把椅子坐在儿子棺木边,素色孝衣下裹着厚重棉服,一双手紧紧扣着座椅把手,苍老的脸上是麻木,白发人送黑发人将成为他一辈子的痛。   这是他最出色的一个儿子,嫡子。打小华善就看重这个儿子,石文炳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于官场一路高升,却不料英年早逝。   火盆安静燃烧着,灰烬飘飞起来,静悄悄的被一股歪风卷着飘出了庭院,觉罗氏跪在前面,拿着纸钱一片片的烧,眼泪流不尽。身后跪着同样哀痛的几个侍妾,但他们悲的更多的是石文炳死后她们地位再没有升迁的可能,好在都有个一儿半女傍身,也不至于真成了孤家寡人。   “太子爷到——”   榕英回过头去瞧。   这人来的时候正是雨大的时候,细细密密的雨丝被风吹得直往人身上扑,撑了雨伞都不好使。进了堂屋胤礽在外间抖落衣袖和袍摆上水珠,迈步进去。   里面不见得比外面温暖多少,正中大大的奠字衬的灵堂萧条又凄凉,穿堂风呼呼刮得人脸疼,胤礽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愣愣仰头看自己的姑娘。   她瘦了许多,胤礽想。   “参见太子爷!”   不知道太子竟然会屈尊降贵亲自前来给臣子吊唁,堂中霎时呼啦啦跪了一地人。   榕英陪着觉罗氏跪了一夜,中途叫下人搬了张榻来,硬逼着觉罗氏眯了半宿,倒是她自己真真切切守了一整晚,如今腿几乎胀痛的像是不属于了自己,扶觉罗氏起身时身子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觉罗氏立刻不着痕迹拉了她一把,面带忧色,榕英轻轻摇头。   她没有发现,在她差点摔倒时胤礽袖中的手下意识动了动,似乎要伸出来做个扶的动作,硬生生憋住了。   未来福晋受苦了,等孤将你娶回来定当好生安慰,胤礽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   抛开这些,胤礽从袖中摸出圣旨,扬声道:“富达礼接旨——”   富达礼愣了愣,立即撩袍跪下,石家众人也复又跪了下来,唯有华善特别恩准坐着接旨。   “奴才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等伯石文炳之庶长子富达礼,德才兼备,品行端正,着即袭三等伯爵位,望尔今后常省己身,莫负圣恩,钦此!”   富达礼神情微怔,随后高举双手捧过圣旨,道:“奴才领旨,谢皇上!”   榕英下意识侧头看了看觉罗氏的表情,不喜不悲,不骄不躁,似乎早就料到的样子,反倒是富达礼生母高氏面露喜色,下一瞬又掩饰性的低下头去。   随后胤礽又颁了另一份旨意,皆是犒赏石文炳劳苦功高这么多年的付出,赏赐流水似的搬进来,觉罗氏也只是恭敬的领旨谢恩,人没了,再多的赏赐都没有意义。   胤礽上前,道:“孤给石大人上炷香吧。”   觉罗氏微微蹙眉,受宠若惊道:“这……这怎么使得,太子爷身份何等尊贵。”   胤礽听了也不强求,点头道:“是孤欠虑了,既如此,孤便先回宫了,夫人保重身体。”   觉罗氏福了福身,“多谢太子爷体恤。”   众人复又跪地,齐声道:“恭送太子爷!”   趁着大家都俯身低首,榕英悄悄抬了抬头,太子似有所感,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来,然后回头准确的看向了她的方向,两人正巧隔着几排人遥遥对视。   胤礽对她轻轻颔首,嘴唇微动。   太子离开后,前来吊唁的人也走了一批,灵堂内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觉罗氏摸了摸仍呆呆跪着的榕英的额头,担忧道:“婴婴?累了便去歇会儿,这儿有额娘。”   榕英回过神,轻轻摇头,“女儿没事。”   她是在想刚刚胤礽对她做的口型,放心?这是……在安慰她吗?   榕英心里面蓦地一暖,突然想起自己还是重病的瓜尔佳氏时的时光,果然是同一个人,哪怕差了这么多年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停灵、守灵已过三日,接着便要封棺。   当棺盖合并,钉棺人从四面敲入粗长的铁钉,从此阴阳两隔,即便是再亲厚的人,天上地下,再不得相见,觉罗氏几次晕过去,再抑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半点不见平日贵福晋的端庄有礼,却看得人心酸难忍。   榕英吸吸鼻子,胸口堵的厉害。   没几天便入殓下了葬,葬在了瓜尔佳氏祖坟。   按理说榕英该守孝三年,奈何婚期在即,圣上御旨已下,金口玉言更改不得,只能是破了例。不过圣上仁慈,特别恩准其可守至明年四月,石家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谁知世事确实难料,就在婚宴前一晚,榕英猝不及防又和胤礽换了身,而且这次跟上次大不相同。   假太子真太子妃榕英又一次看了看掌心的纸条,上书狂傲不羁的一行字。   ——今晚子时,找托合齐带你来石府后门。   不用说榕英都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这太子哪儿来这么大本事,竟能用她的身体递消息进宫,让小太监给她塞纸条,这一番操作看的榕英是瞠目结舌。   不过……托合齐又是何人?   榕英伸手摸了摸太子爷光溜溜的脑门,扬声道:“来人!”   进来的是个面色粉白的年轻太监,榕英心想着这人多半是胤礽身边的大太监,暗暗警惕着自己不能露了马脚,于是当陈林进来的时候便见他家太子端坐在案后满脸凝重,脸色都绷紧了,吓得陈林心里一突突,立马回想了一下今天可有什么不长眼的招了太子爷的嫌。   “太子爷有何吩咐?”陈林战战兢兢跪着。   自认为端着一张太子殿下威严脸的榕英沉吟片刻,招招手:“你去把那个……”什么来着?   榕英悄悄摊开手掌瞥了一眼。   “你去把托合齐给孤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陈林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去办了,一时倒没发觉自家爷已经换了个芯子。   榕英在案后又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初时的紧张被好奇兴奋所取代,便起身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当然她没有冒昧去翻案上那些书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也没有傻乎乎露出明显不属于胤礽性格的神情,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在暗处盯着,比如暗卫啊眼线啊什么的。   轻轻抚摸着架子上一个白瓷瓶,榕英兴致缺缺,想出去走走,又怕碰上什么熟人露馅,毕竟他这满皇宫都是太子的熟人啊,她可应付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   ——“皇上驾到!”   榕英陡然一慌,手抖了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瓷瓶碎成了片片碎渣。   要完!   只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猛地推开门,一声焦急的保成脱口而出,榕英猛地看向门口,和心忧儿子闯进来的康熙来了个大眼瞪小眼,榕英下意识往右挪了一步,还伸出脚尖踢了踢试图将碎瓷片藏在身后,不料瓷片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真皇帝:“……”   假太子:“……”佯装镇定,在线求救。   悄悄抬眼,榕英蓦然瞥见康熙面上一抹柔软神色,她想了想,试探的放软声调:“皇阿玛~”   撒个娇看看效果。   康熙愣了愣,目光飘忽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看榕英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胤礽你这是……?”   “……”榕英咽了口唾沫,心中仍不敢放松,好怕好怕好怕。 第6章 后门的(已修) 私会   思索片刻,榕英额头都想出了汗也没挑出个合适的理由,便老老实实道:“被您吓着了。”   康熙愕然,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吓得榕英腿一抖,小心的去看康熙脸色,被逮个正着。   “朕记得,这个瓷瓶是汝窑的白瓷吧?你前儿才跟朕要了去,这就摔碎了?”康熙促狭的逗儿子,瞧见儿子呆呆的模样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久违的痛快。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康熙,榕英抽了抽嘴角心情稍淡定了些,不怕,上次就表现得很好,这回一定也可以的。   命人来收拾了碎片,榕英谨慎的将康熙引过来坐下,自己落座后便正襟危坐不再动了,生怕露出什么小动作引得怀疑,榕英内心疯狂祈祷康熙快走。   “皇阿玛前来可是有要事告知儿臣?”说完就快走吧!   康熙掸掸袖子,笑呵呵道:“唔,没什么事,皇阿玛正巧得空了来看看你。”   那么现在看完了也该走了吧?榕英心里焦急,她还等着见那什么托合齐呢,见了托合齐还得去找胤礽,明儿就是婚宴了,她学习的可全是女子的礼仪,理所当然的胤礽就正和她相反,他俩这样万一出了差错可怎么是好,也太愁人了。   康熙发现儿子不同往日的沉默寡言,奇道:“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怎的不开心?”   榕英立马利索回答:“儿臣开心!”   “是吗?”   榕英点头,然后羞涩一笑:“儿臣稍有些紧张。”   哦~懂了,娶福晋乃是人生一重要时刻,胤礽后院中虽然已经有了几个侍妾,到底还年轻,他当初和赫舍里氏大婚时他也紧张来着,那真是记一辈子的事,后来再多的人都不及当初那番热情了,康熙颇怀念的想。   “咱们保成一眨眼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你皇额娘也该瞑目了。”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牙牙学语的白团子长成如今这样能独当一面的皇太子,康熙内心感慨万千,轻声道,“得了空把瓜尔佳氏带去给你皇额娘瞧瞧,这可是朕精挑细选出来的儿媳妇。”   胤礽的额娘是康熙元后仁孝皇后,因血崩逝于胤礽出世那一天,康熙曾为此还厌弃了那刚出生的孩童一段时间,每每提起仁孝皇后,父子二人都要沉默好一段时间。   榕英张了张嘴,突然感觉这位流芳百世的康熙大帝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会开玩笑也会难过,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嫡子就像普通父亲一般和蔼可亲。   但榕英知道,这只是因为她顶着胤礽的外壳,康熙才会这般友善,她若真说错什么惹得对方怀疑,那后果她实在担不起。   榕英沉默着,倒是无意中和胤礽的表现默契了一把。   “行了,朕还有事,先走了。”康熙长叹一声,起身。   “儿臣恭送皇阿玛。”榕英恭恭敬敬的送康熙出门,见那抹明黄衣角消失在门边才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又躲过了一劫。   榕英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默默走回书案后乖巧端坐,再不敢随意走动了,一个风神俊朗的青年愣是乖的像小姑娘。   不久,陈林在门外道:“爷,万琉哈大人来了。”   万琉哈?谁?榕英想了想,清清嗓子试探着开口:“让托合齐进来。”   “是。”   听到外面并没什么异常的声音,榕英拍拍胸口,吓死她了,万一猜错了就尴尬了   。   外面进来了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恭敬的拍落马蹄袖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起吧。”榕英伸手虚扶,然后悄悄打量他,这个男人似乎很得胤礽信任呀。   主子不说话做奴才的也不能越俎代庖,托合齐垂眸敛目静静站着,高高瘦瘦,细腰长腿,相貌也很俊俏,单是站着让人看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榕英摸着下巴突然警惕,野史不是说太子胤礽好男色?难道说这个托合齐其实……!细思极恐!   虽然托合齐低着头没看到太子略显震惊的表情,但一直没听到问话的托合齐依然:?   榕英抿着唇猛盯,总觉得心里没底,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她还没有喜欢胤礽到能接受这种事的地步。   “抬起头来。”   “是。”   托合齐听得太子隐含不悦的语气心中一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主子生气,听话的抬起头,视线只聚到太子下颌便不再上移。   嗯,榕英点点头,相貌堂堂,是个眸正神清的好青年,榕英似乎若无其事的问:“孤平日,待你如何?”   托合齐一愣,猛地仰头盯着榕英,把榕英唬了一跳,下一秒便见人双膝一弯用力跪了下去,咚的一声格外响让榕英也下意识膝盖一疼。   以为主子疑心他的托合齐以毫不收敛的力道一头磕在地上,急声解释:“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榕英:“???”   大兄弟你脑补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算了,这么怕的样子估计也和她家太子殿下碰不出什么火花,榕英暗地里点了点脑袋,然后勾勾手指:“过来。”   托合齐神色一凛,突然涌起某种不可言说的不详预感,膝行过去。   “哎——站起来,走过来。”   托合齐半点不敢放松,绷着脸走过去,小心翼翼:“殿下?”   “附耳过来。”   托合齐弯腰把耳朵凑过去,听得太子在他耳边一阵气音,然后突然瞪大眼睛,猛地撤开一步满脸震惊,“这……这,殿下……这于理不合……”   榕英拉长着脸:“你去不去!”   托合齐苦哈哈道:“您若是实在……实在……那个,明日大婚不也就见到了,何必今晚再……”   宫门酉时就下钥了,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把太子弄出宫去和福晋私会,别说会不会被发现,单说他一个小小的侍卫,他也没胆量去违反宫规呀。   听了托合齐的顾虑,榕英想想倒也是,她现在可是顶着皇太子的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又不懂胤礽有哪些人手,这下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也许是披着榕英皮的胤礽也考虑到了这一层问题,又一封密信送进了书房,是陈林亲自呈上来的。   榕英瞧了瞧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写着殿下亲启,不禁眉头一挑,太子果然神通广大,这一手字完全和她相差无二,若不是知道不是自己写的,榕英都要怀疑自己了。   打开来一看,里面除了信纸竟然又是一封信,榕英先展开信纸看,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托合齐若是不肯你便随意威胁就是,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另一封信交予托合齐,看完烧掉。”   额……   榕英嘴角无语的抽了抽,抽出另一封信看了看,信封空白一片什么信息都没有。   “喏。”榕英递过去。   托合齐双手接过,取出信来看。   榕英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很快就发现他感动的抬起头来,榕英懵:???   殿下竟然告诉了他宫里头埋的几个暗桩,还给他又添了人手,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不口头告诉他,而选择给他密信,但这并不妨碍托合齐感恩戴德。   小心郑重的将信纸放回信封,又将信封贴身藏在胸前,托合齐单膝跪下抱拳道:“奴才定不负殿下信任,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信上写什么了,怎么看完就这样了呢?榕英心里边有些抓耳挠腮的痒痒,忙道:“啊,嗯……甚好,甚好。”   话锋一转,榕英趁热打铁:“今晚的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然,忠心的下属一听就垮下脸来,“主子……”   榕英满脸的不在乎,遗憾的摆摆手:“既然如此,孤也不强求,你……”   托合齐深吸一口气,决定舍命陪太子,“还请殿下于亥时在此稍后。”   榕英满足的咧嘴笑,一点没有太子的矜持贵气,猥琐又得意。   于是子时刚到,生无可恋的托合齐和喜气洋洋的榕英主仆二人便站在了石府后门,那地方远离闹市街,偏得不能再偏,几棵常青树种在路边,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枝叶摇曳,在地上形成个张牙舞抓的鬼影,榕英心里犯怂,下意识往身边唯一的人身边凑了凑。   胤礽刚提着裙摆从门内踏出来,便见这靠的极近的二人,倒是没什么吃醋的意思,只是眼看着自己那张脸和身体一副娇弱害怕模样往另一个男人身边凑,胤礽脸色便忍不住有变绿的倾向。   这不检点的瓜尔佳氏。   “咳——”女子清脆柔软的嗓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榕英立即喜笑颜开的奔过去,张口便要喊,被胤礽一个严厉的眼神钉在原地,委屈又无措的站着。   托合齐:“……”哇。   胤礽看了眼榕英,又朝托合齐那里斜了一眼,榕英福至心灵,回头点点托合齐,道:“你,躲远点,不许偷看。”   “是。”托合齐识趣点头,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幕中。   榕英往胤礽那里走,竭力讨好:“殿下~”   胤礽脸色一变,猛然后退,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换了软底的绣花鞋,若是那花盆底定然要被这女人吓到摔倒了。   胤礽侧过脸,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似乎努力让自己声音变粗沉一些,出口却还是女人细腻的声调:“你别用孤的脸做这种表情。”   榕英:“……”泫然欲泣状。 第7章 无子的(已修) 大哥   月黑风高夜,正是情人夜会私语时。   石府后门偏得狗都不从这过,因此坐在那儿的未婚夫妻二人也不用太担心会被人看见,男的俊朗贵气却唯唯诺诺,女的俏丽端庄却神情严峻,二人毫无形象的坐在门槛上。   榕英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时不时不安的看一眼胤礽,心里实在煎熬忍不住忐忑开口:“殿下,对不起……”   胤礽回头看了看她,除却对着自己的脸的别扭,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怪叫人心疼的,不过胤礽并没有沉迷在她的软攻势中,板着脸道:“上次在乾清宫那次也是你吧?你到底对孤做了什么?有什么目的!别想着欺瞒孤!”   明明是自己那张看惯了的脸,让胤礽使起来却莫名叫榕英心里犯怵,仿佛小时候面对严厉班主任的提心吊胆,当场就吓得全交代了,当然穿越的事是省去了的。   榕英弱弱辩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坏人,伤害皇太子我不敢的。”   嗯,看出来了,这怂了吧唧的样子指不定连鸡都没杀过,当然石府的嫡小姐自然不用杀鸡,胤礽从小到大在宫里见识过了无数的阴损招数,什么样的人精他没见过,当然不会因为榕英三言两语就信了。   “这么说你自己也无法控制这种能力?”   榕英回想了一下,然后乖乖点脑袋。   无法控制,那就是个危险的不定因素,这可就麻烦了,万一在早朝时更甚者遇到什么危险时,两人突然互换身体,看自己现在这副软啪啪的女人身体胤礽就知道,她多半是应付不了的。   愁人啊,胤礽揉揉鼻梁,轻叹了一声。   “殿下……”   胤礽抬眼瞅一瞅,他的准福晋都快被他吓哭了,正忐忑的搅着手指,堂堂皇太子作出这么副娘娘腔模样,叫人看了怕是要笑掉大牙,胤礽忍不住捂了捂眼睛,无力道:“明日你千万千万千万别摆出这副傻兮兮的表情,要是丢了孤的脸看孤不收拾你!”   榕英猛点头,“知道知道!”   “嗯,乖。”胤礽勉强奖励的摸了摸自己壳子的光脑门,那感觉简直复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时候不早,明日大婚诸项事宜皆需注意,孤只说一遍,你记好。”胤礽低声叮嘱。   榕英听话往他那里挪了挪屁股,重重点头道:“您请说!”   两个人絮絮叨叨向对方交换婚礼流程,时不时点头,然后再凑在一起讨论一番,不明白就立刻提出来。   听完后胤礽忍不住道:“福晋要做这么多的事吗?”   不但不能吃东西,还要顶着厚重礼冠踩着比平日里还高的花盆底走路,胤礽神色苦闷。   榕英油然而生一种感同身受,安慰道:“殿下别担心,明日额娘应该还会嘱咐一遍,还有嬷嬷在旁指导,不会出错的。”   胤礽瞥她一眼,凉凉道:“孤是不担心自己,孤担心的是你。”   榕英扁扁嘴,忍辱负重不说话了。   “怎么?不服?”胤礽好笑,便道,“皇太子都需要做什么,都给孤说说。”   榕英老老实实扳着手指头数:“傍晚卯时到,由宫人服饰沐浴换吉服、顶戴,再依次给……嗯……皇太后,皇上,皇后灵位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等殿下您入毓庆宫,行合卺礼。”   胤礽满意的点头:“不错,就这样牢牢记好,多笑笑少说话,不过别笑的太傻,不要把后槽牙都露出来。”   榕英试了一下,冲他咧嘴道:“这样?”   “……差不多吧。”   胤礽扶额满腹忧愁,老觉得心里不踏实,自家福晋看起来虽然乖,可似乎并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可如何是好啊。   “总之你我换身这件事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谁也不准说,知不知道?”胤礽伸手捏捏榕英脸颊叮嘱,捏完才猛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脸,立马收回手。   榕英捂着脸颊蔫蔫的颔首,“知道。”   青年声音本就清越,这会儿软软的答话,漂亮凤眸因疼痛染上一层水色,长睫忽闪,意外的让胤礽有点心软,把手伸过去摸摸,低声问:“孤捏疼你了?”   挪开榕英手一看,只见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浮起一片薄红,跟胭脂似的,胤礽听得她抱怨道:“都是殿下脸皮太嫩了。”   真是个鬼丫头,说话无遮无拦的。   胤礽给她揉了两把,站起身:“行了,回吧,明日有的你累。”   榕英还颇有点舍不得回去,哦哦两声不挪动。   胤礽坏笑:“怎的,舍不得孤了?”   “倒也不是。”榕英吭吭哧哧,红着脸扭捏道,“我要是那啥,该怎么办啊?”   “?哪啥?”   “就那啥呗……”   “什么啊?”胤礽满脑袋问号。   榕英气的想暴打他,咬牙道:“我!要上茅房!咋整你说!”   太子殿下嘹亮的嗓门惊得远处传来两声狗叫,场面十分的寂静,且尴尬。   榕英偷觑一眼,狗太子八成现在想打爆她狗头吧,呸呸呸,他是狗,她不是狗。   狗太子冷笑两声:“憋着吧。”   榕英小碎步挪过去,撞撞他胳膊,用小拇指去勾他手指,“那不行啊,会憋坏您的身体的。”   “那你还问我?”胤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上就上,早晚是夫妻还怕这个,反正孤不吃亏。”   榕英瞥他,撇撇嘴不说话。   “好了,别怕,反正你如今顶着孤的脸皮,即便是真做错了什么,谅他们也没人敢说什么。”胤礽捏捏榕英手心宽慰她,然后闪身进了门。   “孤回去了。”   榕英站了片刻,随托合齐一道潜回了宫,躺在床上,露出了一个被胤礽称之为傻呵呵的笑容。   哎呀呀,头一回发现自己那壳子也能这么霸气侧漏,果然芯子好待在哪个壳子里都是好看的,榕英满意的翻了个身美滋滋睡着了。   康熙三十四年五月初八,皇太子大婚,礼成东宫,于文华殿之北设宴,金杯赐酒。   一扫连续半个月的阴霾天气,这一天格外的晴朗,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形成一束束光柱投射在人间,也算得上是祥瑞了,不管是礼官还是宫里几位大人物都大感愉快。   几个时辰的忙碌之后,榕英终于等到华服红盖的新娘子被女官引入毓庆宫,瞅了瞅那双高跷一般的花盆底,榕英不由同情又佩服,看上去太子驾驭的还不错,厉害。   接下来便是新人入寝宫,行合卺礼。   新娘子蒙着盖头端庄坐在床沿,双手规矩交叠,榕英站在那里喜滋滋的静等下一步。   命妇捧着托盘,喜气洋洋的喊:“请太子爷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与福晋诚心如意!”   榕英接过喜称,干脆利落的上前把红盖头挑了起来,看到盖头下露出的一张娇羞面孔,不禁眼睛一亮。   瞧瞧这娇媚女儿妆,谁会晓得这里面其实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呢,榕英心里暗爽,面上一派荡漾。   “爷……”   耳边传来一声娇软中带着咬牙切齿的轻唤,榕英背后一寒猛地回神,咳嗽两声回了一句:“福晋。”   胤礽美眸中掠过一层寒光,警告的看着她,不过他大概不知道就他现在这副粉面含羞的美娇娘样子,威慑不足娇柔有余。   榕英心中小人疯狂拍桌狂笑,面上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   命妇再呈上一碟饺子,夹起一只喂到胤礽嘴边,胤礽不知其中寓意,觉罗氏也不曾和他说,当即便一口咬了下去,顿时脸都僵了,满嘴都是生肉腥味。   命妇含笑高声问:“生不生?”   胤礽:“……”脸都气红了,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个字来。   周围小宫女窃笑,榕英更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咧着嘴几乎笑裂,不过她还是注意着没打出声音来,真的是太逗了。   总算过了这一截羞人的环节,命妇呈上两个匏,行交杯礼。   匏瓜一分为二,以红线连柄,寓意夫妻本为二体,交腕共饮后合二为一,从此夫妻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榕英与胤礽各执起一匏,双腕交缠,目光缠绵牵扯,互视着对方饮下……其实并没有,两人双手交错,注视对方的目光几乎蹦出火星来,堪称激烈,榕英眼神中透露一丝丝得意忘形,胤礽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太子,今日简直奇耻大辱。   合卺礼到这里算告一段落,新郎出门宴客,新娘则需在房中等候。   榕英十分入戏的握了握胤礽小手,柔声道:“等我回来。”   胤礽:“……是。”   酒宴中几乎七岁以上的几个弟弟都来了,连最小的十四阿哥胤祯都捧着杯果子茶喝的起劲儿,一副大男人豪迈豁达的样子。   一见榕英出现,几个小萝卜头登时眼睛放光,跳下椅子就奔过来围到了榕英脚边,异口同声道:“太子哥哥,我们要看新娘子!”   嚯,胤礽居然这么受弟弟欢迎吗,榕英受宠若惊的笑道:“今天可不行。”   胤祯撇撇嘴,放开抱着榕英大腿的手,嘟囔:“太子哥哥真小气!”   旁边的奶嬷嬷听得心惊胆战,我的小祖宗啊,太子殿下就算再平易近人您也不能这么跟他说话啊,真是要吓死嬷嬷了。   榕英抱起他敲敲脑袋,“今日确实不行,改日,改日哥哥亲自请你们上毓庆宫玩好不好?”   小萝卜头们这下高兴了,叽叽喳喳道:“说好了的,太子哥哥不准反悔!”   “不反悔。”   “太好了!”   众人心里道,看来今日太子确实高兴啊,比起往常更温和了许多,对着这几个闹腾的小的都这么耐心,看来成婚的人果然是不一样。   哄的弟弟们乖乖去喝果子茶,榕英接过陈林端上来的酒杯去给兄弟们敬酒,幸好当初在家里的时候她有特意记过各个阿哥,虽然还有几个对不上号,不过猜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否则这会儿真是骑虎难下了。   大阿哥胤禔是早就娶了福晋的,家里都开了四朵金花了,可就是生不出个儿子来,胤禔又因为自己是庶长子对嫡庶特别看重,死活要让长子从自己嫡福晋肚子里蹦出来,后院的几个侍妾他理都不理,理了也会回头就赐下一碗避子汤。   这会儿看胤礽这般意气风发喜气洋洋的模样,胤禔心里就特别不得劲儿,阴阳怪气的举杯道:“太子新婚大喜,大哥在这里祝你早生贵女了。”   静——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大阿哥和太子不和,整天斗鸡似的明里暗里较劲,康熙不知为此罚他们抄了多少本书,奈何两人也就是嘴上过个瘾,也没真闹得不可开交,旁人也没辙。   没想到啊,大哥这么有勇气,在太子大喜之日说出咒他生女儿的话来,咿,有热闹看了,弟弟们默默看他们。   不过榕英是谁啊,她可不是老早就期待有个嫡子的胤礽,在她眼里,闺女可比儿子金贵多了,闻言便笑眯眯道:“同喜同喜,没想到大哥这么喜欢闺女,难怪和大嫂生了四个女儿承欢膝下,孤真是羡慕呢。”   哇哦,战斗很激烈,弟弟们坐等吃瓜,连冷冷淡淡的胤禛都侧目看了一眼。   大阿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四个闺女实在是他心中一痛,虽然闺女们很可爱很懂事,可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儿子,从自家福晋肚子里出来的那种,最好还是在太子的儿子前头出来。   “呵呵。”胤禔皮笑肉不笑,“闺女儿好,孝顺,日后太子爷的闺女大了也可以来找她们一起玩。”   “行啊,到时大哥可千万别嫌烦。”任你怎么出招,我就是不接,榕英佯装听不懂,举杯道,“孤先干为敬,大哥随意。”   胤禔脸都笑僵了,本想刺太子一顿,反倒是把自己弄的一肚子气,索性早早的告醉离席而去。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正坐在灯下绣荷包,胤禔突然就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吓得她手一抖,针就刺破了手指,忍不住就嘶了一声。   胤禔一愣,忙上前执起福晋的手:“扎着了?我看看。”   只见白白嫩嫩的指腹上出现了一个小圆孔,正渗着血珠,看着就疼,胤禔心里愧疚,把福晋指头含进嘴里吮了吮。   伊尔根觉罗氏脸一红,赶忙把手指抽出来,针眼小这会儿都不怎么流血了,随便拿帕子裹了裹,看着自家男人埋怨道:“爷这是做什么,多不干净。”   胤禔有点懵,舔了舔还残留淡淡铁锈味的嘴唇,一本正经道:“后院里那些女人扎到了手指都要爷这样。”   伊尔根觉罗氏脸色一变,然后便听他略带得意的说:“不过爷看不上她们,爷只对你好。”   伊尔根觉罗氏心中好笑又感动,便转了转话题道:“今儿不是太子爷大婚,爷怎的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胤禔一听,脸上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恼道:“说起这个爷就气!”   “怎么了气成这样?”伊尔根觉罗氏温柔的覆上他的手背,道,“爷跟妾身说说?”   “他……”胤禔刚要对着自家福晋抱怨一通,突然想起来关于闺女这个事,他不高兴,他福晋听了不是更不高兴,还显得像是他嫌弃自己女儿似的。   “爷?”   胤禔不耐的摆了摆手,“无事,喝醉了头有些晕就回来了。”   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伊尔根觉罗氏一看便知他没说真话,不过她也不拆穿,只是碰碰胤禔额头,然后柔声道:“很难受吗?要不妾身给您去熬一碗醒酒汤吧。”   正要起身,伊尔根觉罗氏手腕突然被抓住,手掌发力她便惊呼着坐在了胤禔大腿上。   他呼吸有些粗重,眼睛里闪烁着熊熊火焰,摸了摸福晋柔美的脸庞,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哑声道:“福晋,给爷生个儿子吧。”   伊尔根觉罗氏立刻清醒了,神情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子,爷一定又是因为子嗣的事跟太子闹了不愉快。   “都是妾身没用,没能给您生个儿子。”伊尔根觉罗氏捂着脸小声啜泣。   她一哭胤禔仅有的一点醉意也吓没了,心里暗自懊恼自己干嘛闲的没事把福晋弄哭。   “婉柔,你别哭。”胤禔每次弄哭了她就会喊她的闺名讨好,“爷没那个意思,女儿……女儿也挺好的,咱们家四个女儿多热闹啊,你说是不?”   伊尔根觉罗氏哭着哭着就被自家爷笨拙的哄人方式给逗笑了,“爷别骗妾身了,妾身向您保证,这次一定给您生个嫡子。”   “福晋最好了。”胤禔凑过去吻吻她眼角泪水,搂着人道,“咱们不急,你先养好身子,这些年四个丫头把你身子骨都搓磨的不成样了,福晋身子好了才能给爷生个健康的儿子是不是?”   “嗯!”伊尔根觉罗氏破涕为笑,靠在胤禔怀里庆幸自己嫁了个好丈夫。   文华殿那边,榕英听说大阿哥拂袖而去也丝毫不惊讶,那个性子的人要是能虚与委蛇的陪着笑脸坐在这吃酒她才觉得惊讶呢。   敬了一圈酒榕英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了,心里还想着没想到太子酒量还挺行,杯子虽小,架不住数量多啊,她这都喝了不下几十杯了吧。   被扶着回了寝宫,榕英跌跌撞撞冲进去踢上门,胤礽已经换上了水红色的透明寝衣坐在床上脸色很不爽的等候,看到她喝成这幅样子十分嫌弃,又不得不去搀扶,万一把他身子磕了碰了他自己还心疼呢。   “你傻不傻,人家敬你你就喝?不会让陈林给你换成果酒吗?”胤礽吃力的扶着这具沉重的男性躯体躺倒在床上,亏他刚刚还想把人抱起来,结果差点没闪了自己的腰,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力气,也低估了自己身体的重量。   榕英睁开眼睛,酡红的脸颊露出个傻瓜般的笑容,嘴里发出嘿嘿嘿的蜜汁笑声,“美……美人……”   胤礽:“……”   默默顺着榕英的视线挪到自己现在高耸的两坨胸肉上,胤礽脸上轰的烧了起来,愤怒的扑上去揪住她领子,咬牙道:“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福!晋!”   没等胤礽起身,榕英突然伸出两只手臂抱住他的腰,很快两条腿也缠了上来,挺脖子凑上来咬了胤礽嘴唇一口,然后特别猥琐的喟叹了一声:“真~香!”   胤礽:“……”   谁也别拦着他,他现在就要宰了这丫头!   “放开孤!”胤礽低喝。   这一次身下的人倒是十分听话的放开了,然后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看人。   胤礽没好气道:“干嘛!”   “疼~”软软撒娇,还很委屈。   胤礽一下子心都提起来了,“哪儿疼?”可别把他金贵的身体搞坏了,他还要的。   榕英伸手指指,“这里。”   胤礽看过去,入目便是那支得高高的帐篷,他沉默了,然后道:“怎么疼?”   “涨的疼~”小福晋哭唧唧,“你给我揉揉~”   得,怕她了。   胤礽费力的把人翻来覆去脱掉沉重的太子婚服,然后索性扒了个精光,自己那具年轻有活力的身体就这么大剌剌印入了眼中。   胤礽痛苦的挪开眼,他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谁会有对着自己的身体动手动脚的癖好啊,可他又实在怕自己憋坏。   没事,你可以的,你可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皇太子!   胤礽撇着头,把颤抖的手伸了过去。   ……   直到天快亮了,里面才传来太子爷沙哑呼唤备水的吩咐。   胤礽心情好,吭哧吭哧亲自动手把人洗刷干净,然后又命宫女换去床上一片狼藉,心满意足的抱着小福晋躺进了被窝。   运气不错,箭在弦上之时两人突然换了回来,胤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当场把人翻来覆去办了个通透,简直神清气爽,酒醉都醒了几分。   看着榕英眼角犹在的胭脂媚红,胤礽胸中涌起一股怜爱,顿时有点愧疚自己刚才是不是做的过了。 第8章 好多的(已修) 小妾   醒过来的榕英有点懵,头疼,腿疼,腰疼,胸疼,嘴巴也疼,怎么回事?低头一看,咦?是赤/身/裸/体的丰满大胸,她变回来了?   正搂着她腰的胤礽也睁开了眼,眨眨眼睛,睡意朦胧的眼神便恢复了清明,见榕英正发愣,他凑过去亲了一口:“福晋醒了?”   “殿下?”   “要叫爷,醒了咱就起了吧,等会儿还得去皇阿玛和皇祖母那里请安。”胤礽放开她下了床,套上中衣后回头看了看榕英。   “就起就起。”榕英抱着被子坐起来,扯着了身下伤口,顿时疼的闭了闭眼睛。   “很疼?”胤礽走过来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唔,有点肿。”   ???   !!!   榕英呆了好一会儿,目瞪口呆低头看看,再抬头看他,满脸震惊:“你干嘛?!”   狗太子捻去指腹湿意,干咳两声,“摸你两下怎么了,孤以后还会摸好多下。”   榕英都惊呆了,半晌才愤愤扭头,夹紧双腿叭叭了一句。   “骂我什么呢。”胤礽过去推搡她。   榕英哎呀一声,嫌弃的甩甩胳膊挥开他,瞪眼睛:“谁骂你了。”骂的是狗太子,你是吗?   “没大没小没规矩。”   胤礽亲自把她的衣服拿过来,跟照顾孩子似的给她套上中衣,榕英软骨头,让抬胳膊抬胳膊,让抬腿抬腿,懒得不行,胤礽瞧得半是嫌弃半是欢喜,凑过去在她额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唤了宫人进来。   宫女端着的托盘上是太子和太子福晋的朝服,十分的华贵厚重,朝珠也是温润细腻,就连花盆底都比榕英平日里穿的更高一些,镶金嵌玉的。   虽然口头上还是太子福晋,榕英所受到的已经是太子妃的待遇,就等康熙下旨册封她为太子妃,赐下金册玉印。   夫妻二人洗漱一新,穿戴整齐后便乘坐轿辇前往宁寿宫叩拜太后。   新妇进门,嫁的又是皇家,规矩自然较寻常人家多了些,胤礽需三跪九叩,榕英则是三跪三拜,是规矩亦是体统。   下了轿进了宁寿宫才发现康熙也在,倒也省的小夫妻俩两头跑。   礼毕,仁宪太后微笑看着榕英,说了一句什么,大概是蒙语,榕英听不懂,茫然的扭头看胤礽。   “皇祖母让你到她跟前去。”胤礽在榕英耳边小小声。   果然,仁宪太后见她面露不解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去。   榕英赶紧走过去,福了福身道:“孙媳妇给皇祖母请安,恭请皇祖母圣安。”   老人家虽然不会说汉语,却会听一些,该守的规矩一步都不能少。   仁宪太后把她拉起来,上下打量着榕英的模样,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皱纹都深了些,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   榕英:???   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保持微笑吧,并假装听懂的点了点头,再嗯嗯两声。   “哈哈哈哈!”仁宪太后和康熙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还指着榕英讨论了几句,然后笑的更开心了,仁宪太后甚至还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榕英脸颊发烫,尴尬的脚趾抓地,回头看胤礽,为什么都在笑她。   胤礽也颇有些忍俊不禁,自家福晋不笑时看着还挺唬人的,端庄高贵,神圣不可侵犯,可一咧开嘴角,整个人气质就是一变,酒窝是只有左半边脸有的,眼睛大大,看上去傻乎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看到人正看自己,胤礽轻轻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榕英还是不很懂,看看仁宪太后再看看康熙,“皇阿玛?”   康熙努力忍笑,摆摆手:“没事,跟你没关系……噗!”   榕英:“……?!”你们好有毒。   等仁宪太后终于笑够,她突然握住榕英的手,然后把手腕上一串佛珠褪到了榕英腕上,红木的圆润珠串,衬得年轻女子白皙皓腕更宛如新雪似的细白。   榕英大惊,忙要缩手:“皇祖母,这……”   仁宪太后十分强硬,不许她摘下来,用生硬的汉语对她笑道:“好媳妇。”   康熙在旁边看着,有些意味深长,“朕瞧着这佛珠似乎还是皇祖母送给皇额娘的,不过既然赐给了你,保成媳妇,你就安心收下就是了。”   榕英闻言便点了点头,转转佛珠摸了摸,福福身开心道:“谢皇祖母赏赐,孙媳妇很喜欢!”   仁宪太后拍拍她的手背,放她回了胤礽身边。   康熙则是老套路,让榕英领了一堆赏赐回去。   从宁寿宫出来,便去了奉先殿,那里供奉了爱新觉罗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仁孝皇后自然也在那里,从往那条路去的时候胤礽就格外的沉默,榕英抿了抿唇,悄悄伸手握住了胤礽的手。   奉先殿内很安静,也很庄严,摆放了几个黄色蒲团,房梁屋角也悬挂了明黄色帷幔,有点暗,多少还是有些阴森森的。   榕英最是害怕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自己如今已经成了爱新觉罗家的一员,她还是默默在心里面念着佛号,给自己鼓鼓勇气。   也许是察觉了她的不安,胤礽伸过手来把她的手牵住,径自牵到了仁孝皇后灵前,两人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行完叩首礼,胤礽突然淡淡笑了笑:“皇额娘是很温柔的人,你别害怕。”   榕英点点头,然后一点点觉出味来,仁孝皇后不是在胤礽刚出生的时候就逝世了吗?胤礽应该没见过她才对。   胤礽握着榕英的手低低道:“虽然孤出生就没了皇额娘,但孤经常在梦里看见她,真的非常非常温柔,又好看,她会把孤抱进怀里,然后缓缓的哄,唱着满语小调,很好听。”   可能有些话真的憋了太久,年幼时还能缠着皇父要额娘,等再大了些就真的不能再任性,他必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为合格的大清皇太子,成为铜墙铁壁无懈可击的人,在没有额娘关怀拥抱的路上艰难走来,他比谁都更辛苦。   在这些破碎的只言片语中,也许是想象的,也许是道听途说来的,榕英缓缓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温柔女子的模样,她应该是有着和胤礽相似的眉眼,然后弯唇浅笑,静静侧立在那儿,不离开,也不走近。   胤礽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榕英就陪着他,静静的聆听,贴心的没有吐槽什么,两人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良久,胤礽将榕英拉起来,最后又看了一眼仁孝皇后,“走吧。”   出了奉先殿,早晨的阳光在屋脊下撒了一片金光,拉出两道影子,连人冷硬的心都微微融化,渴望在阳光下再站片刻。   榕英仰头看着沉默的太子,坚定道:“皇额娘一定很爱你,若她还在,一定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是啊。”胤礽微微抬头看着天空,修长的脖颈喉结轻轻滑动,勾勒出一片优美的弧度。   他忽然转头看着榕英,目光灼灼。   榕英结巴:“干……干嘛?”   胤礽道:“孤发觉,你似乎挺像孤想象中的皇额娘的。”   榕英脸颊有点烫,打他一下:“胡说,我怎么能和皇后娘娘比。”   “孤是认真的。”胤礽突然靠近榕英,嘴角上扬一个坏坏的笑容,微压低了嗓音诱惑道,“你和皇额娘一样好看。”   天哪,明明不是什么高深的情话,怎么这狗太子做起来就这么撩人啊!果然是因为长得好看什么都占优势吗!   榕英眼神迷离,捂着脸颊认真道:“爷别对妾身笑了,太好看了我把持不住!”   真是个好哄的姑娘,胤礽暗自好笑,牵起榕英细软小手,“走吧,咱们回家。”   “走着!”   回去换下朝服,榕英让兰月服侍着换了身宝蓝色旗装,并梳小两把头,只比做闺房姑娘时梳得更成熟些,除了簪花还挂上了粉白流珠串,一会儿还得接受后院侍妾们的敬茶,还有庶子女们的请安。   说实话不在意确实是假的,丈夫竟然在自己进门前就有了四个侍妾,还生过四个孩子,虽然俩闺女都夭折了,现今活下来的两个小阿哥全是大李佳氏所出,最小的那个去年七月才刚出生。   榕英气死了,又膈应又难受,只想把那位太子殿下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虽然知道太子有侍妾是正常的,而且他都二十一了,再说那个时候他也不认识自己……哪有那么多理由,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呼——不行,要!大!度!   榕英默默给自己催眠了半晌,勉勉强强把火气压了下去走向正厅。   正厅中站着四个姿色各异的女子,其中年纪最大相貌最平平无奇的女子腿边紧靠着一名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怀里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想必就是大李佳氏了。   她们似乎在说什么,一身玫红色旗装的娇艳女子神色有些忿忿不平,只是大李佳氏似乎兴致不高,只淡淡笑着点头,看着倒是与世无争的模样,只是,能生下两个儿子,而且都是活着的,怎么都不该是个简单角色。   大李佳氏最先发现榕英的到来,牵着自己的长子规规矩矩跪下来,道:“婢妾给福晋请安。”   其余三人也纷纷跪下来:“婢妾给福晋请安!”   “起来吧,赐坐上茶。”榕英神色淡淡的上座,目光悄咪咪打量她们。 第9章 有一个(已修) 阿克敦   四人小心的落了坐,安静等下人把茶水端了上来,大李佳氏将幼子递给奶嬷嬷,接过托盘,上前跪在榕英身前,然后将托盘稳稳托起高举过头顶,字句清晰道:“格格李佳氏给嫡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榕英端起茶盏,用茶盖刮去叶沫,轻抿了一口后放回去,微微弯唇:“嗯,起吧。”   兰月将早早备好的礼奉过去。   “谢福晋赏赐!”大李佳氏恭恭敬敬接过,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看头,只是太过中规中矩,稍显呆板了些,不知是真性情还是假面孔。   下一个敬茶的便是先前那玫红色旗装的女子,模样俏,嗓子也是黄鹂鸟似的清脆悦耳:“格格李佳氏给嫡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除了贴身婢女兰月,再有一个唤明月的丫头,觉罗氏又从手底下指派了一个姓何的嬷嬷给榕英带过来,那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因家中亲人曾受过石府的恩,索性便去了石府中做事,何嬷嬷资历老,懂得多,有她帮衬着觉罗氏也放心些。   何嬷嬷告诉榕英,毓庆宫里头的大李佳氏是早年万岁爷赐给太子爷的头个女人,因此比旁的侍妾都要多几分脸面,如今又有两位小阿哥榜身,日后九成是要请封侧福晋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小看了她去。   小李佳氏和另两个林氏、唐氏则是先前选秀进的毓庆宫,除了小李佳氏生下太子长女、次女皆夭折外,都无所出。   林氏、唐氏依次上前敬茶,话语间带着微不可查的讨好,显然是期盼着讨了福晋欢心也能在太子爷那儿得个好,林氏、唐氏相貌不及小李佳氏出挑,性格不及大李佳氏沉静,暂时倒没看出什么好坏。   见完几个大的,榕英看向怯怯黏在大李佳氏身侧的大阿哥,那孩子有些怕生,更往自己亲娘身边贴近,小手紧攥大李佳氏的手指。   榕英笑着冲他招招手:“过来给嫡额娘瞧瞧。”   大李佳氏轻轻推推他,小小的孩子便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有模有样的打了个千儿,奶声奶气还带着颤音:“儿子阿克敦……给……给嫡额娘请安,嫡额娘万福!”   刚开始似乎有点紧张,说到最后一句就很流畅了,虽然怯弱了些,但大李佳氏倒是把儿子教的不错,不差规矩。   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庶子,榕英莞尔一笑,从兰月手里接过一个锦囊递给阿克敦,道:“起来吧,阿克敦是个好孩子,喏,嫡额娘送你一份见面礼,拿回去玩吧。”   阿克敦犹豫着回头看看自己亲额娘,见大李佳氏冲他点头才收下,小声道谢:“谢谢嫡额娘赏赐。”   “去吧。”榕英摸摸他的头。   二阿哥仅一岁,便由奶嬷嬷抱着代为请安,康熙尚不曾赐名,宫里头便一直二阿哥二阿哥的叫着,左右也不会和胤礽这个排行第二的二阿哥撞上。   陪着东拉西扯的说了会儿话,榕英屁股挪一下,又挪一下,忍不住扶额道:“我乏了,你们都回吧。”   “是,婢妾告退。”大李佳氏等人规矩的退了出去。   榕英见人走远了便颠颠进了内室,左右这会儿也无事,干脆在贵妃榻上眯一会儿得了,昨晚实在叫胤礽折腾的够呛,今天一大早起来去宫里头请安,又跟院里头的女人们叨叨了一阵子,她是真的困乏的厉害。   何嬷嬷怕她着凉,忙遣兰月去抱了床绒毯过来,见人没一会儿便睡熟了,何嬷嬷无奈的摇摇头,给她掖了掖毯子,拉着兰月悄悄出去了。   兰月小声道:“说不定再不久就会有小阿哥了。”   何嬷嬷板了板脸,眼睛里却是有着笑意:“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害臊!”   兰月看看周围,发现没人偷听又嘻嘻笑了笑。   大李佳氏携着一双儿子回了自己的文竹轩,让奶嬷嬷抱小儿子下去后,她把大儿子拉到身边,问道:“阿克敦,嫡额娘给了你什么礼物,可以给额娘看看吗?”   阿克敦很听话的把锦囊递给了她。   大李佳氏摸了摸,还有点沉,打开看看,是副精致的翠玉九连环,成色很好,男孩子都喜欢玩,看看阿克敦,果然见他露出了喜欢的神色。   把九连环放回锦囊里重新系好口子,大李佳氏笑道:“额娘帮你收起来好不好?等你想玩的时候再跟额娘要。”   阿克敦很听话,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点了头,他额娘一直这样,旁的姨娘给的东西一向不让他碰。   “去玩吧。”   “嗯,儿子告退。”阿克敦乖乖迈出门槛。   大李佳氏爱怜的目光跟随着儿子消失在门边才收回,脸上笑容缓缓消失,若有所思,低声嘟囔。   “太子妃……不大一样呢。”   从书房出来胤礽便兴冲冲的直奔寝宫,刚娶福晋就像刚得了个新玩具,即使因为旁的事耽搁了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心里也会想着念着,得了空就立刻想奔过去抱进怀里亲亲抱抱。   也不晓得福晋现在在做什么,说不定正等着自己回家也不一定,想想就激动。   太子步子越迈越快,可怜了身后跟着的陈林,一路小跑跟着,喘的呼哧哈哧的,心中叫苦不迭,我的爷啊,您可可怜可怜奴才吧,走慢点儿啊!   跨进门廊,胤礽走了几步踏上台阶却见门正关着,自家福晋的贴身丫鬟也候在外面。   “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儿来着?”胤礽一时叫不出兰月的名字,指指里边儿,“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福晋。”   兰月行了个万福礼,道:“回太子爷的话,奴婢唤做兰月,方才福晋说有些乏了,正在里面小憩,可需要奴婢去唤醒福晋?”   胤礽摆摆手:“不必,她睡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孤进去看看。”胤礽说着轻轻推了门进去,他很小心没发出声音,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自家福晋正窝在榻上睡的天昏地暗,丝毫没发觉身边多了个人。   胤礽拎了张小马扎过来坐下,歪头盯着榕英一个劲儿猛瞧,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心道孤的福晋就是好看,就是可爱,连睡着了都这般招他喜欢,看来昨晚真是累坏福晋了,孤都坐这么大一会儿了都没醒。   福晋大概是怕硌着,散了头发,有一缕碎碎的垂在脸颊边上,胤礽摸摸小手,摸摸小脸,又摸了摸那头顺滑宛如丝绸的头发,终于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闭眼享受了一会儿,再睁眼,胤礽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惺忪的睡眼,猛的弹了起来,结结巴巴道:“福晋何时醒的?”   刚睡醒的榕英脑子尚未开始活动,眨眨眼睛慢吞吞回答:“刚刚。”   坐起来揉揉眼睛,又发了会儿呆,打了个哈欠,榕英反射弧终于转了回来,狐疑的看了看耳根通红的胤礽,道:“爷,你干嘛?”   “没干嘛,孤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胤礽飞快的回答。   “哦。”榕英揉揉腰,感觉比之前好多了便准备下榻,倒是被胤礽眼尖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关切道:“福晋腰很疼?”   “有点。”榕英挠挠脸颊,也有点不好意思。   胤礽有点愧疚,执着她的手保证:“孤今晚轻点就是了。”   还来?!   榕英石化,呆了半晌生硬地转移话题:“是不是该午膳了,妾身去梳洗梳洗。”说完便唤了兰月明月进来更衣打水梳头。   胤礽手落了个空,干巴巴站了一会儿,索性坐下来等。   榕英透过镜子看到男人坐在那儿无聊的摆弄果盘里的苹果,忍不住挑挑眉,嘴角绽放了一抹笑容。   晚间,榕英被胤礽痴缠着来了一回,整个人宛如从春水里捞起来,软若无骨,她趴在胤礽的胸膛上,突然张嘴叼住嘴边那颗小巧的东西,磨了两下。   “嘶——”胤礽倒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属狗的吗!咬我作甚?” 第10章 狗太子(已修) 辣鸡   榕英哼唧了两声,慢吞吞道:“今日,皇祖母和皇阿玛在笑我什么?”   胤礽忍俊不禁,眉眼散开轻松的笑意,道:“怎的还记着这事?”   “自然要记的。”榕英戳着男人硬梆梆的胸肌,斜着眼睛看他,“妾身不懂蒙语,若是闹了笑话岂不是让人耻笑,说毓庆宫的太子福晋这般蠢笨。”   “少阴阳怪气的。”胤礽捏着她软软的手指把玩,突然一笑,“想知道今日皇祖母跟你说了些什么?”   榕英眉头一皱,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思来想去还是点了头。   胤礽霎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凑到榕英耳朵边说了句什么,温热湿润的气体扑在敏感的耳根,叫榕英忍不住抖了抖耳朵,然后才意识到男人说了什么。   据他所说,仁宪太后的原话是这样的:保成媳妇儿啊,你是个好的,一看就能生养,可要快快的给保成添个儿子,我和你皇阿玛还等着抱孙子呢,啊!   榕英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一头扎进了胤礽怀里,露出的那一小片脸颊红的能滴血,实在是!太尴尬了!   想起自己当时一本正经的点头还嗯嗯应着,还有仁宪太后和康熙爽朗的笑声,榕英真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丢人都丢到皇宫去了!   “害羞啦?”胤礽憋着笑去捏她耳朵,被打开了又不屈不挠腻过去,哄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晚都要给孤生儿子的。”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害我在长辈面前出丑。”辣鸡太子,臭小狗!榕英暗骂。   回答她的是头顶无情的嘲笑。   ……   可恶!啥时候这狗太子才能变成温柔的忠犬暖男?   两人笑闹了一阵才拥着睡下,合眼没一会儿,榕英突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若她没记错的话,太子妃瓜尔佳氏一辈子都只得了个女儿,不知道是生产时伤了身子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她到死都没能得一个嫡子。   “喂!”榕英支起身子推了推身边人,小声道,“若是我生不出儿子,你说怎么办?”   胤礽本也没睡着,被她一推便睁了眼,闻言有些无语,把人拥进怀里薅了两把,“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跟大哥媳妇儿可不一样,别跟她学啊,你呀,就安安心心的给孤生个儿子,最好生个十七八个,气死大哥!”   幼稚,小孩子一样,榕英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母猪,哪儿有这么多孩子生,不生。”   “孤说你能你就能。”胤礽似乎对生儿子这个问题有很深的执念,一字一顿说得清晰。   “好吧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哎,福晋,孤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呗。”   “你不会蒙语,那满语呢?”胤礽问的很认真。   有诈,榕英突然背后一寒,她斟酌着道:“额……还马马虎虎吧?”   虽然有原主记忆在,榕英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灵活运用,毕竟语言这种能力不是光会记就行的。   “说句给孤听听,就……给孤请安好了。”   榕英在脑子里搜捕了一番,磕磕巴巴的念了下来。   胤礽听了十分的嫌弃:“行了行了甭念了,你这还没十四弟说得顺畅呢。”   榕英:“……”这能怪她吗?!   “福晋啊,你说咱俩这三不五时换个个儿,没被发现倒是好,要是出了啥问题……”胤礽未说完的话让榕英一阵心惊肉跳。   “那该怎么办呀?”她也很委屈好不好,“这也不是我想的呀。”   “没事没事,孤不是怪你的意思,孤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万一又换了你得完美的展现本太子的风采,孤会的你也必须都会。”胤礽不动声色的夸了自己一把,然后继续道,“你看今天这事,若是皇祖母要同孤说话,而孤又恰巧是你,那不是穿帮了?”   好像有点道理,榕英嗯了一声。   孺子可教,胤礽满意道:“所以,孤决定,今后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你学习满蒙语。”   !!!认真的吗!   榕英弱弱举手:“难学吗?”   “不难!”太子斩钉截铁。   于是,第一天,嗯,还行,其实也没那么难学。   第二天,一般般,挺无聊的。   第三天,好没意思啊,嗯,这道题怎么回答来着?   第四天,咦?这两个词不是一样的吗!   第五天,不想学啦!   “爷,妾身可以不学吗~”榕英揉着酸痛的手腕,看看一桌子誊写的蒙语,又苦着脸看向坐在书桌后认真批阅公文的胤礽。   胤礽抬头看了看,绕过来捡起几张宣纸瞧了瞧上面的字,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明明福晋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颇有味道,怎么换了旁的文字就成了这样,真奇了怪了,但面对自家福晋期待的神情他还是委婉一点好了,“嗯,咳咳,还行,既然如此,接下来换满语。”   果然,又一次忽略了她打退堂鼓的话,榕英鼓鼓脸颊,乖乖学了起来。   作为夫子,胤礽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句话用满蒙语翻译一遍。”   哎,这个她会,榕英流利的说了下来。   “不错。”胤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又指向下一句,“这句呢?”   也会。   又指了几道,胤礽使出杀手锏了,挑了一道榕英常错的。   仔细想了想,榕英绷着脸谨慎的试探开口:“#@$&%?”   太子眉头一皱。   榕英改口:“%&@$?”   “是#@%&$。”胤礽十分恨铁不成钢,冷声道,“你说说你都错了几回了,孤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朽木,把手心伸出来。”   嘤。   榕英蔫头耷脑的把自己白嫩的掌心伸了出来,粉粉肉肉的,叫胤礽看了一时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啪!   “!”狗太子下手这么重!榕英疼的瑟缩了一下,看到掌心立马肿起一道红色的棱,心疼的抱住自己的手呼呼吹气。   胤礽收起戒尺,靠过去看了看,还没开口关心呢就见小福晋如同对待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的迅速倒退了好几步,胤礽面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孤也没打太重啊。”   他当初在无逸斋念书的时候,有一次前一晚没温习好,夫子把他的哈哈珠子两只手心打得都肿成了馒头,打那以后他就再不敢懈怠了,哪里像自家福晋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榕英吸着鼻子道:“你走。”   胤礽立马道:“下次孤打轻点。”   服了,再见吧。   乾清宫   康熙正批着奏折,突发奇想问了问身边的梁九功:“保成和他媳妇儿最近如何?”   梁九功闻言躬身上前,话语中不乏笑意:“回皇上,听闻太子爷近日在教习福晋学蒙语,可忙得很呢。”   康熙一听立刻回想起那日榕英肃着小脸颔首的可乐模样,也笑了起来,心里暗自得意,看来保成对他选的这个福晋很满意啊。   “皇上,惠主子求见。”门外有人通报。   “传。”   门外进来个身着紫色旗装的贵妇人,风韵犹存,沉稳大气。   惠妃屈膝行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惠妃纳喇氏自入宫以来贤良淑德,柔泽大气,又育有如今的大阿哥胤禔,协同荣妃及太后协理六宫多年,康熙对她很有几分敬重。   “爱妃来是有事?”   惠妃轻轻笑着道:“皇上日理万机怕是忘了,如今距上回大选已过了三年,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是不是该着内务府举办选秀了?”   康熙恍然大悟,他确实是忘了还有这茬子事,便道:“朕知道了,这事就交由爱妃下去办理。”   默了一阵,康熙突然若有所思:“朕记得三儿和小五也到年纪了吧?”   惠妃一算,确实是到成婚的年纪了,莫非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便道:“皇上的意思是?”   康熙摆摆手:“再看看吧。”   惠妃知趣福身:“是,臣妾告退。”   成婚的第九日,胤礽携着榕英回门。   觉罗氏自石文炳去了身子便一直不大好,这天起了个大早,吩咐着底下人都机灵点,庭院门廊都要洒扫的干干净净,角落里也绝不能留一点蜘蛛网,大红灯笼都摆正了,然后又把几个小妾揪来前面耳提面命了一番,绝不能在太子爷面前失了礼数。   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一大家子人跟着自己去大门口候着,就连卧病在床许久的华善脸上都有了红光,硬是要起来在前厅等着。   隔着老远看到马车,觉罗氏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姜嬷嬷赶忙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道:“福晋。”   马车吁的一声稳稳停在门口,车边随行的兰月上前去掀开帘子,胤礽钻出来跳下马车,然后转身体贴的把手递了上去,马车里伸出一只带着玉镯子的白皙柔荑,被胤礽牵着下了车。   榕英看着面前消瘦了许多的觉罗氏,心里蓦地一酸,唤道:“额娘!” 第11章 消失的(已修) 银子   “参见太子爷、福晋,太子爷、福晋万福!”觉罗氏忙领着众人行礼。   “请起。”胤礽伸手虚扶了一把,和气道,“岳母不必多礼。”   觉罗氏不敢托大,依照规矩行礼:“谢太子爷!”   胤礽拉过榕英的手道:“都进去吧,今日不必太过拘礼。”   众人便忙簇拥着进了府,华善眼巴巴的在厅里等着,听得骚动便问身旁伺候的人:“是不是太子爷和福晋来了?”   身边人笑着应:“正是,老太爷可等得心焦。”   胤礽远远瞧着,撩起袍摆上了几级台阶进了厅,关切道:“石老身子可还好?”   华善连连点头,神采都出色了几分,连声道:“好着呐,殿下恕罪,老臣这一把老骨头怕是不能下地给您请安了啊。”   胤礽上前按了按老人的手臂,摇头道:“今日就当家宴,石老不必如此,身体要紧。”   “多谢太子爷。”华善眼睛转了转,看到榕英,浑浊的眼底露出些许高兴,“福晋……”   榕英忙上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枯瘦的手臂,故作赌气道:“祖父怎的不唤孙女婴婴了?”   华善果然笑的高兴:“你这鬼丫头,太子爷还在就这么没规矩。”   榕英伸出手揪了揪胤礽衣袖,得意道:“爷可不会生我气,对吧?”   小福晋的撒娇让胤礽十分受用,嘴角上扬的弧度无奈又宠溺。   说了会儿话榕英便和觉罗氏转去了后院,前面自有袭爵的富达礼招待着。   进了屋子,母女俩关了门说体己话,觉罗氏捧了些榕英往日爱吃的零嘴出来摆了满桌,抚了抚榕英鬓角,笑的温柔:“婴婴真是大了,你阿玛若是还在,该有多高兴啊。”   榕英握住母亲的手,道:“我们都好好的,阿玛才会开心。”   觉罗氏垂下头擦擦泪,强笑道:“不说这些话了,回头眼睛哭肿出去叫太子爷看见可不好。”   “是这个理儿。”榕英捏着帕子给觉罗氏擦擦泪痕,然后扶着她坐下来。   想起方才在外面自家闺女和太子的相处举动,觉罗氏压低了声音问:“婴婴,你和太子爷一直这么相处么?”   榕英茫然,“怎么相处?”   “傻丫头!你不觉得你对太子爷有些失了礼数吗?”觉罗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觉得自家闺女有时候真的挺笨的。   “有吗?”榕英望天想了想,可能在别人看来她对胤礽这个太子真的不够尊敬吧,可是……   榕英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额娘,我和爷是夫妻呀,夫妻之间不能只有敬,女儿还得想办法把他的心给抓过来,一个木头一般的女人即便再美又怎么能讨男人的喜欢呢!”   觉罗氏一脸冷漠:“你少搬出你那套歪理来糊弄我。”   “这怎么能是歪理呢。”榕英据理力争,“额娘您也知道,在女儿嫁进毓庆宫之前,里面就已经有了四个侍妾和两个小阿哥,现在尚是新婚燕尔,太子爷愿意宠着女儿都是应该的,却难保日后不会被旁的人勾了心去,女儿不想只做端庄贤惠的太子妃,女儿也想太子爷的心能够在女儿心上。”   “哎呀,反正殿下他就吃我这一套,您看他这不挺开心的。”榕英调皮的眨眨眼睛。   看着闺女古灵精怪的得意模样,觉罗氏叹了口气,她家婴婴一颗芳心看来是栽在太子爷身上了,只可惜,身在皇家要得一颗真心实在太难了,就拿她自己来说,她和石文炳向来都是众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可石文炳还不是纳了妾,生了庶子庶女。   觉罗氏叹息:“你自己掌握个度,别惹了太子爷的嫌。”   他敢!   榕英心中小人威胁性的挥舞着拳头,面上笑眯眯的应着:“额娘放心。”   用了膳,未过午后夫妇二人便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送中乘着马车向皇宫驶去了。   胤礽瞥了眼坐在边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榕英,心情也好不起来,有点不高兴道:“福晋这么不愿意跟孤回去吗?”   榕英蔫了吧唧的往他那边挪了挪屁股,闷闷吐出两个字:“不是。”   小福晋低眉顺目靠过来的模样一下子把胤礽的傲娇脾气戳没了,哼唧两声后才又问:“那是舍不得你额娘?”   “有点。”榕英又往那边蹭了蹭,伸过去一把抱住胤礽胳膊。   也没怎么使劲儿推推,见小福晋又紧巴巴粘上来,胤礽嘴角一翘,“没规矩。”   “爷。”   “嗯?”   “……”许多话翻涌在嘴边,犹犹豫豫挑挑拣拣组织了几次措辞,最后还是泄气的咽了回去。   “回了趟门就这么闷闷不乐的,问你你又不跟孤说。”从来都是被人哄着的胤礽难得有对一个女人这么耐心的时候,这会儿也郁闷起来,眯着眼睛道,“莫非岳母跟你说了什么?”   还挺敏锐,榕英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也没事,就是有些事想不通。”   “那你说,到底怎么了,摆着副苦瓜脸给孤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怎么你了。”胤礽轻哼一声,到底是耐下了性子。   榕英瞪着眼睛推推他:“我就想问问,你觉得我和李佳氏她们比起来如何?”   胤礽一愣终于回过味来,合着福晋这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吃了一通飞醋?   “区别大了去了,你是孤的太子妃,日后必将母仪天下,她们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榕英有点泄气,不过这会儿还早,两人刚成亲感情还能培养,不要自乱阵脚。   榕英抱着他胳膊靠在他肩头,喊他名字:“胤礽。”   “又没规矩,当心孤打你板子。”   “叫叫你怎么了,没人的时候我就叫。”   “那叫声夫君听听。”   “你先叫声娘子我听听。”   “……”   “赏个脸,叫一声嘛!”   胤礽被她缠得身子都酥了半边,凑过去蹭了蹭媳妇娇软的脸蛋,笑称:“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榕英叫他哄得喜笑颜开,也用力蹭了过去,嘻嘻哈哈夫君相公的乱喊一通。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个月,在康熙和太后的有目共睹下,榕英终于接到了册封太子妃的圣旨,自此她便真的和旁的福晋夫人都不同了,连称呼都要改为娘娘。   榕英坐在床沿伸手抚摸过深色的太子妃朝服,以及礼冠上的温润东珠,做工较之先前的福晋朝服更加华贵气派,也更庄严肃穆,边上的托盘垫着红绸缎,上面摆着金册玉印,象征太子妃准皇后的权利与威严。   从今往后,她不只是榕英,她更是瓜尔佳榕英,穿上这身华服,代表的便是胤礽的颜面,更是整个毓庆宫的颜面,她得学着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让胤礽无后顾之忧。   榕英雀跃不已,心里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单是太子妃朝服便这般华丽炫目,若是皇后的话那一定更加美妙,想想就让人激动,榕英站起身平展双臂,高兴道:“快些给我,哦不对,给本宫更衣。”   “是,太子妃娘娘。”   没正经一会儿,榕英便捂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被何嬷嬷无奈的看了一眼才认认真真穿起衣服来。   不得不说,那声太子妃让榕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突然想起来年幼的时候,女孩们总是喜欢学着电视剧中的贵妃娘娘们,把床单披在身上充当大袖拖尾,然后说着幼稚的台词,没成想有朝一日,她竟真的成为了如此高高在上的人。   指尖掠过手臂,抚平马蹄袖的褶皱,榕英戴上沉重的礼冠,顿时觉得脖子都短了一截,小心翼翼的伸手正了正,脑袋都不敢乱动了。铜镜中的女人细眉红唇,贵不可言,榕英紧张伸出手,兰月立刻过来将手臂垫在她掌下。   试探的走了两步,榕英松口气:“走吧。”   行礼谢恩一如之前,只是这次没有胤礽陪在她身边,榕英自己也处理的如鱼得水,甚至因为学了几天的蒙语,偶尔还能牛头不对马嘴的和仁宪太后说上两句,那蹩脚的蒙语把老太太逗得是前仰后合,而后便又得了一堆赏赐,去了乾清宫再是一堆赏赐。   回了宫榕英便让人将东西都分门别类摆放好,然后自己对着账簿一一清点,摸着珠宝绸缎,看着珊瑚瓷器,榕英上下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值钱的古董,眼睛都快看花了,这个摸摸那个扣扣,俨然一副财迷的模样。   “这下好了,真成土财主了。”   一双手从背后环过来,吓了她一跳,“干嘛呀你,吓死我了!”回头看看才发现下人都被清退了下去,连门都关上了,叫榕英一阵无语。   胤礽憋笑:“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今日又得了不少赏赐,高兴了?”   “那是当然。”榕英用脑袋瓜顶顶他下巴,嘻嘻笑道,“哪儿有人嫌钱多,你说是吧。”   胤礽笑:“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说着话,一只热乎乎的手掌顺着榕英腰线摸来摸去,榕英暗骂一声色太子。   “行了啊,别撒娇,妾身正在对账呢。”榕英故作镇定的挣开那只咸猪手,嫁过来的第二天毓庆宫管账的李嬷嬷就把府库的钥匙交给了榕英,胤礽知道了也便点了头,后院之事他本就打算等福晋嫁过来交给她打理。   “何处如此麻烦,看看便好了,晾底下的人也不敢阳奉阴违。”胤礽不依不饶凑过去,在榕英颈边亲昵的磨蹭,身上淡淡的甘松熏香若有似无的往榕英鼻子里钻。   榕英嫌弃的推开他的脸,拍拍手上的账本怼到他面前:“爷可有看过毓庆宫的账簿?”   “怎么?账簿出问题了?”胤礽听她语气不对,脸色也沉了下来,扯过一本翻看起来,这些账目平日里他都是交给信得过的人打理,因此也从未想过要亲自对账。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每隔几日总会有几笔小开支不知去向,账簿上也没见记载,妾身担心……”榕英眉头微蹙,轻声说着。   胤礽翻看了几页,脸色愈来愈黑,最后猛地摔下地,怒吼:“混帐东西!” 第12章 偷钱的(已修) 李嬷嬷   胤礽要气死了,转来转去心里直冒火。   “简直可恶!仗着孤的疏忽如此肆意妄为!狗奴才!”胤礽深觉在媳妇面前丢了大脸,朝门外大声道,“来人!”   陈林立即推门进来,躬身道:“爷请吩咐。”   “把李嬷嬷给孤叫来!”胤礽恼怒不已,声音冷的几乎能掉下冰茬子。   李嬷嬷是他幼时的乳母,他对这乳母额外有一分情意在,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着这一分情去钻空子。   虽说往日在心里一口一个狗太子色太子的叫,真瞧见人家发火的样子榕英还是怂的,安静窝在角落里不吭声,胤礽不经意眼角瞥见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动作一顿,“看我干嘛?”   榕英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乖巧坐下:“没看没看。”   胤礽怔了怔,弹弹她脑门,露出笑颜:“怎么这么胆小,这就吓着了?”   六月的天,太子的脸,说变就变。榕英腹诽,戳戳他腰间:“你打算怎么处理啊,账不多,但一项项流出次数不少。”   只见他思忖一会儿,道:“阿英觉得该怎么做?”   榕英被那声阿英叫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胤礽拧起眉头,很惊讶,“你额娘没教过你吗?”   啊这,自然是教过的,只是教的不是她罢了,榕英心虚的挪了挪视线,小声道:“有啊。”   额头又被敲了一下,榕英抬头怒视,又又被敲一下,胤礽斜睨她:“成事不足。”   “奥。”   不一会儿,李嬷嬷便被带了上来,看这阵仗神情便有些慌了,福身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万福。”   “万福?”胤礽冷笑一声,狭长凤目中压抑着被瞒骗的怒气,“托嬷嬷的福,孤现在非但没有万福,还要被你气死了。”   李嬷嬷脸色一白,扑通跪下:“奴才不敢!”   “孤看你敢的很。”胤礽将账簿甩在她脸上,侧了个身不想看她。   坚硬的书角在李嬷嬷额头划出一道血痕,顾不得疼痛赶紧拾起来翻了翻,看了两页便忍不住手抖起来,强作镇定挤出一个笑容:“爷这是?”   胤礽呵的假笑一声:“不懂?这账本可是你管的,不懂?”   李嬷嬷最是熟悉他这个笑容下隐藏着什么,浑身都抖起来,她爬到太子跟前磕了个头,哭道:“太子爷明鉴哪!奴才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愚弄您啊,奴才实在是不知情!或许是其中经什么人的手出了纰漏,请太子爷明察啊!”   榕英看的是瞠目结舌,这婆子可真是说哭就哭,涕泪横流,令人望而兴叹,转头看看胤礽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榕英也搞不懂了,且静静看下去再说。   胤礽还是沉着脸,道:“孤信任你,将账本交于你,其中关窍你最是清楚,如何能不知情?照你这意思,你是偷懒将账簿交与别人之手了?!不见的这几笔账目去了哪里,又是何人操作?你一五一十给孤说出来,否则,别怪孤不念旧情!”   一通雷霆震怒周围鸦雀无声,李嬷嬷更是惊吓的面无血色,脑子几乎成了团浆糊,半天想不出个理由道:“许是……许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激动道:“奴才想起来了,最近有个帮着管小账的太监确实不大对劲儿,前儿奴才还碰见他慌慌张张的在库房附近徘徊,当时还奇怪这小太监做什么呢,如今想来定是他行了盗窃之事!”   “你当孤是傻瓜!”胤礽突然暴怒,疾步上前飞起一脚就踹倒了李嬷嬷,把榕英都看傻了,差点摔下椅子,回过神来赶忙扑上去抱住胤礽的腰往后拖,“冷静点,冷静点!您把人踹死了这事咱去问谁啊。”   胤礽正在气头上,甩开榕英的手继续指着李嬷嬷骂:“你说是那小太监所为,那你倒是告诉孤,小小一个太监哪来的胆子私动库银,他又是哪儿来的库房门钥!”   那一脚结结实实揣在李嬷嬷胸口,当场就把人踹得咳出血沫来,李嬷嬷顿觉小命危矣,吓得肝胆俱裂,扑地猛磕头:“请太子爷明察,那库房钥匙确实是奴才保管不错,奴才不敢懈怠每日都只把钥匙妥善安放着,只有要用时才拿出来,定是那小太监趁奴才不注意给偷了去。”   气氛过于凝重,榕英在边上站着忍不住咳嗽两声,戳戳胤礽手背小声道:“爷不如把那小太监唤来,对峙一下。”   胤礽看她一眼。   “传!” 第13章 查账本(已修) 失窃   很快,侍卫便押了个佝偻着背的瘦小太监上来,这小太监神情惊惶,眼神闪烁,一进屋就抖如筛糠的扑倒在地,结巴道:“奴才……奴才富贵,叩……叩见太子爷,太子爷万福,叩见太……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   胤礽阴沉的盯着他,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剑眉下一双丹凤眼严厉的要射出刀子来。   难耐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叫人抓心挠肺提心吊胆,那小太监本就不是什么人物,被这么一通无言的威慑,顿时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低垂着头,撑地的双臂抖得厉害。   这个一个胆小的人,实在不像是李嬷嬷嘴里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   “大胆奴才,还不如实招来!”李嬷嬷倒是狐假虎威的呵斥起来,被胤礽轻飘飘一瞥吓得闭了眼。   富贵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看,对上太子不虞的脸色又是一抖,说话都带上了颤音:“不知……不知奴才,犯……犯了什么罪?”   胤礽终于开口了,喊道:“陈林。”   陈林从门外接了个包裹,进来呈到桌子上,道:“爷,证据确凿。”   包裹打开一看,全是晃眼的金银珠宝玉器,这奴才倒也聪明,没拿印了宫廷徽章的银钱,但那些珠宝也不是他这样的身份能拥有的,来源为何可见一斑。   对皇太子来说,这么点东西自然称不上贵重,但被个奴才拿在手中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是藐视皇威,是死罪。   胤礽只消一眼便定了罪,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小太监脸色灰败,目光呆呆的凝聚在那包裹上,却始终不曾开口辩解一句。   “等等!”   胤礽一顿,微皱眉头转头看向榕英:“福晋?”   榕英把胤礽拉到角落咬耳朵,“你就这么给人定罪了?”   胤礽:“还要如何?”   “哎你!”榕英急了,用力捅他一下,“事情原委不清不楚的,你不是草菅人命呢吗?”   胤礽斜睨她:“那你来呗。”   “我来就我来。”榕英上前微微俯身,问道:“富贵是吧,你说一说,你是如何取到的库房门钥,又把钱财拿去做了什么?”   富贵怔怔抬头,麻木的眼神起了波澜。   “奴才……”他垂下眼帘,畏畏缩缩的解释,“奴才家乡闹了饥荒,家中老人小孩都饿死了,就剩了一个小妹妹,奴才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趁嬷嬷不注意偷了钥匙……偷偷拿了库房中的东西,……出宫换了银钱寄过去。”   听了这番解释榕英有些失望,看来这小太监是铁了心要做替罪羔羊了。   “饥荒?”胤礽突然出声,他想起这几日皇阿玛在朝中提起的贵州毕节灾荒一事,心中顿知有异,追问:“你家乡可是毕节?”   富贵连连点头:“正是!”   “朝廷两月前便指派了钦差押解粮食前去赈灾,怎可能会饿死人。”胤礽眼皮跳了起来,预感到今日怕是阴差阳错牵扯出一桩大事来了。   富贵摇头道:“不可能,若有朝廷救济,奴才的妹妹不可能不在信中说明,妹妹说光是咱们镇上死的人便差不多过万了。”   坏事了,胤礽心下暗道不妙,拔腿便往外走,余光瞥见尚还跪在地上的两人,又折回来对榕英嘱咐:“孤现在立刻去见皇阿玛,这两个奴才就全权交给福晋处置,孤信得过福晋。”   榕英知道其中厉害,忙正色应下:“爷放心,妾身会好好处理的。”   胤礽点头,转身走的飞快。   钦差私吞赈银赈粮一事时有发生,但往往官官相护,只要能如数分发下去,让灾民闭了嘴,其中曲折大家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仅仅一个镇便饿死了那么多的人,可想而知东西根本没到百姓手里,一旦饥荒便容易引致民愤,又死了那么多的人,若是掀起时疫,到时候就真的不堪设想了,必引起朝廷动荡。   榕英看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李嬷嬷,狠狠皱了皱眉,今日这事李嬷嬷绝对脱不了干系,虽然富贵不供人,但也不能让她舒舒坦坦的脱了身。   “嬷嬷李氏治下不严,管理府库不力,疏忽大意以致库房失窃,着其杖责二十,罚俸三月,日后再不得插手账务。”榕英淡淡俯视着她,道,“可知罪?”   李嬷嬷正为逃过一劫暗自庆幸,闻言大惊:“娘娘!您可不能这么对奴才,奴才可是太子爷的奶娘啊!娘娘!”   榕英嫌弃的躲开扑过来的胖身躯,挥挥手让侍卫把人拖了下去,转而看向呆呆傻傻的富贵。   “富贵。”榕英唤道。   他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浑身一抖,“奴才在!”   榕英坐下来敲敲桌子,加重了语气问:“你方才所说,可句句属实?”   “……”富贵弯下腰磕了个头,眼圈有些红,“奴才一念之差犯下错事,请太子妃娘娘处置。”   轻轻叹了口气,榕英偏头想想后道:“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贬出去……扫地吧,随便哪里。”   富贵面露诧异,猛磕了个头:“谢太子妃娘娘!”   左右侍卫进来将人带了下去。   “主子。”何嬷嬷端着茶进来,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富贵,回头担忧道,“主子这罚的是不是太轻了,万一回头太子爷怪罪下来……”   “不要紧的嬷嬷。”榕英捧了何嬷嬷递过来的茶盏,笑笑道,“我总觉得这事还没结束,留他一命日后说不定有用。”   出了这事榕英更是仔仔细细把每一本账簿都翻阅对了一遍,倒是没再发现什么不对之处,也松了口气。   再说那李嬷嬷半死不活被抬了回去后便病倒了,请太医来看了后倒是说没什么大碍,胸口那脚淤了血,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伤相加,她该有一段日子横不起来了。   晚些时候,屋外头进来个微胖的官袍男人,正是太子乳母李氏的夫君,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   李嬷嬷直挺挺趴在床上哎哟叫唤,她胸前背后都有伤,趴也难受躺也难受,见自家男人回来了便苦着脸埋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凌普摘下帽子,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早就让你收敛了,这太子妃进门是势必要查账的,这次若不是我早有准备,安排了人顶罪,就凭你一直捏着不放的那点子奶过太子爷的情分,你怕是不能这么舒服躺在这儿了。”   李嬷嬷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眼睛道:“哎哟,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私下动用了内务府库银去贿赂那些人,又求着我去拿毓庆宫私库里的东西填补,你以为老娘愿意冒这个险!”   “你……!”凌普面子上挂不住,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第14章 大哥你(已修) 太狗   那天胤礽很晚都没有回来,榕英屏退了下人,留了支蜡烛徐徐燃着,借着那点灯火捧了话本在床头看,没有标点又没有分段,一行行小字看的累人,再加上烛火昏暗,榕英越看越困,眼皮一点点沉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闭上了眼。   再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窗外微亮,自己也舒舒服服的平躺在床上,外裳脱了,被子也盖好了,榕英啪嗒翻个身摸了摸身旁的床铺,还带着余温。   兰月端了铜盆进来,搭着条柔软的白布巾,屈膝道了声主子。   榕英穿了鞋,问道:“昨儿夜里太子爷回来了?”   兰月抿嘴一笑,将搭在架子上的衣服拿下来服侍榕英穿上,道:“是啊,太子爷还吩咐了下次不用等那么晚,若是主子累了可先歇下。”   榕英眼珠一转嘿嘿笑了笑,这话一听便知他心情不错,若是下次回来真瞧见屋子黑了,自家福晋还舒服的在床上梦周公,心里指不定怎么不舒坦呢。   后来又忙了几天,听闻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圣上在朝上大发雷霆,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一大票人,若有求情者一律同罪论处,把某些蠢蠢欲动的贼手吓得缩了回去。   不多时,见太子意气风发的跨进毓庆宫,身后跟着大批的赏赐。   等人都下去了,胤礽一把揽住榕英的腰,凑上去就在那敷了胭脂的桃腮上吧唧了两口,得意的大声夸奖道:“阿英真是孤的福星,这次若不是阿英碰巧查了漏处,朝廷还不会发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些都是皇阿玛赏赐给你的,开不开心!”   榕英一愣,把一个劲儿蹦跶的太子扯过来问道:“你还把我扯过去告诉皇阿玛了?”   “怎么能说是扯呢,福晋的功劳孤自然要给你讨奖励回来。”胤礽眉飞色舞,翘着嘴角一脸的求表扬。   榕英心里发笑,踮起脚尖摸摸拍拍他脑袋:“那妾身便谢过爷了。”   胤礽瞪她一眼,男人的头哪里能随便摸的,话还没说完,胤礽拉着她坐下来,继续说:“这些倒还不算,重要的是这次处置的那批人中居然有大哥的人,不过皇阿玛还是狠狠责骂了他的,可笑死孤了。”   后宫不得干政,吐槽对象还是自己大伯哥,太子你这话她没法接啊,算了,听着吧。   榕英嗯嗯哦哦的听胤礽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忍不住思考,大阿哥跟他居然这么水火不容吗,这是憋了多久,人家不过是被骂了两句都值得他这样乐呵。   说得口干舌燥,胤礽满足的灌了一杯茶,掸掸下摆站起身,“行了,孤去书房了。”   榕英:“……爷慢走。”   打了鸡血的太子一阵风似的刮走了,光是看后脑勺都能想象出来他面上的春风得意。   是夜,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后,榕英强撑力气一脚蹬在他胸膛上,使劲往外踹了踹,扑腾半天后气喘吁吁道:“辣鸡!够了!”   胤礽握住她脚丫子:“什么鸡?”   榕英破罐破摔,睁眼说瞎话:“说你技术不好!”   “你说什么!”   “走开走开。”榕英呼哧呼哧把乱糟糟的被褥裹在身上,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他。   赤着身的胤礽伸出两根手指往前爬了爬,试探的拎了点被角钻进去,讪笑一声转移话题:“对了,前儿在石府,似乎听你祖父唤你婴婴?”   榕英点头:“是啊,乳名。”   仰头瞧了瞧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榕英窃笑道:“你也想这么叫吗?”   “不要。”胤礽十分抗拒,“孤要和别人不一样,孤就叫你阿英。”   榕英闻言,抿着嘴巴笑弯了眉眼,晚年胤礽也是这么叫她的。   阿英……胤礽嘴唇微动,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番,突然警惕,那双漂亮的凤眼一生气就会泛起圆圆的弧度,凶巴巴道:“还有谁这么喊过你?”   能有谁,都是你呗。   榕英伸个指头点点他鼻尖,哄小娃娃一般道:“只有你哟。”   胤礽满意了,这一满意温香软玉在怀下半身便又有些控制不住,小狗一样嘴唇在榕英脸上乱蹭:“阿英,再来一回呗。”   榕英心情好了,欣然敞开四肢。   好容易歇了,外头陈林便唤上早朝,榕英迷迷糊糊推了推身旁的人:“赶紧起来,外头喊呢。”   说完又准备继续睡,翻个身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窜过一条线,刚刚她说话怎么成男人声音了?草!不是吧?!榕英脑子轰的一声炸响,嚯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正对上某个兴致勃勃的部位,涨得还有点疼。   呆呆看了眼睡在旁边露着白皙美背,浑身欢.爱痕迹疲累酣睡的女子,榕英慌了,赶忙用力推占着自己身子的太子,欲哭无泪道:“啊啊啊你快醒醒,别睡了!出大事了!”   女子翻了个身,带了明显的起床气掀起眼皮:“……”   盯——   “……?!!!”   胤礽懵逼的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吓激灵了,手忙脚乱爬起来,奈何昨夜运动过度,这会儿苦果倒是他自己尝了,腰肢无力一个前扑,连带着榕英给他做了垫背,两人齐齐跌下床,发出老大的闷响。   榕英整个脊背屁股还有后脑勺都毫无阻拦的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眼前一黑,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你大爷的!   她脑子里瞬间反复回响一个疼字。   这么大动静外面想不听到都难,陈林急急敲门:“爷!出什么事了?”   眼看没人回答外面的人就要冲进来了,胤礽赶忙拍拍榕英脸颊,压低了声音催促:“快快快,说话说话!”   榕英忍过那一阵剧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孤没事,在外候着。”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听着仿佛是在发怒,陈林诺诺应了一声,心里嘀咕这一大清早爷怎么这么大火气,莫非是太子妃娘娘没伺候顺?   “……”   烦躁的抹了把脸,胤礽勉强撑着两条软如面条的腿挪回床上,低头看了眼赤/身/裸/体躺在地上挺尸的某人,太子深觉辣眼,想踢一脚又顾虑是自己的身体,悻悻然缩回脚道:“还想躺到什么时候,早朝都快迟了。”   榕英默默爬起来看了眼这拔那啥无情的太子爷,可怜巴巴转过身,吸吸鼻子撒娇道:“爷,我背上好疼。”   胤礽一瞥,可不疼吗,这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背上红了一片,尤其尾椎骨那,想来过一会儿怕是全是淤青了,有的受苦。   到底是受自己所累,胤礽有些歉疚,凑上去呼呼吹了两口气,把人脑袋揽怀里同情的拍了拍:“乖,先去上朝,等会儿回来了叫底下人抹点药,现在要是把淤血推开了你怕是得疼死,早朝都上不了。”   榕英面如菜色蔫蔫的点头。   默默穿衣,默默洗漱,默默出门,榕英回头看了眼窝在被子里冲自己挥手的胤礽,愤而离去。   才刚要踏上阶梯,便和大阿哥来了个狭路相逢,他侧过脑袋显然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太子二弟,本来走另一边阶梯的他径直拐了个弯向榕英这边过来了,满口白牙在阳光下闪的跟狼狗似的。   榕英心下一凛,开启警戒模式,脚丫子往后一退便要溜,寻思着找个地儿避一避,等大阿哥进去了她再出来。   胤禔可不管她怎么想的,见人大老远看见自己便跟见鬼似的往回撤,心下一愣,也急了,撩起下摆追了上去,扯着嗓子喊:“二弟你跑什么!”   兄弟二人在乾清门的广场你追我赶,看的文武百官一愣一愣的。   被这么一喊,榕英嘴角抽搐,都恨不得跳起来暴打他。   学着胤礽平时的模样挂上客气矜贵的微笑,榕英挺直脊背道:“大哥……”   啪!   胤禔哈哈笑着揽上榕英肩膀,孔武有力的铁臂把榕英带的踉跄了两步,“巧啊太子二弟!”   榕英瞅了瞅那只搂着自己的爪子,眼角一抽,拿不准这大阿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假笑道:“呵呵呵是啊是啊,是挺巧。”   干嘛啊这是?   这时便见他凑过来小声道:“太子二弟啊,等会儿下了朝先别急着走,大哥有话跟你说。”   嗯?什么情况?   榕英也用气音回他:“有什么话非要待会儿说,就现在……”   “哎呀不急,大哥保证是你喜欢的啊。”胤禔笑得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猫,兄弟俩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恶趣味,说着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榕英背上用力拍了两下。   ………………   ………………   如果她现在在太和殿外把大阿哥揍一顿会有什么后果,往死里揍的那种。   强忍着背后一阵一阵的疼,榕英面部略微扭曲,心里把一百零八种报复方法在大阿哥身上试了一遍。   胤禔背后蓦地一寒,敏锐察觉了他的不对,下意识松开手推开一步,眯着眼睛打量,试探道:“太子爷?你没事吧?”   哈,托你的福啊。   榕英终于明白胤礽为什么这么讨厌这货了,她现在也十分想脱下鞋子照着大阿哥那张脸来上两下。   呜,真疼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大阿哥吃什么长大的手劲儿这么可怕,她觉得自己骨架都被拍散了。   “多谢大哥关心,孤很好。”说完便僵着背踏进了殿,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胤禔看了看周围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的百官,面露恼意,冷哼一声跟了进去。 第15章 小情儿(已修) 秋水   难得不用早起,胤礽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休息了一阵,不经意瞥见胸前峰峦起伏,脸色顿时十分精彩。   算了,起来吧。   这糟心的一天天。   有了先前摔跤的教训他这次学乖了,把兰月和明月喊了进来服侍更衣,整个人懒洋洋没骨头似的。   明月问:“主子今日想穿哪件呢?”   胤礽瞥了眼,入目都是很舒服的颜色,素雅的艳丽的,叫人看了喜欢,他伸手指了一件淡绿绣牡丹花的旗装,袖口是一圈深绿带白的纹路,配条尾部绣了花的白色龙华。   明月手巧,梳头很有一套,凡是时兴的发式,她看上一眼便能梳出来,不过入了宫便多是梳两把头,也没什么新意,明月便在首饰匣子里挑了挑,捡了些银饰珠玉做点缀簪在发间,再往一侧插支长长的流珠串便好了。   正要往脸上上妆,胤礽别扭的躲了躲,见明月满脸的诧异,磕巴道:“孤……姑且便这样,本宫觉得这样就挺好看了,不用擦粉了。”   确实,榕英的条件十分不错,皮肤细腻瓷白,杏眼乌瞳,红唇挺鼻,虽不是远山眉却也整整齐齐没有杂毛,叫人第一眼便觉这是个漂亮大气的女子。   女子哪有不上妆的,便是家贫也会买上两盒廉价些的胭脂水粉涂抹了再出门,更何况是堂堂太子妃,这么素面朝天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明月无措的拿着粉盒看向兰月,她不如兰月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这会儿倒是不敢硬劝。   “格格今儿又怎了?”兰月笑着上前,亲切唤了从前的称呼。   胤礽看了她一眼:“孤……我觉得……算了算了,上吧。”   看着自暴自弃的自家主子,兰月无奈了,这来了毓庆宫才端庄了几天,怎么又开始闹起来了。   “奴才知道主子不喜欢往脸上涂抹,可也没办法,主子底子好,既如此便画个眉,涂上口脂便罢了,可好?”   “就照你说的吧。”胤礽泄气,嫌弃的戳了戳面前一堆瓶瓶罐罐。   时间花的久了些,何嬷嬷在外道:“主子,两位李佳格格并林格格、唐格格已经到前厅了。”   “知道了,奉茶,本宫稍后就到。”   胤礽踩着嗒嗒响的花盆底到的时候,李佳氏等人刚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见人来了忙起身福身行礼。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起吧。”   胤礽刚落座便听到小李佳氏娇软的嗓音欢快道:“姐姐今日这身装扮真真是好看,清雅脱俗的淡绿适合极了,就像院子里那翠竹似的。”   上来一通好话引得胤礽多看了她两眼,原先福晋未进门,这毓庆宫里头就数小李佳氏容貌上佳,又极擅生养,只可惜怀得快掉的也快。   已经有了长子却没得嫡子,看着大哥家活蹦乱跳的四个丫头竟也羡慕得紧,以至于当初头个闺女呱呱坠地时他欢喜的不得了,闺女儿刚活够一个月就一命呜呼,他心里别提多难受。   之后小李佳氏又生了个闺女儿,这个更惨,十六生廿三便没了,一个月都没活过,胤礽思来想去后觉得小李佳氏肚子不大吉利,在肚子里掉了好几次不说生下来了都养不活,导致胤礽看到小李佳氏的妩媚面孔就想起俩闺女,甚是心痛,不忍直视。   半晌不见动静,小李佳氏捏着帕子忐忑不安,这太子妃怎的突然黑了脸,莫不是她说错了什么,仔细回想一番也没挑出错来,莫非太子妃娘娘要拿她杀鸡儆猴?   林氏和唐氏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她们早就看小李佳氏这狐媚子不顺眼很久了,自然不会帮着她说话。   胤礽轻轻笑出声,转瞬即逝,待小李佳氏看过去时又没了笑脸,便也掩嘴笑:“娘娘今日怎的都不开口,可是身子不适?”   身子往后仰了仰,胤礽有点懒散的靠在椅背上,道:“无事。”   小李佳氏见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悻悻住了口,暗地用力扯扯手中的帕子。   胤礽把目光挪向一直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大李佳氏,习惯用以往的口吻发问:“阿克敦近日可有好些?”   这孩子身子骨不太强壮,多是些头疼脑热什么的,大李佳氏总是如惊弓之鸟,胤礽被她吓了几次,还以为孩子不行了呢。   大李佳氏点了点头,细声道:“好些了,多谢娘娘关心。”   “嗯……”胤礽点点头,在底下四人面上晃了一眼,实在不知道该说啥。   女人嘛,干巴巴扯来扯去说了会儿,无非就是些衣服首饰啥的,再不就是院子里什么什么花开了,大家约了去亭子里赏花什么的。   “娘娘您不知道,林姐姐抱来的那只京巴儿有多好笑。”唐氏是个话唠子,什么话题都能叫她扯到别处去,这会儿已经说到了林氏养的那只狗上了。   唐氏用手帕捂着嘴笑,纤纤素指点在空中,一副无奈又好笑的模样。   胤礽在椅子上挪了挪又换了个姿势,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发呆不知道发到哪里去了,若是平时他还有闲情跟自己的莺莺燕燕们调调情,奈何如今他的女人们都拿他当姐妹。   敏锐察觉大李佳氏的心不在焉后,胤礽立即道:“时候不早了,阿克敦既然还病着,素玉你便回去照顾着吧。”   素玉是大李佳氏的闺名。   大李佳氏愣了愣,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顺势起身告退。   林氏和唐氏也识趣的跟着告退,只小李佳氏磨磨蹭蹭留到了最后。   胤礽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直接道:“还有何事?”   小李佳氏往前凑了凑,娇艳的脸蛋上是讨好的笑:“太子妃姐姐……”   胤礽面色古怪,勉强点了点头,“说。”   “婢妾近日新得了几个绣花样子,都是时新的,婢妾听闻上次太子妃姐姐想要些人啊猫啊狗的样子,等会儿便命人送过来,太子妃姐姐若是喜欢便留下,若不喜欢婢妾便再差人去找找。”这小李佳氏颜色确实好,如此软声软气的说话,实在叫人心痒痒的。   福晋确实喜欢找些新奇的样子来绣,胤礽点了点头,看到自己的小妾脸上隐晦的期待,奇怪这小李佳氏怎的对着福晋也这般粘人的撒娇模样,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欢,莫非是在和福晋投诚?   “唔,知道了。”自己似乎也确实冷落了小李佳氏好些时日了,面对这张脸倒确实有些意动,可低头瞧瞧胸前的高耸,还有划过脸侧的流珠,突然泄气。   唉,有心无力啊。   没能得到准话小李佳氏有些失望,转而想人家也没拒绝,便又期待起来,她已经许久无宠了,还因为殇了两个女儿惹了太子爷的嫌,若再不趁着现在太子妃初来乍到投诚,怕是真要叫太子爷忘了她了。   “那婢妾便告退了。”   胤礽看她袅袅婷婷的背影消失在门边。   回屋也无聊,园子里的花他看惯了御花园也无感了,想着这段时间都没去看过自己俩儿子,干脆就过去了。   大李佳氏刚给大儿子喂完药哄着人睡下,听下人报说太子妃来了,有些惊讶,忙理了理衣服迎出去。   “参见太子妃娘娘。”   胤礽伸手扶了一把,顺手摸摸女子细滑手背揩把油,转而正经道:“不必多礼,本宫来看看阿克敦。”   大李佳氏歉意道:“实在不凑巧,阿克敦刚吃了药睡下,要不婢妾叫人把二阿哥抱出来?”   “也好。”   不一会儿,奶嬷嬷抱着个福娃娃一般又白又胖的孩子出来,眼珠子黑葡萄似的乌溜溜转个不停,叫人一看便觉得有股机灵劲儿。   二阿哥一瞧见大李佳氏便咿咿呀呀张着手臂要抱,这孩子在娘胎里养的极好,到如今总共也只生了一次病,也是因着底下人不仔细,叫大李佳氏发了好大一通火,自那以后二阿哥被照顾的更仔细了,整个肉乎乎胖嘟嘟,小胳膊藕节一般。   胤礽瞧得欢喜,便上前一步道:“给……我抱抱。”   孩子认生,回头瞅着他没了笑容,盯一会儿确定不认识便扭头埋在大李佳氏肩头表示拒绝。   “……”胤礽撇撇嘴。   大李佳氏一看赶忙补救:“二阿哥胆子小,今后见多了认识了便好了。”   胤礽倒也不是生气,更多的是郁闷,只能戳戳小家伙的屁股表达自己的不满。   让奶嬷嬷把孩子抱下去,大李佳氏回头看看兀自生闷气的太子妃,心中有些好笑,安慰道:“娘娘别生气。”   “没生气。”回得太快没生气都显得有几分生气,胤礽抬头一看,果然见那女人眉眼浸开掩不住的笑意,不禁悻悻道,“二阿哥一直这样么,男孩子这么胆小可不好。”   大李佳氏轻轻颔首,含笑道:“娘娘教训的是,婢妾会好好教他的。”   胤礽看着面带浅笑温柔如水的大李佳氏,忍不住想起前几年。   这大李佳氏算是在他身边待得最久的了,皇阿玛亲自赐下,家世也不算太低,只是性子实在古怪叫人捉摸不透,不冷不热的,伺候倒还尽心尽力,只是实在太过恭谨,叫胤礽觉得浑身不对劲,心想着这大李佳氏可真是个佛性子,得子榜身后便不争宠了,也是难得。   左右也只是打算来看看儿子,正打算走,胤礽却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忍不住抬手按了下。   大李佳氏看见了忙道:“娘娘怎么了?”   “没事……”胤礽皱着眉头忍耐了一阵,心想着福晋莫不是吃坏了肚子,紧接着肚子倒是不疼了,身下却感觉有一股暖流涌了出去。   ??!   胤礽一愣,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精彩纷呈。   “娘娘?”大李佳氏看他脸色不对还以为怎么了,忙要来扶他。   胤礽顺着她的力道缓缓站起来,默默将视线移到座椅上,大李佳氏也顺着看过去。   虽然椅子是深红色,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上面染了另一块湿湿的东西。   大李佳氏条件反射的看了眼已经僵硬成石头的的太子妃,果然臀部那块已经染了抹血色,走是走不成了。   胤礽:杀了我吧,就现在。   一番手忙脚乱后,大李佳氏目送满脸通红的太子妃离开,终于忍俊不禁,这位太子妃娘娘比起上辈子,真的是有趣太多了。   看那抹背影石头般硬邦邦的往前挪动,仿佛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大李佳氏忍不住嘴角往上翘,忙让春梅赶上去帮着兰月把人扶回去。   前朝刚刚下朝,榕英踏出门看了看天,心中庆幸康熙没有心血来潮让她回答什么问题。朝堂上那些事,虽然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连起来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啥,榕英全程半听半发呆,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每次困得要歪倒就被身后胤禔猛捅腰子。   榕英:真是谢谢了呢,大哥。   抬腿要走,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榕英心中警惕,灵活的往边上闪了闪,转身便见大阿哥正举着手尴尬的站在她原本停留的位置,看手势八成本来打算拍她背来着。   原本已经忘却了,这会儿脊背突然感应到危机一般突突的疼起来,榕英额头青筋一跳,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大!哥!孤有没有说过你手劲儿很大!”   胤禔认真想了想:“有人说过,但太子二弟你没说过。”   气昏了,再见!   榕英懒得理这分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大阿哥,摆摆手:“孤的福晋今日身子不适,孤得赶紧回去瞧瞧。”   “唉——”胤禔拦住她,强行把人扯到角落里。   “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榕英理了理袖子和衣领,有点紧张的贴在墙上,眼睛下意识搜寻不远处巡逻的侍卫,打算一有不对就大喊救命,反正丢的也是胤礽的脸。   胤禔莫名其妙,皱眉看她:“我能对你做什么,太子爷今日怎的怪怪的。”   大阿哥内心:有点娘娘的。   不会吧?难道这么一会儿就发觉弟弟换芯子了?不可能吧?   榕英高冷的甩开他的手揉揉腕子,义正言辞道:“孤哪里怪了,依孤看,大哥你今日才是举止诡异,别有用心。”   “差点忘了。”胤禔一拍脑门,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二弟可还记得吉祥戏班那台柱子?叫秋水那个。”   什么秋什么水?不认识!   “你笑这么猥琐干嘛,孤对这些不感兴趣,孤要回去找福晋了。”假太子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打算把人拨开走掉。   胤禔脸上笑容再度僵硬,今天这太子到底怎么了这是,不埋汰他就不舒服吗!当即便假惺惺道:“太子爷成了亲莫不是真的收心了,你的那些小情儿可如何是好啊!”   你的……那些……小~情~儿……   榕英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一股子怒气腾腾往上冒,再回过神来她已经攥住了大阿哥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什么小情儿!   她!怎!么!不!知!道! 第16章 小日子(已修) 来了   那狗太子在外头养人了?而且不止一个?   榕英内心暴躁,低头骂了一句。   这可把大阿哥惊了一下,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惯常端着脸的太子爆粗口,自己不过是胡咧咧了一句,不会这么较真吧,不会吧。   虽然但是,胤禔不怕死的继续说:“太子爷这么生气做什么,莫不是被大哥说中了?”   呵呵,榕英冷笑:“你给本大爷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有小情儿了?”   嚯,了不得了,撩拨的太子二弟失去往日冷静,胤禔瞬间精神了,拂开对方的手抹平领子,嘿嘿一笑:“行,旁的不说,就说那秋水,太子爷可知道他又回来戏班唱角儿了,还在原来的地方唱,太子爷今儿可要去看看?”   好家伙,榕英当即便联想到了一个身段曼妙,画着粉白戏曲妆,莲步轻移,腰肢款摆,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水袖飞扬若九天仙女的美人,这简直就是在生生打她的脸。   好个太子,深藏不露啊,榕英气的原地转圈,眼角瞥了瞥角落看戏的大阿哥,心思一转,不对啊,这憨货跑来跟她说这事干嘛,她现在还顶着太子皮呢。   有猫腻。   她倒要看看这秋水是何等人物,哼,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恶啊,没想到她穿越的不是毓庆宫日常二三事,而是嫡妻戏子争夺战吗!   哼哼,虽然知道清朝男人三妻四妾如喝茶吃饭般平常,后院里那几个也便罢了,外头的妖艳贱货也想着来分一杯羹,开什么玩笑,让她太子妃的颜面往哪里搁。   “呵呵。”   胤禔听到面前脸色黑沉的太子爷喉间发出不同以往的低沉假笑,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呃,太子爷?二弟?”他试探的喊了两声,心里纳闷这太子脾气是越来越怪了,前不久还心心念念和老三讨论着还想听秋水唱戏,这怎么突然就变脸了,难怪老四现在这么喜怒不定,都是跟着他学的。   要是太子不喜欢秋水了,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失败了,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不再唱戏的秋水搞回来的,胤禔内心无比郁卒。   还没等他放弃,只听太子淡声道:“大哥稍后片刻,孤去换身衣服。”   胤禔一喜,强自按捺装出云淡风轻:“行,大哥等你啊。”说着便美滋滋的走了,榕英瞧着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榕英嘴角一抽,也走了。   刚换下朝服打算去会一会大阿哥的鸿门宴,榕英回想起来扯着个眼熟的宫女问:“今日太子妃可好?”   “娘娘去了大李佳格格那儿,不过从那回来时不知为何换了衣服,脸色也不大好。”   嗯?莫非受欺负了?不能吧,太子还能被自己的小妾欺负了?   去看看热闹,啊不是,去看看太子。   兰月和明月正守在门外,榕英凑过去问:“怎么回事?”   二人福了福身低声道:“主子今日来了……小日子,现下正难受呢。”   小日子?过了一会儿榕英才反应过来是来月事。   “怎么没在里面伺候?”   兰月无奈道:“主子身体不适,心情也不大好,把奴才们都赶了出来,奴才担心主子一个人在里面生闷气,到时候便更不舒服了。”   看来是肚子疼,榕英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吩咐道:“去煮碗红糖水来。”   “已经命人去煮了。”   刚打开门迎面就飞过来一个枕头,身后一片惊呼,榕英飞快蹲下,那枕头就擦着她头发过去了。   “出去!”里面传来的声音传递出明显的烦躁。   榕英捡起枕头小心翼翼蹭着墙根走进去,清清嗓子低喊了声:“太子?”   正趴在榻上捂着肚子忍疼的的胤礽回过头来,榕英看到他脸色跟白纸似的,眉头紧锁,冒着冷汗,眼睛湿漉漉的就跟要哭了似的,可惹人心疼了。   榕英上去把人扶进怀里,扯出他手里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摸手,冰凉冰凉的,“爷可还好?”   被折磨半天的胤礽有气无力的瞪她,摇头道:“不好,孤快疼死了。”   喘了两口气紧跟着又问:“你们女人……这时候都这么疼的吗?”   胤礽真想哭,这要是一次性疼完就算了,哪怕再疼他也不至于这么丢份,问题是这疼它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似疼非疼,却又在肚子里搅来搅去,跟把钝刀子割肉似的,叫人不管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都不舒坦,磨人啊。   榕英歉意一笑:“其实妾身平时也没这么疼,可能因为爷您头一回……呃,以后多来几次……”   剩下的话在太子恶狠狠的瞪视下咽了回去,胤礽目露凶光:“你想得美!”   “说笑说笑。”榕英毫无诚意道了个歉,转头四顾发现屋子里门窗紧闭颇有些气闷,便道,“爷要不把窗开开透个气?”   “别别别。”胤礽忙拉她,“孤一吹风肚子就更疼。”   这么夸张?榕英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把人搂紧了些,伸手摸了摸胤礽同样凉凉的脸颊,再估摸一下自己,哦不是,是胤礽身体的臂力,思索片刻后半是好心半是故意的把人肩膀腿弯一搂,微微使力便打横抱了起来。   人家太子正闭目养神,身子腾空瞬间吓得他立即搂上榕英脖子,脸一下子涨红了:“你干什么!”   刚挣扎了一下便察觉身下又有东西流出来,胤礽瞬间绷紧身子不敢再动。   榕英一脸正气:“在这坐着受了凉会更疼,你看你手这么冷。”就算心里再虚脸上也要保持镇定,公主抱皇太子真的很爽,满足了。   胆子越发肥了,仗着爷现在收拾不了你是吧,哼哼,等着!   胤礽扯扯嘴角,似笑非笑:“那孤还真是多谢福晋了。”   榕英背后一寒,嘴硬道:“爷太客气了,在这方面妾身可比您懂,您得听妾身的。”还是不要太飘,回头还得再换回来,吃不了兜着走。   “可别,孤就喜欢待在榻上。”   话音刚落,榕英已经把他放到了床上,并贴心的盖上了被子。   胤礽:……   算了没力气跟她吵,好男不跟女斗。   榕英看他安分坐着便咧嘴笑起来,侧坐着靠在床头,让胤礽靠着自己,然后伸手去摸他小腹。   “做什么?”胤礽眼中有些疑惑,别扭的动了动。   “别动,你的手掌又大又暖,这不正好暖肚子。”毕竟这是自己的身体,榕英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疼。   男人的大手覆盖在肚子上,温热的触感顺着两层衣服透进去,和绞痛的小腹相触,暖意扩散开来,那股恼人的疼奇迹般的缓解了些,胤礽难得示了弱,哼哼唧唧靠着榕英胸膛,不客气道:“抱紧一些。”   “遵命。”榕英嬉笑着收紧手臂,把被子往上扯一扯盖在他下巴底下,一只手掌就按在肚子上,缓慢的推着圈。   把自己抱进怀里的感觉太奇妙了,嘿嘿,自己的胸还挺软的,榕英咧着嘴无声的欣赏自己的身体。   “唔。”胤礽在她怀里轻哼了一声,软软的带着鼻音。   榕英忙问:“怎么了?还疼?”   “没。”胤礽眼里有促狭闪过,低声道,“流下来了,流到……屁股那里了。”   榕英:“……”   她大概知道这货为什么宁可在外面坐着趴着也不肯躺床上了,非常时期嘛,糊一屁股血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爷说什么呢,怎能如此粗俗。”榕英正气凛然。   “哼。”胤礽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孤要睡了,你继续揉不要停。”   “行叭。”榕英任劳任怨做苦力。   兰月悄悄瞅了一眼,然后默默退了出去,看来这红糖水得在灶上热着了。   怀中人睡熟后,榕英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合上眼皮打算眯一会儿。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管了,睡觉睡觉。   梨花园内   胤禔脸色阴沉的坐在二楼廊上雅座,这里能清楚的看到楼下戏台,他特地选的。   可惜,太子竟然诓了他一回。   “回宫!”猛的一拍桌子,胤禔低吼一声大步离去,满脸的怒色让随从都不敢出气儿。   戏台上正唱着的青衣抬眸看了眼空荡荡的窗口,抿了抿红唇,戏中妩媚动人在那双桃花目中散成一片清泠泠的冷意,转身回了后台。   “唉!怎么不唱了?”   “就是啊,这还没唱完呢。”   “秋水公子……” 第17章 小妖精(已修) 有种   值得庆幸的是胤礽只疼了一天便缓解许多了,不然看他萎靡又消沉的模样,榕英都不好意思当他面大吃大喝了。   虽然不疼了,但是下身时刻流着血还是让胤礽感到万分不爽,对着榕英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在陈林和兰月等人眼中便是嚣张太子妃和软弱太子爷的模样,都是胆战心惊,不约而同闭紧了嘴巴绝不外传,坚决维护太子爷的高大形象。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两位主子都挺乐在其中的,相当恩爱。   这日,夫妻二人携手在园子里散步,随从等都在后面不远处缀着。   榕英狗腿的半扶半搂着胤礽,贴心道:“累不累,要不去亭子里歇歇?”   胤礽懒得理她,抬抬下巴表示同意。   亭子临一方小池塘,池塘里养了些锦鲤,橘色的胖鱼在碧绿的水中穿梭来穿梭去,好不快活。四面透风,绿柳飘飞,如今初夏,正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亭子两侧龙飞凤舞两行字:   遵道而行,但到半途须努力;   会心不远,欲登绝顶莫辞劳。   上书匾额:读书亭。   榕英念了一遍,只觉十分朗朗上口,便问:“是爷所作吗?”她瞧着这字迹和胤礽有些相似。   “非也。”胤礽站定仰头看了看,面露怀念,“小时候孤有些调皮,搬进这毓庆宫时,皇阿玛便亲笔写下这匾额和对联,以督促孤在夏日昏昏时依旧能刻苦读书。”   榕英点头道:“皇阿玛用心良苦。”   胤礽瞥她一眼,“知道就好,你现在顶着孤的壳子,也要时刻谨记把皮绷紧点儿。”   榕英满口答应:“晓得晓得。”   二人入了亭子。   石桌上摆了果盘,都是时令的鲜果,叫人很有食欲。   榕英看了看紫红色的大粒葡萄,有点想吃,便假惺惺问:“福晋可想吃葡萄,孤给你剥?”   胤礽向来不喜吃得太甜,一看她目光晶亮期待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嫌弃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自己吃吧。”   “好叭。”   吃了十几颗,榕英舔舔唇角,看看身边正侧着身子看锦鲤的太子,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吃独食不大好,挑挑拣拣半天把大颗的都拨到自己这边,举起一颗小葡萄剥了皮递过去,“你也吃一颗呗,很好吃的。”   看看嘴边绿中带紫的湿润葡萄肉,甜腻的果香几乎要钻进鼻腔中,鬼使神差张嘴卷进嘴里,牙齿闭合咀嚼将葡萄肉磨碎,甜到呛喉咙的汁水在唇齿间迸溅开来,胤礽眼睛一弯,心情大好:“很好吃。”   榕英也弯起唇角笑,露出了几颗白牙,傻得跟地主家儿子似的。   她将喂胤礽葡萄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拇指和食指一下一下的摩挲,刚才胤礽的舌头似乎碰到了她的手指,湿湿软软的。   气氛莫名黏糊可能几分。   “婢妾参见太子爷,参见太子妃娘娘。”阶梯下来了个美人,身穿淡紫绣大团花旗装,浅笑嫣然的蹲身行礼,低下头颅微微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有意无意的向榕英抛着媚眼,正是那风情万种的小妖精小李佳氏。   榕英:“……”啊。   胤礽:“……”呵。   这算是修罗场吗?   “呃,起来吧。”榕英干巴巴说了一句。   “谢太子爷。”小李佳氏似乎格外开心,脸上都要笑开花了,袅袅婷婷走近,看到桌子上一堆的葡萄皮,笑嘻嘻的坐在榕英身边,身子没骨头似的往榕英身上靠,娇笑道:“爷喜欢吃葡萄是吗,真巧,婢妾也喜欢~”   啊这,美人投怀送抱试问谁不心动呢,榕英有些飘飘然的抬手要搂。   “咳咳咳咳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亮的炸开,吓得榕英立马正襟危坐,可别心动了,狗太子忒小气,抱他小妾等于打他脸,要命的要命的。   “爷~婢妾喂您吃葡萄好吗?”小李佳氏翘着兰花指捏一颗剥了一半皮的葡萄,鲜红的丹蔻就在榕英眼皮子底下晃,榕英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小妖精扁扁嘴,委屈唤道:“爷……”   怎么能让美人哭,榕英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某人,大着胆子把人虚虚揽怀里拍了拍,然后立刻松手,握拳干咳一声道:“那个,孤不大喜欢吃葡萄,这些都是福晋吃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小妾你侬我侬,胤礽气笑了,真行啊,一个前不久还一口一个太子妃姐姐现在就来争宠了,一个昨天还抱着他温柔体贴现在就当他面和别人调情,女人,你们很有种啊!   胤礽转过头来盯着她,榕英心安理得回盯。   半晌,胤礽站起身走了。   “哎——!”榕英也起身去追,却被小李佳氏扯住了胳膊。   小李佳氏眼眸朝外轻飘飘一瞥,抱紧榕英胳膊,丰满圆润的胸部紧贴着,嘟着嘴道:“太子妃姐姐这是生气了吗?可真是……”   榕英用力抽出胳膊,跑下阶梯,又回头丢下一句:“他有资格生气。”   看着男人追着人跑的背影,小李佳氏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子是在警告她,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小小格格,连玉碟都上不了,太子妃能使小性子发脾气,她却是没资格说的。   小李佳氏气得跺脚,用力揪扯手中的绢帕,重重踩着花盆底下台阶,一不留神就悲催了。   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脚踝,小李佳氏坐在地上直接气哭了。   胤礽走的不快,榕英仗着身高腿长很快就赶了上去,拍着胸脯心有余悸,“怕了怕了。”   胤礽停下脚步看她,笑:“喜欢美人?”   榕英转转眼珠,谨慎回答:“美丽的人和物,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吧?”   下一秒胤礽便浅笑道:“嗯,孤也喜欢美人。”   ?榕英有点摸不着头脑,啥意思?   完了跟着胤礽进了屋却见他开始换衣服,榕英瞪眼:“你干嘛?”   胤礽眼皮都没抬一下,从柜子里挑出件庄重些的墨菊旗装换上:“孤去宁寿宫看看皇祖母,你自己在家玩。”   说着就带着宫女嬷嬷走了,撇下榕英愣愣瞧着他的背影,干嘛啦干嘛啦!生气了?吃醋了?可说到底自己和小李佳氏都是他的女人,而且用的还是他的身体,真要生气的话她才是最应该生气的那一个好的伐?   ……   好叭,她承认她确实起了色心,会改的会改的。   “爷,大阿哥来了。”陈林前来传话。   榕英不耐烦:“他来干嘛!”   说完猛一愣,大阿哥?榕英睁大眼一拍脑门,居然把这茬事儿忘了,完了完了,大阿哥那天不会等她一下午吧?   “快请!”   榕英飞快跑过去,那大阿哥正端坐着品茶,腰板挺直,眉清目朗,着一身绛红色马褂,看着倒是个人模狗样的英武美男子,关键是,他看上去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没关系,就算是来找麻烦的,现在她是太子,她最大,谅这货也不敢怎么样,更何况说不定他本来就没打什么好主意,见她没去指不定怎么心虚呢,想到这里,榕英更安心了,跨过门槛挂上灿烂假笑:“大哥稀客啊,孤事务繁多,有失远迎了。”   胤禔起身拱手一礼,强装豁达笑道:“太子爷可真是叫大哥好等啊。”   榕英实在懒得虚与委蛇,直说道:“大哥来孤这毓庆宫可是有何要事?”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呗。   臭太子脾气越来越大了,胤禔气的要命,在心里头狠狠揍了他一顿,也不瞎套近乎了:“那日我和秋水说你会来,结果你却没来,他可是十分伤心,戏都没唱完就走了。”   榕英:“……”   垃圾太子,出来挨打。   梨花园   秋水一身宽松长袍马褂,只腰间系一素练,正坐在后台卸妆,紧接着便听一阵急促脚步声,班主掀开青布帘子走进来,一张络腮胡脸尽是喜意。   “秋水,大爷二爷要来了,赶紧换衣服上妆,就唱……就唱霸王别姬。”   秋水闻言顿时手中动作就停住了,镜中映出卸了半张的清俊美颜,眸若秋水,却不承情。 第18章 秋水啊(已修) 美人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西楚有霸王项羽,携美人曰虞姬。   乌江河岸,重兵围守,美人香魂消散,大王血洒黄土,生前容光焕发,死亦无所畏惧。   秋水细腻如朗日晴空,愁若湖泊涟漪的嗓音轻轻吟唱,微微颤抖,生离死别的悲酸体现的淋漓尽致,而后沉寂。   银光闪过,美人拔剑自刎。   幕落。   秋水转入幕后,徒留戏台上霸王悲痛欲绝。   “太子爷觉得如何?”胤禔认真的盯着她的脸。   他可是早就打探清楚了,自己这高高在上的太子二弟曾有段时间和那些个戏子伶人走得特别近,有事没事都要来这戏园子里摇头晃脑的听上一段,尤其是这个秋水,可惜人家半年前退隐了,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太子便不再听戏了。   早就听说太子喜美人,这男人生的俊俏了,也能称一声美人,早前皇阿玛曾处置了太子身边一群宫女太监,当时他远远瞧过一眼,个个都是清秀颀长的妙人,究其因果实在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龌龊的地方。   若是太子旧病再犯,他再在其中搭把火,就不信皇阿玛还能继续包庇,瞧瞧瞧瞧,看太子二弟这目不转睛的样子,定然和那秋水有段往事,比如戏折子里描述的,贵公子与农家女相知相爱,却因长辈阻拦不得相守,几年后突得人相助,二人干柴烈火,一个把持不住……嘿嘿嘿!   “大哥?大哥!”   “嗯?什么事?”胤禔猛地回过神来,收敛了放散的思维看过去,太子正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从刚才扮演虞姬的那人出来后,大阿哥就一直是这幅兴奋的样子,榕英便心想,那多半便是秋水姑娘了,容貌什么的妆感太厚看不分明,身段倒是不错,柔软有度,腰肢一束回旋摆动间异常灵活。   只是她有点不是很明白大阿哥怎么这副表情,有点,呃……荡漾?   难道!   这大阿哥也和秋水姑娘有一腿?!   榕英表情有一瞬间龟裂,不过她努力克制住了,不然会显得她很没见过世面,榕英轻咳一声道:“这梨园后台可能进?”   “自然。”兄弟二人遂起身前往。   作为天子脚下贵胄,就算是不能进,谁又有那个胆子敢拦他们呢。   大胡子班主热情的将他们接引到门口,道:“秋水就在里边儿,二位爷进去便是。”   榕英在门口踌躇,不打声招呼就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妥,那大阿哥却已经大剌剌掀起布帘大步迈进,榕英也忙跟上,生怕这憨货失礼了人家姑娘。   不料里面的人却正巧散着发褪衣换袍,一头漆黑墨发拢在前面,雪白里衣落到肘间,露出的脊背更宛如细雪玉雕般光洁,动作间背肌鼓动,蝴蝶骨突起优美的弧度,因为听见了动静下意识半转过身,露出一张清雅冷淡略带疑惑的脸。   秋水:?   榕英:!!!!!!   胤禔:“……”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会心(猥琐)一笑。   榕英猛的背过身,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粗声道:“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方才在楼上没看出来,这人身量还挺高,她家太子目测有六尺,榕英站直看着,此人却比太子还要再高些,尽管容貌秀美有余,可胸前一马平川,明眸挺鼻,天庭饱满,分明就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原以为是位美娇娘,谁料竟是个乾旦。   榕英突然就胡思乱想起野史上描述的那些话,说皇太子好男风,曾因豢养伶人娈童而被康熙大加斥责,啊啊啊啊,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也太叫人绝望了!   秋水见两人闯进来倒也没有太过惊恐,只是手下动作更快了几分,将衣服穿了回去,再捞过一件外袍抖开穿好,头发束起。   见那太子殿下依旧正人君子的背着身,秋水便轻声道:“好了。”   榕英磨磨蹭蹭转过来,握拳抵在唇边用力咳嗽两声:“秋水公子。”   秋水眼中露出些微异色,像是怀念,然后飞快掠过一抹笑意,拱手道:“草民在。”   榕英依旧难以忘怀方才台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虞姬,现在看秋水坦荡荡温润君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干巴巴称赞道:“嗓子挺好,唱的不错。”   “殿下谬赞了,草民愧不敢当。”秋水再度躬身。   榕英抬手虚扶,“无需多礼。”   胤禔哈哈笑着道:“听闻二弟与秋水公子乃是旧识,怎么看着这么生疏,倒像不认识似的。”哼哼,这是想在他面前装傻充愣?休想。   那秋水如何她是不清楚,她却是真真切切头一回见这人,榕英心里嘀咕。   秋水微微摇头,说话倒是滴水不漏:“草民久未出台,这京城有名伶无数,太子爷忘了一个秋水也属正常。”   正说着,外头突然响起低低的说话声:“爷,有急件。”是胤禔身边的随侍。   胤禔回了声知道了,然后拍拍榕英肩膀,“为兄先去处理些事,你们说着。”   榕英点头,目送他掀起帘子离去。   “秋水公子,与大哥相识?”榕英试探性问了句。   秋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轮廓流畅,瞳色乌黑,睫毛纤长浓密,正是这双眼让他扮作青衣时添了几分的柔美。   此刻这双眼正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她,榕英忍不住就想问一问,但她忍住了,万一暴露了什么她可担当不起,她要命。   而最终秋水也没说什么,只是回道:“大爷常来梨花园听戏,熟悉的人便也都知道了。”   他回身去翻出茶具,从里间端了开水出来一一烫过,再添上茶叶冲泡,低声道:“条件简陋,殿下恕罪。”   “无妨。”榕英坐下来,端起茶盏轻轻刮去白沫,吹了吹,泡茶手法挺老道,可惜茶叶有些陈。   看了看规矩的垂手立在旁边的青年,榕英伸手示意他坐下,“出门在外就不讲究那些礼数了,公子随意。”   秋水依言坐下,微笑道:“秋水只是别称,殿下从前不都是唤草民文乐?”   榕英从善如流改口:“文乐。”   叫的这么亲热真不知道以前和她男人什么关系!哼!   “文乐不是不唱戏了,怎么又?”榕英试探。   秋水眼神微微躲闪,侧头拨弄了下自己的手指,榕英注意到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跟他的脸比起来,竟然好似这双手更为出色,十指修长,指甲圆润粉嫩,骨节微微凸起,竟是比起某些世家贵族小姐保养的都要好。   像是斟酌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家中出了一些事情,草民需来京城处理。”   榕英点头,心中却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只是不便多问,便暗暗记在了心里。   “草民斗胆,殿下觉得今日这出戏如何?”秋水问她。   榕英有点茫然,但又不大好意思表现的像个土包子,便正经点头评道:“不错,收放自如,唱腔大气颇有名家风范。”   秋水立刻摇头:“名家不敢,只是小有体会。”   众人都说观人观心,而心却还有另一种途径体现——在眼中,君子坦荡荡,此人眸正神清,目光清亮,实在不像不怀好意之人。   如今有几种可能,其一,她误会了大阿哥,人家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俩叙叙旧。   其二,秋水并不知大阿哥意图。   其三,大阿哥不怀好意,秋水知其情,却助纣为虐。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简单嘛,那憨货把啥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秋水这么好看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最重要的是,这种一看就又美又聪明的人,才不会和胤禔一起玩。   放下手中只喝了几口的陈茶,榕英好奇道:“文乐似乎并不讨厌唱戏,为何又放弃了?”放弃了如今却又回来了。   榕英不知道自己触及了什么不该说的,只见面前青年突然敛了时时挂在面上的微笑,却又马上开口:“草民年纪大了,如今有徒弟坐台,老师傅自然用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这秋水说话总似乎意有所指,言非所答,榕英被弄得云里雾里,一时不敢再搭话,免得暴露了什么。   说了会儿话,榕英起身告辞,出门时依旧不见大阿哥身影,询问侍从只是说大阿哥前去处理些事尚未回来,榕英翻了个白眼,咋了嘛,这是要给她和秋水二人世界还是咋的,一天天的脑子里也不晓得想啥,懒得理他,榕英麻溜的走了。   宁寿宫   和仁宪太后说了一下午话的胤礽估摸着时间,笑道:“皇玛嬷若不嫌弃孙媳妇烦人,孙媳妇便日日来看望您可好?”   仁宪太后被他哄的合不拢嘴,只觉得这孩子实在会说话,模样也讨喜的紧,叫人越看越喜欢,便招手叫他坐到身边来,拍拍他手背道:“哀家也舍不得叫你两头跑,你呀,早日为保成生下个一儿半女给哀家抱抱,哀家就更高兴了。”   胤礽低头瞧瞧肚子,若有所思,确实,秋水等换回去他一定要加把劲儿赶紧叫阿英怀上,老大都四个闺女儿了,他那福晋这么会生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怀上第五胎,可不能叫他先生出嫡子来。   “皇玛嬷放心,孙媳妇一定争气。”胤礽绷着脸十分郑重的说。   等他告退,仁宪太后突然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身边的老嬷嬷也很是宽慰,跟着笑道:“主子今日是特别开心啊。”   “是啊,这保成媳妇儿果然不错,哀家都没想到她这蒙语竟能学的这般快,而且啊。”仁宪太后眼角都是掩不住的轻松笑意,“哀家觉得这孩子有些地方和保成还挺像的,果然这俩孩子合该是夫妻,都是缘分啊。”   老嬷嬷笑:“亏了万岁爷选的好,否则今日哪儿来的太子妃娘娘哄您开心啊。”   “是啊,皇帝眼光好啊。”说起这个,仁宪太后倒是记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三儿和五儿都定了哪家的姑娘没有?” 第19章 高文乐(已修) 身世   榕英前脚刚踏进毓庆宫,便见胤礽后脚也回来了,忙急吼吼的把人拉进屋里,并嘱咐陈林看好门,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怎么了?”胤礽上下打量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瞒着他和大阿哥跑出去让榕英有点心虚,不过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要问什么,做贼一样左右张望了下,压低嗓音问:“你和梨花园那个秋水什么关系?”   正在净手的太子动作一顿,转头诧异的看着榕英,目光透露着深意。   良久,他才继续手中动作,用布巾拭干掌心水渍,漫不经心道:“谁告诉你的?”   榕英怂搭搭,老老实实把大阿哥引自己出去和那秋水一会的事说了出来。   至此,胤礽心中疑窦才消,转而冷笑一声:“孤这好大哥这才刚被皇阿玛训斥,又不安分了。”   大阿哥所为想要得到什么结果他最清楚不过了,若是换了旁的人还有些可能,偏偏选中了秋水,这回就算是捅到了皇阿玛跟前,他大阿哥也讨不着好,非但如此,怕是还要受一通训斥。   榕英瞅着他不屑的冷傲模样,存了丝侥幸试探问:“所以……您不喜欢男人的是吧?”   这就是个傻的,还真敢问!   胤礽直接气乐了,调整了坐姿大马金刀的模样,配上榕英本身端庄的外形,实在不忍直视,又莫名有些诡异的威严,只见他面无表情说:“你觉得呢?”   总觉得再问下去小命不保,榕英立马歇了小心思,笑成一朵迎春花,颠颠奔过去坐上胤礽大腿,搂着他的脖子蹭脸,掐着嗓子喊:“爷~”   这画面当真辣眼至极。   要不是胤礽见惯了大风大浪,简直想直接把人抡圆了甩出十万八千里,抖抖鸡皮疙瘩,胤礽勉强凑合的揽上怀中人的腰:“听外人的怀疑你男人?”   “……不敢。”榕英哭唧唧。   轻哼一声,胤礽把人往身上抱了抱,解释道:“那秋水本名高文乐,是世祖皇帝那会儿一位院判的孙子,你知道的,孝献皇后的事当时闹得很大,她薨逝之时许多太医被世祖处置,这高院判便是其中一位。”为了这个董鄂皇后,那可以说是世祖此生所做最不讲理,最铁血无情的事。   榕英不明觉厉,挺着腰仔细聆听。   “虽未被株连,到底还是家道中落了,文乐身世坎坷,少年时意外被拐以致沦落贱籍,几经辗转落户京城,那时孤包了几个名伶时常去听戏,难免便叫他得知了身份,他一直想为祖父翻案,便抓住了机会。”说到这里,胤礽用眼角斜斜看着榕英。   榕英秒懂,立即堆起谄媚的笑给人捏肩膀捶胳膊:“爷继续说呗。”   “世祖已逝,当年诸多事都埋进了尘土,况且事关皇室颜面,即便他借由孤的面子面见了皇阿玛,皇阿玛也不可能为了他去把这件事翻出来大肆驳先帝脸面。”   “那……那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榕英皱眉,这样未免不公平了些,说到底那些老太医完全就是死在了皇帝的迁怒之下。   胤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道:“你以为皇室颜面是什么,只要皇帝不松口,任凭你冤死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毕竟不是错判不是冤案,顶多除了文乐的贱籍,助他脱离苦海。”   这一口一个文乐的,还吃着醋的榕英忍不住问:“爷和他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除却身份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可惜了。”话锋一转,胤礽眉目忽的阴沉下来,咬牙道,“当初未免节外生枝这事便没声张,没成想今日被那满脑子腌臜货的东西当成什么把柄抓住了,整不死他孤这太子之位换他坐!”   榕英莫名警惕:“你想干嘛!”   “起来,孤的腿都叫你坐麻了。”胤礽答非所问,只是抖抖腿催促榕英起身,满脸的嫌弃。   “自己的身体还嫌弃,切。”榕英嘟嘟囔囔站起来。   胤礽假装没听见:“你和文乐都说了些什么,原话说给孤听听。”   榕英依言复述一遍,忐忑道:“妾身总觉得这人说话奇奇怪怪的,莫非妾身和他谈话漏了馅儿?”   “不至于。”但凡是个脑子清楚的都不会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已经换了个魂,胤礽仔细研究了几遍对话,虽觉得有异却又怎么都挑不出错来,莫非是有把柄在大阿哥身上借机暗示?   他确实和这人有些私交,觉得此人是个人才,却也称不上多么了解,此时此刻实在想不通,却又起了多疑的心,便道:“明日孤和你一起去一趟梨花园。”   “啊?可是你用我的身体……行吗?”榕英咬着手指上下打量他,“这可是违反宫规哦。”   “……”   不用一遍遍提醒他现在是个女人的事实,谢!谢!   第二天,太子爷出宫时身边跟了个小尾巴。   *   “听闻阿哥近日时常去梨花园?”说话的是个颇有些年纪的男人,穿官服戴官帽,蓄着胡子,正是大阿哥的外叔公,当朝大员纳兰明珠。   胤禔一听颇为得意,这可是他自己想的捉弄太子的法子,“是啊。”   说完就完完本本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对于这位一直以来向着自己的长辈他是相当的尊敬和信任。   “怎么样外叔公?这回就算皇阿玛再怎么向着太子也不能当作没看见吧?我可是知道上回皇阿玛就是因为他身边男宠太多才大开杀戒的。”胤禔洋洋得意道。   民间确实男风兴盛,不过宫里头的皇子阿哥却多少得顾及些脸面,像胤礽那样放肆大胆的却是没几个,这是胤禔内心鄙夷的想法。   “是这样吗?”那件事明珠也有所耳闻,可是不是说太子爷身边宫人容貌太过艳丽,怕影响了太子爷日常决断?明珠不知所谓男宠完全是大阿哥主观臆断,只是心中尤有些不大放心,便道,“那伶人来历阿哥可清楚,当真同太子爷有……有那等关系?”   看着明珠惊讶不已的神情,胤禔胸中陡然燃起一股自信,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杆道:“那是自然。”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明珠正要再劝,忽听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那太监快步走近,凑到大阿哥耳边一阵耳语。   胤禔神情渐喜,“行了,继续去盯着。”   “是。”   见那太监退下了,明珠才道:“阿哥这是……”   “太子又去梨花园了,外叔公您说,这难道还不是上了心?”   面对自己拥护的这位喜怒形于色的大阿哥,明珠眼神有点复杂,忍不住就开始操心,我的阿哥啊,您自以为聪明,那太子爷也不是个傻站在那儿任你打的愣头青,指不定还比你聪明,您那计划看着是可行,实际……唉,回头再叫人去查查吧。   老人家一脸不放心胤禔自然看得分明,这下他可不乐意了,沉着脸道:“外叔公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怎的?”   明珠忙安慰他:“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担心阿哥。”   孩子小打小闹这么些年,终于耍出了一次略微小卑鄙的计谋,也算是难为他那一根筋的脑袋,总得给点鼓励,说不定就成功了呢,到时候索额图那老东西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这样想着,明珠莫名也得到了同大阿哥一般的迷之自信,一老一少俩脑袋凑一块窸窸窣窣又商量着把大阿哥那自以为完美的计划补了补。   *   今日来得巧,秋水的戏已经唱过了,正在后头独间里休息,榕英和胤礽便直接过去了。   推开门便见一个墨发如瀑的高挑背影正弯着腰侍弄地上的盆景,闻声回过头露出一个笑:“殿下来了。”   秋水向来是汉人打扮,因为要唱旦角儿也不曾剃发,那样清新寡淡的俊颜勾起笑容,却使整张面孔都鲜活了起来,即便作为男子,也当得一句风华绝代。   稍微的愣神之后榕英应了一声,然后看看身旁的胤礽,见他神色淡然毫无痴迷之色,顿时放心了。   当要落座的时候榕英却又犯了难,好歹是太子,虽然今天是假扮做她的小厮出来,她也不敢自己坐着却让他站着呀,这人忒小心眼儿,回头再记上她一笔可怎么好。   正为难,一把柔和微哑的嗓音解了围。   秋水注视着站在太子爷身侧小厮打扮,体态娇小婀娜,肤白貌美且一身贵气的人,笑道:“姑娘不如一起坐下吧。”   胤礽和榕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既然被识破了,胤礽索性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坐下来道:“你怎么知道的?”   秋水莞尔一笑:“二位贵人莫非忘了,在下便是唱的旦角儿,女儿家的特征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胤礽仔细一想怒容顿起,喝道:“好你个登徒子,眼珠子往哪里看呢!”   秋水怔了怔,如玉俊脸顿时飞起两抹红霞,结结巴巴的摆手,又是作揖又是道歉:“这……在下……在下并无此意……”   事态发展太快,榕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见胤礽越发怒了,忙拦住他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胤礽小脸结着冰霜,闷声道:“他非礼你……我!”真是看错了,本以为是个君子,却是个贼人!   “……”榕英无语问苍天,“你这副打扮,任谁都能看出你是个女子吧?”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自己不会被识破,反正榕英看胤礽现在的模样,杏眼桃腮,唇红齿白,胸脯凸起,屁股挺翘,还没有喉结,妥妥的女娃好吧,还是在没有上妆的情况下。   胤礽:“……是吗?”   榕英:“……是啊。”   重新回到桌前,胤礽抬着下巴,一脸倨傲的对局促不安的秋水道:“看在我二哥的份上,本公主暂且不跟你计较。”   榕英:??? 第20章 打一架(已修) 兄弟   秋水这下更加惶恐了,几乎要把头埋到地底去:“原来是公主,草民……草民实在是……”   “咳。”榕英暗地里扯扯胤礽袖子,“别介意,她跟你开玩笑呢。”   “我可没开玩笑。”胤礽抬着下巴,半点不给自家太子妃面子。   眼看那青年忐忑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榕英油然而生一股罪恶感,忙凑到胤礽耳边道:“咱们到底来干嘛的,别忘了正事。”   胤礽瞥她一眼,冷哼一声。   榕英左看看高傲的胤礽,右看看战战兢兢的秋水,忍不住扶额,所以现在怎么办,要她来问话吗?问什么啊?怎么问啊?   默默思考了一下,榕英严肃道:“你最近是不是在帮着我大哥做坏事?”   “咳咳……咳……”被口水呛了一下的胤礽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喝水。   秋水也是一脸的愕然,也不知是真的被说中了,还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不留情面。   “殿下何出此言?”   榕英也有点慌,但表面还是要装作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冷厉道:“你别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大哥怕是以为孤和你有什么私情,这才叫你来接近我的吧?”   美人惊慌失措确实叫人怜惜,但孰亲孰远,她当然是帮着胤她家亲亲太子的。   不料那秋水非但没有惊慌失措,还脸色铁青无比屈辱的站起身,“请太子爷慎言!秋水虽身无长物,那点子骨气还是有的,当初幸得殿下相助得见天颜,秋水感激不尽……”   说着他竟有些难以启齿,却仍勉声解释:“大阿哥只是好心要将草民引荐给殿下,哪里当得殿下这句……这句……”   私情两个字实在叫他难以出口,脸颊火辣辣的叫他又是羞耻又是愤恨。   榕英听了半天才明白,这个秋水竟然是托了大阿哥的关系要到太子面前毛遂自荐,做门客?   不……不会吧?榕英脸颊也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恨不得当场去世,误会人家要勾引自己还当场说了出来……这也太尴尬了,她忍不住向胤礽投去求救的目光。   呜呜呜,救我狗命!   胤礽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福晋闯的祸自己兜着吧。   “大哥怎么对你说的,你可敢说给我们听?”他才不会三言两语就听了这人一面之词,他们兄弟不和已久,要他相信胤禔会好心把秋水引荐给自己,还不如说秋水真的看上他了。   “有何不敢。”秋水略一回忆便道,“也便是前几日的事,与大阿哥说了几句话,颇为投缘,大阿哥说‘文乐如此仰慕太子殿下,理当成全’,草民这才斗胆……”   胤礽觉得自己大概懂了,此人多半误解了大阿哥的意思,大阿哥以为他懂了,他以为自己懂了,两个人各做各的竟然还意外和他这个目标碰上了头?   “孤……不是,我二哥。”话到嘴边改口,胤礽险些咬掉舌头,“听我二哥说他曾经留过你,当时你不是拒绝了,如今怎么又改了主意?”   闻言秋水神色落寞下来,轻轻摇头道:“实不相瞒,草民当时确实无此意,抱着不再唱戏的打算,也找回了家,奈何家中已无人,老仆言,母亲生前希望草民能够出人头地,所以草民斗胆又折返回来一试,途中又用尽了盘缠,这才又起了唱戏的心思。”   如此看来,此人虽有几分才华,却是个软面团的性子,任谁推一把,他就往前走一步,榕英暗暗下了个结论。   回宫途中,榕英和胤礽坐在马车上对视了几眼。   “福晋信他说的?”胤礽问。   “不知道。”榕英老老实实摇头,“总觉得他不像是普通人。”   不知该不该说是直觉,胤礽同样觉得奇怪,“回头命托合齐彻查。”天生的多疑叫他小心为上。   只是,让太子夫妇和大阿哥都没有想到的是,秋水竟然不辞而别了,留下书信一封,大概意思就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就此别过!将大阿哥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让胤礽傻了眼。   榕英咋舌:“没想到秋水公子还是个烈性子,来一出是一出的。”   胤礽不似她这么乐观,沉思良久却也只是催促榕英叫手下加快探查的步伐。   再说大阿哥那边,他险些气得跳脚,他都笃定了那俩人之间有私情,正要动手捉证据报到皇帝那边,这主角之一突然跑了算怎么回事。   不过没关系,那高文乐的老母亲在他手上,就不信他连唯一的亲人都舍了。   大阿哥兴冲冲赶到那儿,谁知那老妇人却抱着他的腿哭诉自己根本不是高文乐之母,只是一个普通农妇,只不过是那秋水叫来演了场戏,这会儿见大阿哥起了杀心这才赶忙全部说了出来。   胤禔愣了半晌,勃然大怒踹向身边随从:“狗奴才!抓人也不弄清楚!”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查!”   胤礽那边稍快了一步,从榕英手中接过托合齐密信展开看过后,他神色逐渐变得疑惑又凝重。   高文乐老家邻居说,半年前高家唯一的儿子找回来不久,一场大火就把孤儿寡母全烧死了,尸骨无存。   所以,先前梨花园那个秋水根本就不是高文乐。   正百思不得其解,外头突然一阵喧哗。   “何人在外大吵大嚷?”榕英和胤礽刚走到会客厅,便见大阿哥满脸怒气冲上来拽住榕英领子,咬牙切齿道:“太子爷真是好手段,把大哥骗的团团转!”   榕英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胤礽却是当场便急了眼,大声呵斥:“放肆,大阿哥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胤禔几乎已经确定了那个秋水就是和太子和起伙儿来戏弄他,想起自己傻乎乎的踩进了这个陷阱还沾沾自喜,愤怒直冲脑门,当即便不管不顾冲到了毓庆宫。   “爷知道的很!那高文乐不就是你的人?!”胤禔用力把榕英甩开,浓眉倒竖宛如怒目金刚。   榕英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正要怼人,突然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身子一晃往地上跌去,再睁眼却是换了个视角,前面太子正坐在地上嘶嘶的揉着撞到凳角的额头。   这是终于换回来了?榕英伸出双手看了看,白白嫩嫩果然是双女子的手,不禁一喜。   胤礽一摔却是把胤禔吓着了,怒火也散了一半,纳闷自己也没用力啊,怎么就摔倒了,可不关他的事啊!   下人倒是惊叫着一窝蜂涌过去把太子爷扶了起来,陈林瞅了眼那肿起个包的光洁额头,顿时急了:“赶紧去请太医!”   “行了,别忙活了。”胤礽吸了几口冷气,睁开眼睛就瞪了榕英一眼,然后看了眼安静如鸡的罪魁祸首,没好气道:“大哥随孤来吧。”   路过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榕英,胤礽冲她龇牙一笑,榕英福至心灵,默默去房间里蹲着等他回来。   大概小半个时辰,胤礽推门从外面进来。   “爷!”榕英立即拿起准备好的热鸡蛋裹在帕子里凑上去,堆起笑脸,“妾身给您消肿~”   “看你这点出息。”胤礽坐在桌边仰起脑袋随榕英摆弄,“孤又没说怪你,嘶……下手轻一点!”   榕英哄着他:“好好好,轻一点,轻一点。”   一边滚着鸡蛋,榕英问:“大阿哥走了?”   “事实摆在面前,咱们哥俩叫人给摆了一通,他还想怎的,孤还没地儿出气呢!”胤礽恨得牙痒痒,想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不要脸的人,默不作声就叫他丢了这么大的脸。   这一次,兄弟俩十分默契的守口如瓶,谁也没有对外人提及,只是默默一轮轮派人出去查,就跟较劲儿似的,只是高文乐,哦不对,那不知是谁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仿佛他跳出来就是耍着大阿哥和太子玩一场。   此事暂且不论,紫禁城新一轮的选秀却是开始了,除了已经成婚的大阿哥和太子,还有早早成婚的四阿哥,剩下的三阿哥和五阿哥,七阿哥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康熙和仁宪太后早早便商量着定下了几个姑娘,分别是都统、勇勤公朋春之女董鄂氏,员外郎张保之女他塔喇氏,六品牧长韩楚翰之女那喇氏,那位三福晋便是便是曾和榕英一道作为太子妃候选的姑娘。   阿哥们都尚未出宫开府,三位福晋进宫免不了要榕英上下打点,该送的礼送,该拜访的也得拜访,宫里面很是热闹了几个月,这一忙活便要过年了,榕英本以为能休息休息,谁料太后一纸懿旨,说今年过年让她跟着惠妃打理,她老人家就不管啦。   累的死狗一样的榕英眼前一黑,赶忙去宁寿宫拜见,忐忑说自己怕担不起如此大任。   仁宪太后自然不松口,只道:“你只管做,不会的就问你惠母妃。”   惠妃倒是个温和的性子,和大阿哥那炮.仗脾气截然相反,见叶英过来早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安慰道:“太子妃不必着急,本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现还有些空余时间,慢慢来便是。”   叶英微笑着点点头,内心小人已经咬着帕子满地撒泼打滚。到底有压力,榕英嘴角都起了燎泡,每日跑来跑去盯着宫人布置,还得注意着经费,三位阿哥成亲已经花了一大笔,若是来年康熙心血来潮要给几位成年阿哥出宫开府,那不留点底也不行,这么一来就有些紧巴巴了,榕英每日都在和惠妃商量着如何省钱又布置得好看,让太后和康熙都过得开心。   看了眼仔细翻看酒席布置样图的惠妃,榕英忍不住道:“往年都是惠母妃在忙吗?”   惠妃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往年倒还有荣妃一起,今年却是不凑巧身子不适,总不好叫她带着病忙来忙去,太子妃点子多,倒是解了本宫燃眉之急。”   “娘娘谬赞了。”多数都参照了现代的一些东西,不然榕英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决定了歌舞戏曲曲目后,惠妃整理整理桌上的东西,宽慰她道:“太子妃不必操之过急,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几日有劳太子妃了。”   榕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记忆里石家便是把她当当家主母教的,哪里会想得到有成为太子妃的一天,大部分事宜倒是惠妃领着她去做的,要说能者多劳当属这个雍容柔雅的妇人。   撑着太子妃仪态回到毓庆宫,榕英一下子垮了下来,在何嬷嬷忍笑的目光中吧唧倒在了床上,有气无力道:“嬷嬷,今天晚膳别叫我,我先睡一会儿……”   说完脑袋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何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脱了鞋子后怕主子睡得难受要给她脱了外衣,却见她毛毛虫一般翻滚进了被子里,又好笑又无奈,悄悄关了门出去。   兰月和明月探头看了看,小声问:“嬷嬷,主子没事吧?”   “累着了,睡下了。”要做这紫禁城的女主人总得受旁人受不得的累,不过难得见主子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偶尔纵容一次也无妨。   榕英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点了蜡烛,没有挑亮,昏黄的烛光十分柔和。   “嬷嬷,我睡多久了?”榕英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还有点昏昏欲睡。   “两个时辰,晚膳都过了。”清朗的男声入耳,榕英看过去才发现胤礽正坐在圆桌前握着一本书,正笑盈盈的看着他,白日里过于傲慢俊美的轮廓在微光中镀了层柔光,温暖柔软的不可思议,榕英呆呆的沉迷在了对方的美色中。   “回魂了!”额头一痛,榕英才发觉他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笑容略带了丝邪气,“孤好看吧?”   榕英揉着额头,敷衍道:“好看好看,妾身都要被您迷死了。”   胤礽失笑:“饿了没,孤叫厨房给你热了饭菜端过来?”   “谢谢爷!”   填饱了肚子榕英才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些,看了看一直在边上看着自己吃的胤礽,榕英纳闷:“爷今日不用处理事务吗?”   这小妮子是不是缺根筋儿啊?胤礽没好气道:“这么想赶孤走?”   “那倒也没有……”榕英揪扯着披散下来的头发,抬头看看胤礽,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孤说?”胤礽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   “……什么?”胤礽敛了笑,神色有点冷。   榕英又嗫嚅了一次。   “大点声。”   榕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扯着嗓子道:“爷是不是该去几位妹妹那里坐坐了?”只是坐坐嗷!   沉默——   难熬的寂静在屋子里蔓延,虽然之前也很安静,可原先的温馨感已经荡然无存,空气中有近乎粘腻的沉闷逼近。   “福晋真是这么想的?”哪怕不看榕英也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他的怒气,更别说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胤礽陡然阴沉下来的面容,心突然就凉了半截儿。   完了。   胤礽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一边嘴角,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   榕英转身扑回床上,脸颊闷在被子里无声哀嚎,她这是做的什么事啊,把自己男人往别的女人那里推,要搁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得到自己会这么做。   她可真是朵盛世小白脸,榕英恨不得抽死刚才的自己。   “主子?”何嬷嬷小心推门进来,太子爷走的时候是黑着脸的,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   榕英露出脸看了看和蔼的嬷嬷,哭丧着脸道:“嬷嬷我干蠢事了啊啊啊啊!”   原先何嬷嬷是想着自成婚以来,太子爷不是宿在主子这里就是宿在书房,长久下去,就算后院的格格们不敢有怨言,皇上和太后也该敲打主子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还不如主子自己开口,没成想却好心办了坏事。   何嬷嬷又着急又自责,“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去跟太子爷说。”   “别别别……”榕英叫住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沮丧道,“嬷嬷让我静静吧。”   “主子……奴才就在外头,您有事就喊。”何嬷嬷无奈退了出去。   这一晚是榕英过的最难熬的了,明明身体还很累,合着眼却又怎么都没有睡意,很好,她大概得了皇太子饥渴症,没有皇太子吸,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往日胤礽睡在书房没过来她还窃喜没人和她争床睡,如今才知道独守空房是什么滋味,你说说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呢榕小英。   自己作得死,自己受着。   从这一天开始,毓庆宫的日子开始难过了,倒不是说主子们吵得多凶,关键是不吵,就冷着,尤其是太子,简直是生人勿近。   就说在演武场上,胤礽正借着和侍卫比试发泄怒气,人都打趴下一堆了,大阿哥又不识趣的凑了过来:“哟,太子爷这是吃火.药了?”   胤礽眉眼都结着冰,怒极反笑:“大哥不来一场?”   “求之不得。”胤禔正为上次的事忿忿不平呢。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场就扭打在了一起,刚开始众人还拍手叫好,打着打着突然发觉不对,这俩人怎么越打越凶了,都不像是比武而是单纯打架了,而且是专挑最痛的地方打。   众人忙上去劝架,又不敢下重手,正巧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也在,实在看不过眼也扑上去拉人,可那俩打红了眼的人力气大得不得了,鸡飞狗跳中三位阿哥都挂了彩,袍子上乱七八糟全是脚印。   最后还是个机灵的跑去禀了万岁爷,这才成功阻止了一场闹剧,最后的结局就是五个阿哥鼻青脸肿安静如鸡的跪在乾清宫。   康熙看了眼自己的宝贝太子,衣服扯破了,头发也抓得乱糟糟,一只眼睛淤青,脸也肿得不成样,再看看老大,嗯,跟太子半斤八两,肿得不能看,其他几个,多多少少也带了伤,衣服比起两个哥哥来竟然更乱。   就这么一群憨货?亏得自己还疑心他们有夺嫡之争,可别夺嫡了,回家种地吧。   不能看,好气!   “你说说你们,堂堂阿哥,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学那市井泼皮打架斗殴?!你们想干什么!”康熙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一副气到喷火的模样。   “儿臣知错。”阿哥们乖乖伏在地上认错,不管怎么样,先认错总归是对的。   “老大,你先说!”康熙指着胤禔道。   “儿臣……”   “皇阿玛明鉴!”胤礽突然高声打断胤禔的话,磕了个头直起身,大声道,“儿臣只不过是和大哥切磋切磋,一时兴致高涨没控制好,用力过度了。”   胤禔愣愣瞥他一眼,正要再说,胤礽悄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正拧着伤处,顿时吃痛嗷了一嗓子,捂着腰扭头怒瞪胤礽:“你干什么!”   静——   胤禔吼完,看着胤礽一脸你是智障没救了的表情,冷汗就下来了,忙伏低身子请罪:“皇阿玛恕罪,儿臣……儿臣……”   “朕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啊,当着朕的面就敢大呼小叫,以后是不是就更什么都敢做了?”康熙眯着眼睛,话语中令人辨不清喜怒。   “皇阿玛息怒!”胤禔委屈不已,心中又默默给太子记上了一笔。   “还有你,胤礽,你是太子,是表率!朕何时教过你这般野蛮粗鲁之事!”对于这个嫡妻所出的儿子,康熙对其寄予厚望,神色满是痛心疾首。   胤礽知道自己今天冲动了,干干脆脆的领了罪:“儿臣知错。”   康熙正要再骂两句,他这么配合倒是叫他一句话噎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余光瞥见缩在后面几个小的,再一次开炮。   “还有你们!兄长打架不知道劝的吗!兄友弟恭,兄友弟恭!你们哪个理解了这四个字!”   无辜被牵连的胤祉、胤禛、胤祺三人叫苦不迭,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叫他们好事要去做这个和事佬呢,该!   “是儿臣的不是。”   康熙懒得看他们,嫌弃的摆摆手:“都回去养着。”一群臭小子没一个叫他省心的,看了就烦,就连他的宝贝太子也学坏了!   榕英正想着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得赶紧想法子把自家傲娇太子哄高兴,两人一东一西走来,刚好撞上,胤礽大老远就停下了步子,下意识抬手遮脸想寻个地方躲进去,榕英又不是眼瞎,当然瞧见了,刚走近了些就觉得不对啊,这袍子怎么烂了,脸也遮着不让她看,顿时急了,蹬着花盆底就飞奔了过去。   “我的天,这是怎的了?”靠的近了些哪里还瞒得住,胤礽那张肿脸几乎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两边脸蛋还肿的不对称,惊得榕英倒吸了一口凉气。   某位皇太子在阿玛那里被训了一通,这会儿看到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记得不能在外面落太子妃的脸,只暗自磨了磨牙,然后淡定道:“回宫。”   榕英忙跟上,太医已经跟着来了,进了屋便放下药箱开始处理太子爷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嘶!想要疼死孤吗!”胤礽嘴角也肿得厉害,这会儿口齿都不清了,左眼睛眯缝着,模样颇滑稽,榕英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心疼。   “太医可有法子止疼?”榕英心疼坏了,啧啧,好好一张脸怎么就成这样了,要是破相了她以后怎么下嘴啊。   太医一边手脚麻利的上药包扎一边道:“这奴才也没法止,疼是一定疼的,上了药过一会儿会好些。”   幸好都只是些皮外伤,没伤着筋骨,身上那一片片的淤青还得靠药酒推开,榕英顿时就想起了当初和胤礽换身时后背摔得那一片青紫,那可是真疼。   “你今日做什么去了?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榕英戳戳太子额头一小块肿包。   “你别碰,疼着呢!”胤礽烦躁的拂开她的手。   “说说呗,您这样妾身可担心呢。”榕英矫揉造作的说。   高冷的皇太子并不想理她,坐在一边露着全是伤的上半身,扭头不吭声,还是陈林小声在榕英耳边道:“爷和大阿哥打架了。”   耳朵很灵的胤礽瞬间毛了:“陈林,你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机智的陈总管低眉顺眼告了罪,把下人都领了下去。   “现在没人了,爷可以说了吗?”榕英坐到他身边哄他。   憋了半天,胤礽忍不住冷冷讽道:“还不是怪你。”   又是我?   榕英冤死了,一脸正气道:“妾身做错什么了,爷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把错都推到妾身身上吧。”   胤礽猛的站起身:“你还敢顶嘴!嘶……唔!”   真是……疼死他了!混账老大下手也太黑了!   看他捂着脸颊疼得整个人都拧巴了,榕英也顾不上正面跟他怼了,忙哄着人坐下来:“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先把伤养好再教训我,小女子绝无怨言呢。”   惯会见风使舵的女人,满口甜言蜜语糊弄人,胤礽哼哼唧唧坐下来,思忖着回头怎么叫这妮子知道他的厉害。   大阿哥那边也颇不好过,伤得比胤礽轻一些,那张嘴却是骂骂咧咧停不下来。   “果然是爷的好兄弟啊,看看!看看!平日里装的兄友弟恭比谁都好心,这下真面目露出来了吧,我倒要看看谁还有那个脸说他太子爷温文尔雅,风华过人!”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今天回来她家这位已经骂了同样的第三轮了,向来和气的大福晋今儿偏生不爽了,用力按了按胤禔伤口,屋子里顿时响起压抑的嗷嗷叫唤。   “福晋你干什么!”胤禔扭头怒视。   那温柔如水的大福晋这次竟丝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也不说话,就只是抿着唇瞪他,瞪得大阿哥讪讪收了脾气,哼哼唧唧唤:“福晋……”   大福晋不说话,只是默默在掌心揉了药酒,啪的一声按在大阿哥脊背上,用力揉啊揉,她曾学了些医理,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胤禔本就肿得不能看的脸有一瞬间扭曲变形,但他忍住了没有哭,不是,没有叫出声,虽然很疼。   他家福晋好像生气。   “婉柔?”胤禔试探。   “妾身在。”冷淡。   “你生气了对吗?”   “妾身不敢。”掌心药酒揉完了,大福晋又倒了一些,继续用力揉啊揉。   胤禔眼睛一眯,顾不得自己这一身伤,用力扯住福晋手腕把人拉到了怀里,仔细看看大福晋脸色,他确定了:“你气我和太子打架吗?”   大福晋眨眨眼睛,突然就哭了,一下子把胤禔哭慌了。   “你别哭啊,我只是和太子比划比划,谁知道……”   大福晋恨铁不成钢,边哭边使劲拧男人腰间软肉说:“爷就不能不和太子爷作对吗?太子爷有皇阿玛护着做什么都没关系,可你多吃亏啊。”   “那没有,今日太子也被皇阿玛骂了个狗血淋头,没比爷好多少。”对于这一点胤禔颇有些幸灾乐祸。   “你……”这怎么就抓不住重点呢,大福晋眼泪掉的更加凶了。   胤禔无奈,只好继续解释:“你放心,爷有分寸,太子爷也是手下留情了的,真要下了死手,你以为爷还能自己走着回来?”   大福晋用帕子拭拭眼角,斜眼瞅他:“爷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胤禔点头,摸摸福晋脑袋语重心长,“婉柔,你要知道爷虽然是长子,却是庶子,太子是皇后所出,身份高贵,这个爷比不了,但那个位置爷若不争上一争实在是不甘心,爷不求你为我分忧解难,至少作为我的妻子,你应该支持我。”   说这段话时的胤禔眸色沉静稳重,和往常大大咧咧的模样判若两人,大福晋暗自点头,倒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单纯货。   大福晋破涕为笑,抬手拧拧胤禔脸蛋子,柔柔的嗔道:“难为你这憨子有这般觉悟,倒显得妾身不懂事。”   刚还一本正经的胤禔顿时破功,别扭的用脸颊蹭蹭妻子,拉长了声音唤:“好婉柔~不许取笑我!”   两人笑笑闹闹好不开心。   隔了一日,康熙传旨下来禁了大阿哥和太子的足,显然这次的事情让他很是不悦,相比起两位兄长,只得了抄书的责罚的胤祉三人则是暗自庆幸。   听闻此事,尚不知情的惠妃当场惊得摔了茶杯,匆匆忙忙去乾清宫面圣,本以为自己要在外面跪好一会儿,不料却见梁九功很快就出来请她进去。   惠妃心下稍安,皇上既然还肯叫她说明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起吧。”   惠妃起身看了眼康熙脸色,不由诧异,不说满面怒容,怎的看着还挺乐呵?   许是她眼中的惊讶太过明显了,康熙咳嗽两声摸了摸脸,明知故问道:“爱妃前来所为何事啊?”   这下惠妃是彻底把心放下了,噗嗤笑了出来,嗔道:“皇上真是的,故意吓臣妾。”   康熙瞥她一眼,嘀咕:“朕可什么都没说。”   “今日保清那孩子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万岁爷那么生气?”惠妃留了个心眼,故意唤了从前的乳名。   康熙哼哼两声,露出些笑意:“你儿子都学会和太子打架了,你说朕该不该生气?”   惠妃心中惊了一瞬,转念想到康熙态度又放下了心,只肃容道:“他竟这般大胆?臣妾回头定好好教训他!”   “不必了,朕看着,保成和保清打了一架,关系倒似乎没那么僵了。”别以为他没看到胤礽悄悄在地下拧胤禔的小动作,他这个大儿子就是个直肠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当时指不定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胤礽这才赶紧叫自己这傻大哥闭嘴。   想着这俩从来都互看不顺眼的儿子也许能有相互扶持的一天,康熙老怀欣慰。 第21章 侧福晋(已修) 重生   直到年宴,在人前消失了许久的太子和大阿哥才现身,就算两人看对方有多不顺眼,在这种时候也得维持一下表面的和气,互相假笑着恭贺新年。   众人一一赠上贺礼,又说了些吉祥话便落座了,台上歌舞升起。   榕英和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坐一桌。大福晋坐在榕英左手边,她是个文静的性子,话有些少,就是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右手边是三福晋,她倒是贴合了她那副美面孔,性子也是张扬热情,和斯斯文文的书生胤祉完全是两个极端,倒也相得益彰。   再从左往右分别是四福晋,七福晋,五福晋。五福晋和七福晋两人年龄相仿,也许还是闺中密友,很是聊得来,凑在一块说着悄悄话,反倒是年纪最小,只有十四岁的四福晋夹在中间一直没说话。   榕英当然知道这位如今尚且年幼,甚至脸蛋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未来将成为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甚至从现在看来,这位十岁便嫁做人妇的小福晋已然初现风采,虽然没说话却半点不显局促,只从从容容的端坐着,低调却自有一股稳重大气。   三福晋笑道:“听闻今儿这些布置都是太子妃娘娘安排的,倒真是好看。”   这姑娘天生一副笑面孔,逢着谁都能说上话。   榕英便也笑笑,摇头:“这功劳本宫可不敢当,还得亏了惠妃娘娘的辛苦。”   为了迎合仁宪太后和康熙的喜好,她和惠妃确实是下了大功夫,瞧,这不就来了。   酒至中巡,舞姬退避,空荡荡的台上却迟迟没有人上去表演。   康熙等得有些不耐烦,便道:“怎的,这就结束了?”   坐在龙座不远处的惠妃含笑解释道:“皇上莫急,马上就来了。”   康熙和仁宪太后对视一眼,都被引起一丝好奇。   果然,很快就有几人抬着一面被红布遮盖的物体从后面绕到了台上,那物体看上去颇重,被六个侍卫左右抬着小心翼翼放在了地上,看到诸多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为首的侍卫将红布刷的揭了下来,露出的赫然是一面庞大的百子屏风,灯火映照下,当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那六名侍卫利落跪下,抱拳铿锵有力的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也不知是哪个机灵的带了个头,最终宴会全席都离了座跪在地上大呼万岁,榕英一边跟着喊,一边还有些汗颜这意外之举。   康熙果然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诸爱卿平身!”   “百子百子,好!爱妃最得朕心,该赏!”康熙哈哈笑着看向惠妃。   惠妃心中一喜,倒是没把功劳全揽下来,绕过自己的位置蹲身道:“臣妾可不敢独领了这份功劳,要说这主意还是太子妃出的,臣妾也就是帮着跑跑腿罢了。”   “哦?”   见康熙看过来,榕英上前去,在惠妃身侧行了个礼:“皇阿玛。”   康熙俯首看着她,温和问道:“榕英啊,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榕英眨眨眼睛,笑眯眯道:“这本就是儿媳分内之事,哪里敢腆着脸要什么赏赐。”   康熙假装不高兴,“朕向来赏罚分明,说。”   这倒真是难为她了,她这段日子忙都要忙死,还真没想过讨什么赏赐,真要是拒绝了也有点可惜,她倒是想过给大李佳氏请封侧福晋,只是时机不对,这种时候未免风头太甚,而且也没和她家太子商量过。   哎呀,头疼!   突然榕英想到了什么,假装为难的犹豫了一阵,才道:“既然如此,儿媳便斗胆,恳请皇阿玛为毓庆宫的二阿哥赐个名。”   康熙暗自点头,这丫头倒是个不吝啬的,沉吟片刻,笑道:“便唤作——弘皙。”   “谢皇阿玛赐名!”   宴席结束,榕英跟在胤礽身侧,缓步往毓庆宫走,随从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既不会偷听到主子们讲话,有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踱步至一方池塘前,胤礽停了步子,回头望着榕英,却一直不说话。   榕英被他看得发毛,搓搓胳膊,索性先开口:“您又怎么了?夜深天寒,先回去吧。”   胤礽摇摇头,轻声道:“孤有话和阿英说。”   听他唤阿英,榕英心里一软,上前去理了理依譁他披风的领子,防止刺骨的寒风吹进去,哄孩子般道:“有什么话回宫再说,爷若是染了风寒妾身可要心疼的。”   这下太子爷高兴了,弯了弯唇角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榕英的手,配合着榕英的步伐往前走。   男人的手干燥又温暖,手心处是火热的,榕英能感觉到他大拇指所戴的扳指被体温暖得热乎乎的。   只是……   榕英低头看了看自己缩在雪白保暖的袖筒中的左手,再看看露在空气中的右手,忍不住汗颜,虽然这样很浪漫,虽然这狗太子手很暖,但还是冷啊。   回了房后,狗精狗精的太子爷飞快的沐浴更衣,自觉的钻进了被窝里暖/床。   等榕英磨磨蹭蹭在暖烘烘的后殿拾掇完自己出来,便看见乖乖巧巧把被子盖到下巴的太子歪着脑袋看自己,一双凤眼亮晶晶,像个狗崽子,榕英心想,又高兴又无奈,却也不再提让他去旁人房中过夜。   蠢事做一次也就够了啊,下次她再把人推出去她就是狗!之前的事大家都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   至于上头怪罪下来,那……再说呗。   黑暗中,榕英睁着眼,侧过头贼兮兮问:“太子爷方才想对妾身说什么呢?”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榕英模模糊糊看到那人撑起脑袋在黑暗中看向自己,并紧盯。   过了半晌,榕英娇俏捂嘴一笑,娇滴滴打了胤礽胸膛一下:“哎哟干嘛啦,妾身知道自己生的好,爷也不必这般盯着不放呀。”   “噗——”胤礽被那一下差点怼到鼻子的粉拳惊了一下,转而又听到这么一番话,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啊不是,笑的床都嘎吱嘎吱响起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干啥呢。   “你干嘛呢!”榕英粗声粗气推了他一下。   胤礽憋笑:“没干嘛,看你好看呗。”   榕英仗着对方看不见,凑过去翻了个夸张的不得了的白眼,嘻嘻笑道:“太子爷高见,好了,睡觉!”   死妮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胤礽夜视能力不错,那个白眼看的是清清楚楚,顿感好笑又有点无语。   得了,自己惯的,能咋办。   许久,榕英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忽听身边冷不丁一句:“是不是大李佳氏对你说什么了?”   “啥……”榕英努力撑起眼皮,翻个身面对他,“爷怎么会这么想?”   胤礽可能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没脑子了,小小的侍妾哪里有胆子对主母讨要庶子的赐名。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问了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阿英心里有孤吧?”   这话问出来榕英顿时清醒了五分,带着点愧疚的顺毛捋,凑过去把自己埋进对方的怀抱,连声道:“有的有的!我好喜欢你的!之前那个不是你的阿英,是小狗!”   噗!胤礽无声的咧嘴大笑,十分满意这个答案:“原来是小狗把孤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啊?”   搞得他患得患失,还以为自己魅力下降了,让福晋这么快就没了兴趣。   榕英瘪瘪嘴,向他叨叨了几句怕被太后皇帝说她老霸占太子占着茅坑不拉屎,才不是她自己真心把人推出去云云的。   胤礽终于扯开了笑脸,当然黑暗中榕英什么也看不清,只听男人分不出喜怒的声音道:“所以,阿英是为了不被皇祖母和皇阿玛责备才假装贤惠,其实心里一直在吃醋?”   呃,那倒也没有,你那些小妾单纯看看还是蛮养眼的,榕英腹诽,索性直接点头:“是呀是呀,爷莫要误会了妾身一片真心。”   原来如此,胤礽心情膨胀起来,翻身躺平:“好了,歇吧。”   “等等,我还有件事儿,刚忘了和你说了。”榕英忙拉拉他胳膊。   “说呗。”   榕英斟酌着语句,防止一个不留神又戳中了某个玻璃心太子爷的点,“大李佳氏跟在爷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又育有两位阿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看看,是不是该提一提她的位份?”   “确实,孤明儿就跟皇阿玛请旨。”胤礽答应得很爽快,说完又生怕夫人有想法,连忙道,“只是小小侧福晋,阿英不必在意。”   “行啦,我知道!来,亲一个,咱睡觉!”榕英都被这憨憨整得无奈了,凑过去给人香了一个。   第二日请安过后,大李佳氏逗留在后面没离开,想来也是知道了弘皙被康熙赐名的消息。   “多谢太子妃娘娘。”大李佳氏深深低下头去,这份感激倒是真心实意。   这位太子妃与上辈子多有不同,重活一次的大李佳氏不免多疑,暗自试探了几回没结果也便放弃了,她也怕暴露了自己,不过目前看来太子妃并不是与自己相同的情况,许是重活一次有些东西不同了。   比如太子,也同上辈子有了些许差异。   她不是个聪明的人,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先后两个儿子都没保住,太子实在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年轻时玩的兴起视太子妃若无物,被幽禁了临老了人快死了才巴巴凑上去,她们这些一同被圈禁的妾室更是形如空气。   倘若不是因为两个孩子,她这辈子都懒得凑太子跟前去。   可怜太子妃,又要被糟蹋了。   大李佳氏想着,看榕英的目光越发苦大仇深。   榕英缓缓打出一个?升职了怎么还这副表情?纳闷。   榕英虚扶一把,笑道:“妹妹最该谢的是皇阿玛才是,本宫只不过是开了个口罢了。”   大李佳氏听了便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磕了个头道:“多谢皇上为阿哥赐名!婢妾感恩戴德!”   榕英微微笑着:“妹妹快起来吧,本宫已经和爷商议过了,将请皇阿玛册封你为侧福晋,妹妹今后也是做主子的人了。”   大李佳氏一愣,要知道在前世,她直到太子一废前两年才被提为了侧福晋。   “这……这……婢妾……”她又喜又忐忑,没想到这一次这么快就熬出了头,只是与自己记忆所知不同多少让她觉得不在掌握中,有些惊慌了。   榕英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慌乱,你的资历本还要熬两年,只是毕竟你膝下有两子养育,本宫想着身份太低总不合适,你便安心受着便是。”   大李佳氏眼含泪水,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磕了个头下去了,意外的惊喜,她得好好准备准备。 第22章 传噩耗(已修) 祖父   圣旨一经下达,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李佳氏看着如鱼儿入水般涌入院子的赏赐,心里头还有一丝的不确定,恍惚的接了旨谢了恩,捧了托盘回屋,她看着绣满精美刺绣的冠服和镶嵌珍珠的礼冠,突然道:“拾草,你掐我一把。”   贴身的大丫鬟拾草扑哧一笑,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托盘放置在桌上,道:“奴才的好格格,不对,现在该叫侧福晋了,这么些年您可算是熬出头了,如今上了玉碟您便是皇家的人了,看那小李佳格格还敢对着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说着这丫头便不高兴的嘟了嘟嘴,显然对平日里小李佳氏故作矫揉,实则暗地里作妖的行为积怨已久,大李佳氏自然不会放任她这么口无遮拦下去,轻声喝止。   不过大李佳氏温和惯了,拾草也不怵,又嬉笑着道:“想来太子爷的心中还是有您和两位小阿哥的。”   大李佳氏垂首微微一笑,摇头无言,这辈子她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估计还比不上在太子妃那儿的分量重。   提前到来的侧福晋之位给了她很大的安慰,这辈子她必定好生保住两个儿子。   这厢春风得意,那厢芳华阁的小李佳氏却是撕扯着帕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她自认为自己出身也差不到哪儿去,又生得姿容俏丽,资历也久,倘若不是她的两个丫头片子不争气,今日她也该能当上侧福晋了,本来平日里因为对方先进门几年,在称呼上这一个小字就够她憋屈的了。   越想邪火烧得越旺,小李佳氏几乎气厥过去,砰一掌拍在实木的桌子上,桌子还没怎么样呢,她那不沾阳春水的嫩手倒是被震得通红一片,顿时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子捧着手呼呼吹气,一旁伺候的下人嘴角抽了抽,日常无语。   小李佳氏又气又恼,见着一堆木头般的人又是好一顿发作。   “看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自然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往外退。   “流萤留下。”   本混在其中想着躲过一劫的小丫鬟身子一僵,众人无不同情,外人都以为这小李佳格格柔媚娇艳,却只有跟在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这是位又蠢又坏的主儿。   “格格……”   小李佳氏看着流萤战战兢兢的模样,嗤笑一声:“怕什么,本格格又不会吃了你。”   流萤扑通跪下,结巴道:“奴才……奴才……”   小李佳氏只是用眼角轻轻睨她,上挑的眼尾和细细的眉尾风情十足,好一会儿觉得满足了,吓够了才起身,袅袅婷婷往里间走。   “在这候着。”   主子没叫起,流萤只得跪在地上等,所幸是在室内,棉裤又厚,倒也不打紧。   不一会儿,小李佳氏拿着一封信从里面出来,塞到流萤手中,俯身道:“你记着,务必亲手将这封信交到我额娘手中,不得被人知道,听见了没。”   流萤大惊,欲哭无泪,身在宫廷却私自与外界通信,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做主子的自己摘了个干净,做奴才可就是一命呜呼。   小李佳氏瞪她一眼,又换上一副温和面孔使起了怀柔政策,“本格格写的信你怕什么,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是本格格自认倒霉,你只需要和平时一样装作为我去买绣花样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好了!”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怀里温热的玉佩递了过去,这是当初小李佳氏还得宠时太子所赠,能自由出入宫廷,一直没派上用场。   流萤犹豫着不敢接,嗫嚅着:“可是,格格……”   小李佳氏有些不耐烦了,胡搅蛮缠道:“本格格连太子爷所赠的玉佩都给了你,你可莫要叫我失望!赶紧的!快点去!”   流萤被强行拽起来,往外推,只感觉屁股传来一股大力,便连人带信件一起扑了出去。   小李佳氏关起房门倚在榻上,右手摸上平坦的肚子缓缓摩挲,神色焦虑又难过,自从两年前殇了第二个女儿她的肚子便再没有了动静,寻太医来看也只说一切正常,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呵,现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那李佳素玉都有了两个儿子了,都是万岁爷亲自赐名,弘皙更是在年宴上赐的名,更是福上加福,日后万岁爷和太后怕是每年都会想起这位弘皙阿哥,这太子妃竟如此蠢笨,不是亲生子还这般用心。   不论如何,她必须赶紧再怀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小阿哥,再加上她的家世,定能册封侧福晋,要她李佳阮辛低那大李佳氏一头,实在太难受了。   思来想去,小李佳氏咬着手帕呜呜呜的委屈哭了。   。   户部择了良辰吉日,榕英换上冠服,携同大李佳氏一道出了毓庆宫,先往户部行册封礼,紧接着还要往乾清宫和宁寿宫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行礼,可要花大半天的时间呢。   一眼看过去,嫡侧分明。   虽然今天主角是大李佳氏,但她依旧得安安静静也不多话,性子倒还大气,撑得住场面。   榕英看了眼大李佳氏的神情,只见她不见了刚得知消息的忐忑惶恐,白净细腻的脸蛋上妆容比起往常硬了不少,更映衬了几分淡然高雅,人也美了三分,贵气了三分。   见榕英看自己,她疑惑的望过来,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榕英只是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目前看来,这大李佳氏倒是个拎得清的,并没有因地位的提升而有旁的心思。   结束诸多事宜,两人脸上都显露出了疲累,才刚过了景运门行了没多远,榕英便瞧见正在门口焦急来回走的何嬷嬷。   “嬷嬷?”   何嬷嬷眼睛一亮,赶忙上前道:“哎哟格格你可算回来了!”   自从册封太子妃以来,嬷嬷就再没叫过她格格了,这回竟然会着急到叫错,当即便叫榕英心里咯噔了一下。   “嬷嬷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何嬷嬷迟疑了一瞬,大李佳氏立刻会意,福了福身道:“妾身先行告退。”   榕英颔首,“去吧。”   回了正苑,何嬷嬷眼眶一下便红了,哽咽道:“主子,老太爷他……”   榕英心一沉:“怎么了,说清楚!”   何嬷嬷一咬牙,说道:“府上递消息进来,说……说老太爷可能,时日无多了。”   榕英眼前蓦的一黑,身子晃了晃。   “主子!”何嬷嬷惊呼,忙把她扶着坐下来,小心给她顺气。   “主子可有好些?”刚刚实在把何嬷嬷吓得够呛,生怕老主子不好了,小主子又有个好歹。   榕英随意摆摆手,只觉得胸口郁结的那股气稍微轻松了些,喘了两口气开口:“可有通禀太子爷?”   何嬷嬷忙道:“尚未,可要派人前去?”   榕英点头:“爷这会儿怕是正忙,你命人去侯着。”   何嬷嬷点头,又握了握她的手焦急道:“主子您手怎么这么凉,脸色也难看,上床躺躺吧。”   榕英依言褪了外衣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一会儿。   这消息太突然了,实在砸了她个措手不及,若不是真的不好了家里不会这么急急忙忙递消息进来,想必真实情况要比说得更严重。   虽然早有准备,真到了这个时候榕英还是忍不住迷茫,石家接连病逝两个当家支柱,这重创短时间内怕是恢复不了,庶弟们到底办差没几年,也不晓得行不行,最重要的是,石家作为太子外戚,如今太子成婚一年不到,不仅岳父没了,如今连岳父的爹都快没了,这叫康熙怎么想。   皇帝虽然都怕外戚坐大,可如今尚早,正是太子需要助力扩大势力,防止被其他成年皇子威胁之时,康熙如今尚没有那么猜忌太子,这妻子娘家一下子垮了台,给康熙留下的印象怎么都好不到哪里去。   榕英沉沉叹息一声,闭着眼天马行空的乱想,几乎把各种坏结局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仔细想想,还是得赶紧回一趟石府,只是如今她身份实在不便,还需要等胤礽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 第23章 好相公(已修) 有喜   胤礽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近晚膳,这些时日皇帝有意二征噶尔丹,朝中诸多事宜都得做好交接,人员也要妥善安排,作为皇太子的他自然责无旁贷,忙的脚不沾地。   人刚出门便被毓庆宫来的小太监拦住了,一听消息便赶紧赶了回来。   胤礽进屋的时候恰又听见榕英一声叹息,心中一紧:“阿英?”   榕英怔了怔,将盖在眼上的手放下来,正看见男人撩袍往床沿坐下,手背探上她的额头,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孤差太医来给你看看?”   榕英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掌拉下来把自己的手塞进去,嘟囔道:“没事,就是有点胸闷。”   小福晋蔫蔫的没精神,胤礽理所当然将主动钻过来的细软小手攥住,安慰道:“石老的事孤知道了,孤已经命太医过去石府,明日孤亲自陪你走一趟。”   榕英扁扁嘴,忍不住哭腔:“好相公,抱抱。”   胤礽依她,抱过去安抚的摸摸她脸颊,低声道:“阿英放心,会没事的,有孤在。”   “嗯。”榕英靠在他肩头瓮声瓮气吸鼻涕,太子的到来确实很好的缓解了她的躁动不安,男人柔润华丽的声线就像一泓清泉流淌过憋闷的胸口,并给予她庇护。   这狗太子不狗的时候还是很值得依靠的呜呜呜。   第二日,一辆马车从宫门驶了出去,停靠在石府大门的石阶下。   早已候在门口的觉罗氏赶忙行礼问安。   胤礽和榕英忙扶起她,一行人快步往里走,榕英急得不行,问道:“额娘,祖父如何了?”   觉罗氏面色消瘦,红着眼眶道:“太医说,怕是,怕是不成了。”   她这般憔悴模样,看的榕英心疼:“额娘也瘦了。”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怕是叫觉罗氏受不住,眼看着那衣服都宽大了,看了实在叫人心酸,觉罗氏哪里舍得叫她操这些心,只强打起精神道:“让娘娘挂心了,奴才没什么,倒是你祖父……”   觉罗氏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榕英恍惚又看到了石文炳过世时她肝肠寸断的样子。   可是老太爷若是去了,不只是亲人的逝去,还有威信的溢散,难保旁支没有人动歪心思,富达礼年纪又轻,怕不能叫那些族老服众,她的婴婴又作为太子妃在宫里面本就如履薄冰,叫觉罗氏如何能不担心。   徐太医昨日便过来看过了,忙忙碌碌一整夜不曾合眼,见了太子夫妻二人便惭愧道:“请恕奴才医术不精,石老先生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任何药物对他都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不过是多添几分痛苦罢了。”   觉罗氏默默垂泪,胤礽眼中也是略过了一丝失望。   他有意借妻族扩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却是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   榕英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是憋回眼角的泪意,下意识去看身边的胤礽,胤礽躲闪不及,正巧被她捕捉到那来不及收回的失望之意,一愣,登时毛了,悄悄凑过去狠狠拧了一把腰间肉。   胤礽自知理亏,痛的脸皮子抽搐也不吭声,主动握住她的手,无声道歉。   榕英不看他。   “大格格。”乍听到这个称呼榕英还有些发愣,只见管家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老太爷请您进去。”   榕英走进去,屋子里药腥味扑面而来,叫她有些喘不上气,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婴婴,过来……”华善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枯瘦如干柴的手,看着颇为可怖。   榕英握住那只颤抖的老手,强颜欢笑:“祖父,婴婴来了。”   深陷在床里的老人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当日榕英回门,华善尚还能强撑着病体起床,甚至说了好些话不见累,如今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骨瘦如柴,头发花白连脸颊都深深凹陷,那双从前慈祥和蔼的眼睛已经浑浊得不成样,想起这样一个形容枯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的老人,也曾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榕英胸腔中就有股憋不住的悲壮往上涌。   英雄迟暮,何等凄凉。   “婴婴莫哭……嗬……”粗糙的手碰到榕英面颊,却抖得几乎不行,把那娇嫩白皙的皮肤都擦红了,老人有些无奈,却只是叫自己呼吸更加艰难了。   “祖父!”榕英小心翼翼给他顺着气,另一只手胡乱在脸上摸了摸,只摸到一手的湿润,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心疼孙女的老人为年老的自己连替孙女擦眼泪都做不到而自责不已。   “婴婴不哭,祖父呜呜呜……”榕英泣不成声,身子缓缓滑下来跪倒在榻边。   华善喘匀了气,复又抬手往榕英脑袋上放,这次榕英懂了,主动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老人粗糙的掌心,然后把老人冰凉的手攥在了手中。   华善脸上显露出几分怅惘,轻声道:“可惜了,祖父没机会看到曾孙子了。”   “谁说没机会,祖父要好好活着,婴婴生他十七八个,全给祖父抱,祖父可别说累。”榕英语气紧绷,夹带了浓浓鼻音。   “傻孩子,你是太子妃,你的孩子便是天潢贵胄,祖父哪里敢……”华善笑了笑,脸上眼角的皱纹都堆叠成了沙漠中的丘壑,他只继续道,“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顽皮,你额娘吓唬你要把你扔了,你哭的可厉害……祖父就说……”   “祖父说,咱们家婴婴最乖了,额娘不要你,祖父要你,祖父……最疼婴婴了。”榕英哽咽着说。   她脑中恍惚浮现了粉衣小女孩嘻嘻哈哈的腻歪在自己的祖父身边,祖孙俩感情是旁人都比不上的好。   榕英记起自己初来异世,什么都不懂,什么人都不认识,守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披着别人的皮,扮演着那个被自己窃取了人生的姑娘,那个时候冷淡疏离的她,是否早就有人发现了不对。   榕英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冲动。   “如果我……不是婴婴,您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她轻声问。   老人侧头看着她,不惊,不怒,不疑,不忿,只是平静看着她,目光温和沉静,像一汪古井,睿智并且洞悉一切。   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话,却叫榕英瞬间泪如泉涌。   两日后,华善病逝,石府再起白事,外人看了便是宿敌也忍不住唏嘘感叹两声。   榕英身在宫中无法做什么,只是平日里穿着打扮皆换成了素雅的淡蓝淡绿,头饰也只用绒花相代,饮食上更是不沾荤腥,只每日除了给太后请安便是在房中抄写佛经,每日都如老僧入定,褪去一身铅华。   榕英自己尚待得住,旁的人却是没那么有耐心。   这日,榕英正专心致志抄经书,突然有人突兀闯入,榕英皱皱眉头,她一早便吩咐过了,下人自然不会这么没规矩乱闯,只有家里那位祖宗了。   来人劈手夺下她手中毛笔,语气阴森乃至低沉:“阿英还要消沉到几时,把孤这个丈夫都忘了吧?”   娇娇软软会撒娇,偶尔插科打诨的小福晋变得这般寡淡无味,胤礽哪里高兴的到哪里去,这会儿没直接发脾气已经是这几年他情绪掌控变好的缘故了。   榕英无奈,起身取下太子爷手中毛笔免得染了他的衣服,又牵着沉着脸的太子爷坐下,倒了杯茶奉过去,闷闷道:“别闹了阿成。”   一声阿成叫的胤礽顿时没了脾气,便寻了个借口道:“阿英该多出去走走,正巧今日阳光不错,不如孤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榕英看着男人尴尬的红脸,点了头:“好啊。”   胤礽松口气,假装若无其事挑挑眉,轻松道:“走吧。”   刚出了门,便见陈林满脸喜色迎上来,“恭喜爷,贺喜爷,林格格有喜了。”   胤礽:……(!!!)   榕英:……(哇哦:)) 第24章 你也是(已修) 胤礽   那晚两人分房,胤礽正是去的林氏那儿。   就只是一次,林氏肚子也太争气了,榕英皱紧眉头,紧紧捏着袖口脸色不好,她真恨不得脱了鞋给自己来两下。   让你作妖!让你矫情!又多一个小萝卜头!   胤礽看上去相当高兴,上前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爷可要去看看林格格?”陈林提议道。   本要脱口而出的要莫名咽了回去,胤礽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的人儿,果然见自家福晋脸拉的老长,见他转过来立刻别开脸去。   榕英心情很不好,甩开两人拉着的手虚假的笑了笑:“妾身恭喜太子爷,爷赶紧去看看林妹妹吧,妾身就不奉陪了呢。”   看她一副要翻脸走人的样子,胤礽急了,赶忙快走几步拦上去,“阿英你听我解释!”   成,解释呗,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榕英面无表情盯着男人,两个粉拳捏的劈啪作响。   猫爪子挠人也是会疼的,太子爷求生欲爆表,飞快的整理好措辞然后飞快的凑到妻子耳边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怕我们万一和大哥大嫂一样生不出儿子皇阿玛皇祖母有意见就打算先从别人那儿给你抱养个小的你先带着练练手我们再慢慢努力!”   好家伙,要不是脑袋转的快都听不清他说啥,榕英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没想到你这太子还挺懂未雨绸缪。   瞅瞅某高大男人期待又小心望着自己的模样,榕英轻哼一声,胤礽再接再厉,蹭过去挠挠她肩头,小小声:“阿英~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呗,咱们自己努力也成嗷。”   榕英瞥他:“抢人孩子的事我可做不出来,净出馊主意。”   只是一次翻车而已,振作起来。   “行了,不生气了。”榕英把人往前推推,“走,看看林妹妹去。”   被推着走了两步,胤礽扭头瞅她:“你也去啊?”   “我不能去?”   “能的。”卑微太子,在线落泪。   榕英精神抖擞跟在胤礽身边,一扫方才的失意,小妾罢辽,生的也不过是庶子女,反正俩小崽子都有了,再多的她也不怕呜呜呜呜。   小妖精等着看她笑话呢,可不能露怯。   果然,披散着一头青丝靠坐在床上,面容姣好的林氏看到跟着太子有说有笑进屋的太子妃,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   太子妃怎么也跟着来了?   林氏懵了一下,然后迅速换上柔顺表情,娇声道:“请爷和娘娘恕罪,婢妾身子不适,不能给你们请安了。”   说着故意装作挣扎起身的模样,胤礽下意识要上前,突然腰间被人掐了一下,顿时懂了,站在原地双手敷衍的比划了一下,温和道:“有了身孕就别提这些虚礼,好好养着就是。”   林氏还弱柳扶风的挣扎在床沿,等半天一抬头,人家太子站的老远,看她看过去还说:“你趴床边硌不硌啊?别咯着孤的孩儿了。”   对牛弹琴!林氏心累的躺了回去。   榕英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淡淡道:“前三个月正是要紧时候,就不必来请安了,好生静养便是。”   太子妃开口,林氏精神一振,一骨碌爬起来坐好,咯咯笑道:“多谢太子妃关心,婢妾记住了,婢妾这肚子日后可还要劳娘娘多多费心看护。”   榕英:……   榕英给了罪魁祸首一个威胁的眼神。   胤礽点头表示收到,咳嗽两声没话找话:“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林氏:“三个多月了。”   “奥。”胤礽含糊一声,点点头,“成,那孤就等着孤的小阿哥出生了,你仔细的养着。”   “爷怎么知道是小阿哥呢,万一是小格格呢?”林氏掩嘴轻笑,旁若无人的撒娇。   “格格也好,孤喜欢闺女。”胤礽老早就想要和闺女儿了,奈何小李佳氏生的俩闺女都没养大。   “林妹妹。”   榕英寻了把椅子坐下来,把玩着精致的指套漫不经心问:“都三个月的身孕了才上报,若是小阿哥有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当得起?”   林氏暗道糟糕,抬头果然见胤礽面露不悦,便委屈道:“婢妾只怕是弄错了,怕让爷空欢喜一场,这才等到确认无疑方说出来,还请殿下娘娘恕罪。”   榕英哦一声,道:“是吗?不是怕被本宫害了?”   林氏:!   林氏求助的看向胤礽,软声喊:“爷……”   这事说大不大,胤礽这会儿多少也回过味儿来了,左右也就是女人的一点无伤大雅的猜忌和谨慎,不是什么大事,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可真累。   “行了,好好养着,孤回头再来看你。”   “爷慢走。”林氏不情不愿的送行,等太子一行人走出老远才对着门口重重哼了一声,在心里给太子妃记上了一笔。   回去的路上,胤礽一手负在腰后,信步走在前头,榕英迈着平缓的步子跟在后头。   她正在反思,刚才和林氏的对话应该还能发挥的更好才对,可恶啊,气愤使人变笨,不过林氏一看就不聪明的样子,她不跟不聪明的人一般见识。   想着想着,榕英抬手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默默叹了口气,搞得她也想生孩子了,这狗太子胡思乱想都打算捡别的女人的娃来给她了,这是惊喜吗,气死她还差不多。   脚下步子匀速前进,不料突然撞上一堵墙,榕英惊叫一声身体后仰,千钧一发之际胤礽迅速回身把她拦腰抱住,然后哈哈大笑:“平日里看你挺威风的,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路都不看?”   气的榕英追着他打:“你还笑!你还笑!还不是你撞我!”   夫妻二人在路上追追打打,那狗太子身高腿又长,榕英追了半天累的半死还碰不到一片衣角,差点没厥过去。   “还玩不玩?”胤礽躲在假山后面探个头看她。   榕英喘着气翻了个白眼,“玩你个头。”   胤礽不和她计较,摇了摇头走出来,摸摸她脑袋道:“你今日不高兴,方才看你玩得开心我就没敢拦你,跑的那样快,没崴脚吧?”   榕英拍拍裙摆,面上绽开藏不住的笑意:“没有,多谢殿下。”   可算把人哄开心了,看她笑胤礽也心情愉快,一把把人抱住凑近了道:“好了,我知道林氏有孕你不开心,相公抱抱你。”   按理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别说他还是太子,以后登上皇位更是后宫佳丽三千,他的妻子若是善妒绝对是大忌讳。可他似乎并没有多么不悦,顶多就是觉得无奈,这可和从前的他不一样。   榕英懂他意思,心里芥蒂消散不少,小声和他咬耳朵:“你觉不觉得你变了好多。”   “我?”胤礽看了看自己,茫然,“什么意思?”   榕英窃笑:“变得更加俊美!英武不凡!”   变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变得愿意包容她的占有欲和各种作精毛病,也越来越像那位惊鸿一瞥的废太子。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想法,榕英抓住它,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怎的这样看着孤?”   榕英回过神,猝不及防的沉入一双温柔的凤眸,脸上瞬时发起烫来,她激动的攥住男人衣袖,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不是……你也……”   胤礽:“?”   “怎么了?不着急,慢慢说。”胤礽理了理她发髻,耐心十足。   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在榕英心口膨胀,心跳越来越快,她紧紧按住胸口,呜呜呜哇!好激动好激动,会是她想的那样嘛!   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胤礽?!   这么幸运的事会降临在她头上吗呜呜呜!   “阿英?”担心又着急的声音唤她,一只干燥的手捧起她的脸颊,榕英这才发现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喜极而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胤礽被突然一脸委屈的福晋唬了一跳,笨拙的用自己的袖口去给人擦眼泪,颇感哭笑不得:“怎么了这是,又哭又笑的。”   那种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榕英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喜得要飞起来,猛的扑到太子怀里,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这才觉得安心。   “我喜欢你!”   胤礽一怔。   “特别喜欢你!爱你!想永远跟你黏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够!”   胤礽缓缓抬手把人用力环住,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他感觉到了怀中人激烈的情绪波动,一瞬间心跳就乱了,耳边是擂鼓般的声音,他红着耳根,嗓音低沉坚定:“我也是,喜欢你,一辈子也爱不够。”   脑子里似乎飞快的闪过了什么画面,没等胤礽抓住这一丝陌生的记忆,前面拐角绕过来一个太监,正是陈林。   “爷,皇上命您去乾清宫议事。”   黏糊糊的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三月二十一日,康熙率大军出发征讨噶尔丹,随行皇子分别是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四阿哥胤祐,还有年纪最小,只有十五岁的八阿哥胤禩,并由皇太子代行郊祀礼,留守京师。   站在汉白玉石阶上看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还有身披玄色铠甲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的大阿哥,胤礽抬着下颚瞥了一眼,在心里边哼了一声。   皇帝离了京城,他这个皇太子自然不能再走,一老一小总得留一个,否则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办。   皇阿玛这是信任他。   胤礽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25章 有身孕(已修) 摔跤   几乎是大军刚出发没几天,南三所便传出了好消息——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三福晋董鄂氏有了身孕,差不多都是两个月。   听着消息胤礽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想起记忆中自家大嫂那满脸的憔悴,虽然这些年养好了些还是很瘦弱,虽然瘦但架不住人家会下蛋啊,那孩子是一茬一茬的生,三年抱俩都差不多了。   大阿哥也就算了,没想到那文文弱弱只知道吟诗作对的老三效率也这么高,老四成婚虽然早,但他那福晋年幼暂且不提,如今就差他的阿英没消息,他可是在老三前头成的亲,平日里也算努力耕耘,有半年几乎夜夜都宿在阿英房里,怎么就是没动静呢。   胤礽陷入了沉思。   消息传到天寒地冻的大草原几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被叫到帝营的胤禔和胤祉心里还想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了,抑或是哪里做得太好了,当看到神色轻松带着愉悦的笑意的康熙递过来的信时,胤禔呆了呆,扫视信纸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   “太好了!我又要做阿玛了!”胤禔开心得就像是第一次做爹似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笑容。   “恭喜大哥了。”   胤祉纳闷大哥的好消息叫自己来做什么,难道……?   康熙坐在铺着保暖虎皮的座椅上笑道:“胤禔啊,高兴够了好歹也让你弟弟高兴一会儿啊。”   胤禔一拍脑门,将信递给胤祉,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弟莫怪。”   “无妨。”   胤祉接过来看了几行,果然面露喜色。   即将多两个孙儿的康熙也很是高兴,也算是个好兆头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两位即将做父亲的阿哥如有神助,上阵杀敌势不可挡,叫其余将领不得不退避锋芒,后来得知真相更是哭笑不得。   而因此事受了刺激的胤礽也在京城打了鸡血般的努力。   努力的耕地。   过了七八天,每日上午都是睡过去的榕英实在撑不住了,拉住用了晚膳又打算把她往床上拖的太子,抖着腿虚弱求饶:“我的太子爷,您这几日是不是吃什么补身体的东西了?”   这没日没夜的种,她这块地实在有些虚不受补了。   “胡说,孤还需要补吗。”胤礽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行,你厉害,我是不成了,你让我歇两天缓缓元气,夜夜笙歌我这小身板实在受不住。”虽然她也很想要孩子没错,但也不是这么个拼命法,榕英都觉得自己要肾虚了,瞧瞧太子那脸色,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底下都有了一片青黑。   榕英伸手摸摸他的脸,同情道:“爷,您脸上都长小疙瘩了。”   胤礽脸黑了,也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听他别扭道:“那好吧。”   “对了。”胤礽想到一事,便道,“赫舍里庶妃不大好了,可能就这几个月了。”   这位赫舍里庶妃正是已逝仁孝皇后的亲妹妹,他的亲姨母,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如姐姐好运,一直没能得到皇上宠幸,也没有孩子,连册封也没有,这辈子就这么熬在了深宫中,身子都熬坏了。   榕英心有戚戚焉,点头道:“妾身会留意的,回头替您去看看。”   不出所料,六月二十那日,赫舍里氏便薨逝了。   皇帝不在京城,一切丧葬礼仪便交由皇太子全权负责,胤礽按照康熙传回来的奏折将赫舍里氏追封为平妃,并葬入妃陵。   一个平字,述说了这个可怜宫廷女子的一生。   尘埃落定,榕英掐掐自己的腰,瘦了。   草原上不断传来捷报,胤礽虽然忙,但榕英能看得出来他挺乐在其中,每日去陪伴仁宪太后时,老人家也时常不自觉的提起远在边疆的儿孙们,眼里无不是担忧又欣慰。   榕英便微笑着说:“祖母放心,如今势头大好,想必再过些日子皇阿玛和阿哥们便能班师回朝了。”   仁宪太后点头,转而却又说到了林氏身上,老人家从年轻时就是个直肠子,只顾着为嫡孙即将迎来又一个儿子而高兴,一时倒是没顾虑着榕英稍稍凝住的笑容。   榕英在心里面叹了口气,想着这段日子小狐狸精给她惹的麻烦,笑道:“六个多月了,都会动了,这段日子眼看肚子是越发大了,我都不敢叫她走动了。”   仁宪太后闻声却是毫不客气的嘲笑出声,“你这丫头没怀过孩子不知道……”   扎心。   “……怀孕就是得多走动走动,这样身体结实了才好生孩子。”   这林氏真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不止磨胤礽,还磨她这个太子妃,仗着挺了个大肚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见天的鼻孔朝天看人,不是头疼就是脑热,变着法儿的把太子爷往自己院子里拖,虽然十次里有七次是不灵的,十足的惹人眼红。   尤其是那小李佳氏,榕英有好几次偷偷瞥见她撇嘴瞪眼在背后作势咬人,帕子都扯破了好几块,那林氏还就乐意看,每每遇到都特别夸张的把肚子挺给小李佳氏看,好险没把人气晕过去。   这两个人斗得乌鸡眼儿似的,看的榕英连连摇头,打算多留意些,免得后院起火。   说曹操曹操到,榕英刚回到自己的地盘凳子都还没坐热就听外头一阵喧闹,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麻烦来了。   果然,没等榕英出去一探究竟,何嬷嬷就满脸凝重的走了进来,步履匆匆。   “主子,林格格方才逛园子时摔了一跤,幸得身边奴婢舍命相救,现在已经就近送去了文竹轩。”   文竹轩正是大李佳氏的院子。   榕英吓了一跳,连忙往外赶:“传太医没有?”   “已经命人去叫了,估摸着差不多也该到了。”   “去把太子爷请回来,还有!命人把院子看好了,尤其是林格格摔倒的地方,一定要盯牢了,若是发现可疑之人立刻绑起来,等候发落!”   文竹轩有大李佳氏坐镇,一切都还井然有序,只是各个面色紧绷,叫人看了便紧张。   榕英挥挥手制止了要行礼的众人,扶了大李佳氏一把赞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即使隔着门依旧能听到林氏断断续续的哭泣和痛呼,哪怕平日里这人再讨厌也忍不住叫人产生一分担忧。   大李佳氏往里看了几眼,犹豫道:“送来的时候……林妹妹她,见红了。”   榕英心一沉,看来这一跤实在摔得不轻,若是孩子没保住,她这个太子妃也有责任。   大李佳氏也心中焦急,暗暗祈祷林氏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有事。   倒不是她真的菩萨心肠,而是这林氏摔的地方实在不凑巧,那园子和文竹轩离得最近,可以说林氏就是在她房门口摔的,真出了事,即便与她无关也变得有关系了,她才封侧福晋不久,可不想这时候沾了腥。   太医一来榕英便连连催促着把人请了进去,屋门啪的一合就只能听到林氏忽高忽低的痛呼,时不时有宫女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匆匆来去。   榕英稳稳坐镇,一直等到胤礽回来。   “太子爷到——”   “爷!”榕英和大李佳氏起身迎上去。   胤礽面沉如水,摆摆手:“仪姿如何了?”   榕英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医便从房里出来了,脸上表情是放松的,快步走过来请安:“奴才叩见太子爷!太子爷万福!”   “大人请起,孩子可有大碍?”   太医拱手道:“没摔结实,而且救治及时,血已经止住了,往后就是静养,奴才会开几副安胎药,请格格按时服用。”   胤礽摆手让人跟着太医去取药,然后撩袍坐下来,审视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众人,看到榕英才稍微缓和一些,招了招手道:“福晋别站着,坐孤身边。”   榕英应声坐在他身旁。   屋子里安安静静,难言的压迫缓缓蔓延开来。   许久才听他低沉开口:“谁来给孤解释解释?”   榕英推了杯热茶给他,事无巨细解释了一番。   胤礽锐眸一抬,“那个忠心护主的小宫女在哪儿?”   话音落下,角落里一瘸一拐的走出个瘦弱的小宫女,规规矩矩跪下来磕头:“回太子爷的话,正是奴才。”   这小宫女穿了身轻薄夏衣,身形格外瘦弱,榕英不禁有些怀疑,就这豆芽菜一般的身板竟然没叫林氏给压垮。   很显然胤礽也有同样的疑问,微一打量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规矩答道:“回太子爷的话,奴才名唤绿叶。”   胤礽点点头:“绿叶,好,你给孤把你家格格摔跤的过程详细的复述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绿叶重重点头:“是这样的,格格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因为有了身孕难免就小心束缚了些,今天实在坐不住了,就让奴才和绿袖姐姐还有小顺子陪着出去园子里转上两圈,后来太阳大了些,格格又是个畏热的,就想着回去算了。   谁料园子里突然跳出一只猫把格格吓了一跳,绿袖姐姐和小顺子去前面赶猫,格格便说往边上的凉亭歇会儿,哪知道那路上却不知哪儿来一滩油,格格和奴才都滑了一跤,奴才侥幸护得主子和小主子平安,实在万幸!” 第26章 嫌疑人(已修) 三个   胤礽转向榕英:“福晋。”   榕英点点头道:“妾身已经命人把花园围起来了,爷可要现在过去?”   胤礽颔首,一行人跟着绿叶来到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园子。   “就是这里!”绿叶指着那滩有明显滑蹭痕迹的油渍。   “去看看。”胤礽向陈林示意。   陈林颔首,小跑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沾了地上的油渍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才回来告诉胤礽:“爷,是膳房用惯的食油。”   “膳房的油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给孤查!孤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谋害孤的子嗣!”胤礽面色黑沉得厉害。   胤礽拂袖而去,榕英回头看了看被油染得亮闪闪的石阶,拍拍胸脯,幸好太子没有指明要她来查,查案什么的她可不擅长。   还没来得及庆幸,只听前方传来声音:“福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榕英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怎么就交给我了?!我又不会!”   胤礽也压低嗓音:“我那么忙,你难道还指望我来帮你查?”   榕英理直气壮:“啊。”   “不帮!自己查!”胤礽翻个白眼给她,“你也该活动活动脑子了,一天天的懒的那样儿。”   身负太子爷信任的榕英苦哈哈的开始了调查,第一个揪的就是膳房负责管理的太监,这可把人吓坏了。   “娘娘明鉴呐!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去谋害主子啊,这对奴才有什么好处啊!”那太监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晾你也不敢。”榕英踱了几步,缓缓道,“说说看,今天都有什么人碰过油桶。”   被供出来的有三个人,一是小李佳氏身边的流萤,拿去开小灶的,其二是主厨方师傅,其三嘛……是唐氏养的一只小狗,听说今天跑出来打翻了厨房的油坛。   榕英摸着下巴望望天,听上去感觉流萤嫌疑比较重啊,毕竟这段时间就数小李佳氏最眼红林氏的肚子了,不过通常都是最没有嫌疑的人才是凶手来着。   所以,到底是谁呢?榕英陷入了沉思。   “把这三个人,哦不对,是两个人,还有唐妹妹的那只狗包括照顾狗的人一道带到前院来。”   不一会儿,嫌犯被带了上来,并伴随了那只毛茸茸的京巴儿,胖头胖脑,看上去被养得不错,倒是听话一声没叫。   “叩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厨子方师傅和流萤,还有照顾京巴儿的红霞神情忐忑的跪下请安,倒是看不出哪个更心虚。   榕英面无表情坐着,也不说话,只是抬着下巴,从眼皮下面露出点黑色的瞳仁,默默的施压,细密的汗珠一点点从跪在地下的人额头鼻尖渗出来。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过来吗?”   “知道知道!”方师傅抢在前头回答,急急的辩解,“奴才冤枉啊,奴才在毓庆宫做了七年的厨子了,一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奴才万万不敢下此毒手的!”   这厨子生了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大声说话时倒是一派正气凛然,颇让人有相信的欲望。 第27章 又来了(已修) 审问   人做事都需要一个动机,尤其是做坏事,若无心便有意。   据了解,方师傅一向在后厨帮工,虽然人谄媚了些却也极是怕死,和林氏扯不上什么关系,也没有过节。   流萤是小李佳氏身边得宠的丫鬟,平日里没什么毛病就是贪嘴,常借着主子的旗号去膳房讨些油啊调料什么的,拿回去到院子里的小隔间开小灶,因为嘴甜又有着层十万八千里的远亲关系,小李佳氏平日里也颇为纵容她。   再就是那只唐氏养的京巴儿,据说平日里很是乖巧不乱跑,小宫女红霞尚年幼,圆乎乎的脸蛋带着惊恐,看上去才十四岁出头的模样。   榕英来回转了两圈一个个审视过去,然后进了偏门,命三人逐个进去回话。   智商不够使,那就用最笨的办法问。   第一个进去的是方师傅。   榕英:“抬起头来。”   方师傅战战兢兢抬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   这么心虚?   榕英敲了敲扶手,再问:“说说平日里你的职务行程。”   方师傅忙道:“奴才寅时便上工了,等主子们用过早膳后再清点剩下的食物,然后再准备午膳,偶然下午要处理新到的食材,再……”   “所以。”榕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新食材是你在管?包括食油?”   “不止,包括奴才在内的有三人。”   似乎也没有奇怪的地方,榕英兴致缺缺:“下去吧。”   “谢娘娘!娘娘英明!”方师傅利索的磕了个头告退。   不一会儿,流萤走了进来,抖着嗓子请安。   “不必害怕,只要你实话实说,本宫保你无虞。”榕英脸上挂着笑,客客气气的说。   流萤心下忐忑,道:“奴才定然知无不言,只是,奴才真的没有谋害林格格肚子里的孩子。”   “是与不是本宫自会判断,你莫要隐瞒,否则,莫说是你,连你的主子都要受牵累。”榕英故意吓唬她。   流萤本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下更是俏脸煞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来,甚至把自己那天私下里从方师傅那里买下半只烧鸡和一碗燕窝羹的事也说了出来。   “行了行了,这些琐事就别说了。”榕英头疼的揉揉额头,小丫头年纪不大,嘴巴吧啦吧啦跟喇叭花似的。   “本宫就问你,那油你自己用了?吃完了?”   “是。”流萤乖乖应答。   “可有人作证?”   “和奴才一起做事的宫女流雨,她和奴才一样,也……也有些嘴馋,那日碰巧被她撞见了,奴才还和她一起分着吃。”   “想必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你是不敢再贪嘴了。”榕英笑道。   “不敢了,不敢了。”流萤连忙摇头。   “下去吧。”   流萤恭敬退了出去,换红霞进来,怀里抱着那只转着脑袋的京巴儿。   “娘娘。”红霞紧紧怀里的狗,怯怯喊了声。   太小了,榕英看着她那张稚嫩的脸蛋都有种自己在欺负小孩的错觉,问了问那日狗撞翻油坛前后的经过便挥手命她退了。   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觉得谁更可疑些,命人去核实后,也都对得上口供,榕英急得抓耳挠腮,生怕什么时候日理万机的太子爷就来问她了。   这种事她真的不在行啊,令人头秃。   因此,在一阵熟悉的眩晕袭上之时,榕英热泪盈眶,从未像这一次这么期待互换身体。   睁开眼扫了扫面前堆得高高的奏折,榕英果断起身溜回了毓庆宫,刚进门,正巧和“自己”来了个迎面相逢。   见“自己”正要张口,榕英眼疾手快抢上几步,将他双手握在胸前,含情脉脉道:“福晋,孤想你了。”   胤礽:“……”   面对太子似乎想一巴掌拍死她的的表情,榕英把人往怀里一带就往里走,边走边用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的嗓音说:“这几日孤都没时间陪你,想不想孤呀……”   气喘吁吁赶上来的陈林扶着墙歇了歇,满脸费解,太子爷怎么突然来劲儿了,最近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追着自家主子出来的兰月一头雾水,凑过去问:“爷和主子这都是怎么的了?”   “咱家也不清楚啊。”陈林也是满脑袋问号。   屋子里胤礽摆着张臭脸,有一眼没一眼的瞟边上顶着太子壳的人,目光带着杀气。   榕英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抑着兴奋无辜道:“你瞪我也没用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熬过去就好了嘛。”   太子不想说话并丢给她一个白眼,习惯是一回事,自己身体待得好好的,谁愿意跑别人身体里去,这要换了别人,他早就把人做掉了。   每天都要被瞪上几回,榕英脸皮练厚了,佯装看不见,只潇洒道:“咳!林妹妹,哦不对,林氏那事就交给福晋了,毕竟孤是很忙的。” 第28章 你好甜(已修) 死局   “你倒是好算计,依孤看你是巴不得咱俩一直这样换不回来了吧?”胤礽皮笑肉不笑。   榕英撇嘴:“那倒不必了,我还是更想做一条咸鱼,每天除了翻身就是吃吃睡睡,多享受啊。”   胤礽挑眉:“就你想法多。”   他打量着人,啧啧道:“你可真够能装的,表面乖的猫儿一样,把孤迷的神魂颠倒的,没成想骨子里是这么个玩意儿。”   “怎么说话呢!”榕英上去就冲他胳膊来了一下,嚷嚷道,“我什么玩意儿?好玩意儿!旺夫的,保你以后出门必能逢凶化吉,遍地都是贵人!”   这是诅咒他还是保佑他??   胤礽绕着她踱了两步,双手抱臂,嘴里发出诡异的啧啧声。   榕英嘴角一抽,用死鱼眼瞅他:“有话直说。”   “你看看你,就是现在这副表情。”胤礽伸手试图挑起她下巴,奈何身高差显著,便若无其事的反手挠了挠,凑上去说话。   “孤都没说两句你就敢跟孤耍脾气了,以前孤凶一凶你还会怕,现在是了不得了,翅膀长硬了啊,长了副老实样,心里可一点不老实。”   微蹙着眉头碎碎念叨的太子爷没注意眼前的人已经发起了呆,自顾自说着。   榕英微微低头,自己那张脸蛋就凑在眼前,白皮肤,嘴巴红艳艳一开一合吧啦个不停,榕英那啥虫上脑,把人下巴一抬嘴巴一撅,上去就香了一口。   末了她还贴着那果冻似的柔软有弹性的嘴唇舔了舔,挪开点距离自认帅气的邪魅一笑,然后贼兮兮的嘿嘿发笑:“甜的。”   胤礽微讶,看到顶着自己壳子还作出那副令人不忍直视表情的榕英,脸上表情有些裂。   榕英把他压在墙角,故意用胸膛压迫他,低低道:“女人,想什么呢?”   “我没想到自己的脸还能做出这么傻的表情。”   “……”   榕英气鼓鼓的表演了一个太子妃翻脸,还没走远,腕间传来的巨大力道便将她拽的转了个圈,腰间一软一抹身影迅速覆盖下来,随即嘴唇便堵上了某个熟悉的东西,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撬开了唇齿,好一番卿卿我我。   微喘着气分开些许,胤礽将额头抵在榕英额前,舔舔嘴角牵扯着的湿痕,目光明亮炯炯有神,他开口,独属于女子的甜软嗓音压低到一个诱人的声线:“……阿英方才,吃的苹果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榕英刚才那句甜的,反正榕英觉得自己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她双手搂在胤礽颈后,身子软成了一滩水,张着红肿的嘴唇呆呆看人,好久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明显被取悦了的舒畅笑声传入耳中,就像一朵烟花轰然炸开,从头发丝一直燎到了脚尖,烧进下身某处不可明说处。   榕英扭了扭腰。   某个意乱/情也迷的大爷还小狗似的凑在她脖子上啃来啃去,察觉她乱动还颇不满的用力咬了一口。   “啊!等……等一下!”榕英手忙脚乱的抵住他,手掌触到的浑圆柔软终于勉强让她清醒了些。   “又怎么……”胤礽不大乐意的停下来,说到一半却也卡了壳。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榕英某处,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兴致勃勃,十分高调的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   榕英:“……”   旖旎暧昧的气氛刷的消失无踪,两个人不约而同尴尬的脚趾抓地。   榕英整个人跳到椅子上蜷缩成一团,脸色爆红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   她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得低低的,悄悄往边上瞟了一眼,某人正襟危坐背对着她,连头上的珠串都不曾晃动一下。   等啊等,想啊想,榕英忍不住手痒在椅子边缘抠啊抠,发出卡拉卡拉的刺耳声音。   胤礽:“……”   卡拉卡拉。   “……”   卡拉卡拉。   若是换成了平时太子爷怕是早就呛声了,只今日意外的安静如鸡。   他不开口,榕英却是憋不住了,弱弱道:“相公……”   胤礽眉头一跳,突然涌起不详的预感。   “我难受……”榕英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看着他。   胤礽僵硬的指指屏风:“自己去解决。”   榕英飞快跳下来,姿势别扭的奔到了屏风后,透过隐隐绰绰的丝绢屏风可以看到一个暗色的人影低着头摆弄着什么,带着鼻音的隐忍喘/息逐渐响起。   胤礽愣了愣,猛地转身,条件反射擦了擦鼻子,察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后他恨不得把自己手剁了。   没等他松口气,一把急切不安的声音又幽幽的从屏风后头飘了出来。   “相公……”   “说!”   “不成啊,你这玩意儿坏了吧。”   “……”狗贼!我杀了你啊!   胤礽拍案而起钻到屏风后头。   一盏茶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太子爷白皙俊颜染薄红,太子妃俏脸黑沉气势十足。   两位主子看上去心情都不佳,做奴才的也不敢问,倒也方便了夫妻二人。   榕英垂头丧气的走了一段,突然听身后女声喊她:“爷。”   猛地一个激灵,榕英转身提着胆看他。   女子眸中掠过一丝好笑,上前理了理她的衣领,拍拍她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放软了语气哄道:“没事了,去忙吧。”   这么快就消气了?   榕英忍不住咧开嘴,被瞪了一眼才迅速敛起傻笑,凑过去讨好问:“没事了?”   胤礽挑挑眉,想有事也行。   榕英忙不迭逃走,狗追似的。   胤礽轻声叹息,最近的事情可不轻松,只希望这次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主子和太子爷感情越发好了。”明月在他身边捂着嘴窃笑。   胤礽理理发饰,抖抖裙摆。   “去林氏那儿。”   撒丫子奔出毓庆宫的榕英摸摸额头,扭头看看身后,气喘吁吁跟上来的陈林拧巴着脸,跟不认识了一样看她,榕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出高深莫测模样,背着手道:“瞅什么呢。”   陈林抹抹汗,感叹道:“奴才是在想啊,有许多年没见爷这么不端着的模样了。”   榕英颇有同感的点脑袋,这位极要面子的太子爷唬起人来确实十分有气势,长身玉立,一个眼神甩过来,颇有康熙爷神采。   刚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个褐袍马褂的年轻男子,榕英定睛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迎了上来,麻利的甩落马蹄袖打了个千儿。   “奴才托合齐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万福!”   “起来吧。”榕英语气欢快,原来是她的假想情敌啊。   托合齐抬起头看看他,笑道:“爷今儿个很高兴?”   “是啊。”榕英痛痛快快点头,最近被林氏那事烦得不行,刚巧和胤礽换了个身子她自然不想委屈自己,而且现在宫里头没人坐镇,太子最大,这种无人敢管的感觉实在叫人膨胀。   自穿越以来束手束脚的榕英莫名有种想找事的冲动。   不过,她忍住了。   “有何事找孤。”   托合齐凑近耳语道:“一鸣大师邀您前去普胜寺手谈一局。”   榕英皱了皱眉,瞟他一眼。   托合齐是个心细的,见状便询问:“是否要奴才回绝?”   “不必。”几经犹豫,榕英还是决定去看看,不怪她,实在这神秘兮兮的模样有些勾起她的好奇心了,还不知道胤礽竟然还和普胜寺方丈有交情呢。   就这样,背着真太子爷,榕英这个披着太子壳的假货大摇大摆出了宫。   “恭候太子爷大驾。”   跟着引路的僧侣来到禅房,慈眉善目的白胡子和尚便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苍老的嗓音温和有礼,令人十分有好感。   榕英不着痕迹打量着他,总觉得在这么睿智的人面前自己有些无所遁形,不禁紧张:“一鸣大师。”   幸好,老和尚一直微微笑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伸手示意她在蒲团上坐下来,“太子爷请。”   “请。”榕英撩袍落座。   屋内禅香袅袅,二人无声,只余落子时的清脆声响,时急时缓,太阳逐渐西斜。   落下最后一子,榕英认输了,诚恳道:“甘拜下风。”   姜还是老的辣,尽管榕英自认棋艺不差还是输得溃不成军,她甚至怀疑这老和尚放了水,输得心服口服。   “殿下谬赞了。”一鸣大师垂首施礼。   理了理衣袍,榕英抬头,老和尚依旧握着佛珠含笑看她,却叫人心里有了些许的不宁。   相熟的人是能够辨棋识人的,她与胤礽棋风不同,落子便露了破绽。   老和尚捻动佛珠,岿然不动,似乎毫无所觉。   榕英心下有了些计较,起身告辞:“孤还有些事,这便回宫了。”   “殿下留步。”   榕英停步。   “老衲有一言相赠。”   榕英:“大师请说。”   一鸣大师念了声佛号,目光矍铄,几乎能叫人看见满身佛光,他道:“向死而生,破死局,得生门。” 第29章 受伤了(已修) 暴戾   向死而生,指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老和尚说的是她的生死劫?还是胤礽的生死劫?又生又死的,一听就很危险,榕英咬着手指心乱如麻。   马车突然剧烈一晃停了下来,榕英猝不及防,差点摔了出去,不悦道:“出了什么事?”   外面驾车的是托合齐和陈林,只听托合齐沉声道:“殿下小心,有些不对劲。”   榕英怔了怔,脑子里顿时冒出刺客两个字。   空气中有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只听细微的树叶沙沙声后,托合齐压低声音:“来者不善,人数不少,等会儿奴才拖住他们,您赶紧走。”   “那你怎么办!”榕英着急道。   “奴才自会脱身,爷不必担心。”说完这一句便听到陈林惊呼一声,外头已经乒乒乓乓打在了一起。   榕英掀帘一看便忍不住想往后缩,只见他们前行路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十多个粗布短褂的蒙面人,个个膀大腰圆身手了得,使什么武器的都有,身形颀长的托合齐战在当中,一柄雪亮长剑使得风生水起,剑起落下都是一串血珠,转眼间已经伤了对方三人。   榕英心急如焚,只自责自己没能把胤礽的本事都学一学,不然也能帮上一二。   电光火石间一枚暗器射入马身,马儿嘶鸣一声倒地身亡,算是彻底绝了他们逃跑的便利,马车上的榕英和陈林也灰头土脸滚落下来。   “主子!”拼命拦截敌人的托合齐大惊。   陈林扶着榕英爬起来,满头冷汗的拉着她往反方向跑,“爷快走!万琉哈大人双拳难敌四手,怕是阻拦不了多久!”   今日这趟门出来的突然,又离得近也没做什么准备,暗卫也没带,没成想会在自家门口遇了刺,太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榕英咬牙往前跑,只能暗暗祈祷殿后的托合齐不要有什么事。   普胜寺设立在城郊,坐马车从城门过来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只要逃到那里贼人必定不敢再追击,只是现在的情形实在难以为继,人的两条腿如何比得上马。   身后追兵赶来,也不知道孤身应敌的托合齐如何,陈林又猛的摔了下去,面色惨白。   “陈林!”跑在前头的榕英折返回去,陈林往回一看顿时急了,猛推榕英催促她,“爷别管奴才了!奴才没用方才摔伤了腿,您快走吧!”   榕英紧攥住他胳膊,眉头紧紧皱成一个井字,她虽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但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丢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独自逃命,她做不到,何况她一个人也跑不远。   她若死了,胤礽又该怎么办,康熙和阿哥们远在草原征讨噶尔丹,太子一死势必朝堂大乱,万一康熙他们赶不及回来,必定酿成大祸。   “爷——”陈林大急,挣扎着起身挡在榕英身前,直接面向逼近的蒙面人。   陈林厉声道:“你们可知你们伤的是谁!若是叫我家老爷知道必定要你们碎尸万段!”   带头的蒙面人露出双凶狠虎目,有一道蜿蜒疤痕从左眉斜过眼睛鼻梁钻入面巾下,手握一把大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靼子的命,死不足惜!”   榕英瞳孔猛的一缩,抱着陈林就地一滚,余光瞥见刀光一闪,榕英狼狈的回头看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蒙面大汉手中大刀直直砍入地底莫入小半。   一击不成,那人目光顿时阴沉下来,盯在榕英身上就宛如刺出獠牙的猛兽,转瞬就会扑上来把猎物撕成碎片。   眼看他举步过来举起刀,榕英呆呆跌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血光四溅。   啪!   上好的青瓷茶盏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茶水淌了一地,甚至有星星点点溅在了胤礽裙摆上,染出点点深色斑痕。   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胤礽聊着的林氏被吓了一跳,手掌抚着肚子微露恼意,冲口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妹妹哪里招待不周?”   胤礽蹙眉摸着心口,丢下一句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便快步离去。   林氏看着他扬长而去,嘁了一声,这个太子妃尽学殿下讲话,什么毛病。   走出老远的胤礽暂且顾不上她,从方才就心下突突直跳,老觉得不安心,索性领了兰月明月上养心殿去寻自家福晋,心下想着这丫头啥都不会,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跟那堆折子大眼瞪小眼呢。   没成想却扑了个空,胤礽心里嘀咕了一句又折回毓庆宫,问了巡逻守卫才知道那丫头携了陈林和托合齐跑出宫去了。   胤礽按着额头迸起的青筋,咬牙暗骂,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宫里面也就算了,随她怎么折腾也没人敢说,如今居然都敢不跟他说一声就跑出去。   心情不爽的太子爷关起门生闷气,心想着等她回来非得好好立立规矩不可,仗着他的宠爱这是要上房揭瓦了。   不成想,到了傍晚人是回来了,却是横着抬进宫的,一同抬回来的还有重伤的托合齐和伤了腿的陈林,宫里一下子乱了套,连仁宪太后都闻声赶了过来,红着眼眶默念阿弥陀佛。   宫女太监快步来去,从屋子里端出来的水都是被血染红的,胤礽被那血色刺得眼睛生疼,一股戾气陡然升起。   坐了许久,久得胤礽都恨不得闯进去,太医终于出来了。   “回太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太子爷已经没事了,幸好没伤着筋骨,又及时点穴止血,熬过了今晚的发热便没什么大问题了,静养个把月便可。”几位被急召来的太医也是虚惊了一场。   仁宪太后听了才松下一口气,双手合十合眼念了几句菩萨保佑,身子晃了晃竟要倒,好容易松懈下来的太医又紧跟着把太后送回宁寿宫,好一番忙碌。   胤礽这会儿才进去房里,便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带着水汽惨兮兮的看着自己,满腔怒火瞬间熄了个干净,也不忍心再责骂了。   榕英伤在了左肩膀到胸口的一刀,伤口不长却皮开肉绽,疼得厉害,她都惊讶自己竟还能保持着清醒,并带着满头冷汗软绵绵撒娇,“好疼啊嘤。”   “别嘤了。”胤礽坐在床沿,将旁边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了的何嬷嬷和兰月等人赶了出去,这才没好气的握了握榕英右手,心疼道,“让你到处乱跑,该!”   榕英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淌进了头发里,越哭越狠抽噎起来身上绷带又开始沁出血色。   胤礽急了:“不许哭了!”   “嗝!”榕英猛的停住,打了个哭嗝,眼睛红红,眼眶红红,鼻头也红红,可怜又可爱。   胤礽轻叹,他如今才知道自己这张脸也能哭得这么楚楚动人,这么让他心疼。   这么多的眼泪,都快要把他淹没了。   “不许哭了。”胤礽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是缓了下来,柔声哄着,“不哭了,我见不得你哭,心疼的紧。”   “疼……”榕英扁着嘴挠挠他掌心,“要抱。”   “会碰到你的伤口的。”胤礽抽出手帕给她擦汗和满脸的眼泪,再给她抿抿鼻涕。   榕英格外倔强的小小声:“要抱抱。”   胤礽没办法,只得爬进床内侧,小心的让人靠进自己怀里,双手避开伤处虚虚搂着,“抱着了。”   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又开始哭鼻子,一滴一滴落在胤礽颈间,滑进了衣领,几乎灼伤了他的心。   “别怕,没事了,有我在,不要怕。”   榕英今天被吓坏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只恨不得浑身都黏在胤礽身上,哭的止都止不住。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孤虽说久居深宫,出宫次数也不少,怎么你跑出去这么一次就叫贼人给盯上了呢?嗯,你说你多倒霉。”胤礽轻柔的抚摸着怀中人的脑袋,把她的长辫子握在手中把玩,口中絮絮念叨。   “我怎么知道。”还没哭够的榕英吸吸鼻子,委屈得不得了。   “疼得厉害吗?”胤礽关切。   “厉害。”榕英老实点头,皱着眉头脸色发白。   “先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起来喝药,到时候再吃点东西。”胤礽摸摸她汗津津的脸蛋,凑过去亲了两口,“没事的,等会儿药效发作起来会不那么疼,再忍忍。”   “嗯。”榕英紧紧抓着胤礽一只手,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胤礽搂着她脑袋小心翼翼的调整了姿势,生怕弄疼了她,见伤处没有再沁红才放心,又把薄被往上扯扯盖住她腹部。   做完这些他才骤然沉下脸色,俊俏的面容一下子添上了几分阴鸷,眉间带煞。   看来是他成亲后脾气太好了,让人把他这个曾经有过暴戾之称的太子当成了软柿子捏。   他的人他都没舍得伤分毫,如今却在他眼皮底下被人伤成这副模样,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哪怕上天入地,他也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一片片削光血肉!   午夜过了子时,榕英果然发起了热,整个身子都滚烫滚烫烧得通红,还说起了胡话,一会儿不停的叫胤礽名字,一会儿又开始哭着喊阿玛额娘,身子动个不停,不一会儿刚换的绷带又开始渗血。   胤礽知道自己的身体还不至于受了个刀伤就这么虚弱,归根结底还是自家娇娇弱弱的小福晋吓着了,这么一想更加心痛,整整一晚就守在床边,凑在意识模糊的榕英耳边一遍遍的应着她的呼唤。   天边破晓,热度总算是退了,胤礽累得趴在床沿就睡了过去,手中还紧紧的攥着榕英的手。 第30章 苏醒了(已修) 字迹   榕英是被呛醒的,身子震动扯得左边肩膀疼到麻木。   “痛……”话一出口嘶哑粗粝,喉咙口干涩的咽咽口水都像吞刀子,察觉唇边压着的冰凉物体和触碰着嘴唇的湿润连忙喝了两口。   “还要不要?”   榕英哼唧一声,下一杯水果然很快的递了过来。   缓和了强烈的干渴,榕英终于有力气掀起眼皮往外扫了扫,眼前仿佛蒙了层纱,用力闭了闭再睁开才好些。   她看着眼前放大的自己的脸,反应了一会儿才蚊子叫似的喊了一声:“相公……”   “现在知道叫相公了。”胤礽抽出手帕凑过去细细擦去她嘴角水渍。   榕英仔细回想了一下,几乎整个晚上她都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一会儿又仿佛掉进了一个火炉里,间或夹杂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现代的,古代的,包括现在正在她身体里的胤礽。   “我,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榕英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胤礽看在眼里,暗笑:“有啊。”   “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还是不要知道了。”胤礽端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正好,“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榕英观他神色如常便放心了,张开嘴巴:“啊~”   伤药中有些安神的效果,榕英眨眨眼睛觉得困倦,但先前睡了那么久现下便有些想再睁一会。   “爷,陈林和托合齐怎么样了?”   “命都保住了,托合齐重伤昏迷还没醒。”胤礽神色阴沉,愣是将樱色的好看唇瓣抿成了线。   听到回答榕英才放下了心,神色又萎靡起来,“早知道我就不出宫了。”   胤礽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在这个时候冲人发脾气,伸手盖在榕英眼睛上,“睡觉!”   “……哦。”   榕英眨眨眼,睫毛轻轻擦过覆在脸上的手掌,有光线从指缝中漏进来,她合眼小声撒娇:“你要陪着我。”   “你乖的话孤就陪着。”胤礽面无表情,语气却是缓了下来。   直到她再次熟睡过去,胤礽收回手迈出门,将药碗递给替陈林顶班的太监,“好生伺候着,爷醒了立刻告诉我。”   “是。”   兰月和明月跟在他身后,胤礽身形微顿,道:“本宫去透透气,你们别跟着。”   守了一夜到天亮就眯了小会儿,他面上带着疲倦,眸色冷淡中泄露出几许压迫感,兰月赶忙福身应是。   目送自家主子消失在拐角,明月才拉拉兰月的袖子,皱着脸小声道:“兰姐姐,主子这几日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我刚刚都不敢看主子。”   兰月低低斥责了一句:“好了,主子的舌根子你也敢嚼。”   明月吐吐舌头乖乖闭上了嘴。   快步走回榕英所住的院落,胤礽随口安抚两句应付了面露担忧的何嬷嬷,关起门皱着眉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绕到桌后铺开一张宣纸,磨墨。   大约一炷香不到,他举起信纸抖了抖。   信中字迹,赫然是模仿的榕英。 第31章 要重罚(已修) 取信   “孙儿真的没事了, 有下人伺候着就可以了,皇祖母您别忙活了。”   榕英披着件外衣靠坐在床上,再次无奈的重复。   修养了小半个月, 总算能被允许动一动了。   仁宪太后瞪瞪眼, 从嬷嬷手中接过递来的的布巾给榕英擦擦手和脸,没好气的说:“你给哀家老老实实呆着, 朝堂上的事先放放, 那么多的大臣总不是放着好看的,没了你就不行了。”   榕英扁扁嘴,那奏折都快堆成山了,没办法,只能搬回来偷偷的叫胤礽处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捅到了太后那儿, 这下可好了,老人家亲自来盯着。   “皇祖母消消气, 孙媳妇今后定好好看顾着他, 坚决不叫他再碰了。”门外进来一人,秀美带笑的面容从帘后露出来。   “福晋来了。”榕英求救的看向他,挤眉弄眼宛如抽筋, 实在是被老祖宗亲自照料让她坐卧难安。   胤礽放下手中托盘, 端起汤药吹了吹,转眼瞥见苦着脸的榕英, 只当没看到,“爷先把药喝了。”   见他舀了一汤匙黑漆漆的药递过来,榕英忙往后躲了躲,连声道:“福晋客气了,孤自己来就行了。”   说罢用完好的右手接过碗一饮而尽, 喝完只把碗往胤礽手里一塞,满嘴的苦涩让舌头都麻木了,恶心欲呕的痛苦感让她僵着脸一动不动,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变。   正苦苦熬着打算硬挺过去,两根白玉般的手指拈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榕英下意识嚼了嚼,齿颊都是腻歪的甜意,直入腹腔。   “多谢福晋了。”榕英眉飞色舞。   胤礽勾勾唇角,给她擦嘴。   仁宪太后看着小俩口自然又亲密的相处,心头感叹,津津有味的看了会儿才道:“没成想咱们保成小时候不怕苦,这长大娶了媳妇儿反倒是娇贵了。”   老太太说话时的兴致盎然浓得都快溢出来的,一脸的你们继续别理我。   榕英脸一垮,抬眼去看面前的真·不怕苦·太子,正对上一双看戏的杏眼。   她干笑两声。   “行了,哀家就不打搅你们了。”仁宪太后站起身,胤礽也起身去送。   送至屋外,仁宪太后回身携起胤礽双手拍了拍,慈祥的眼里尽是满意,“保成媳妇儿啊,这段日子你受累了。”   胤礽忙摇了摇头:“皇祖母言重了,这都是孙媳妇分内之事。”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果然是个好的,仁宪太后暗暗赞叹,又嘱托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胤礽目送太后出了院子,眼底都是暖意。   仁宪太后虽然并不是他的亲祖母,但那份舐犊之情绝对货真价实,更难得的是她能做到对每一个孙子孙女都一视同仁,从不会因为哪个身份贵重些或哪个低贱些而有所轻视。   可能也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吧,除了不会说汉话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好来,就连曾由她抚育过的五阿哥胤祺都沾染了几分佛性,心性甚善,为人淳厚。   胤礽回屋,瞧见伸长了脖子的榕英,没好气骂了句:“老实点,回头伤口扯着了别又喊疼。”   榕英撅撅嘴巴躺好,然后眼巴巴看着他。   “做什么盯着孤?”   “爷怎么都不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从出事至今,胤礽是一个字都没问,反倒是榕英自己在这里七上八下的。   胤礽闻声,下巴一抬,眼一横,“瞒着孤跑出宫去?”   “呃……”   “冒充孤去赴约?”   “……”   “遇上刺客不知道跑,还顶着孤的身体逞英雄?”   “没有逞英雄。”榕英弱弱反驳,“我总不好丢下陈林独自逃命吧?再说没有人保护我也跑不掉啊。”   在胤礽越来越严厉的目光下,榕英声音逐渐消失,最后低下了头。   “能护主子平安便是功臣,即便身死孤也会厚葬他们,并妥善安置他们的家人。”胤礽再次发问,面沉如水,“你知不知道皇太子若是遇刺身亡了,会有什么后果?”   榕英张张嘴神情无措,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如今康熙和成年阿哥们都不在京城,皇太子死了必定引朝廷动荡,若有人趁乱谋逆都是有可能的,只凭没有一点实权的太后和蜗居在女子身体中的胤礽,势必危急万分。   “呃,我知道的,可是……”   胤礽也没有要她回答,只是继续说:“错已经酿成,好在你平安无事,陈林和托合齐也算将功折罪,孤可以从轻处罚。”   榕英松了口气。   胤礽瞥她一眼,“至于你?”   “我?”榕英心提了起来,试图撒娇,“啊,我也要罚吗,我这么柔弱你居然忍心罚我。”   “当然要罚,还要重重的罚!”胤礽故意吓唬她,一字一顿的说。   榕英呆了呆,吓哭:“我还受着伤呢。”   胤礽斩钉截铁:“当然是等咱俩换回来咯,或者等你伤好了再罚,总之!非罚不可!”   这小妮子越来越大胆了,不教训不行了。   榕英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怨念的看着扬言要重罚她的太子爷。   “你觉得孤做得不对?”   “哼。”   “你还敢哼我?!”   榕英扁嘴:“好嘛好嘛,我错了嘛。”   面对黑着脸的太子,榕英暗暗决定自己以后要乖一点了,脑袋里一阵乱想又想到普胜寺老和尚说的话。   “一鸣大师……”   胤礽看她,眸色沉静:“怎么?”   准备好的话在舌头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出口的变成了别的话,榕英问道:“一鸣大师和爷是朋友?”   “嗯,意外之交。”想了想胤礽微微皱眉,“今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不许再去了,告诉孤来处理。”   榕英不知他怎么突然变脸,有点犯怵,乖巧点头。   “那老和尚不是一般人,跟他处久了你必定露出破绽。”胤礽好心解释了一句。   “这,这样啊。”榕英有点心虚的挪开了视线,说的太晚了,也许可能大概十有八九她已经自己把秘密捅出去了。   胤礽看了看她,没说话。   两人一坐一躺,空气格外安静。   胤礽叹口气,扶住额头,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突然,榕英表情凝重起来,在床上一点点蠕动。   “又整什么幺蛾子。”胤礽皱眉,伸手按住她的身体。   “不是……”榕英憋得额头冒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想……出恭……”   胤礽摸出恭桶摆到屏风后,小心翼翼把人从床上弄起来再扶过去。   “小心伤口。”胤礽索性叫她半边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防止伤口崩裂。   榕英叹口气,木着脸生无可恋的摸出东西放水,哗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不论是在太监还是宫女面前她都能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当自己是个男的,偏偏在胤礽面前拉不下那个脸,还偏偏每次都丢脸。   不管胤礽尴不尴尬,反正她是觉得脸都烧起来了。   正巧瞅见的胤礽不客气的嘲笑她:“孤看自己的身体,你害什么羞?”   榕英扭着脸不说话,躺回床上便闭眼睛装睡。   胤礽也不拆穿她,配合的出去了。   “旁人若是来的话就说爷歇下了,请他们回去。”他低声吩咐。   “奴才省得。”门口的太监躬身应下,他叫林钰,是陈林一把手带上来的徒弟,陈林如今还被禁着,曾经陈林做的事便暂且交给了林钰。   胤礽挥退身后跟着的随从,转道去了一处偏僻的小道,小道尽头是座假山群,两座假山衔接处形成了天然的缝隙,胤礽探手进去摸了摸,再伸出来手中赫然多了一封小信。   往日里都是由信得过的人来取,如今却是不方便了,胤礽只得自己亲自避开人来拿。   他没有贸然打开来看,将不足巴掌大的小信塞进暗袋里便掸掸衣袖离开了这里。   途经大李佳氏的文竹轩时脚步稍顿,胤礽赫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月余没来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了,若不是现在有些事,倒可以进去坐坐。   胤礽摇摇头,看了一眼便径直往前院去。   前面便是个小园子,姹紫嫣红的风光倒是好,盛夏却又太热。   正要走过去耳边却传来了些细微的说话声,带着奶音,似是孩子。   胤礽前行的脚步缓了缓,调转了方向。   走近些才看到了那个被灌木丛遮挡的小身影。   “阿克敦?”   蹲在地上碎碎念着什么的胖乎乎背影僵硬了一瞬,然后便近乎连滚带爬的站起身转了过来,还差点自己左脚绊了右脚,他小手紧紧攥着袖子,肉乎乎的脸蛋带着惊吓,嗫嚅着喊:“嫡额娘……”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奶嬷嬷和随侍的下人呢?”胤礽不悦的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便沉下脸,心下迁怒大李佳氏。   “儿子……儿子趁午睡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嬷嬷他们不知道。”阿克敦仰头看着他,怯生生的小声解释。   “赶紧回去。”胤礽下意识摆出了平日里的严父姿态,更把阿克敦吓得退了小半步,却踌躇着没挪脚。   胤礽觉得奇怪,打量着自己的长子道:“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儿子告退。”说完小孩儿便垂着脑袋一溜烟跑走了。   越来越没规矩,胤礽抿唇看向刚才阿克敦所站的位置,不禁愣住了。 第32章 难产了(已修) 恐惧   先前林氏在花园摔倒一事尚没有着落, 胤礽便和榕英换了身体,紧接着榕英又出宫遇了刺,这一来二去都快两个月了, 林氏那事竟是搁置了下来。   这会儿冷不丁回想起来, 刚才阿克敦所站的位置赫然便是林氏滑倒的地方。   胤礽心中有了一番结论,回头看看阿克敦离开的方向, 思来想去还是暂且将此事搁置了。   回到房间取出小信, 抽出里面的信展开看了看,上面只有两行小字:   一鸣退居监寺,闭门谢客。   当日从陈林口中得知一切起因是因为普胜寺一鸣的邀约,胤礽便觉得蹊跷,这老和尚向来不主动联络他的, 更何况只是为了一盘棋, 偏偏又正撞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由不得他不多疑。   胤礽很清楚这个老和尚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本领, 他在之前见识过许多次, 而这次轮到了自己。   作为朋友,胤礽可以和一鸣侃侃而谈,而作为太子, 他已然起了杀心。   当日寄出模仿榕英笔迹的信一是为了试探, 二则是警告,一鸣是的聪明人, 没有越过胤礽最后的底线,否则现在普胜寺前方丈怕是已经圆寂了。   一旦有所异动,胤礽派去监视的人会毫不迟疑的把他杀掉。   知音难觅,但触及禁区,也是可以赶尽杀绝的。   日子转瞬即逝, 康熙已经传信回来,昭莫多之战大捷,噶尔丹之妻阿奴已经战死,噶尔丹军队损失惨重,仅率数十骑逃走,已经不足为惧。   捷报传来,举朝皆欢。   “爷怎么了?”外头天热,榕英仗着自己带了伤整日里窝在屋子里悠哉享乐,嘴里吃着时令的水果,还有小宫女打着扇子,爪子又忍不住隔着衣服抠了抠褪得差不多了的痂和粉色的嫩肉。   胤礽示意宫女退下,用力拍下榕英摸向肩膀的手,威胁道:“你再挠一下试试。”   “不挠,不挠。”榕英缩回手讨好的冲他龇着牙笑,乖乖的啃苹果。   胤礽坐在桌子一侧便不吭声了,脸色倒是看不出喜怒,榕英最熟悉他的神态,一看就晓得这人现在怕是心情不太爽快,也就不上去凑没趣了。   “林氏那事不用查了。”   “哦……啊?”榕英边吃边胡乱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脑袋歪了歪费解道,“为什么啊?爷最近在查这事儿?”   “问那么多做什么,孤说不用查就不用查。”胤礽满脸不耐烦。   “那林妹妹那里怎么交代?”榕英拍拍手上的零食碎屑抱怨道,“您说不用查了,到时候林妹妹记恨的岂不是我。”   胤礽道:“人抓到了,是个偷油的小宫女,不慎打翻在园子里,孤已经交与林氏处置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榕英不吭声。   “听到了没有?小聋子?”胤礽磨了磨牙,无奈的俯身捏捏她耳朵。   榕英:“有猫腻。”   胤礽戳她脑门:“怎么这么没点眼力劲儿?一天天的就知道跟我唱反调。”   榕英捂住脑袋:“知道啦,我不提就是了,总归也就是虚惊一场,你要是都弄好了也省的我出力了,嘻嘻!”   这傻乎乎的,好在捞了个太子妃当,日后母仪天下,不然在后宫还不被别的女人给活吞了,胤礽无不担忧的想。   太子遇刺,非但没有告知战场上的康熙等人,连当初对外的说法都是感染了风寒不得见客,为了防止榕英漏馅,连索额图都一并拦在了外面,只让他在朝上多多费心隐瞒。   如今“病愈”,大批大批的礼物流水般的从宫里宫外涌进毓庆宫,包括知情的大福晋与三福晋等人也命人送了礼过来问候。   榕英和胤礽在房里清点着账簿,一边念叨着:“林妹妹约莫再有个把月也快生了,该打个长命锁备着,小孩儿的衣服也不知道够不够……”   费心费力为别的女人生孩子操心,真是够了。   胤礽坐在旁边看着书,时不时应和两声。   扣扣扣!   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陈林的声音传来:“爷!大福晋那边发动了!”   榕英和胤礽诧异,迅速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按日子算起来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榕英纳闷。   “南三所那边来报时说是突然就见了红,只怕要……”剩下的话陈林没敢说,但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   榕英二人赶到的时候,厅堂里已经聚了一堆人,惠妃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几位福晋连带挺着大肚子的三福晋都来了,见二人进来忙起身请安。   榕英摆摆手,道:“惠妃娘娘,里面情况如何?”   惠妃摇了摇头:“太医还在里面诊断。”   她这儿媳妇从生了四个丫头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等了几年才怀上这一胎,小心翼翼保了这么久几乎是安胎药当饭吃,临到头却又出了事,菩萨保佑,可千万要是个男孩啊。   房门紧闭一点情况都看不见,榕英忍不住焦灼起来。   胤礽按了按她的肩膀,榕英回头正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眸,六神无主的心稍稍定了些。   胤礽环顾一圈将视线定格在脸色微微泛白的三福晋身上,皱皱眉头道:“三弟妹,你身子重,别等了先回去。”   这边够乱了,要是再把这位吓出个好歹就糟糕了。   三福晋本也有些被惊着了,胤礽的提议正和她心意,便回去等消息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房里的宫女便惊慌的跑出来。   “太医说,福晋……福晋难产了!”平日里沉着冷静的大宫女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句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所有人心头,没有人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   女人最怕的就是难产,更何况大福晋身体本就不好,更是险上加险。   惠妃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冲上去就道:“怎么会难产?!”   胤禔还在外面打仗,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这个做额娘的好好看顾着媳妇儿,婉柔若是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怎么和胤禔交代。   没有人注意到,胤礽瞳孔猛的一缩,掩在宽大袖中的手指颤了颤。   姗姗来迟的仁宪太后刚踏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也幸好老人家听不懂汉话,只看着众人神情凝重忙追问榕英:“保成,老大媳妇儿怎么样啊?”   榕英见又来一个大人物更头疼了,大福晋怕是不好,等会儿老太太再情绪激动一晕简直鸡飞狗跳。   “离大嫂生还久着呢,皇祖母您先回去等着,这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呢,等大嫂生了我们一定马上告诉您。”   仁宪太后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担心,现在当然不肯就这么回去,榕英拗不过她,只好同意让她在偏殿坐着等。   屋内的痛呼一声比一声隔得久,一声比一声更弱,宫女又一次从屋里出来,扑通跪下,边哭边道:“太医说,抱大还是保小,怎么办,呜呜呜……”   惠妃身子晃了晃,精神恍惚之下她用力握了握拳头,修剪漂亮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身边传来了铿锵有力的清朗声线。   “两个都要!”   惠妃回头,看到的是太子坚定的目光,他紧抿着唇线,见跪在地上的宫女只顾着哭又加重语气喝道:“孤说两个都要,大人小孩都得活!去告诉太医!”   宫女抹了抹眼泪,重重点头奔了进去。   惠妃心下正乱着,理智告诉她应该选择孩子,可想想自己儿子对那伊尔根觉罗氏的黏糊劲儿,嘴唇颤了颤终究是没有开口。   “惠妃娘娘恕罪。”榕英拱手一礼,坚定道,“孤以为,若是大哥在这里,他也会是和孤一样的选择。”   大阿哥和大福晋伉俪情深在宫里面是出了名的,榕英虽然不是很喜欢大阿哥的为人,但大福晋人还不错,她想争取争取。   “太子不必如此,你是对的。”惠妃苦笑,她那个倔驴般的儿子最喜与她唱反调,若知她有心舍母留子,怕是连她这个额娘都不愿认了罢。   榕英有些不忍,劝慰道:“惠母妃安心,大嫂和小侄儿必能平平安安的等大哥回来。”   惠妃长叹一声:“承太子吉言,但愿如此。”   不多时,那名宫女又一次从屋里出来,道:“太子妃娘娘,福晋想见您!”   榕英差点就要往里冲,猛的想起自己现在是太子,顶着太子妃壳子的胤礽还在边上站着呢,忙过去拍拍人。   “喊你呢,快去快去!”   胤礽垂着脑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隔了会儿才缓缓抬起头,面上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恐惧飞快闪了过去,他点点头,极快的整理好自己不正常的情绪,跟着进了屋子。   屋内血腥气极浓郁,甫一进门便满头满脸盖过来,几乎将人熏翻,屋子里众人甚至赶不及给他请安,拼命挽救着躺在床上的人。   说话声,喘息声,窸窸窣窣物品碰撞的声音连成片,人站在其中,忍不住就要发起抖来。   比如胤礽。   他的手抖得厉害。   死亡的气息清晰的环绕着这间屋子,也缠住了他,呼吸间收进去的血气憋得他头昏脑胀,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心脏。   是恐惧。 第33章 凯旋了(已修) 托孤   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大福晋仿佛有所感应, 睁开了眼睛。   “福晋!”领着胤礽进来的宫女惊喜的扑过去,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快!拿姜片垫到福晋舌头底下!”   听得人醒了,太医在屏风后喜出望外, 指挥着接生嬷嬷往她舌根下塞了姜片。   大福晋几近涣散的瞳仁聚在宫女面上, 定睛看了许久,似乎辨认出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又缓慢挪了开去, 在周围人的脸上一个个辨认过去。   宫女察觉了她的意图, 赶忙在她耳边道:“福晋,太子妃娘娘来了,您看看,她在这儿!”   胤礽走过去,宫女膝行着让开一个位置。   大福晋看着他, 消瘦的脸颊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轻喊了声太子妃娘娘,声音飘忽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就像她的人一样。   胤礽对大阿哥没什么好感, 跟这个大嫂自然也没什么交集,但他记得印象中这个女子还不是现在这样瘦骨嶙峋的模样。   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低头看看, 是大福晋吃力的在拉他的手, 冷得像冰块,细得像枯枝。胤礽顿了顿, 主动伸了过去握住,低唤了声:“大嫂。”   这是最真心的第一次呼唤,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我的孩子,劳娘娘费点心看顾……”她没什么力气了,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几口气, 脸色越见灰败。   “为什么把你的孩子托付给我,我……太子爷和大哥一向不和,托付给惠妃娘娘或者太后娘娘岂不更方便?”胤礽不解的问。   大福晋盯着他,低低道:“你会是大清的皇后……”   因为你会是大清的皇后,母仪天下,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管她的孩子是男是女,能得到皇后的一份护持,在将来只要不出大差错,那这辈子就平安了,平安就好,这是她做额娘的对孩子最大的期望。   胤礽面露惊讶,大嫂竟然这样坚信他一定会即位,作为大阿哥的妻子她居然会是这样的想法,实在出乎意料,“你这么信任我?若我对你的孩子不利呢?若将来大哥他与太子争夺,若你的孩子做错了事呢?”   大福晋神色黯然,吃力道:“到时候我也看不到了,至少在这之前,我信你。”   胤礽定定看着她,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把孩子生下来,不然这个约定就不作数。”   大福晋颊边露出一丝笑,又一轮缩痛袭来,她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挺起上半身猛的用尽最后的力气,舍命一搏。   胤礽和大福晋交握的手一瞬间被抓得剧痛,在这股大力消失的瞬间,胤礽扭头看过去,正见嬷嬷从她腿间抱出一个青灰色的黏糊糊肉团子,小得厉害,才大人两只手掌大。   “怎么不哭?”胤礽问。   接生嬷嬷带着喜色的脸色剧变,立刻将孩子抱到太医那儿去,又是倒提着拍打,又是用布巾擦拭口鼻,好一番忙活才听到细若奶猫的哭声响起,有一下没一下的,听得人揪心,生怕这孩子下一秒就没了气。   胤礽又去看大福晋,却觉得不对,忙去探鼻息,顿时脸色大变:“太医!”   太医一窝蜂从屏风后涌过来,使尽浑身解数之后还是摇了头,齐齐跪下道:“臣等无能,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原还带着希冀神色的宫女瘫软在地上,傻愣了片刻才爬过去哆嗦着摸自家主子的手,下一瞬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门外众人被这凄厉的哭喊一惊,心中悚然,惠妃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脸上再维持不住得体的仪容,跌坐在椅子里。   门开后,太子妃怀中抱着襁褓,面容哀戚。   “生了,是个男孩儿。”   惠妃面露喜色,上前去抱过孩子看了看,虽然看着瘦小好歹是个男孩儿,迭声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胤礽接着说出剩下的话:“大福晋,薨。”   众人嘴边恭喜的话还没出口,前一刻新生的喜悦便被逝去的悲伤所覆盖。   凌晨的黑夜中,这个苦命的女人来不及看一眼自己唯一的刚出生的儿子,便永远离开了。   带着大福晋薨逝这一消息的信件寄到康熙手中时,大军正驻扎在风景宜人,气候适宜的图拉河附近休养生息,并进行了一次小型的庆贺,让在冰天雪地中受了许多苦累的将士们都饱餐了一顿。   送信的士兵将信呈上来,康熙坐在营帐上首铺了虎皮的宽大龙椅上,众阿哥和将帅各自分坐两边。   康熙哈哈笑着拆开信件:“不知这次宫里头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啊!”   胤禔和胤祉从信进帐开始眼睛就粘在了上面,无外乎往常胤礽送来的信中都会或多或少提到他们怀着身孕的福晋,可以说很贴心了。因此,在这军中无数孤寂的日子他们最期待的都是京城来信。   眼巴巴盯了一会儿,胤禔最先忍不住扬声道:“皇阿玛,信中可有说到婉柔?”   众人顿时爆发一阵哄笑,大阿哥全当没听到,胤祉饮了杯酒,摸摸鼻子,虽然没有大阿哥那么不拘小节却也双眼晶亮的看向康熙。   康熙气笑了:“你们俩,上战场都没现在积极。”   说完低头展信看起来,前面还带着笑,到最后眉头突然一皱,一直盯着他看的胤禔和胤祉自然察觉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康熙将信折起来塞进胸前的暗袋,看向胤禔:“是老大媳妇儿,太子说前些时候见了红。”   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旁人也许不清楚,但在场的阿哥们都知道,大福晋是个药罐子的身体。   胤禔立刻惊得站了起来,失声:“什么!那……那婉柔她……”   “别慌别慌。”康熙将手向下压了压,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你媳妇儿身体不好你也清楚,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你儿子好好的在京城等你这个爹回去呢。”   “儿……儿子?”胤禔刚受了一通惊吓,如今又被惊喜砸了个晕头转向,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我……我儿子?”   康熙笑骂:“不是你儿子难道是朕的儿子?”   “不是,我……儿臣,儿臣太高兴了,皇阿玛恕罪!”反应过来自家福晋居然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自己终于有嫡子了的事实,胤禔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舞足蹈的跟康熙告罪,一激动又踢翻了桌子上的酒水倒在自己的衣服上。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康熙无奈的冲他摆摆手。   “是,儿臣告退!”胤禔一个猛子扎到地上打了个千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胤祉无语的瞅了瞅自家傻大哥飞奔出去的身影,回头看康熙时却意外发现了他眼底的忧色,不禁涌起不好的预感,却见康熙侧向他的位置,微微摇了摇头。   夜深时分,巡逻的士兵在营地中警惕着。   王帐中却还亮着火,康熙捏着手中的信,揉了揉眉心仰天长叹。   “万岁爷,三阿哥求见。”门口的士兵低声道。   “进来。”   胤祉掀开帘子进去,康熙穿着马褂常服站在桌前朝他招了招手:“来看看。”   胤祉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到底,最终凝在结尾处。   ——九月三十日,大福晋薨逝。   半个月前。   “这……”胤祉震惊的抬眼看向康熙,无法言语,隔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嫂真的……”他实在不忍说出那个字,谁都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胤礽亲笔书信,你觉得呢?”康熙背着手踱了几步,看着悬挂起来的巨大地形图,神情悲凉,“世事无常啊。”   这个儿媳妇还是他亲自选的,当初就是看中了那孩子的文静不争,却是个福薄的。   “这件事别叫你大哥知道。”康熙告诫自己的三子。   胤祉点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如今噶尔丹尚在逃,胤禔若是沉溺悲伤只怕要坏事。   可是,“大哥他总会知道的。”胤祉叹息。   “能瞒一时是一时,他那个性子现在若是知道了会出大事。”康熙转过身,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儿臣告退。”   营帐外从河面吹来的风冷飕飕,胤祉打了个寒噤,脑海中止不住的浮现出自家福晋娇美可人的面容,虽然自家福晋比之大福晋身子要健康许多,到底还是心中生怖,想要早些回去守着。   噶尔丹那贼子不知躲去了哪儿,不过要把他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众阿哥中属大阿哥和三阿哥最卖力,领着隶属自己的兵营冲锋陷阵,大阿哥就算了,本就是个热衷武学的莽夫,可连满身书生气的三阿哥都变得这般勇猛,众人都不禁啧啧称奇。   清军对噶尔丹穷追不舍,重重围困之下终于逼得其在阿察阿木塔饮毒自戮,成功取其首级。   康熙帝龙颜大悦,命军队就地休整,于二月初十班师回京。   紫禁城已近在咫尺,离京多日的康熙和诸位阿哥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百姓纷纷夹道欢迎。   城内,皇太子亲率诸文武大臣于白玉阶下相迎。 第34章 生孩子(已修) 生病   康熙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 宫中先后降生了三位小阿哥,分别是大阿哥家的弘昱,毓庆宫林氏所出的弘晋, 还有三阿哥胤祉家的弘晴。   三个孩子出生时日相差无几, 跟赶儿似的,又恰逢除了噶尔丹这一心头大患, 康熙龙颜大悦, 当即便拟旨赐了名,大手一挥说小娃儿们会挑日子,既然满月礼都还没办干脆也挑在一天办了,并且要大办。   榕英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捧着暖炉一手翻看账本挑拣适合往外送的礼, 挑着挑着就叹了口气。   在一边做针线活的何嬷嬷抬头看了看她, 无奈的放下手中活计,去小隔间取出烧得滚烫滚烫的茶水, 倒了杯递给她:“主子小心烫。主子今日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不妨说出来嬷嬷给您出出主意?”   榕英捧着热乎乎的茶杯, 脸蛋往围脖雪白的软毛中藏了藏,垂着眼睛闷闷不乐的嘟囔了一句:“又是一个冬天了。”   何嬷嬷点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是啊, 今年这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厚些, 嬷嬷还记得主子年幼时最喜欢跑出去雪地里玩耍,脸蛋和小手冻得通红, 被福晋罚了都不肯改。”   “额娘……”榕英神情又是一萎,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么久家里怎么样了,还有额娘,小妹和弟弟们。”   “主子。”何嬷嬷感叹般的唤了一声也便没了下文, 嫁入皇家进了这个深宫也便是这个样子了,家再想也是不能随意回的。   这个道理榕英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格外令人感到忧愁,有些沉浸在其中出不来的感觉,大概也是闲下来了想得也多了,文人的伤春悲秋罢了,榕英想了想差点把自己逗乐了。   “嬷嬷。”她懒洋洋的瘫软在榻上晃晃脚尖,惆怅道,“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额娘啊?”   何嬷嬷忍俊不禁道:“主子就是为这个唉声叹气的?”   被直接挑明出来榕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矜持了,干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不但林氏生了,连比我后成婚的三弟妹都生了,我能不急吗!”   她委屈巴巴的扁扁嘴,狐疑道:“我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   何嬷嬷赶忙拦下她的话头,宽慰道:“主子还这么年轻,更何况您和太子爷成婚也才一年多,哪儿就急成这样了,太医时时来请平安脉,自然是没问题的。”   “是吗?”榕英仍旧不大放心,想了想莫非是太子不行?可人家儿子都好几个了呢。   “唉——”   榕英隔着厚厚的棉衣摸了摸自己养出了一点小肚腩的肚子,觉得很受打击,心情越发低落了。   何嬷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生孩子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缘分不到强求也没用,道理谁都懂,真要看开却不容易,她家主子到底年纪轻,又身为被宫中几位大人物寄予厚望的太子妃,难免就要钻了牛角尖。   不过出于小心何嬷嬷还是问了一句:“主子这个月小日子迟了几日了?”   “小半个月吧。”榕英兴致缺缺,“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小日子一向不怎么准。”   “主子!”   兰月从外面踏进来,笑道:“太子爷回来了。”   榕英眼睛一亮,麻利爬起来理理衣服,催促道:“嬷嬷,去把炉子上的热汤端过来。”   何嬷嬷笑着去了,果然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们太子爷有那个能力不见其人就把主子哄好。   带着一身寒气进屋的胤礽看到迎上来的榕英,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却退了步道:“孤身上寒气重,阿英先等会儿。”   榕英不听,偏唱反调,上去就帮着脱下那件被雨雪打湿的大氅,嘴里数落道:“爷今儿是不是又没打伞?既然下了雪好歹等陈公公去接嘛,总是仗着自己披了大氅就没事了,万一感染了风寒……”   “好了好了,孤下次一定注意,保证不让自己湿掉一片衣角行不行?”胤礽一副烦不胜烦的苦恼模样,止不住讨饶。   被他一打岔,榕英剩下的话也吐不出来了,只是干瞪眼:“没有下次了。”   胤礽连连点头,就差指天发誓了,“行行行,孤都听你的行了吧。”   没得唠叨了,榕英悻悻闭嘴,转身去端桌上的汤:“来,去去寒。”   胤礽接过来还没喝,一股子怪异的味道的飘进了鼻腔,顿时嫌恶的拿远,“你给孤喝的什么东西?好臭!”   “什么臭!”榕英指指汤里漂浮的红枣,“是红枣姜汤,以后爷要是再改不掉坏习惯,妾身日日都会备着的。”   太子爷放下那碗姜汤,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坚决道:“孤不喝。”   “会染风寒的。”榕英苦口婆心。   “孤没病,不喝。”坚决。   “真的不喝吗……”失落。   “不喝。”偷瞄。   榕英叹了口气,“不喝就不喝吧,爷自己决定就好。”转身偷抹眼角。   “等等。”   榕英惊喜的转身。   “……拿来吧,孤喝就是了,哭什么,好像孤欺负你似的。”胤礽抿着唇满脸的不乐意,却还是伸出手。   榕英眉眼立刻鲜活起来,高高兴兴奉上去,用勺子搅了搅,显摆道:“爷别嫌弃它味儿重,对身体有好处的,尤其是冬天每天一杯姜汤,驱寒保暖,百病无忧。”   “就属你会说大道理。”   盯了一小会儿,在自家福晋期待的注视下,胤礽勉强自己抿了一口,然后神色诡异一顿,强颜欢笑:“还不错,……唔。”   死要面子的太子爷狼狈的放下碗,用手捂住嘴巴,一手握拳撑在膝盖上,好不容易才压下嘴巴里令他厌恶的姜味,一抬头就猛的瞧见自家福晋正幽幽盯着自己。   “爷是不是不吃姜啊?”榕英揪着袖子上的绒毛,小声问。   “打小就不吃。”擦擦嘴,胤礽瞥她一眼,“孤还当你知道呢。”   榕英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红了眼眶:“你告诉我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   又来了,胤礽扶额,认命的把人抱过来哄:“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孤也没欺负你,怎么又跟我闹脾气。”   榕英吸了吸鼻子,低着头:“没闹。”   胤礽看着她,清冽的丹凤眼就那么静静盯着,他挑眉:“那你说说,你这是干嘛。”   “我也不知道。”榕英自己也纳闷,甩甩脑袋,埋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胤礽有些担心:“是不是大嫂生产那日惊着了?”   榕英想了想,摇头:“没有,倒是你,感觉你才是被吓着了,你那天在外面一直发呆。”   胤礽把人搂紧了些,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有点,我想到皇额娘了。”   对了,仁孝皇后也是难产过身的,难怪他那天那么消沉,榕英心疼的拍拍他后背。   “孤吓坏了。”胤礽搂着怀中的人轻声道。   不只是想起了仁孝皇后,他还隐约回想起一些陌生的画面,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可那个人居然是他的阿英。   光是想一想,就几乎叫他肝胆俱裂。   胤礽蹭蹭怀里那颗脑袋,蹭完突然觉得温度不对,赶忙用手摸了摸,完了扬声一喊,“陈林!”   “哎,爷!”陈林就在隔壁的小间儿里,听声就连忙小跑过来,见状便问,“可是娘娘怎么了?”   “去请太医。”胤礽抱起榕英放到床上用被子裹起来。   陈林不敢耽搁,飞快的就奔了出去。   被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榕英后知后觉,茫然道:“干嘛?”   砰的一个爆栗敲到榕英额头,她吃痛看过去,只见太子爷摆着副黑面阎罗脸冲她吹胡子瞪眼:“额头这么烫你自己不知道?”   榕英缓缓眨眼睛,艰难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额头又摸摸脸,理直气壮:“没有啊。”   太子爷面无表情:“哦,大概已经烧傻了。”   听到动静的何嬷嬷和兰月明月赶忙进屋,胤礽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主子生了病都没人知道?”   三人心下一惊,扑通跪下,“奴才知罪!请太子爷责罚!”   正要再发作,床上传来弱兮兮的呻.吟声:“别那么大声,呜……头疼。”一听说自己在发热,榕英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了,这疼那疼的。   胤礽敲她一记,道:“你要是管教不好奴才孤帮你管,你还嫌孤吵!”   “没嫌,小点声就行……”榕英直挺挺躺着眼神发愣,伸出两根细细的指头戳了戳太阳穴。   太子爷胸口发闷,眼不见为净,转头冲仍跪在地上的何嬷嬷三人发脾气:“还不赶紧把屋子弄暖一些!”   “是!”三人立即立起身四散忙开了。   “哎……”榕英慢吞吞伸出一只手臂挥了挥,“妾身觉得有点热。”   胤礽不忍直视,又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才这么一会儿又烫了不少,无力道:“行了,你别吭声了,老实躺着吧。”   榕英刚刚张嘴。   “闭嘴,孤不想听你讲话!”   “……哦。”   太医很快就冒着风雪赶了过来,拂落一身细雪走进来行礼,“奴才章邯给太子爷,太子妃娘娘请安,殿下、娘娘万福。”   “起来吧,给她看看。”胤礽让开位置,并紧皱着眉道,“她这几日总是心绪烦躁。情绪起伏极大,章太医可知道是什么缘由引起?”   章邯思虑一会儿道:“许多病都可能产生相似的病症,奴才需先诊断过后才能给娘娘对症下药。”   “那就诊吧。”   夫妻二人一站一躺,一个目光犀利如利剑,一个盯着人眼睛一眨不眨,章邯感到稍许的压力,心下也比往常格外的仔细了些,倒是叫他诊出些东西来。   “恭喜太子爷!” 第35章 泡药浴(已修) 秘密   章邯面带喜气拱手道:“恭喜太子爷, 恭喜太子妃,太子妃娘娘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胤礽怔了怔,回想起大军凯旋那日晚上, 那日碰了个巧两人换了回来, 晚间喝了些酒再加上两人也许久没温存自然把控不住,他看看床上还迷迷糊糊的榕英, 喜上眉梢, 急问:“当真?”   “千真万确,虽说如今月份尚浅脉象还不甚明显,若是寻常大夫可能真就忽略过去了,可奴才在此涉猎颇深,绝不会出错的。”   章邯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 他把出的脉从未有错。   胤礽激动的转了几圈, 眉眼皆是掩不住的喜色,他用力抱了抱还在懵圈的榕英道:“阿英你高不高兴!孤要当阿玛了!”   !!!她有孩子了?!!   榕英微微张着嘴, 脑筋艰难的转了转才反应过来, 嘴唇囫囵了几下结巴道:“所以,意思是说……”   她小心摸了摸肚子,像是怕吓跑了腹中脆弱的小生命, 用气音小声道:“我要当额娘啦?”   “是。”胤礽很配合的用气音和她说悄悄话, “恭喜阿英,要当额娘了。”   榕英狠狠拧了男人一把, 傻傻问:“疼不疼啊?”   胤礽冷不丁受此重创,嗷了一嗓子,诧异:“你掐我干嘛!”   “我看看是不是做梦啊。”   胤礽:“……”   “你看你这傻样,孩子要像你还得了。”   看来不是做梦了,榕英也不生气, 美滋滋的凑上去贴了贴面颊,用力蹭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赏!都重重有赏!”   兰月和明月对视一眼,笑嘻嘻道:“太好了。”   何嬷嬷欣慰的紧握双手,又期盼又担忧的道:“都是奴才疏忽大意,张太医,主子这病可会对小阿哥有什么影响?”   这么一说胤礽也反应了过来,紧张道:“太医!   章邯忙道:“太子爷放心,娘娘烧得并不厉害,多半是近日气温突降吹了风染了寒气,若是平常服个几天药便行了,有了身孕的女子却是不能随意用药。”   话落他低头考虑片刻,又道:“这样,保险起见奴才给娘娘开个药浴,里面放上温补的保胎药材,再每隔半个时辰用温水擦身,直到热度降下去。”   胤礽颔首:“下去安排吧。”   看了看屋子里一堆人,他嫌弃的开始赶人:“你们也下去,等会儿药浴安排好了再过来。”   下人们笑称:“是。”   “等等。”胤礽又叫住他们,“记住屋子一定要弄热些,炉子都烧起来,银碳不够用让陈林去内务府再领。”   觉得没有纰漏了胤礽才摆手让她们退下,摸摸榕英额头问:“感觉如何?难受吗?”   榕英歪头思考片刻,皱着眉头认真回答:“妾身觉得自己除了头有些痛和晕,嗯……挺有精神的。”   胤礽煞有介事点点头:“是挺有精神的,就是傻了一些。”   榕英默了默,白了他一眼。   “我就说你这几日怎么了呢,感情不是咱们阿英在闹,是咱的儿子在嫌你这个当额娘的不够细心呢。”胤礽得意洋洋的隔着被子摸了摸她肚子,可真不容易,他终于也要有自己的嫡子了。   “这就儿子啦?”肚子里揣了块宝,榕英行事越发嚣张,斜着眼睛看人,“万一是个小格格呢?”   胤礽表情卡了一下,竖起眉瞪她,吓唬她:“你别胡说,孤的儿子被你说没了孤跟你急!”   还真挺想要儿子的,这就要凶她了,榕英摸了两把肚子阴阳怪气道:“您都有仨儿子了,也不差妾身肚皮里这一个了吧?”   胤礽:“这能一样吗?嘶……你怎么越来越不乖了。”   榕英耳垂一疼,原是被不满的太子爷给掐了把,她摊摊手撇清关系:“好吧好吧,到时候是闺女你可别怨我。”   “那不可能,老三福晋第一胎就得了儿子,没道理你就不行,咱们家阿英天下第一。”太子爷昂着脑袋意气飞扬,格外有自信。   好家伙,差点没给榕英整笑了。   底下人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就过来通知隔壁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胤礽用被子把榕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弯下腰双臂吐力一把抱起,大长腿几步便去了隔壁屋子,一点风都没叫人吹到,兰月和明月抱着准备好的衣物跟在后面偷偷地笑。   等榕英好不容易从被子卷里面挣脱出来,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东倒西歪之时被太子眼疾手快揽进怀里,榕英一把捶在他胸膛上,嗷呜一口扑上去啃在男人胸前,凶巴巴道:“闷死人了!”   太子摸摸胸口牙印,委屈解释:“孤还不是怕你再吹风病情加重嘛。”   “哦,那谢谢你啊。”。   算了,他不和病人计较。   胤礽忍辱负重受了这委屈,然后把下人都叫了下去,兴致勃勃的给榕英脱衣服,再抱到浴桶里。   水暖的甚至有些微微的烫人,鼻端飘着不太难闻的药香,水汽氤氲着蒸腾起来,烟雾缭绕,将整个本就热乎的屋子熏得更加热乎,胤礽额头鼻尖马上就渗出了细密汗珠。   他脱下罩在外头最厚的那件棉衣,挽起袖子抹抹汗,感叹道:“阿英最近又胖了不少啊,孤都看到你肚子上的肉了。”   榕英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立刻恼羞成怒:“那是你儿子的肉,不是我的,我又不胖!”   “才一个月他能长什么肉。”生怕她扑上来咬人,胤礽连忙补上一句,“不过肉多点也好,抱着舒坦,爷喜欢嘿嘿。”   榕英瞥他:“怎的,院儿里的妹妹们硌着你了?”   “又吃啥飞醋。”胤礽好笑的靠在桶边捏捏她丰厚的耳垂,凑过去说悄悄话,“放心,孤最喜欢你了,她们没你重要。”   榕英瞬间多云转晴。   “也没你肉多,哈哈哈哈!”   “……”   榕英气哼哼的用后脑勺对着他,自顾自往身上撩水,舒坦的把自己脑袋以下都埋进去,懒得理某个兴致勃勃宛如打了鸡血的太子。   泡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加了两回水,榕英浑身都泡得红通通还不肯出来,哼哼唧唧耍无赖,被胤礽强行捞了出来。   哎呀,这么舒坦的咸鱼生涯即将被带娃所取代,真是甜蜜又忧伤,榕英一边感叹一边拍掉某人咸猪手。   “干嘛呢干嘛呢,别动手动脚的。”   某咸猪手又流连了两把,故作正经的咳嗽两声,把人擦洗干净套上里衣里裤,复又用厚锦被包裹起来抱走。   榕英被裹得动弹不得,蹬了蹬脚丫子后被无情镇压,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哼唧:“讨厌。”   回屋踢上门,把人放床上抖出来,丢开沾了寒气的被子,把下人准备的新被子抖开盖上去,再细心掖好压平被角。   榕英享受的眯了眯眼,大爷一样使唤人干这干那,假惺惺道:“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能让您这么伺候了吧。”   胤礽嗤笑一声:“谁有那个胆子敢支使孤去伺候他,也就你天上掉馅儿饼,知足吧你。”   榕英怡然自得的晃晃脑袋,作势掀被子:“爷要不进来躺会儿?”   “你别瞎动,闭眼睛休息会儿。”胤礽摸摸她额头,热度也不知道有没有降一点,看着脸色倒是好了些,人也够闹腾。   “那我睡了啊,有事再喊我。”榕英侧了个身屈起双腿,面向胤礽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睡意就袭了上来。   胤礽又盯着她看了会儿,手伸过去摸了好几下头发,想去摸摸肚子又怕把人吵醒了,几个来回突然一拍脑门想到什么,蹑手蹑脚出去了。   陈林守在外头,双手套在袖筒里还跺着脚哈气取暖,见他出来便迎上去:“爷有吩咐?”   胤礽之前把厚棉衣脱了这会儿被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但依旧热情高涨,扯着陈林问:“告诉皇阿玛了没?”   陈林嘿嘿一笑:“还没呢,奴才左右一思量,主子您多半是想要亲自去说的。”   胤礽斜他一眼,还是没忍住露出一丝笑:“孤去换身衣服,赶紧的让皇阿玛他们也高兴高兴。”   康熙正巧要去宁寿宫看望太后,刚出门便瞧见自家太子喜气洋洋的跑上来,心下纳闷,便招招手问:“这是碰着什么好事了?”   胤礽都顾不得行礼了,上前报喜:“皇阿玛大喜,您马上就要迎来您的第一个嫡孙了!”   康熙抚掌而笑:“可确诊了?”   “太医院圣手章邯所诊!”   父子俩一合计,琢磨着也该叫老太太高兴高兴,便索性一起往宁寿宫去了。   仁宪太后自大孙媳妇去了便时常担忧那个病弱的孩子,奈何她不通汉话,胤禔蒙语说得又不顺溜,两人坐一块也是说不到一起,便只好日日吃斋念佛为刚出生不久的弘昱阿哥祈福。   听得这一好消息她也十分欣慰,眼睛湿润:“菩萨保佑,咱们大清第一个嫡孙可要平平安安的降生啊。”   康熙道:“皇额娘放宽心,瓜尔佳氏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这一胎定能安然度过,皇额娘就等着抱重孙吧。”   仁宪太后又道:“既然有了身孕这几日就别让她来宁寿宫跑了,路上湿滑不好走,万一出点什么事哀家可真是罪过了。”   胤礽含笑点头:“那孙儿就替她多谢皇祖母了。”   仁宪太后叹口气,摸了摸腕间戴着的佛珠道:“哀家这一辈子也别无所求了,只要你们这几个小的都平平安安的哀家就心满意足了,保成之前……”   话说一半才惊觉失言,太后赶忙住了嘴。   胤礽暗道糟糕,抬头去看康熙神色,果然见他眉间堆起深深沟壑,疑道:“保成怎么了?”   眼看太后遮掩不住,没办法,胤礽只好自己开口试图蒙混过关:“没什么大事,皇阿玛不必担心。”   康熙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神色狐疑,最后板着脸道:“说实话,朕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逼朕亲自去查。”   无法,最后胤礽只好去内间脱了上衣将已经落了疤的伤痕给康熙看,无奈道:“儿臣真没事,您看这都好全了。”   说着还特意动动胳膊做了几个大幅度的动作给他看,这才叫康熙黑得能滴出墨水来的脸色稍稍好转,在仁宪太后担心的目光下带着胤礽告退。   “跟着。”康熙丢下这句话负手大步走在前头。   唉,有得被训斥了,胤礽摇摇头,认命的迈步跟上去。   *   “可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烧着地龙的温暖宫殿里,听完胤礽讲解的来龙去脉,康熙坐在上首问,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   胤礽点头,神情严肃:“是明党余孽。”   “哼,朕不去揪他们出来,如今倒是自己跑出来送死。”还胆大包天妄图刺杀皇太子,康熙向来睚眦必报又护短得厉害,当即勃然大怒。   胤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儿臣以为他们应当并不知道儿臣的身份,那日儿臣出宫只是一时兴起,只带了陈林和托合齐,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们绝不可能事先就安排了人马在那里伏击,因此儿臣猜测,明党只是碰巧路过那一片,而我们的马车上有皇家标徽,被他们认了出来,这才突然袭击。”   若说还有第四个,那便是一鸣,此人底细他还算清楚,又派了人盯着,那老和尚没机会做什么,至少在这件事上,胤礽可以确信,与一鸣无关。   康熙点点头,后仰靠在椅背上,道:“可知道这批人现在何处?”   说到这个胤礽也沉下脸,颇为不甘心,他摇头道:“不知,儿臣派出去的人只有一次追击到他们在京城附近逗留的踪迹,后来便再无踪影,他们似乎受过专门的训练,藏匿技巧十分高超。”   不只是指朝廷的人找不到蛛丝马迹,还有胤礽的秘密部队。他生来早慧,多年前便着手培养了自己的亲信,有些放在明面上,比如托合齐,还有一些是连康熙都不知道的,分散在京城各处。   即便如此还是被那泥鳅一般的明党余孽逃脱了去,为此他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   康熙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烁着狠辣的厉色,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朕还就不信了,他们还能躲一辈子,继续查。”   “儿臣明白。”胤礽低首抱拳。   “对了,你方才说,你遇袭那日有一位江湖侠士出手救了你?” 第36章 满月礼(已修) 牙印   “确实如此。”胤礽颔首, 他自然是不知情,这些都是榕英后来转述给他的。   想起当时自家福晋双眼放光说起这位传说中一身白衣,蒙着面, 长发飘飘, 身材颀长的英勇侠士,胤礽有些咬牙切齿, 张口便道:“只可惜这位侠士虽然救了儿臣, 他本身似乎也与明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前额蓄着发。且他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将人打退便离开了,过了不多久官兵便赶了过来,多半也是他通知的。”   “奇怪的人。”康熙皱着眉站起身踱了两步, 问道, “可知道此人是谁?”   胤礽自己也无奈,低头惭愧道:“不知, 江湖上没有对得上号的人, 也不曾有过这样武功高强却蓄发的汉人。”   “好了,朕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你, 密查不要声张。”康熙转身吩咐。   “儿臣领命!”   榕英睡醒时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点了一盏昏暗的灯,轻轻咳了一声, 单手支着下巴打瞌睡的兰月便醒了过来,习惯性转头看她一眼,立马高兴的跑上来道:“主子您醒了?”说着赶忙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来,主子慢点喝。”   伏在床沿将一杯热腾腾的水喝下肚,榕英才觉得头疼欲裂的感觉减轻了些, 有气无力道:“去拿件披风过来,我想起来坐一会儿。”   “哎!”兰月快去快回,手上拿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并两个枕头给垫在榕英背后,给她系上披风带子又拿了暖炉塞她手里,操心的叮嘱道,“主子把手也塞进去,别冻着。”   榕英噗嗤一笑,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尽跟嬷嬷学着操心来操心去,这屋子里暖的我都快出汗了哪儿还冻得着。”也不瞧瞧这小丫头自己都只穿了件薄棉衣。   哪料兰月摇摇头,认真道:“太子爷可说了,在您病好之前这段日子不能听您的,不论什么事必须得要太子爷首肯才行,要是再叫您和小主子抱恙,奴才们的脑袋就掉定了。”   说完她眨眨眼,“主子您一定不希望我和明月,还有何嬷嬷他们掉脑袋吧”   “不……想。”榕英嘴角抽了抽,无语道,“到底谁是你主子?”   “当然是主子您了。”兰月不假思索。   榕英继续瞅着她,现在她看谁说好话都会觉得这个人下一秒一定还会说别的话,并且不是好话。   果然,兰月又窃笑着道:“但太子爷是为了您好,主子不要任性。”   “行吧,你们说了算。”榕英无辜的睁大眼,摸摸自己脑袋,忍不住确认道,“我真的有喜啦?”   “是啊,娘娘您不记得啦?”   “记得记得。”榕英捂了捂自己陡然烫起来的脸颊,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原来当娘亲是这样的感觉,好奇妙啊,肚子里居然会钻出个宝宝来。   “什么记得?”   这时候胤礽回来了,他在外面就脱下了大氅让陈林拿着,自己走进来先在炉子前烤一烤,祛除了寒气才走过去。   “说什么呢?什么记得?”胤礽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床边,好奇的追问主仆二人。   榕英若无其事的挪开脸,强忍兴奋:“没什么,说着玩呢。”   没想到啊那小丫头把她整个囫囵卖了,还笑呢,“主子在说太子爷您呢。”   “说孤?”胤礽嘴角微翘,看了看某个佯装若无其事玩手指的太子妃,不动声色问。   “行了,去把安胎药拿来。”   兰月应了一声,捂着嘴巴笑嘻嘻下去了。   推推不理人的榕英,胤礽伸手探探她额头,满意的点头:“还有点热,好好养着,快好了。”   榕英微微动一动,从披风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瞅着他。   “做什么这样看着孤,孤脸上开花了?”胤礽摸摸她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两把,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摸狗狗。   “看你好看呗。”榕英摇摇脑袋顶开他摸过来的手,“哎呀你别摸了,把我头发都摸油了。”   胤礽收回手捻了捻,煞有介事点头:“嗯,是有点油腻,几天没洗啦?”   “……前天刚洗!”炸毛。   “好好好,孤跟你说笑呢,不油的不油的,咱们干净着呢。”胤礽俊颜含笑,凑过去把人往怀里揽,手掌就顺着摸了过去。   榕英半路截住他,警惕:“干嘛呀?”   胤礽也看她,手指蠢蠢欲动:“孤想摸摸咱儿子。”   “嗯……好吧。”榕英想了想,刷的把衣摆撩起来,露出了白白嫩嫩的肚皮,胤礽吓一跳,连忙盖回去,“干嘛你,待会儿再着凉有得你难受,孤隔着衣服摸摸就行。”   榕英想了想也对,不禁尴尬,急吼吼的把手按上去,惊得太子一叠声喊她:“你轻点,按痛了孤的宝贝儿子。”   榕英当场翻脸给他看,把一双本就圆圆的杏眼瞪得更加圆了:“干嘛啦干嘛啦!有了儿子不要我了,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胤礽愣住,摸摸鼻子狡辩:“孤哪有?没有的事。”   “儿子长在我肚子里,就兴你摸摸,我连碰都碰不得了,那我还是他额娘呢!”榕英连珠炮似的一通抱怨,说着还嫌不够解气,抱住胤礽的胳膊就啃了排牙印上去。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狂轰滥炸的胤礽愣了许久,看了看手臂上清晰的牙齿印,没等他反应过来开口,另一波攻击又来了:“自打你知道了我有孕便开口闭口儿子,那我要是生了女儿你岂不是不乐意?呸!重男轻女!”   天地良心啊,他一句话都没说好不好,讲不讲理啊。   到底是说中了胤礽的真实想法,但也不至于就重男轻女了,他才没有这种毛病好不好看,只是觉得以后总得有个嫡子继承吧,胤礽不禁讪讪辩解:“谁说的,女儿我也喜欢,你没见大哥有多喜欢他那四个宝贝闺女,看的我都眼热。”   榕英想想有道理,顿时又高兴的晃晃脑袋,这无名火来得快去的也快,她自己都搞不懂怎么莫名其妙把人怼了一顿,心头发虚,见太子一脸比自己还虚的模样就放心了,凑上去香了一口权当赔罪。   “对了,大哥这几日如何,还是老样子吗?”   说起这个向来跟自己不对付的大哥,胤礽神情有些许复杂,倒没有以前那么嫌恶了,感慨道:“今日早朝倒是来了,人看着瘦了一大圈,也不怎么跟人说话,八弟主动去跟他搭话也没见笑脸。”   八阿哥自幼养在惠妃膝下,和大阿哥也算兄弟中比较亲近的了,这回却也是不管用了。   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伊尔根觉罗氏的死对其打击相当大,早朝不来不说,差事倒是照办不误,却时时精神恍惚,效率跟从前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康熙也知道他的情况便直接告了他的假,等他整顿精神再来,谁知这么一来人更颓废了,听闻整日里就抱着大福晋牌位不吃也不喝,儿子也不要了,就一直养在惠妃宫里头一面也不去看。   这当然不行,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康熙很快就看不下去了,昨天连夜把人叫进了乾清宫,也不知道父子二人说了什么,今日早朝时胤礽便瞧见他来上朝了。   胤礽从背后抱着榕英,下巴抵着脑袋,双手交握在榕英小腹前,低声道:“阿英,你不知道那日大嫂难产孤有多难受,皇额娘她是这样,大嫂又是这样,我实在害怕……”   他喉头梗得厉害,再说不下去,只是紊乱的呼吸一下下扑在榕英头顶。   深思纷乱间,一双温暖柔荑覆上胤礽的手拍了拍。   榕英用脑袋蹭蹭他下颌,发誓一般重重道:“爷放心,我们会平安,妾身会让自己健健康康的,让宝宝也健健康康的。   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若是个小阿哥你就教他文韬武略,若是个小格格我就教她琴棋书画,我们一家会永远在一起的,我向你保证。”   头顶,胤礽低哑的嗓音响起:“你说的,你们要永远陪着我。”   不复清亮的嗓音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雄兽,榕英很是难受,她的相公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她见不得他这样消沉失意的模样,他生来高贵,被宠着爱着,哪怕嚣张跋扈盛气凌人也是应该的,只不该这样仿佛被所有抛弃了一般。   她的殿下合该富贵俊美。   .   满月礼那天,天气放晴,地上的雪滴滴答答的融化,即便阳光明媚依旧叫人冷得发抖。   榕英病早就好了,原本胤礽是严厉反对她出门的,却拗不过她撒娇耍赖,榕英始终放不下那个刚出生就没了母亲还体弱多病的孩子。   没办法,胤礽剜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无奈同意了,只是默默的把人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个白白胖胖的雪球,就连轿子里也让下人垫了厚厚的毯子,四壁嵌上棉花,底下铁皮隔开的位置还烧了热烘烘的碳 ,总之坚决叫她冻不着就是了。   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榕英让奶嬷嬷从喜笑颜开的林氏手中接过小阿哥,出发往宁寿宫去了。   这回林氏倒是得了极大的脸面,毕竟她只不过小小格格,她生的阿哥即便是太子之子也是没办法和大阿哥、三阿哥的嫡子相比的,只是康熙高兴赐了这个恩典添添喜气。   让三个小阿哥在宁寿宫偏殿办满月礼也是康熙的主意,既期盼着三个孩子平安康泰又能让太后也跟着高兴一阵,她一辈子都没孩子,却是极喜爱小孩子的。   榕英在轿子里浑身都暖洋洋的,一下轿才发现轿子竟然停在了屋子里,无奈的看看身边笑的得意的太子,不用猜了,肯定是这位的手笔。   榕英压了压忍不住翘起的嘴脸,小声道:“我的太子殿下,在外面也就算了,太后娘娘这里还是收敛一些吧。”   胤礽一脸冤枉道:“这次你还真是错怪孤了,孤可不敢这么对皇祖母不敬,孤在宁寿宫外头就下轿了,你是皇祖母特许的。”   榕英错愕,胤礽凑上来故意虎着脸道:“皇祖母对你这么好,孤都吃味儿了。” 第37章 抱孩子(已修) 私库   榕英轻推了他一把, 嗔怪道:“别胡说,先过去吧,回头大家都到了就差我们多不好。”   “成, 咱走着。”   胤礽抬手将榕英斗篷后的兜帽给她戴起来, 贴心的搀扶着她走,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榕英只觉得浑身别扭, 毕竟如今肚子都还不显,这样搞得她特别矫情的样子,低声道:“你干嘛,大家都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 这边过去总共也没几步路。”   胤礽只弯起一抹灿烂的笑, 眸光柔和,他理直气壮道:“孤乐意, 让他们笑去, 雪天路滑万一摔着孤的阿英可不行。”   榕英摇摇头,嘴角带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穿过小庭院进了一面防风的走廊便不那么冷了,前面隐隐约约的说笑声已经入耳, 眼尖的守门太监立刻喊了一嗓子:   “太子爷、太子妃到——”   上了台阶进屋, 烤得暖融融的屋子不一会儿就叫人冒汗,胤礽和榕英脱了斗篷交给下人, 上前去给仁宪太后和康熙请安。   一屋子人正逗孩子逗得起劲儿,笑声不绝,仁宪太后手里抱着弘昱笑得合不拢嘴,向他们招手:“你们快来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好, 这眉毛,这嘴巴都和保清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胤礽凑过去看了几眼,那小家伙正睁着眼吐泡泡,大眼睛圆溜溜黑葡萄似的,五官稍稍长开了些,养了这几个月,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般皱巴巴灰突突半死不活的模样了,就是瘦弱了些,比晚了一个月出生的弘晴还要小上一圈,不过倒确实能看出几分胤禔年幼时的模样。   胤礽撇撇嘴,太后见弘昱一个劲儿看他,干脆将弘昱往胤礽那里送,笑呵呵道:“你看,这孩子是喜欢他二叔呢,一直盯着你看。”   “我……?”胤礽吃惊的后退半步,警惕的盯着那眼睛一眨不眨的奶娃娃。   康熙在那里逗弄胤祉家的弘晴,这孩子长得真叫一个漂亮,肌肤胜雪,眉目精巧,这会儿正睡得香,要不说是个小阿哥还真当小姑娘看了,妥妥的继承了他额娘的那副美貌。   见着太子狼狈躲避的模样,康熙哈哈大笑:“朕这个太子啊什么都会,但抱孩子估计是要难倒他咯。”   榕英也不由吃惊的看过去,只见到太子带着尴尬僵硬的笑,这是真的不会抱孩子?毓庆宫那么多孩子他不会一个都没抱过吧?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太子爷还真没屈尊降贵去抱过自己那几个庶子,哪怕阿克敦出世时他十分兴奋也只是在奶嬷嬷抱着的时候去逗一逗。   环视一圈想笑又不敢笑的兄弟们,自觉丢了分的胤礽一咬牙上前接过孩子,抬抬下巴嗤笑:“谁说我不会抱孩子。”   仁宪太后和康熙忍俊不禁。   逞了一时英雄的胤礽则在心里叫苦不迭,抱孩子这活确实不适合他,小小的婴孩软绵绵一团,仿佛稍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似的,胤礽勉强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和怀里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小子,孤自己的儿子都没抱过,第一次就交代在你身上了,你还敢瞪孤?!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子!   弘昱被他捧得不舒服,小脸蛋皱成一团,委委屈屈的模样,倒是坚强的没有哭。   正僵持着,斜刺里伸过来一双麦色的手掌,熟悉的沉哑嗓音道:“你这样抱他不舒服。”   胤禔顺手给胤礽的两只手调了调位置,托住孩子脑袋和臀部,果然是省力了不少,孩子蹙着的小眉头也舒展开来,打了个哈欠眼皮一闭一闭像是要睡了。   胤礽进门就瞧见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坐在那里喝茶,这会儿竟然会过来教他抱孩子,不由计上心头,轻轻笑道:“大哥倒是挺有经验的模样,正巧,孤有些手酸,你的儿子交给你了。”   说完一把塞了过去,看到胤禔一脸错愕的同时,自己也不着痕迹动动手臂松了口气。   胤禔怔怔看着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被自己正眼看过的儿子,也是他和婉柔唯一的嫡子,说不怨真的是假的,颓废那段日子他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他在额娘面前再强硬一点,再多护着婉柔一点,不要让她有那么大的压力,或者是不生儿子也行,会不会,她就不会死了呢?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离别时的依依不舍近在眼前,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睁着眼在黑暗里醒好久,想过去的一切,想将来的一切。   没机会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额娘。”胤禔抬头对惠妃道,“儿子想找个日子,把弘昱接回去。”   惠妃闻言惊喜不已,又有些舍不得养了这么久的小孙子,忧心道:“ 你那院儿里如今也没个主事的女人,能行吗?”   她这儿子和福晋感情好,一个侧福晋都没立,他可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孙子交给那些身份低的侍妾。   胤禔垂着眼轻拍儿子,“儿子打算自己亲自带。”   “什么!”   惠妃当然不同意:“你又不是整日里空闲着,弘昱如今身子又弱,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额娘可不放心。”   胤禔抿着唇思考片刻,倒也是这个理,便妥协道:“那便再等等,等他再大些,我接回去亲自教养。”   康熙拦住还要再说的惠妃,将自己这个大儿子从头打量到脚,这段日子确实是脱胎换骨了,瘦了,也沉稳了,忍不住忆起自己当年,感叹道:“朕记得那时候朕也是一手带着保成长大的,这孩子没了额娘当阿玛的总要多费些心,你若是决定了便去做吧,朕给你指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帮着。”   “谢皇阿玛。”胤禔嘴唇微颤,这话也着实是说到他心坎儿里了,父子二人相似的经历让他们颇为同病相怜。   谈论起已逝的大福晋气氛总有些淡淡的哀伤,大家脸上的笑容也显而易见的淡了些,榕英转头道:“来,把弘晋给我抱吧。”   奶嬷嬷依言上前。   “哎,你别抱,小心自己身子。”胤礽急急忙忙给她拦下,满脸的小心翼翼,仿佛自己身边的不是个人而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爷……”榕英无语问苍天。   那九阿哥胤禟倒是个机灵的,见气氛不对便挤上来看孩子,语气夸张:“这就是我那小侄儿吧,恭喜太子二哥又喜得贵子啊。”   和他形影不离堪比亲兄弟的胤俄也跟着挤上来,叽叽喳喳的凑上去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见到裹在襁褓里呼呼大睡的小孩儿,胤俄不禁失望道:“长得是挺可爱的,不过是个小懒虫,太子哥哥,怎么小孩子老是睡觉啊,你看大哥家的才醒了一小会儿现在又睡着了。”   胤禟恨铁不成钢的瞅他一眼,这家伙有没有脑子啊,当着爹的面说儿子,“笨蛋!他们还那么小,还长身体呢当然要多睡觉了,你小时候估计比他们还能睡!”   胤俄哦了一声,摸摸自己的光脑门委屈道:“那我又不知道,干嘛又骂我。”   “因为你傻呀。”胤禟翻了个白眼,转头面对胤礽夫妇时立马变出副灿烂非常的笑脸,躬身作揖:“太子哥哥别和他计较,他就是傻。”   榕英看着敢怒不敢言的的胤俄,忍不住用袖口掩着嘴吃吃笑了两声,被胤俄听着了,鼓着脸颊气呼呼道:“二嫂你也笑话我!”   “没有啊。”榕英放下袖子,佯装茫然的眨眨眼睛。   胤俄支支吾吾抬手指她,反应过来不合礼数又悻悻放下来,胤禟在后面用力捅捅他后腰,欣然对榕英笑道:“听闻二嫂也有了身孕,弟弟在这里先恭喜二嫂了!”   胤俄见此也忙不迭跟着说:“弟弟也恭喜二嫂!”   “承你们吉言了。”榕英微笑着颔首。   这位九阿哥相貌不同于十阿哥的浓眉大眼,该说不愧是在康熙朝上赫赫有名的桃花九,没有爱新觉罗家标志的丹凤眼,反倒是遗传了宜妃的那双桃花美目,好在他琼鼻丹唇,肤色白皙,那眸子放在少年的脸上也不显怪异,就是稍显女气了些。   也不知道那弘晴阿哥日后会不会也是这么副美貌,作为女子,榕英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   胤礽拍拍两个弟弟的脑袋,心情十分愉悦:“你们俩是越来越会说话,今儿孤心情好,想要什么等会儿自己去毓庆宫库房里挑。”   “真的?!”两位阿哥兴奋极了,互相看了看都见到了对方眼睛在发绿光。   要知道太子的私库几乎堪比小半个国库,什么新奇的宝贝都有,几乎全是康熙赏赐下去的,还没有在国库里挑东西那么多的限制,胤禟盯上太子的小金库好久了苦于没有机会,没有想到今天随意说了两句吉祥话竟然会有此奇遇,如何不叫他欣喜若狂。   “多谢太子哥哥!”胤禟和胤俄齐齐道谢,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这让那些落后了一步的小阿哥羡慕不已,也一个个凑上来将夫妇二人围起来叽叽喳喳的道喜,个个不甘示弱,最后以弘晋爆发出来的哭声结尾,小家伙显然没睡够便被吵醒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想到的是,一个哭了另两个也跟得了什么暗示似的,不约而同的哭了起来,霎时间屋子里充斥着婴儿哇哇的哭声,其中还要数弘晴嗓门最大,哄都哄不及,担心孩子哭坏身子,一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主子爷们使劲儿浑身解数去哄孩子,累出一身汗。 第38章 嫉妒心(已修) 阿克敦   三个小阿哥的满月礼圆满落幕, 他们倒是哭累了睡得香甜,却叫大人们捏了把汗,几个年纪尚小的皇阿哥宛如看见洪水猛兽似的躲得远远的。   胤禟啧啧的摇着头:“小孩子真是太麻烦了, 爷日后一定不要生这么多。”   胤俄附和:“九哥说得有理。”   其余兄弟们皆颇有些同感的猛点头, 结果当然是被康熙一通训斥,他指着两个小霸王哭笑不得:“有理个头, 就数你们话多。”   见三个奶娃娃都睡了, 便索性叫奶嬷嬷抱到暖阁里去了,命专人看着,等大人吃完饭也就能回了。   榕英孕期反应有些大,在这大鱼大肉充满各种肉食的宴席上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便借陪着太后说话的掩护放下了筷子, 好容易熬到了众人给孩子送完礼, 康熙也因国事繁忙走了之后才算结束,人也蔫了些。   回程时榕英用力吸了两口冷冷的空气, 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胤礽见状条件反射摸上她额头,皱眉:“又不舒服了?”   榕英笑道:“还好,就是有些见不得荤腥, 会想吐。”   胤礽放下心, 屈指轻敲她额头:“说了不让你来非要来。”   皇太子身份尊贵自然做什么都行,说什么都有人顺杆爬, 她这太子妃乃是嫁进来的媳妇,除却身份尊贵,一言一行却是大意不得。   榕英摇摇头道:“这不合规矩,弘晋的满月礼我这个做嫡母的不出席岂不叫人诟病。”   胤礽才不放在心上,跟她开起玩笑:“你这副模样倒跟四弟妹似的, 死板。”   榕英听了直皱眉头,拧拧他胳膊,提醒他人家胤禛还在后面呢,小声:“别说这种轻浮话,不然我打你了。”   胤礽忙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咱们也回吧。”   正要进轿子,身后一声呼唤:“留步。”   榕英和胤礽回头,只见胤禔上前向二人施礼,“太子爷,太子妃。”   榕英微微欠身还礼,侧头看看胤礽也是略带疑惑的神色,道:“大哥是有事与爷商谈?可需我退避……”   话未说完,胤禔摇了摇头,“我不找太子,我找你。”   榕英面露诧异,胤礽狐疑的目光也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先让乳母带弘晋回轿子上才道:“大哥有什么事找孤就行,阿英刚刚病愈,未免着凉大哥还是改日再谈。”   “我只说几句。”不等胤礽答话他便后撤一步,面向榕英,双臂在身侧滑过流畅的弧度与肩平齐,弯腰郑重一揖。   “大哥你!”榕英猝不及防慌忙侧身避开,双手向前伸,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这什么情况这是?吓了她一跳,榕英下意识扭头看胤礽,胤礽没说话只是在她背后拍了拍,示意她不用慌。   “太子妃不用惊慌,我只是想亲自替婉柔谢谢太子妃。”他勉力牵起自己的唇角,“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若有机会定会回报。”   榕英一怔,毕竟大阿哥刚愎自用鲁莽傲气的名声在外,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自己的女人而郑重其事给她行礼?   她摇头道:“我受之有愧,要说大哥最该谢的,是太子爷才是。”   “孤可没有……”胤礽否认的话在榕英的眼色中咽了下去,轻轻哼了一声。   胤禔弯弯唇角,看着曾经的死对头道:“自然。”顿了顿,他又轻声补上一句,“二弟。”   “哪个是你二弟!”这声二弟喊的胤礽浑身不舒坦,他嗤之以鼻,大福晋是大福晋,胤禔是胤禔,他会对那个女人另眼相看可不是看在胤禔的份上。   胤禔清楚他的脾气,也不恼,“是为兄逾越,太子爷恕罪。”   说完便干脆利落告辞离去,胤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领着榕英上轿离去。   坐上轿子,在外头冻凉的手和脸立刻便回了温,榕英悄悄掀起厚厚的布帘一角,只见被宫人清扫出过道的宫墙下,着一抹天青色的大阿哥携着个太监往远处走,步伐缓缓,周围不见旁的人,无端端的叫人觉出些心酸。   多半也是心酸的,只不知日后若是大阿哥再娶,心中又是什么光景——堂堂阿哥自然不能一直做鳏夫,现在没人提只是看在大福晋初逝,再等几年就不好说了。   放下帘子隔绝外界的冰冷,榕英摸摸自己肚子,一股悲凉突兀的涌上心头,倘若是她在生产时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胤礽会做出什么选择,抑或是将毓庆宫的新女主人迎进来?   不对不对!榕英使劲儿摇摇头,用力拍拍自己莫名昏沉沉的脑袋,这段日子有些太多愁善感了,这对孩子可不好,胤礽都对她那么好了,不准胡思乱想了。   抬轿的太监步伐轻快,没叫榕英觉得颠簸便到了毓庆宫,直接停到了主院门前,榕英和胤礽前后脚下了轿子,看看弘晋还在睡便让奶嬷嬷直接抱回林氏那儿 ,并将那些赏赐也一并搬了过去。   何嬷嬷等人已经率先烤暖了屋子,见主子们进屋便上前接过外氅,并捧上热水净手。   榕英抱上烫烫的暖炉,舒服的喟叹,胤礽看得发笑,将自己手上那个也递过去,道:“来,给孤儿子也暖暖。”   “来吧。”榕英向后倒了倒用肚子对着他,胤礽果然依言将上前,却不是放上暖炉,而是把人揽起放到了自己腿上,然后将自己的双手手掌覆上去,坏坏的笑:“阿玛亲自来暖。”   榕英被他吓了一跳,拍拍自己胸脯压惊,暗骂流氓。   “爷觉不觉得,大阿哥变了许多。”榕英生硬转移话题,按她的经验来说这个姿势通常都是白日不可描述的导.火.索。   胤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他和大嫂感情一直十分不错,大嫂走了,连弘昱都被迁怒。”   “但是,爷和大阿哥的关系倒是改善了不少。”榕英乐观的想着,若是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九龙夺嫡中大阿哥或许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胤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怎么那么希望孤和他搞好关系,这对孤有什么好处?”   “妾身……”榕英语塞,支支吾吾道,“都是自家兄弟,妾身自然希望爷和大阿哥也能像爷和四阿哥一样,兄友弟恭才好呀。”   “你真是什么都敢说了,是孤把你宠坏了。”胤礽宠溺的捏捏她面颊佯怒,没有生气却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下。”胤礽突然神情心虚。   “你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榕英警惕,顿了顿又道,“还是打算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胤礽指天发誓:“没有没有,我保证就是吃顿晚膳!”   “哦?”   “那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榕英叹口气:“行啦,去吧,今日是弘晋满月,你今晚就留宿在她那里,给她长长脸,免得落了面子叫旁人欺负她。”   胤礽诧异:“你这会儿不是应该阴阳怪气跟我吃醋跟我闹脾气吗,这么乖的样子,我看了心里难受。”   “……”   榕英瞅着他的俊脸恨不得抽上一鞋底,“怎的?我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不要,非得怼你?欠的吧?”   “对,就是这样。”胤礽躲开她试图揪人耳朵的手,笑起来,“孤还是习惯你这么无法无天的样子。”   两人闹了半天,胤礽小心翼翼道:“你不生气吧?你要是不舒服我就不过去了,什么都比不上咱们家阿英重要。”   “是啊,妾身吃醋了,爷能不能别去。”榕英撒着娇埋在他怀里。   胤礽立马说了声好,被榕英一顿揍。   “爷,四爷来了。”陈林笃笃敲响门。   “请他去书房稍后。”胤礽依依不舍的放下怀中温香软玉,温声叮嘱,“孤先走了,你自己寻些趣事做,只别出门吹风就成。”   榕英蜷在绒毯软塌上冲他不耐烦的摆手:“知道了,快走快走!”   胤礽撇撇嘴,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夺门而出,逗得榕英笑了老半天。   夜晚时的文竹轩,拾草正在为大李佳氏拆去发上的簪花发饰。   “今日爷去了春风阁?”   拾草点了点头,小心看了看镜中自家主子的脸色才道:“是。”   大李佳氏轻轻一笑,自己伸手摘去坠着的耳环,“她倒是好福气,一举得了个阿哥,还这般得万岁爷抬举,那孩子日后定是个不错的。”   拾草道:“咱们的大阿哥和二阿哥也很乖巧啊,太子爷哪次见了大阿哥不夸聪明的。”   烛火晃了晃,发出噼啪的细微爆裂声,屋子里顿时亮了些,大李佳氏叹息一声,道:“爷有许久没来了。”   拾草有些慌张,跪下道:“侧福晋恕罪,都怪奴才嘴笨。”   “不怪你,起来吧。”大李佳氏扶她,笑道,“不来也有不来的好。”   她的阿克敦和弘皙都很好,上辈子是她自己不争气,这辈子却觉得就这样过着也不错,日后若是太子登基,她多少也能捞个妃位,等年纪大了就去阿克敦或者弘皙的府上养老。   说到阿克敦,大李佳氏突然觉得头疼。   想起那日太子妃摒退下人后看向她的冰冷目光,大李佳氏仍旧感到胆寒,忍不住暗暗喊冤。   她哪里能想到林氏险些小产还和她的阿克敦有关,太子妃告诉她说,阿克敦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厨房的油要去喂院子里跑来的野猫,却不慎打翻在地上害得林氏摔倒。   这事上辈子完全没发生,大李佳氏也是毫不知情的,一问阿克敦果然如此,当场吓得大李佳氏几欲晕倒。   太子妃多半是疑心她故意引导的阿克敦,对她好一番敲打,好歹是没把阿克敦供出去。   大李佳氏庆幸不已,之后对大儿子管教更加严格了几分。 第39章 狗太子(已修) 吵架   撤去饭桌上的残汤剩饭, 见时间尚早林氏便叫奶嬷嬷把弘晋抱过来,这孩子白日里睡足了这会儿又吃饱了精神正足,睁着眼睛, 滴溜溜转着打量周围的人。   林氏爱怜的抱着儿子, 暖黄色的烛光薄薄的拢在她身周,初为人母的柔和与少女的娇俏融为一体, 又叫她美上了三分。   她将儿子抱到胤礽面前, 轻轻笑着道:“爷,你看小阿哥长得多像你,这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就跟婢妾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胤礽将自己一根手指伸过去,软绵绵的小手立刻就握住了他, 虚虚的没什么力气, “想象?”   林氏低头垂眸,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长长卷曲的眼睫慌乱的抖了抖, 片刻才有些害羞的说:“婢妾自进毓庆宫始,便为太子爷倾世之姿所吸引,婢妾自知蒲柳之姿没有站在爷身侧的资格, 那时便心想着, 要是能生一个如爷一般的孩子便好了。   上天垂帘终于赐给了婢妾一个孩子,每晚婢妾都在想, 这孩子也许会有和爷相似的眼睛,或者鼻子,或者嘴巴,或者都像,若是能有些地方像婢妾那就更好了……”   “每晚?”胤礽若有所思的问道, “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会想这些吗?”   “啊?”话题转的太快,林氏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抬头,满脸的意外之色。   “孤是说……”胤礽有些烦恼不知道该怎么说,“女人怀孕都会像你这样,整个晚上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乱七八糟?   林氏有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尴尬笑着点头:“让爷见笑了,婢妾……”   “福晋这段日子也总心情不佳,你可有什么办法?”   面对太子爷极度认真的发问,林氏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抱着孩子的手却失了控制,孩子不舒服的扁扁嘴发出哇的一声哭腔,林氏忙低头哄孩子。   胤礽思忖着林氏看着也不是个聪明的,问她还不如问太子。   “行了,安置吧。”   林氏便招来嬷嬷将孩子抱下去,柔声道:“爷,婢妾来服侍您吧。”   林氏也不是个傻的,太子爷记挂着太子妃,即便在她房里依旧念念不忘,这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也没办法和太子妃比,不求独宠,但求无过。   然而,没等她酝酿好娇羞的表情上前,太子爷竟然很自觉的自己宽衣解带了,没有一丝一毫要人代劳的意思。   解下腰带正在解盘扣,胤礽眼角瞥了眼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林氏,不悦道:“愣着做什么,还要孤服侍你吗?”   林氏十分委屈,娇声道:“爷,您今日怎么都没叫妾身给您宽衣呢!”   胤礽猛地一愣,看了看自己十分乖巧的双手,这才忽觉哪里不对。   他和榕英一块儿时他似乎很少让榕英动手,也没有叫人进来服侍,约莫是两人互换身体时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今完全忘了曾经的他是只要站在那儿展开胳膊,就有人争先恐后给他脱衣服。   “嗯……咳,过来吧。”胤礽佯装镇定的抬抬下巴示意,神情如常。   “是。”林氏满脑门问号,太子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今日弘晋在万岁爷和太后娘娘跟前犯了错,引得太子爷迁怒了她?   可是不对呀,若是如此太子爷哪里会和她和和气气的吃这顿饭还逗儿子,可若说不是如此,那他又缘何对她如此冷淡?   “睡吧。”躺在外侧,胤礽又下意识伸手去放下床帘,细致掖好,回头看到林氏宛如见鬼的表情又是一僵,若无其事躺下去闭上眼睛。   他堂堂皇太子,如今竟也养成了伺候人的习惯,想想还有点小愤怒。   胤礽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睡觉!”   不过是阿英的话,他还挺乐在其中的,嘿嘿。   林氏被他吓了一跳,立马安安分分躺平闭眼。   好容易借着生了个儿子的优势从太子妃那里把太子截了过来,原以为会是个温情旖旎,夸张一点说不定还能分些宠的夜晚,没想到只是盖着棉被睡了一觉素的。   林氏躺在那里睁了半宿的眼,心里拔凉拔凉的,太子妃娘娘果然好手段,就算爷不在她那里照样能让爷的心时时记挂着她,甘拜下风。   第二日,胤礽看着仍熟睡的林氏微微皱眉,但也没生气,只是自顾自穿上衣服离去,这桩事传出去又是一则谣言,直把林氏传得宛如盛宠,让醒来后得知此事的林氏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下了朝后胤礽特意转道去了趟太医院,向章邯询问昨日问过林氏的问题,榕英肚子里的胎已经全权交由章邯看顾,胤礽思索着多问些也安心。   章邯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才笑道:“太子爷不必忧心,女子孕期确实有心烦意乱甚至性情大变的几率,大多都出现在孕早期和孕晚期,此时大多是由于食欲不振所引起。   太子妃娘娘若是喜爱食酸辣便尽量满足她,但也不能多吃否则伤肠胃,需得膳房多做些花样让她能有下口的欲望,这才会使腹中小阿哥生的健壮,等到后期肚子渐大腿脚浮肿,晚上许出现抽筋睡眠不佳的境况,那时又得底下人仔细照料着,万不能叫她情绪大起大落,伤胎又伤身。”   说了这一大通,胤礽默默念叨几句,回头对奋笔疾书的陈林道:“可都记下来了?”   陈林放下笔,小心呈上宣纸:“都记下了,爷看看。”   胤礽接过来飞快从上至下扫了一遍,满意:“嗯。”   章邯大感意外,他这太医院还从没有主子爷来询问过有关女子孕期的注意事项,不曾想这位眼高于顶的太子爷倒是开了个先例,难怪宫里都传除了大阿哥和大福晋那对眷侣,太子夫妇同样是伉俪情深。   章邯道:“奴才这边也没什么事,不若便陪太子爷走一趟毓庆宫再看看太子妃的身子?本身今日也到请平安脉的日子里,索性便早些去。”   胤礽一想觉得有理,点头:“可。”   章邯便即起身收拾了药箱。   路途中胤礽还不忘吩咐陈林:“回去将你记的这份多誊写几份分发下去,务必要主院每人手中都有。”   陈林忙点头:“是,奴才记下了。”   彼时榕英刚起床不久,盯着一桌子早膳发愁,何嬷嬷端着一碗熬得浓浓稠稠香气扑鼻的甜汤围着她团团转,兰月和明月也是满脸的为难。   “主子,您就算不饿好歹也吃点,不能饿着小阿哥不是,再说您睡了这一晚哪里能不饿,昨晚也没怎么吃东西,您要是把身子饿坏了奴才们可怎么跟太子爷交代啊。”何嬷嬷苦口婆心的劝。   “昨晚没怎么吃东西?”   胤礽踏进门就听到这么一段话,当即脸就沉了下来,看看无奈的何嬷嬷和兰月明月,最后看向低着头的榕英,皱眉道:“为什么不吃?”   榕英拽着手帕扯来扯去,撇嘴:“吃不下,没胃口。”   胤礽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侧开身道:“劳烦张太医看看。”   章邯微微弯腰:“太子爷言重了,奴才愧不敢当。”   榕英这才注意到胤礽还把太医带了回来,疑惑道:“爷这是?妾身没有不舒服。”   胤礽轻飘飘瞥她一眼:“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太医看了才知道。”   行呗,你说啥就是啥。   榕英内心哦了一声伸出手腕,对章邯客气颔首:“有劳。”   章邯从药箱里翻出棉垫垫在榕英腕下,再覆一层薄布在腕上搭上两指细细诊断,不大一会儿便收回手指,神色轻松没什么忧色。   胤礽:“如何?”   章邯:“不是什么大问题,约莫就是先前奴才所说的那些了,只是还有一点。”   他面向榕英劝道,“娘娘还需放宽心,当下未至三月胎像尚还不稳,倘若忧思过甚对腹中胎儿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娘娘需谨记才是。”   榕英一听心就提了起来,紧张道:“那,那现在孩子可还好?”   章邯宽慰道:“现在自然是好的,但长期以往必然是不行的。”   榕英悬着的心落了地,拍拍胸口道:“多谢张太医,本宫记下了。”   章邯含笑点头:“如此便好。”   送走了章邯,胤礽吩咐:“把这些吃食拿下去热一热。”   “是。”   宫人鱼贯而入端走了食物,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榕英心情也揪了起来。   “忧思过甚?”   榕英左看看右看看,看上看下就是不看他。   下一刻下巴便一紧,胤礽锐利的眸子盯着她,威胁道:“老实交代,这几日心里都想什么了,嗯?”   榕英胸中本就燃着一股无名火,心烦意乱之下对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敷衍道:“没想什么,妾身吃好喝好睡好。”   胤礽手指施力,在那皓白的下巴上留下醒目的两抹指痕,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杏眸免得心软。   “太医都当着孤的面说了,你当孤是聋了?”   榕英犟着脾气,也不看他了。   “孤跟你说话呢!”   “你凶什么啊?声音大了不起啊!”榕英嚯的起身,叉着腰吼,“比比谁嗓门更大!”   胤礽难以置信:“你敢吼我?”   “我不止吼你,我还敢推你呢!”   说着榕英便伸出双手用力朝男人胸前推搡了一把,胤礽没有防备还真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他抖着手指着嚣张的要上天的太子妃:“你!你还推我?”   榕英:“就推,怎么了。”   “你!”胤礽站起来在屋子里绕了两圈,语无伦次,“气死我了!你气死我了!”   榕英嘀咕了一句。   四处乱转的胤礽听到三个字,整个人猛的一顿,眯着眼睛看她:“你刚骂我什么?”   “……”榕英佯装镇定,“没什么啊。”   胤礽面无表情:“狗太子?”   “……”   冷冷的语气顿时浇灭了榕英那股邪火,她猛的一个激灵,好家伙,她刚刚干啥呢,整的跟个神经病似的,榕英焦躁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脑袋突然涨涨的疼了起来。   她捂住头,唔了一声。   胤礽完全没来得及阻拦,就愣愣的看着刚才还冲自己无理取闹的人突然打了自己一下。   “你干嘛,打疼了没?”胤礽彻底破功,冲上去摸摸她脑袋瓜,仔细的检查了一下。   “没事,拍懵了估计。”榕英甩甩发晕的头,人倒是没了刚才那股劲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胤礽,“推坏你了没?”   这么一打岔胤礽也没了和她算账的心情,嗤笑道:“就你那三两力气孤还不放在眼里。”   榕英乖乖站立着,安静如鸡。   “唉,你呀,别总跟孤置气,孤是担心你和孩子,你如今身子不比寻常,若是有什么好歹孤得着急死了。”胤礽轻声哄着,揉揉她下巴未褪的红痕。 第40章 你宠的(已修) 一鸣   听得他这般柔声细语的说话, 榕英那股矫情劲儿又上来了,用眼角的一点余光看他:“此话当真?”   胤礽捏捏她鼻尖发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哦——也是。”榕英这下高兴了,顺势软下身子依偎过去, 笑嘻嘻道, “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嗯?”胤礽满足的把人抱住,欣然点头, “说吧, 只要孤能做到,天上的星星孤都给你摘下来。”   榕英摇头,手指戳着自己所靠的那片温热胸膛,试探道:“如果我说希望你以后只有我一个,不碰别的女人,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贪心?特别没有规矩?”   “是贪心了, 也没规矩,这些话若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 非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胤礽叹息一声, 把那只在自己胸前乱动的细软小手握进掌中,轻轻揉捏着,语气温柔又无奈:“但是谁叫你这么招人喜欢呢, 把我这皇太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只要你觉得不舒坦,我以后再不碰别人了, 就宠着你,就要你,反正旁的人我也不喜欢。   皇阿玛和皇祖母现在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多生几个儿子出来,他们肯定就不会说什么了, 若是当真怪罪下来,大不了我帮你顶着。”   “我嫉妒心这样重,你真的不介意吗?”榕英持怀疑态度。   这是非要逼他表态不可了,皇阿玛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这哪里是个温柔贤淑端庄大方的太子妃啊,分明就是打翻了醋坛子的小女人,明明是该喝止怒斥的时候,可他怎么偏偏就是气不起来呢?   胤礽徐徐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陷入沉思。   榕英推推他,瞪他。   胤礽回神,道:“孤午后出趟宫,大约晚膳时分回,你乖乖的,想吃什么零食点心就吩咐下去做,别饿着自己。”   榕英模仿着往日胤礽眯眼睛的样子,恶狠狠道:“嗯?”   “呼……”胤礽败下阵来,粗鲁的叼住榕英嘴唇啃了一口,恨恨看她,咬牙切齿,“不介意不介意,孤就乐意你天天骑在孤头上撒野,可你好歹收敛一点,我真怕你哪天叫皇阿玛抓住揍一顿,真的太欠揍了。”   “还不是赖你,你宠的,你要负全部责任。”榕英撒娇,眼睛亮晶晶。   嚯,这还成了他的错了?胤礽气笑了,女子的嫉妒心再正常不过,可像自家福晋这般摆到明面上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独宠是不可能的。”见那小妮子顿时蔫了下来,胤礽又忍着笑慢条斯理道,“但是咱们家阿英不一样啊,独得孤的恩宠,嗯!应该的!谁反对孤跟他急!”   这可不是玩笑话,是他的真心,也许真的就是心爱了吧,他是喜欢相貌妍丽的美人不错,但他不是只知□□的酒囊饭袋,今日不管是大李佳氏还是林氏,抑或是别的什么人如此要求他,怕是早就被他用鞭子抽了。   “你说说你,容貌也不算是顶顶的好,性子还这般古怪磨人,大胆到敢使唤皇太子伺候,孤是倒了几辈子霉跟你拴在了一起?”胤礽神情严肃的看着她,捏着她下巴左转右转打量,有些感叹又有些遗憾。   这跟他从前预想的实在落差有些大,他觉得自己的妻子至少也该是高贵大方有未来国母之相,与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能够替他打理好后院,为他分忧解难,如今倒好,娶了个活祖宗回来供上。   偏生自己喜欢人家喜欢的无法自拔,落了下风,往后吵起架来他估计都只能打自己出气了,没办法,骂舍不得打舍不得,还得哄着。   “爷不喜欢妾身吗?”榕英可怜兮兮忽闪着大眼睛。   “喜欢——”太子拉长了声调,哄道,“孤最喜欢你了,现在乖乖用膳行不行?”   “好嘞。”榕英果然听话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端端正正坐在桌边等饭。   胤礽奖励似的摸摸她脑袋,扬声喊:“传膳。”   这次榕英没再使小性子,认认真真在胤礽的注视下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额外多喝了一份甜汤,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   扫视一遍空下来的碗碟,太子爷表示十分满意,开口表扬:“以后就这样,你若是每餐都按时认真吃完,孤定是一日比一日宠你爱你。”   榕英当即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   今天的试探足够她了解到胤礽底线,不不不,这已经不能说底线了,这是毫无原则啊,但榕英也不觉得吃惊,她越来越觉得,如今这位太子和未来的太子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都是属于她的。   午后阳光正好,榕英精神也好,携着几个太监宫女往御花园去散了散步,那里的梅花开得正艳,一片片红,一片片白,相映成趣,香气扑鼻,白雪映衬下叫人止不住心生欢喜。   榕英凑过去嗅了嗅,露出一丝笑容:“真好闻,要是在咱们院儿前也种上几颗便好了。”   兰月在她身边细心地扶着,笑道:“主子若是喜欢的话便折几枝回去插在花瓶里,也不用那么麻烦。”   “做什么要去折了它,人家在这里的,梅花自然是要花团锦簇的才好看,单单几支带回去没几日便枯了。”榕英摸摸丝绸般柔滑的花瓣,颇感爱不释手,在这里多逗留了会儿。   拐角那边隐隐传来轻缓的哒哒声,是花盆底击打地面的声音,榕英好奇转过头去。   打拐角走出个穿着嫩绿色旗装的年轻女子,长得清秀可人,梳着两把头,发饰不多只簪了几个银饰和绢花,看着位分不大高的样子,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搀扶着她手臂。   榕英目光挪到女子高耸的腹部,心下想这多半是康熙后宫哪位娘娘吧。   那女子也有些受惊,慌忙屈膝行礼:“庶妃陈氏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小宫女也跪下道:“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榕英看陈氏艰难笨重的动作抬手虚扶:“庶妃不必多礼。赶紧扶着你家小主,她身子重累不得。”   小宫女忙一骨碌爬起来扶住陈氏。   “庶妃可是来赏梅的?今日天气好出来走走倒是好。”榕英含笑道。   陈氏有些拘谨的点点头,细声细气应了一声:“嫔妾可是打搅到了太子妃娘娘?”   “怎么会,本宫也就是随意走走,想着这几日闷了几天也该出来透透气了。”榕英见她这般拘束便也不凑热闹了,轻轻颔首道了别。   “庶妃慢慢赏,本宫先回了。”   陈氏正欲再次屈膝,被榕英抬手制止,“不必多礼,庶妃这肚子看着也快生了,当心才是。”   陈氏愣了愣,眸中浮现感激:“多谢太子妃娘娘,嫔妾无碍的。”   榕英笑了笑领着自己的人走远了。   小宫女看了看,回头对陈氏道:“太子妃娘娘脾性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陈氏也曾听闻这位被诸多称赞的太子妃,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即便对待一个不受宠的庶妃都是这般亲和柔雅,倒是难得,便淡淡笑着摇头:“别多嘴,回吧。”   榕英行至毓庆宫,正有一名男子跨过门槛转身离去,仔细看看背影颇为眼熟,便喊了一声:“托大人?”   托合齐听得呼唤转过头来,见是太子妃不禁诧异,忙上前单膝触地打了个千儿:“奴才托合齐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   “谢娘娘!”   自那日遇袭逃跑后至今,榕英还是头一回碰上托合齐,便上了心,隐晦的打量了几眼见没什么虚弱之相便知已经无恙,也便不多问了,只好奇道:“托大人方才可是来寻太子爷的?”   托合齐恭敬垂着眼,闻声便点头:“正是,只是奴才来得有些不凑巧,殿下并不在宫中。”   这几个月都不曾见托合齐在胤礽身边走动,榕英仔细观察了一下其着装,却是与当初一般无二,想必也并没有因那事被降职之类的,榕英心中略略松下一口气,也不多问什么。   “托大人忙去吧,本宫便不耽搁你了。”   托合齐心中纳闷,这不相熟的太子妃怎的莫名其妙叫住他就只为寒暄这几句,只得压下疑惑抱拳:“奴才告退!”   关于那批逃脱的明党已经有了消息,偏偏这会儿太子爷又不知去了哪儿,也不曾留下任何消息,问起宫人只说太子爷出了宫不知确切位置,本还打算就此事请示一番,如今也只能先把消息留下,他还需尽快赶在天黑前出城赶回去。   此时,胤礽正在普胜寺,一鸣大师的禅房当中,就如往常见面一般,两人面前摆着以前未曾下完的一盘棋。   “殿下,得罪。”一鸣捋捋自己雪白的胡子,笑眯眯收了一大片棋子。   胤礽勾起浅浅的笑意:“大师日子过得清闲了,棋艺倒是越发上涨了。”   收完棋子,重新摆上棋谱上的残局,一鸣微微笑着,苍老面庞上镶嵌着双散发睿智光芒的眼睛,叫人忍不住深思他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意有所指。   只听老和尚说:“佛门清修怎能说清闲,老衲自认还未至能闲适无忧度日的时候。”   这老和尚是惯会掩饰的,这一次却从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些隐晦的信息,让胤礽脸上带的笑都淡了,只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低头深思。 第41章 托合齐(已修) 婚配   安然无恙的过了大半年, 榕英的肚子仿佛吹气似的膨胀起来,圆滚滚的坠在腰间将原本宽松的衣裙都绷紧了。   起床时榕英将双腿放在踏板上,低头只能瞧见那硕大的肚腹, 想要自己把脚套进鞋袜中却是怎么都不行了, 忙活半天差点和自己的脚打起来。   “来人。”   兰月和明月领着一众小宫女进屋,放下手中的水盆布巾, 将床帘拉起来挂好。   “主子今儿怎么起得这般早, 身子可有不适?”兰月将浸湿的温热布巾递过去,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总显得像是没睡醒的倦容。   每日清晨的呕吐欲几乎是家常便饭了,索性熬过了最初几月吃啥吐啥的艰难日子,如今只是晨起稍微不适,东西倒是吃得下去, 并且吃得不少。   榕英将柔软的布巾覆在脸上静候片刻, 取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再漱漱口, 整个人也清爽了不少。   兰月二人取下前一晚便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伺候着往榕英身上套, 系盘扣时榕英低头瞅了一眼,吸吸肚子再摸一摸,苦恼道:“这衣服是不是小了?”   明月捂嘴笑了笑:“这旗装可是两个月前内务府新送来的, 依奴才看啊, 不是衣服小了,是小阿哥又长大了。”   兰月倒不似这妮子般宽心, 忧心的想着何嬷嬷曾说的,主子这肚子大得出奇,别是怀了双胎吧?   “主子,不如咱还是差章太医瞧瞧吧?也好求个安心不是?”兰月扶着她坐在镜前梳妆,小心的提议。   榕英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十分上心, 想着看看也不费什么功夫就点了头,“行,记着,需得是章邯才行。”   等用过早膳,章邯便被紧张的兰月从太医院请了过来,如临大敌的看了许久才知是虚惊一场,并非双胎只是孩子长得太好了。   章邯有些哭笑不得:“娘娘也不用这么忧心,孩子长得大自然健康,但也不能太过进补,娘娘记得平时多走动走动锻炼,生产时便没什么事。”   榕英面上红了红,悄悄瞪了一眼守在身边的何嬷嬷和兰月,这才得体的颔首送别章邯。   “看看,人家太医都说没什么,就你和嬷嬷瞎操心。”榕英轻声抱怨着。   何嬷嬷笑笑讨了个罪:“都是嬷嬷的不是,害得主子也跟着担心了。”   榕英还没说话,明月倒是急吼吼的给何嬷嬷求情了,那双眼睛灵巧的转着,嘟嘴说道:“主子可不能怪何嬷嬷,奴才方才都听见了,太医要娘娘多出去走动走动才好呢。”   听见走动二字,榕英表情一下子就慵懒起来,斜斜依靠着软塌,肚腹旁还垫着个圆枕,好不惬意的模样,明摆着不肯动弹。   “主子!”   明月年纪较兰月和榕英都要小上几岁,又生的活泼可爱,榕英平日里都宠溺一些,这小丫鬟便也大着胆子蹲过去,轻晃晃她手指撒娇,“为了小阿哥,出去走走呗!”   “不想去。”榕英慢吞吞说话,一手支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她,看这小丫鬟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为什么呀?冬天时主子说路滑,后来雪化了又说冷,种种理由可是多多。”明月歪着头扳手指,然后抬头板起小脸,“整个冬天您总共就出了门五次,现在天儿不冷了吧,主子总该出去见见人了吧?”   榕英被她这夸张的描述逗乐了,忍着笑去戳她额头:“你这妮子,越发没规矩了,连本宫都敢说教了。”   “说得好。”   胤礽从外面进来,已经换了朝服着一身银灰锦袍,他赞许的看了眼明月,毫不吝啬的表扬:“你倒是机灵,行了,日后你家主子若是再不听话,你便来报告孤,自有孤来镇着她。”   明月怔了怔,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站好,低着头嗫嚅:“太子爷说得是轻巧,除了您谁还能说动咱们主子挪窝呢。”   “哈哈哈!”胤礽撩袍坐下,额外打量了明月两眼有些被提起了兴致,道:“只做个宫女倒是委屈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几何?”   明月诧异抬头,脆生生答道:“奴才名唤明月,今年刚满十七。”   “十七……小了些。”胤礽微微侧头沉思了一阵。   榕英猜想自己此刻脸色多半不是很友好,目光甫一扫到明月身上便见小姑娘惊惧不安的退了退,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啪的跪下来,俏脸煞白,哆哆嗦嗦眼睛含着泪,慌道:“主子,奴才……奴才……”   榕英挪开眼,心火骤然燎起。   胤礽看看主仆二人,再看看周围人都一副噤若寒蝉,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和耳朵似的模样,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   榕英看都不看他,冷冷道:“明月这丫头生的好,人也机灵,爷看中了怎的不早告诉妾身,妾身也好准备准备给她份体面。”   “等会儿!”胤礽险些没咬掉自己的舌头,瞪圆了一双凤眼道,“你哪儿看出来孤看上你这宫女了?”   “你问她名姓年岁难道不是这个意思??”榕英眉宇凝聚着阴云,模仿着胤礽方才的口吻重复道,“做个宫女倒是委屈你了,叫什么名字,年龄几何。”   “我???”   胤礽看看阴阳怪气呛他的榕英,再看看跪在地上惊弓之鸟般的小宫女,恍恍惚惚的觉得一口大锅背在了自己身上,半晌才满脸郁闷反应过来,他太冤了。   “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孤说得是托合齐!”   还沉浸在被绿了的愤怒中的榕英:“……?”   明月也还没从方才“被迫”爬主子床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被这一个消息震惊了,“!!!???”   胤礽:“怎么,你不愿意?”   明月猛地挺直腰背,小脸板正,嘴巴磕巴了几回都没说出句完整话来,倒是一点点把脸涨红了。   “你可有婚配?”   明月用力摇头,宫女哪里能够自主婚配的,即便当初在石府也是没有许人家的道理。   “可有心上人?”   这个自然也是没有。   胤礽抚掌而笑:“既如此,孤便当你是应下了。”   “奴才……这……”明月神情无措,吞吞吐吐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榕英揉揉额头,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明月如蒙大赦,麻溜的爬起来就跟着众人退了出去,背影也是僵硬的厉害。   “你这又是来得哪一出啊,怎么好端端突然就要给明月指婚,她年纪还这样小。”榕英头疼道。   “不急,孤也觉着年纪小了些,那便再养上两年。”胤礽凑过去摸摸榕英肚子,把耳朵贴上去,“今儿孩子可乖巧?让阿玛来听一听。”   榕英推开靠过来的脑袋,阴恻恻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胤礽这才讪讪直起身,眨眨眼睛无辜道:“这又不是孤的错,是你自己误会了的,孤怎么可能无耻到收在你手底下伺候的宫女,孤有这么禽兽吗。”   榕英哼了哼,面上缓和下来:“好吧,是我误会你了,不过,托合齐和明月又是怎么回事?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胤礽挑挑眉,道:“孤自然是没闲工夫管这些个琐事,是托合齐自己跟孤求来的。”   ???明月什么时候跟太子跟前的红人扯上了关系?她怎么不知道?如今人都求着太子爷上门要人了,那小丫头竟然也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过。   “他们许是在宫外头就已相识,孤不好说这个,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你那小宫女。”   说完胤礽仰面躺倒在宽敞的软榻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继续说道:“依孤看可行,那小子孤家寡人也有好些年了,也该再娶一个了。”   “再娶?”榕英蹙起眉头,“他曾娶过妻?”   胤礽颔首:“那是自然,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七,比孤还大上四岁。”   这么大年纪了?真是看不出来,想想往日所见托合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模样,榕英一直以为那人才二十出头,这么一来明月真要跟他好上岂不吃亏,都快差一轮了,何况还是个再娶的,若是叫明月吃了亏可怎么是好。   细细思量后榕英问:“他可有说明月嫁过去是何名分?”   “自然是妾。”胤礽不假思索,“孤倒也没细问,不过想来你这宫女家世太低了些,正妻是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的。”   “此事暂且再缓缓,妾身还需再问问明月。”榕英微微舒展眉目,倒也没表现出太显而易见的意愿。   “成,就让那小子再等上几日。”胤礽幸灾乐祸的说。   宫女婚配一事可大可小,小到不过是跟内务府知会一声的事,大到私相授受欺君之罪,小妮子胆子委实不小,若是不知情也便罢了,若是当真瞒着她和那托合齐好上了,不罚不足以服众。   “方才孤回来瞧见章太医了,可是身子又不适了?”进屋时胤礽便不着痕迹打量了遍,虽然知道没有事还是出口关切。   榕英撇嘴,朝自己硕大的肚皮努努嘴:“还不是你儿子长得太好了,都好得叫人担心了,旁的福晋怀胎十月都没有我这八个月的肚子大,都大得吓人了,嬷嬷她们担心就叫太医来了,谁知闹了这么大个笑话。”   “哪里吓人,孤觉得挺好的,等生出个大胖小子才好呢。”胤礽眼睛黏在榕英肚子隆起的弧度上,看的舍不得挪眼睛,简直恨不得穿过衣服和肚皮直接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嫡子。 第42章 问明月(已修) 为妾   “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   榕英冷着脸坐下,地上跪着神情慌张的明月,屋子里除了她们就只有何嬷嬷和兰月。   明月咬着下唇支支吾吾, 手指一个劲儿绞着衣袖。   “看你的模样倒是果真和那人相熟了?”榕英缓缓开口, 明月垂着头不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砰的一声响,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撞出磕碰声, 榕英拍得手疼, 但仍无法熄灭内心的怒火,只压抑着嗓音道:“还不说?若不是看你年纪小顾及你的颜面,本宫就不会把你叫进来问话了。”   何嬷嬷忙上前给她抚胸顺气,劝道:“主子消消气,没得为这没良心的丫头气坏了身子。”说完便转头使眼色, “明月!还不赶紧把事情原委都说出来, 主子一向待你不薄,你自己闯出的祸别连累了主子!”   “是啊明月, 不管怎样你也不能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主子不是?”兰月递了杯水给榕英, 也跟着劝,自进宫以来她一直把明月当妹妹似的看待,两人一道伺候主子, 同吃同睡, 没想到她竟瞒得这样好,时至今日愣是没有一个人发觉。   明月眼眶红了红, 泪水刷的就下来了,她被吓得面无血色,抽噎道:“奴才没有叫人看见过的,不会……不会有事的。”   “所以。”榕英冷笑指着她,“若是托合齐没有向殿下讨你, 你是到今天也不打算抖出来了?”   随后便闭着眼摆摆手,“罢了,本宫这院子里容不下你这么有主意的大佛,稍后本宫便去回了太子爷,嫁你的托大人去吧。”   何嬷嬷叹息,主子这回怕是真气着了,听意思竟像是要把明月那丫头给逐出宫去了,唉也是那丫头不争气。何嬷嬷摇摇头,面上流露出可惜,原以为明月比兰月活泼开朗些,放在主子身边好叫她高兴,却不想这丫头这么不安分。   兰月蹲下来使劲晃晃明月肩膀,恨恨道:“你傻不傻呀,为了个男人这般伤主子的心,赶紧说呀,难不成真要逼着主子把你逐出宫去。”   明月身子猛地颤了颤,眼泪刷刷的淌,连滚带爬的膝行至榕英脚边磕了几个头,白净的额头霎时红了一片,只听她哭道:“主子别赶奴才走,奴才知道错了,别赶奴才走,求您了。”   榕英拧着眉僵了片刻,到底是没狠下心,低首看她:“那就把原委统统告诉本宫。”   白日里胤礽跟她提,说:“孤知晓你待底下人一向友善,但偶尔也需树树威信,省的几个不懂事的闯出乱子来,侍卫宫女私下往来是大忌讳,若是传出去不好收场。”   话说的不重,但榕英仍旧凛然在心,她把明月当家人一般,这才更加生气。   “你老实告诉本宫,今日托合齐求太子赐婚一事,你可知情?”榕英沉声问。   明月立马摇头否认,只是相比先前得知时更多了几分的羞涩,小声道:“奴才不知,奴才……本以为他不会应的。”   “当初未进宫时,奴才有一回替主子您去买糕点,路上碰着一匹马失了控横冲直撞,奴才躲闪不及,险险的被托大人所救。”说起心上人,少女清秀面庞上布满了红霞。   “所以那时起你便芳心暗许,非君不嫁了?”榕英感到不可思议,又觉得正常,英雄救美的戏码在什么时代都不过时。   明月扭捏颔首:“有,有些。”   “这么一说奴才倒是想起来了。”何嬷嬷突然恍然大悟状,双手一拍,“我说你这妮子怎么当时要死要活的非得跟着主子进宫,原来是打着这主意,你……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你!”何嬷嬷也气得够呛。   “不,不是的,奴才是真心愿意陪主子入宫的,奴才想陪在主子身边的!”明月慌忙解释,生怕自己被扣上不忠于主子的帽子,说完便期待又忐忑的看着榕英。   这一看便是陷入情网的小姑娘的状态,榕英只怕自己就是骂死她也难叫她回头,只能心累的继续问:“入宫后,你与他总共见了几次?”   明月捻着衣角嗫嚅:“不足十次。”   “你们可是两情相悦?”   “应该……”   “应该?”榕英敏锐抓住重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震惊道,“他都肯为你向太子爷求娶赐婚了,你连他对你是否有情都不知道,难不成还是你上赶着?”   明月羞愧不已。   得了,照现在情况看来,多半就是她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甚至费尽心思进了宫,只为和这对自己没几分情义的情郎相会一两回,连自己主子和共事的姐妹都蒙在鼓里。   思及此榕英也知多说无益,便道:“行了行了,事已至此本宫再拦也来不及了,你们的事怕是叫人给撞见了,这事宜早不宜迟,今年年底本宫便安排你出宫。”   “什么,什么意思?”明月惊讶的抬起头。   榕英扶着腰站起身踱了几步,一手轻轻放在腰后揉着,刚才这么坐了一会儿又发了通火已经叫她有些受不住了,腰椎酸痛的厉害。   “若本宫所料不错,托合齐对你大约并没有你那点意思,你说进宫后只见了十次不到,今日却突兀的就来这一出,必是有了什么变故,思来想去多半也是为了保全你的名声。”   “怎么会?”明月喃喃,突的神色一变,握紧拳头,“是了,半个月他来毓庆宫述职,奴才悄悄送了他一个香囊,回来时碰上了小李佳格格身边的流雨,莫非是被她看见了?”   榕英对这个流雨也有所耳闻,和流萤乃是一丘之貉,贪食又嘴碎,若是被她发现什么端倪透露给小李佳氏,更甚者传出毓庆宫,那又是不得安生。   “当值期间与宫中侍卫私绶信物,一个敢送一个敢收,你们倒是相配。”榕英轻哼一声,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不止是这对鸳鸯遭殃,身为主子的她也是脱不了干系,严重的还要被人一道泼脏水。   好在他们家太子殿下是站在她这边的,这要换成了别的人,多半是会因此事迁怒夫人的。   “并非信物,只是有益身体恢复的药囊,更何况他本不想收,是奴才硬塞给他的。”明月弱弱解释。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人家现在什么身份,虽说托合齐出身不好,可人家是皇上跟前待过的,如今更是太子爷面前的红人,你嫁给他是高攀,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妾的名分。”   “何不等日后到了年纪,本宫亲自做主给你指一门婚事,带着嫁妆风风光光嫁去做主母难道不比现在好?”榕英也是恨铁不成钢,都说忠言逆耳,伤人但也是事实。   屋子里静静的,明月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整个人的气质都沉淀了下来,她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坚定道:“主子待奴才的好奴才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奴才错已铸成,只盼不连累主子,可他……奴才这辈子认准他了。”   真是情爱误人啊,可感情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榕英自己也身在局中,不免对明月又心软了几分,他也不说什么了,示意明月起身,软声问道:“听闻托合齐已有家室,你可甘心为妾?”   她有意要用妾这个字眼刺一刺,看这小丫头知不知道动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小丫头面色都不改,反而露出一丝笑,道:“奴才心甘情愿,他的夫人三年前难产去了,连孩子都没能留下。”   能在深宫中过的如鱼得水的人果然都不是善茬,即便明月这般看着天真无邪的也是有些自己的打算的,榕英面上还保存着几分怒意,心里确实放心了。   这般看来,小丫头还是有几分谋算的,自己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嫁过去被欺负了。   榕英心里头酸酸的,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气也气了,骂也骂了,只看着人还是觉得不爽,索性把人换了下去,这几日不想叫她伺候了。   实在闷得不舒坦,榕英命兰月和另一个叫彩玉的的二等宫女扶着往花园子里透透气。   兰月见她脸色不好看,便指了指不远处的读书亭,“主子去那儿坐会儿吧,景致好视野广,还能喂喂鱼什么的。”   榕英颔首,缓慢挪过去坐下靠坐着,兰月将一小盆鱼食递到她手里。   捻起一撮撒出去,隐隐绰绰在湖面下摆着尾巴的锦鲤立刻争先恐后的浮上来,挤挤挨挨的凑在一块张着嘴巴抢夺食物,发出了哗啦啦的水声,有的甚至直接跃出水面划出一条弧线再啪的落进水里,砸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主子看,那几条最漂亮想必就是太子爷前不久新引进来的胭脂锦鲤了,真喜气。”兰月笑道。   榕英嗯了一声,时不时在鱼群散去后撒一把鱼食下去,又引起哄抢,忍不住咽咽口水道:“瞧着挺肥的,吃起来想必也是幼滑细嫩。”   兰月笑容一顿,哑口无言,弱弱喊了声主子。   榕英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呢,爷可宝贝这几条鱼,吃了还不跟我急。”   兰月无奈的摇摇头。   喂了会鱼,榕英突然想到什么,转头从上到下打量了沉默寡言的彩玉一遍,摸着下巴道:“你是叫彩玉对吧,日后就由你顶替明月的位置贴身伺候本宫吧。”   彩玉讶然。 第43章 第五次(已修) 习武   还未睁开眼, 榕英便迷迷糊糊的觉得这是个十分舒坦又美妙的早晨,柔软的被褥契合又好闻,她侧身蜷着把脸颊埋进去想再睡个回笼觉。   屋外头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抑扬顿挫, 高低起伏,没有恼人的呕吐欲, 也没有沉甸甸的肚腹压得她喘不上气, 简直像是没怀孕前似的。   尚未褪去的睡意袭来,榕英眯了小半会儿,突然觉得不对,猛地坐起来刷拉睁开眼,低头。   没有胸, 也没有肚子。   她捂住嘴把尖叫吞回去, 好几个月没动静她还真不习惯了。   “爷,您起了吗?”陈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榕英呆滞的打量了一下周围, 清清嗓子道:“嗯, 进来伺候。”   几个宫女太监跟在陈林垂着眼走进来,榕英起身自然的舒展双臂让人为她更衣,脸上带着掩饰不了的高兴与轻松, 陈林好奇的问:“爷这一大清早的怎么这么高兴?”   榕英摸摸上翘的嘴脸, 将被梳得顺滑油亮的大辫子朝身后一甩,若无其事道:“孤看起来很高兴吗?孤一点也不高兴啊。”   陈林被噎了一下, 立马收笑,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主子又犯病了。   被困在自己那具日益笨拙的身体里几个月,榕英觉得自己已经从□□腐朽到了灵魂, 他们都以为她懒得出去,可要是能一如从前健步如飞,谁愿意日复一日窝在房间里对着那个肚子念念叨叨啊,肚子里的娃不烦她,她自己都烦自己了。   真是天助我也!   榕英欢呼一声无视众人见鬼般的表情,脚步轻快的跳出了门槛,脑后的辫子也一如主人,欢脱的在空中甩出个优美的弧度。   “上朝去!”榕英昂首阔步往外走。   “唉?哎——爷!爷爷爷!”陈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去拦下来,眼神异常复杂,见榕英扭头看着自己确实满脸不知情的茫然样子,他尽量委婉说明,“早朝时间早就过了,而且,今儿不用上朝,你忘啦?”   “……”   原本也跟着站在原地的下人瞬间作鸟兽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去做自己的事了。   榕英往庭院里迈了几步,用手指遮在眉下仰头望天,刺目的金色光线从指缝穿过,可以清楚的得知,现在这个点几乎快要升到日头正中了。   榕英退回来,神色如常:“孤就是开个玩笑,看你认真的。”   “啊是是,奴才晓得了。”陈林眼角抽了抽,从善如流的陪着点头。   “今儿怎么这会儿才叫孤起来?害孤都睡过头了。”榕英恶人先告状,一脸谴责。   “冤枉啊爷,奴才辰时就喊过您了,您没吭声,后来太子妃娘娘遣人来说您昨日累着了,让奴才们今日上午没什么事不要吵醒您来着。”陈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委屈的说道,“不是您让太子妃娘娘转告的嘛?”   虽然当时他也很纳闷,为什么自家爷不跟他说却让太子妃转告就是了。   榕英面色古怪,尾音上扬, “太子妃?”   总觉得不大妙啊,来回转了两圈后榕英猛一击掌心,抬手一挥,“孤出去逛逛,你们都别跟着。”   陈林下意识抬脚跟了两步被凶狠的瞪了回来,庭院西边却快步走来一宫女打扮的女子,扬声喊:“太子爷留步。”   榕英才刚要走,硬生生刹住脚步回头,咬牙切齿:“什么事?”   彩玉福福身恭敬道:“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多半没好事,榕英垂头丧气神色不虞,“走吧。”   早晨醒来大吐特吐了一场的胤礽正挺着肚子靠在榻上,怀里抱着罐蜜饯往嘴巴里塞,还有小宫女细致的给按摩小腿,但他脸上依旧阴云密布。   榕英踏进门就觉得有某种恶意锁定了自己,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想立刻调转脚步跑掉。   “爷来了。”   “太子妃”笑容动人,拈着颗蜜饯送进樱红色的唇中,朝僵硬的一只脚门内一只脚门外的榕英招招手。   榕英战战兢兢进屋,脚步还磕绊了一下才站稳,目光警惕,脸上下意识讨好的冲人笑:“嗯,来了来了。”   下人都识趣的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朱色雕花木门咔哒一声轻轻闭合,胤礽又招招手,面色疲倦又苍白,“过来让我靠一会儿。”   看他这么凄惨的样子,榕英有点心软,乖乖蹭过去坐下,好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就是头饰有些硌肉。   “宝宝是不是闹你啦?”榕英十分短同情,很有经验的告诉他,“妾身每日晨起都不大爽快,而且宝宝似乎醒得早,总喜欢在肚子里伸展腿脚,怕是要叫您受罪了。”   每次一有情况就又是妾身又是您的,胤礽无力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他被折腾的蔫了吧唧的,手掌抚在腹部点点头:“孤觉着这肚皮里像是装了个球,横冲直撞的,还挺疼。”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榕英打着哈哈给他顺毛,生怕这位大爷一个不顺心又迁怒于她。   胤礽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凉凉道:“你倒是高兴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要孤来代你受苦了,嘶——”说到一半突然就皱起脸,手指揪紧了腹前的衣料。   榕英眼尖的看到那隆起的肚腹隔着几层衣服顶起个包,然后又像是翻身似的波动了一下,她轻车熟路伸过手去拍拍鼓起的小包,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嘴里念念有词:“宝宝乖一点啊,这会儿养着你的是你阿玛可不是额娘,小心等你出来被阿玛揍屁股。”   然后,胤礽震惊的看着那个鼓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缩了回去,并且变得安静如鸡。   看看手法娴熟的自家福晋,再看看那个异常听话的肚子,胤礽觉得自己有点懵了:“他这么听你的话?”   要知道今日一早他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去哄这孩子,却是适得其反,肚子动的更加起劲了。   “还好啦。”榕英谦虚的呵呵笑道,“只是习惯了我的安抚方式吧,这孩子还算好养。”   果真是做了母亲,自己这娇气又坏脾气的福晋竟也不挤兑他了,着实叫他欣慰。   胤礽是眼睁睁看着榕英一点点消瘦下来的,明明他曾见过旁的福晋都被养的白白胖胖,几个月后孩子就出来了,只有榕英整日整日的吐,却还强撑着让自己去吃,说是怕饿着孩子,也就是这段时间害喜没那么厉害了才叫他紧赶慢赶给养胖了起来。   那病怏怏的模样叫胤礽看着心里发慌。   “阿英。”   “嗯?”   “没什么。”胤礽摇摇头,闭着眼睛养神。   榕英在这坐得无聊,正巧身边摆了盘苹果,便拿起一个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汁水充斥口中,新鲜可口甜到心坎儿。   咔嚓咔嚓——   胤礽皱皱眉头。   咔嚓咔嚓——   胤礽皱皱眉头,嘴唇也抿了起来。   还剩最后几口,榕英张嘴,咔嚓咔嚓——   感觉到什么液体溅落到脸上后,胤礽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睛,他心想,也许她还不够辛苦。   “孤有个想法。”   榕英正巧咽下果肉,听他开口说这么一句,警觉:“不,你没有!”   太子充耳不闻,自顾自道:“几日前,孤前思后想,你我若总这么时不时就换上一回实在不妥,所以孤觉得——”   榕英自觉否认:“爷别看我,妾身一早就说过了没办法,倘若可以妾身也不是很想替您上朝和应付大臣们。”   “听孤说完。”胤礽在她大腿拧了一把,听到嗷的一嗓子,这才满意继续话题,“孤觉得有必要让你习武防身,免得到时候丢了孤的脸不说,指不定还能把命给丢了。”   榕英扁扁嘴:“你能别老拆我台吗,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不是小心不小心的问题,七月底咱们兄弟几个有场集会,为了以防万一,你务必给孤准备起来。”这回改换胤礽一脸的同情,拍拍她肩膀沉痛道,“你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准备。”   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榕英谨慎问:“什么样的集会?”   胤礽咧嘴亮开几颗白牙,毫不留情戳破了榕英的侥幸,“比试马术与箭术的集会。”   !!!   “我可以不去吗?”榕英仍旧不死心。   胤礽斜眼瞅她:“你说呢?”   “我说,可以?”   可以个头,胤礽翻了个白眼,也不卖关子了,“这个集会初初就是孤创办的,你说可以不?丢了孤的脸看孤不收拾你。”   榕英眼前一黑,仿佛有几道雷横空劈在了她头顶,劈得她精神恍惚。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让她怎么去学那从来没碰过的马术和箭术,而且这种集会想也知道不是每个人排队射一箭或者骑着温顺小母马嘚嘚嘚转几圈的样子。   天要亡我啊!   最后她希冀的看了胤礽一眼,问:“您往年成绩如何啊?”   胤礽都不忍心打击她了,委婉道:“孤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还是个成绩优异的学霸,这让她怎么活!   要不直接认输?想想方才胤礽放下的狠话榕英打了个冷战,不不不,这太冒险了,要知道现在她肚子里那块免死金牌可是在人家肚子里,这小心眼的皇太子怕是整不死她。   “别动什么歪心思,乖乖给我去学,不求你达到我的全部,好歹得把那几个小的比下去。”看看自家福晋一脸的怂样,胤礽简直没眼看,“让陈林去把苏尔赫叫来,孤往常在训练场都是和他练习,孤的招式路数他熟悉,让他来教你再合适不过。”   “那他要是觉得太子爷身手怎么退步这么厉害,问起来呢?”榕英欲哭无泪。   “我不管,你自己去解释。”   “……”狗太子! 第44章 十四弟(已修) 骑马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不复返。   榕英沉默的盯着面前的高头大马,腿肚子有点痉挛。   据说曾是进贡御马性格极烈的红鬃马打了个响鼻,眼睛就那么斜着盯住榕英, 榕英不动它也不动, 意外的产生了几分对峙的味道。   一身笔挺劲装的苏尔赫调整了一下腕间的绑带,看着互相不着痕迹打量的一人一马, 有点纳闷:“爷, 恕奴才直言,您的骑术和箭术远超奴才,何以……”   榕英转头,脸色严肃道:“此言差矣,孤觉得孤离最高的境界还差得远, 要想让自己进步就得不断学习, 不耻下问才是真理,你勉勉强强也算勇猛威武, 孤觉得你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一通彩虹屁吹的苏尔赫微微动容, 他羞愧于自己没什么可以教导主子,“就算如此,可奴才不及您, 要学习也不该跟奴才学啊。”   “不, 你可以的。”榕英坚定的拍拍他肩膀鼓励,“虽然你样样不及孤出色, 但是孤相信你。”   青年尴尬的搓着手,耳根泛红。   “你仍旧有值得孤学习的地方,比如你的人品。”榕英绞尽脑汁的搜刮脑袋里的好话,胡言乱语的说了一气,最后决定给这个看上去蛮好忽悠的年轻人灌一桶鸡汤。   “你知道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是什么?”苏尔赫也不由凛然, 凑过脑袋竖起耳朵作洗耳恭听状。   “据孤研究古籍得知,古往今来武林中许许多多的高手都追求一个天人合一的境界,首先要做的就是摒弃自己已知的认知,抛却已有的成果,使己身处于一种宛若初生的纯粹而无知的的境地。”   榕英负着手信步闲走,忘我的继续胡扯:“一味的固执己见只会故步自封,永无前进之日,只有集百家之长,网罗天下能者之优处,填补自己漏缺,方是大道!”   说完,榕英不忘记朝着太阳的方向微微仰脸,做神秘莫测状。   苏尔赫神情一震,低头反反复复思索着这番话,眉头一会儿皱紧一会儿舒展,恍悟的模样,片刻后握拳砸在掌心,一副深受教导的恭敬模样:“敢问太子爷看的是何古籍,奴才从未听说过此种言论。”   呃,所以说你到底顿悟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扯些什么东西,榕英有点卡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搪塞,干脆不耐烦道:“都说了是古籍,孤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与你看。”   “是奴才逾越了。”苏尔赫恍然大悟的赔了个礼,精神抖擞起来,“既然太子爷这般看得起奴才,那奴才便献丑了,还望太子爷莫要嫌弃奴才粗苯。”   要不咱再喝一会儿心灵鸡汤吧,她还想再拖延一会儿呢,那马看上去怪怵人的,就跟知道她不是主人似的。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等得无聊的红鬃马已经自行去圈了片草地吃了起来,周围几匹出来放风的马甚至都不敢接近它,看来看去貌似也只有它长得最好看。   容它用好看来形容一下这匹马,它堪得骏马一词,无论是矫健的肌肉,流畅的身形,还是顺滑的马鬃,油亮的皮毛,都把其它也不算差的马比开了一大截,喷出的响鼻和有力踢踏的蹄子都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一匹神驹。   榕英磨磨蹭蹭挪过去,跟嚼着青草抬起眼的红鬃马来了个四目相对,她停滞了一会儿,假装若无其事的绕了个大圈来到另外的马聚集的地方,试探性的伸手触碰一匹较矮小的白马,马瞥了她一眼,踢了踢蹄子倒是没什么抗拒的意思,榕英暗地里吐了口气。   “孤觉着这匹马挺好的,今天就它吧。”榕英厚着脸皮佯装镇定,并看了一眼扭着脖子一动不动仿佛愣住的红鬃马解释,“孤今天不是很想骑它。”   “啊?可是……”   “可是这匹小母马,是十四阿哥的坐骑。”   苏尔赫有点尴尬的挠了挠脸颊,那十四阿哥可是比九阿哥和十阿哥组合起来杀伤力还要大的小魔王,又兼之是盛宠不断的德妃娘娘的幼子,两位主儿都把他捧在手心上宠。   十四阿哥对自己的东西看得可紧了,这要是知道被人碰了他的亲亲小白马非得闹起来不可。   榕英怔了怔,脸皮一抽有点维持不住自己的厚脸皮,对不起,爷,给你丢脸了。   她本来是想换一匹小点的马看上去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难以攀爬的样子,谁知道抢了人家小孩子的坐骑,要知道十四阿哥今年可才九岁,要是知道堂堂皇太子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抢一匹温顺的母马,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掩饰般的摸了摸鼻子,就算榕英再中意那匹小白马,此刻也只能顾着太子颜面依依不舍的说再见,“孤……”   “你这奴才,太子哥哥想骑小白便让他骑就是了,做什么打着爷的旗号做幌子,能让太子哥哥骑一骑是小白的福气。”躲在不远处偷听许久的胤祯忙不迭奔出来,瞪了一眼苏尔赫后冲榕英灿烂一笑,然后拍拍小白马后退,“是吧小白?”   小白马嘶鸣一声像是附和。   苏尔赫苦笑,拱手告罪:“十四爷教训的是。”   胤祯轻蔑哼了哼,仰头看榕英立刻变脸的似的换成乖巧邀功的模样:“没关系,弟弟把小白让给您,太子哥哥别客气!”   “哈……哈哈,多谢十四弟慷慨。”榕英干笑两声,她有种预感,胤礽二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太子威严已经要被她扯下来丢在地上践踏了。   她尽量不着痕迹的客气婉拒:“既然是十四弟的爱驹,哥哥也不好夺人所爱,还是……”   不用了三个字还未出口,胤祯小大人似的挥了挥手,豪气道:“太子哥哥甭跟弟弟客气,让这畜生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叫哥哥调/教/调/教。”   榕英:“……”   正烦恼如何不伤小孩子心的推脱掉,只听背后一声含着怒气的嘶鸣,榕英吓得一抖,回过头去便见红鬃马气势汹汹冲了过来,苏尔赫脸色大变,大喊:“小心!”   榕英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明明心里在拼命催促自己跑开,可两条腿就是跟长在了地上似的动弹不得,已经机智的跳到一边的胤祯眼疾手快给扯了一把,榕英一个踉跄,心脏跳得擂鼓似的。   “太子哥哥没事吧?”胤祯紧张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没等榕英缓过劲儿来,只见那红鬃马径直越过了他们奔过去,奔向了……那匹小白马?   红鬃马咴咴的叫着闷头冲过去,将猝不及防退后的小白马重重顶倒在地,小白马惨嘶一声,四蹄在空中踢蹬想要爬起来,红鬃马又是几声嘹亮的嘶鸣,蹄子焦躁的在地上乱踏,长长的尾巴在屁股后头甩来甩去,见小白马爬起来便再度顶倒,异常的凶悍,后来小白马便蔫了,卧在地上表示臣服。   最夸张的是,在驱逐了小白马后背,这红鬃马便屁颠屁颠调了个头来到榕英跟前,用脑袋顶顶她,像是不满的打了两个响鼻,温热的鼻息都扑在了榕英脸上,然后侧过长长的马脸看她。   在场三人都看傻了眼,胤祯眨眨眼,难掩佩服的看看榕英道:“疾风果然不愧是太子哥哥驯服的马,果真是英勇无比。”   欺负一匹小母马英勇个啥!   榕英被这叫疾风的红鬃马顶得几乎站不稳,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上心头,所以刚才这马实在表达自己不选它选了小白的不满吗?这年头皇太子出品连马都这么人性化?!   榕英绷着脸装作司空见惯的模样,并摸了摸疾风的脸,再摸摸鬃毛,又摸摸被保养得极好的皮毛,有点不那么害怕了,佯装镇定道:“好说好说,它就是认主人。”   “确实。”胤祯抱着手臂认真点点头,“好马都识主人。”   说完他又有点羡慕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疾风,再看看自己鹌鹑似的缩在角落的小白马,哼哼道:“弟弟日后也要驯服一匹大马,像太子哥哥这匹一样好的!”   榕英揉揉他脑袋,含笑点头:“何止啊,你日后还会有更好的马任你挑选。”毕竟这个现在还稚气未脱学着大人模样的小孩儿,以后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王。   闹剧过后自然是要进入正题。   胤祯利落的爬上自己的小白马,有点嫌弃的看着它怂了吧唧的远离疾风一丈远,扯着嗓子喊:“太子哥哥快上马,弟弟已经等不及要看哥哥的马上英姿了!”   “……”   马上英姿没有,摔个狗吃屎可能性还大点。   榕英和疾风互相注视着对方,风从他们的身边穿过,胤祯已经率先撒起了欢,苏尔赫怕这小阿哥没轻没重出什么意外也跳上一匹马追了上去,暂时没有关注她这边。   疾风十分自觉的侧过身给她个位置,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便甩甩尾巴,然后再次扭头盯着她无声催促。   榕英严肃的看着这比太子还高的马,绕着它缓缓踱了一圈,又一圈,再一圈,对比一下双方高度差距。   所以,她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上马才不会丢脸的摔下来?   榕英诡异的沉默了。 第45章 四阿哥(已修) 坠马   磨蹭了半柱香的时间, 胤祯和苏尔赫已经绕着马场转了一圈回来了,见榕英依旧柱子似的杵在那儿,不禁纳闷。   “太子哥哥怎的不上马?”胤祯冲她喊。   因为我不会啊!   “咳咳!孤正在和疾风交流, 上马前主人必须要和坐骑沟通好, 你们不知道吗?”榕英一副你们都不懂的样子。   “还有这种说法?”胤祯狐疑,扭头问苏尔赫, “你知道吗?”   “这……”真要说实话, 那就是长这么大苏尔赫还没在哪位师傅那里听过这种说法,但他到底是不好驳了太子爷的面子,只含糊道,“大概是有的吧。”   再拖下去该露馅了,榕英决定使出杀手锏。   “孤前些日子摔了一跤把脚扭了。”榕英故作为难的拍了拍自己的右大腿, 然后以眼神示意愣住的青年侍卫, “过来帮孤一把。”   虽然这样也很丢脸,但没关系, 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脸, 而且是胤礽自己说让她处理的,那么小小的坑他一把也不怪她了。   苏尔赫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榕英右腿,心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愣着做什么, 赶紧过来。”榕英催促。   他赶忙快步上前扶住榕英胳膊, 关切道:“太子爷若是不适今日便算了,若是您有什么闪失奴才担待不起啊。”   “怕什么, 放心好了,天塌下来孤给你顶着。”榕英拍拍他肩膀,左脚蹬住马镫,双手攀住马鞍就要往上爬。   “哎等等!”苏尔赫紧张的拉住她,榕英无奈叹口气, 吊在半空回头看看又落了地。   “你又怎么了?”   苏尔赫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奴才懂一些推拿的手法,太子爷不如让奴才给您看看,也免得待会儿再受伤。”   说着便要蹲下来查看,吓得榕英连忙往边上躲开,伸出手隔开他大喊:“孤先前便叫太医看过了,已经好了□□成,不必看了!”   “可是……”   榕英怒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婆婆妈妈的别浪费孤的时间!”   “奴才不敢!太子爷息怒!”苏尔赫赶忙跪下。   “行了,过来扶着。”庆幸躲过一劫的榕英暗松口气,整个人攀上去奋力往上跨腿,好在有人从旁协助,再加上胤礽的身体身高腿长,过程还算顺利。   榕英骑在马上挪了挪屁股,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太子哥哥你……”胤祯犹豫不决的声音吸引了榕英,她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榕英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淡然又从容。   “呃,没什么。”胤祯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刚才觉得榕英上马的姿势扭捏的跟个大媳妇儿似的,不敢说不敢说,惹恼了太子他可没好果子吃。   榕英卸下一口气,随即又听他嘟囔道,“感觉二哥你今天奇奇怪怪的,莫非是身体不适?”   榕英连忙点头,神色瞬间委顿下来。   “太子哥哥是为了七月末的那场集会做准备?”胤祯骑马围着榕英绕圈,兴致勃勃的问,“往年也不曾见太子哥哥这般卖力,莫非今年又有新的玩法了?”   玩儿个头啊,榕英满心惆怅,不想说话,偏那小鬼头还兴奋的大呼小叫:“那想必很是英姿勃发,弟弟真想跟去看看。”   “等你再长大些啊,乖。”榕英带着敷衍假笑小心翼翼夹夹马肚,嗯,应该是这样的没错,慢慢来。   疾风缓缓朝前嘚嘚嘚的小跑,马场上风还挺大,吹在脸上还真有些策马奔腾的感觉,榕英心口一块大石落地,看来也不是很难嘛,亏她刚才还紧张了那么久。   跑了一小段她又试探的勒了勒缰绳让马头调转方向,也许是用力过猛勒痛了疾风,几声嘶鸣响起,疾风甩甩头,速度突然快了起来,榕英刚刚还嘚瑟的心情瞬间急转直下,这有点太快了吧,她控制不住啊。   情急之下榕英又尝试着拉缰绳,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的马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像是脱了缰似的奔跑起来,颠得榕英有种呕吐的冲动。   怎么越来越快了,她能不能喊救命啊!   胤祯停在原地,看疾风风驰电掣的带着榕英跑远,有点嫉妒又有点憧憬:“果然是匹好马,唉,小白啊,你可学着点。”   小白配合的叫了两声。   苏尔赫正把其它放风的马匹往回赶,闻言便低声笑笑,转头看看这位小阿哥,再看看远处潇洒奔腾的一人一马,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定睛细看后大惊失色,吼道:“太子!”   不等他反应过来,身旁一道高瘦的身影闪电般的掠过,抢过一匹马便追了上去。   “四爷!”苏尔赫也跃上马背冲了过去,太子马术一向出色因此他今日也和以往一般没怎么注意,只想着把身边的这个小祖宗看顾好,未曾想这就出了意外,他这颗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胤祯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吓了一跳,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苏尔赫来不及扭头便喊道:“十四阿哥请在此处稍后!千万别跟过来!”   榕英已经完全吓傻了,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不敢松,生怕自己掉下去被踩死心脏咚咚咚越跳越快,电光火石间她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辈子都不骑马了!   马是好马,奔跑起来快似离弦之箭,风吹得榕英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模模糊糊听到耳边有什么人在大声呼唤着什么,夹着风声灌进耳朵里,她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胤禛骑的这匹马不及疾风快,勉勉强强也只能尽力把距离拉近至一丈,偏今日这太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往常出神入化的马术跟丢没了似的,就是埋头不动弹,任他喊破了喉咙都不吭声。   眼看距离又有拉远的趋势,胤禛一咬牙飞身而起,双脚猛地踏在马背上借力一跃稳稳落在榕英身后。   “松手!你勒着它脖子只会更狂躁!”   榕英欲哭无泪,她也想松手啊,可是手臂僵硬了。   胤禛索性自己动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揪着太子后领子就拽了起来,红鬃马受惊直立而起,长嘶着踢蹬前蹄,一把将背上的两个人掀了下来,胤禛自觉的当了垫背,抱着怀里的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卸力。   “太子爷!四爷!你们没事吧!”马背上没了要小心顾及的尊贵主子,苏尔赫直接用蛮力制服了红鬃马,匆匆赶过来跳下马,将灰头土脸的两个阿哥扶起来。   落地处满是碎石子,直接摔在上面的胤禛首当其冲,再加上怀里还有个体重不轻还傻愣愣不及时卸力的皇太子,可以说是苦不堪言,背后定是青了一大片。   强自压抑着龇牙咧嘴的冲动,胤禛皱着眉头打量一动不动的榕英:“太子如何?可有受伤?”   榕英茫然的看了看他,然后恍恍惚惚有种疼痛感传来,便老实道:“有点痛。”   “哪里痛?”胤禛细看。   “脚。”果然不能随便说谎,这下真的摔跤了,还真的把脚扭了,参加不了集会了,榕英心里居然隐隐有些窃喜。   胤禛眉头皱得更紧了,转身半蹲下来:“弟弟背您回去。”   “多谢四弟。”榕英老老实实趴上去。   人压上脊背的时候胤禛身子猛一僵,肌肉也跟着抽搐了两下,脸色更沉了,托住腿弯将人往上掂了掂,他冷冷扫了一眼龟缩在一边的苏尔赫,语气极其阴沉:“爷现在没空管你,回头自行去毓庆宫请罪。”   “奴才罪该万死!”苏尔赫扑通跪下来,膝盖直挺挺触碰碎石。   走了一段,那十四阿哥依旧在自己的小白马旁犹豫该不该听话的等在这里,见胤禛背着人过来唬了一跳,急急忙忙跑上来追问:“太子哥哥怎么了?受伤了吗?”   榕英刚对小孩儿露了个笑脸想安慰几句,身前的四阿哥便斥道:“赶紧回去给额娘赔罪,她今日找你一个时辰了,我送你小白马不是叫你躲这里来气额娘的。”   胤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怵自己这一母同胞却整天板着张黑面孔的四哥,这么一通训斥立刻退后几步,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回去的路上榕英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得都是小路,虽然绕得远了些却偏僻又没什么人经过,想必也是为了保全太子的脸面,不禁感慨这四阿哥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主。   “今日,多谢四弟了。”榕英轻声开口,满是感激。   胤禛步伐一顿,走至某处树丛茂密,假山嶙峋旁停了下来,放下榕英。   榕英愣了愣,单脚悬空斜靠在假山旁,“怎么了?”   胤禛转过身,他眉间总是习惯性的皱起几条沟壑,形成一个川字,他没有爱新觉罗家标志性的丹凤眼,眼角微微有些下垂,面无表情眯着眼的时候,格外的叫人有一种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盯上的错觉。   此刻他正以一种极其陌生又骇人的目光将榕英从头看到脚,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紧紧盯着她的眼,开口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榕英一怔,霎时如堕冰窖。 第46章 露馅了(已修) 婴胎   又喝下一碗浓稠并且带着奇怪腥气的的药, 小李佳氏重重把碗砸在桌上,脸色不好大发脾气:“都喝了快两年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额娘莫不是诓我呢, 本格格都要喝吐了!”   流萤忙紧张道:“格格您小点声, 仔细叫外人听见。”   小李佳氏哼了一声:“怕什么,本格格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虽然依旧嘴硬, 到底还是把声音放轻了。   流萤殷勤的呈上一碟蜜饯干果, 笑道:“格格快去去苦味,这是奴才今日才托膳房的采买太监去买的,您快尝尝。”   轻轻拈起一枚放嘴里嚼了嚼,小李佳氏露出赞许的神色:“不错,比往常膳房分的味道更好些。”   流萤立刻喜笑颜开, “格格喜欢便好!”   多看了眼这替自己做了许多事的贴身宫女依譁, 小李佳氏抬手从发髻间拔下一枚银簪,漫不经心道:“喏, 赏你了。”   “奴才谢娘娘赏赐!”流萤毕恭毕敬双手捧过银簪, 小心揣进自己衣襟内。   “你说,爷怎么就是不喜欢到我这儿来呢,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生个孩子。”小李佳氏涂着鲜艳丹蔻的手一下下的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娇艳的脸蛋上满是苦闷。   倘若能生下个儿子, 她何必委曲求全在太子妃面前装傻卖乖,跟个傻子似的。   “本格格也不是不能生啊, 怎么偏偏就没有小阿哥往本格格肚子里投呢?”小李佳氏气得要命,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烁着狐疑的光芒,轻声道,“莫非是嫌弃我这个额娘身份低贱,所以投到了太子妃那儿去了?”   扑通一声, 流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回话,私下里议论这些怪力乱神实在是大不敬。   “瞧你那点出息。”小李佳氏轻嗤,勾起纤长手指欣赏着自己刚染的丹蔻,眼帘半阖媚意流转,带着丝丝的寒意,宛如企图吸人脑髓的美人蛇。   “行了别跪着了,我问你,这汤药里到底放了什么?”她倏忽盯着正欲开口的流萤展颜一笑,缓声道,“别拿那套药材土腥的理由来糊弄我,本格格有的是办法知道其中都放了些什么。”   “还是说……”刻意的停顿了片刻,小李佳氏神情阴厉起来,低喝,“莫非你瞒骗着本格格,这根本就不是生子的偏方!”   “奴才不敢!”流萤刚才战战兢兢立起来,这下又被吓得扑倒下去,“那药方……那药方……”   见她这般支支吾吾,原本只是随口一诈的小李佳氏顿时更加怀疑,猛一拍桌子怒道:“给我说!否则别怪本格格不念主仆情谊!”   流萤低着头脸色惨白:“是……是……婴胎。”   小李佳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嗡的一声,神情恍惚的踉跄了一步:“你说什么?”   “您的汤药,是用妇人腹中夭折而流下来的婴胎熬制的。”流萤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汤药中什么都没有,除了浓浓的腥味就是呈暗红色的药汁,她原以为是什么动物的血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   小李佳氏跌坐在椅子里,下一秒突然捂住嘴弯下腰来不停地干呕,呕到最后几乎人都坐不住滑倒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脸色青白的像鬼一样,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眼泪,蜿蜒顺着脸颊流下来。   “格格!格格!快来人!”流萤慌忙爬过去抱住她,扭头大声呼唤。   流雨听得声音快步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大跳,“格格!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谁也不准去!”小李佳氏用力掐着流萤的胳膊,用嘶哑的嗓音低声吼。   “可是格格……”流雨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她强忍不适的样子十分的担忧。   “少废话,扶本格格起来。”两人依言搀着她胳膊站起来,小李佳氏这才发现自己腿软的几乎走不动步子,狠狠掐了掐手心,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恶心感,她哑声道:“给本格格更衣,本格格要去看望太子妃娘娘。”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叫流萤微怔,“格格您的身体……”   “本格格很好,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小李佳氏紧盯着流萤的眼睛,一字一顿暗含警告。   “奴,奴才明白了。”流萤迅速低下头。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她李佳阮辛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哪怕再接受不了她也会逼着自己去做,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既然太子爷不来她的院子,那么她就主动去找人。   乖儿子,额娘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可要快快的到来。   .   跟以往眼睛所看见的不同,胤礽亲自把硕大的肚子揣上才发觉有多么的累人,况且自家福晋身子还这么弱,甚至有些怕热,索性便命下人将卧榻搬到庭院里,侧卧着翻看一本随手拿的小图册。   平日里批上一天折子都面不改色,这会儿刚看了两页眼皮便开始打架,书页上的蝇头小字宛如开始打转,叫胤礽昏昏欲睡。   眼皮开始一点点落下来。   “主子,小李佳格格来了。”何嬷嬷轻声通传。   胤礽睁开眼,转过身来,眼中睡意如流水般褪去,只神色间还残留着些许茫然,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说的是谁,说起来他倒是有大半年没去小李佳氏房里了。   “请她进来。”   “是。”何嬷嬷看看她,犹豫道,“主子可是困了,要不奴才去回了小李佳格格……”   “不必。”   何嬷嬷点点头,依言去了,不一会便领着人从九曲回廊过来,并奉上一张圆凳在胤礽边上,摆上茶水点心后福福身道:“奴才告退。”   “婢妾给太子妃姐姐请安,太子妃姐姐万福。”小李佳氏巧笑嫣然,恭敬的做了个福身礼。   “不必多礼,坐吧。”胤礽也不在意她口头上套的一点小近乎,随意摆摆手。   小李佳氏落座后仔细看看他脸色,突然掩着唇哎呀一声:“太子妃姐姐脸色不大好啊,可是孩子又闹您了?”   “还好,现在还算乖。”胤礽摸摸肚子,嘴角漾开一抹笑。   “婢妾记得婢妾当初怀着大格格和二格格的时候也是这样,那孩子啊就跟在和谁打架似的,一刻都不肯停歇的在婢妾肚子里头踢她的小脚丫,那时候可把婢妾折腾得厉害。”   自顾自笑了会儿,小李佳氏才发现有些不对,抬头只见面前太子妃抿着嘴唇,神色已然不是刚才的淡然,隐隐透露出不悦,硬生生叫小李佳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胤礽都不知道该说这人傻还是故意来给他添堵,他一向不愿提起那两个短命的闺女,这女人竟然拿自己的死掉的闺女来和他肚子里的小阿哥比较,怎么,这是在咒他肚子里是个闺女?还是咒他儿子短命的?   没什么好脸色的冷笑一声,胤礽直接下了逐客令:“若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快滚,孤见了你就烦!   小李佳氏扁扁嘴,有点委屈的看着她:“太子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婢妾,为何总对婢妾没有个笑脸呢?婢妾今日只是想来告诉太子妃姐姐一声,婢妾那儿刚从花鸟坊搬了一盆鹿角兰花,对怀有身孕的女子有好处,想着您这段日子怕是晚上睡不安稳,您若是不嫌弃,婢妾稍后便命人搬过来。”   胤礽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瞥她一眼后微微颔首:“有心了,让下人搬过来就是,本宫乏了。”   听了这话小李佳氏才笑起来,满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倒像是方才真的一时失言。   又磨蹭了一会儿,见太子爷还是没有出现,小李佳氏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站在对面的胤禛满面寒霜的说出这句话,榕英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坏了。   “四弟这是何意?”榕英迅速摆出记忆里胤礽薄怒的模样,抿着嘴,神色紧绷不悦。   胤禛看着她,摇摇头:“你骗不了我,你和太子的神态动作完全不同。”说完他意味深长道,“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老实交代你的身份,别逼我动粗。”   榕英内心慌乱如狗,几乎要被他迫使着往后退,但她知道她要是退了哪怕一丁点就真的露馅儿了,谁不知道历史上的雍正是鼎鼎有名的多疑,光看现在就知道了,谁都没发现就他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太子。   其实也怪她自己,今日实在是露了太多的破绽,一个苏尔赫和一个小十四倒是好应付,这会儿碰上这么大只拦路虎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放肆!”榕英怒斥一声,凤眸中迸射出强烈的勃然怒火,语气压得极沉,而后又冷笑两声,“果然是孤的好四弟,莫不是平日里孤对你太过宽容,竟叫你拿这种莫须有的猜测来以下犯上,你倒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胤禛不吭声,只依旧用锐利而冰冷的眼神盯着她,但榕英明显注意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倘若四弟真的无法释怀,孤便姑且让你上前来仔细查看查看,看看孤到底是真还是假!”榕英嗤之以鼻,昂起头一副气狠了随他动作的模样,反正这本就是胤礽的身体,任是他把皮扒了也看不出什么来,这种时候就要看谁更沉得住气了。   静默的思虑片刻,胤禛果然上前:“得罪。”说完便伸出手在榕英下颌、发际线以及脖颈、耳后细细摸索起来。   一炷香后他停下手,退后一步,脸色难看,依旧没有什么赔罪的动作。   “还不信?说说孤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榕英不耐烦。   胤禛:“说话的方式,太子二哥和我说话没那么客气。”   榕英抽抽嘴角。   “还有小动作,他喜欢捻自己的右手袖口,而你没有。”   你是喜欢你二哥吗,观察这么仔细。   “再有今日马场上你的表现,实在叫我无法相信,你就是我那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太子二哥。”胤禛面无表情。   “原来如此。”榕英作恍然大悟状,“孤近日觉得对待自家兄弟还是应该友善些,而捻袖口的小动作,那是因为皇阿玛说这有些不雅,勒令孤改了,至于马术……孤前些时候扭了脚,再加上今日有些身体不适,疾风也野了些,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绞尽脑汁胡诌。   事实证明这种信口胡诌的理由四阿哥不想信。   很好,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榕英贱兮兮的笑了一下,道:“孤还记得你四岁时养了一只狗,还把狗抱到了孤的床上尿了一床,被孤气得剪光了狗毛,那时候你哭得可惨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胤礽说了这是个秘密,就只有他和四阿哥还有去世的孝懿皇后知道,这下总没问题了。   看到对面的胤禛的脸色从阴郁变成错愕,再变成震惊,最后羞愤的涨红了脸,榕英心中暗爽,幸灾乐祸的咧开嘴。 第47章 走水了(已修) 癔症   太子爷惊马受伤, 被四阿哥背回来了!   消息像是春日里的柳絮般迅速传播开去,很快便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当即就变了脸色, 丢下满屋子的军机大臣赶了过去。   一路上设想了无数中不好的结局, 几步并作两步踏进毓庆宫,还没进屋一声保成就喊了出来。   榕英正尴尬的听着一大帮子太医嘱咐, 点头再点头, 旁边站着的是疑似信了她的胤禛以及挺着肚子满脸黑线的胤礽。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吼,榕英不禁捂脸,怎么连康熙都惊动了,只得挂起尴尬的笑容道:“皇阿玛,儿臣无事。”   康熙走得极快, 这会儿还微微带喘呢, 见人完好无损和自己想象中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模样大相径庭,不由愣了愣, 然后才赶忙过去紧张的上下左右不错眼的观察, 着急道:“伤哪儿了这是?”   “没,就是脚给崴了。”榕英都不好意思说,感觉耳根也跟着烫了起来。   果然, 康熙面露惊诧, 满脸的不信:“你的马术朕清楚,无缘无故的怎会摔下来伤了脚, 休要欺瞒朕!”   “当真是如此。”榕英闭闭眼无奈极了,干脆耍赖起来,“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儿臣一时疏忽大意嘛,让皇阿玛担心了。”   康熙半点不信他说的, 抬头问胤禛:“老四,你来说!”   榕英在背后拼命冲胤禛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才见他拱手,果真实话实说:“今日确实是意外,疾风本就性子野,更何况太子在前些时候伤了脚,今日控马不当也情有可原。”   “伤了脚?怎么没人告诉朕?” 康熙脸色一沉,拂袖转身对着一个小太监就踹了一脚,怒声吼,“阳奉阴违的狗奴才!怎么伺候主子的!”   这一脚盛怒之下怕是没收力,小太监实打实承受下来,当时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却仍旧不敢呻.吟。   陈林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跪了下来,其余奴才也纷纷跟着跪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罪该万死!”   “太子受伤几日了,为何无人通报朕?”康熙冷着脸。   陈林额头不停冒汗,使劲儿回想也没想出来太子什么时候竟受了伤,顿时觉得自己肩上那玩意儿怕是保不住了,颤声道:“奴才……奴才该死……”   “该死!该死!朕就真该叫你们一个个都去死!”康熙指着地上趴伏着的一群人咬牙切齿,显然也是气狠了。   榕英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虽然不是对着自己凶的还是吓了个屁滚尿流,好一会儿才弱弱的开口求情:“皇阿玛您别生气,并不是多严重的伤,就是被块石头绊了一下,要不是今日坠了马都该好了,您也别怪他们,是儿臣觉得没什么事就没声张,皇阿玛就让他们将功折罪如何,毕竟儿臣现在也需要人照顾不是?”   一股脑把话说完了,榕英紧张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生怕康熙凶她。   太吓人了。   除了胤禛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外,康熙倒是没则么怀疑,挥挥手:“既然太子求情,朕便暂且饶你们一命,若有下次,你们的脑袋也别挂着了。”   “谢皇上恩典!”死里逃生的众人咚咚咚的磕头,就连陈林站起身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背后的衣服已然被冷汗浸透。   “来人,将那匹伤了太子的马立刻杀了!”没能顺利发泄出来的康熙又转向另一个目标,挥手召来人便吩咐下去。   “等一下!”   领命要去办的侍卫硬生生刹住脚步,康熙转头看她,眼中浮现一丝诧异:“怎么,你又要求情?”   榕英尴尬扯扯嘴角,坐在床沿晃了晃一只肿起老高的脚,挠挠脸颊道:“儿臣挺喜欢这匹马的,能不能……”   红鬃马极通人性,今日若是换成胤礽去驾驭想必能叫它跑得十分酣畅淋漓,这场祸事说起来还是榕英连累了它,于心不忍啊。   康熙一口否决:“你想要御马比这更好的还多得是,回头朕再送你一匹温顺的。”   “啊?”榕英蔫蔫的垂下脑袋,嘟囔,“好的吧。”   软绵绵失落的语调引得胤禛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嗯,又是一个可疑的地方,太子才不会这样。   康熙也跟着瞅瞅那颗黑色脑袋,目光中重重复杂叫胤礽心一惊一惊的,悄悄挪过去掐了某人一把,给孤注意一点!要露馅儿了!   “罢了罢了,你既然喜欢那边留着吧。”康熙突然松了口。   话音落下,门外又是一阵骚动,仁宪太后被扶着走了进来,急切的喊着一口没几个人听得懂的蒙语问:“保成啊,这怎么又伤着了?”   好吧,都来齐了,榕英握住老人家的手安慰:“没事没事,皇祖母别担心,就是脚崴了一下而已,养一段时间就是了。”   仁宪太后看看那肿胀的脚踝,心疼的直拍胸口:“你要吓死哀家了,幸好幸好!”   惊动了这两位的结果便是哪个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板子的打板子,罚俸禄的罚俸禄,就连疾风都被停了上好的优质马草,和劣马吃一堆。   “今天吓死人了真是!”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胤礽之后,榕英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哀嚎起来,拧巴着脸口口声声告状:“你养的什么马嘛,凶的要命,一点都不听话,今日要不是四阿哥出手相助,我怕是要连魂带身体都交代在那儿了。”   胤礽扶着后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岔开腿坐下,毫不留情批评道:“那是你傻,知道自己不行就不会挑其它矮小些的马吗?”   “我也想的嘛。”榕英扁着嘴很委屈,控诉的看着他道,“是疾风不准我骑其它马的,还把我看中的那匹马撞倒在地上,把人家小母马欺负的可惨了。”   “还有这等事?”胤礽微微睁大眼睛,稀奇道,“这可真少见,平日里也没见这畜生这么非孤不可啊?”   非但如此,他要是不上前的话,这畜生能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吃草。   榕英心有戚戚焉的点头,然后神色紧张起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四弟!”   榕英大吐苦水,噼里啪啦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然后小心翼翼问:“怎么办啊?我觉着他似乎并不是很相信。”   胤礽倒是没什么意外,点点头:“老四向来心细如发,就你这演技被他戳穿不奇怪,你倒是还得谢谢他没有当着人的面直说。”   无视了榕英鼓起的脸颊,他安慰了两句:“没什么事,以后避着他点,四弟人古板严肃了点但人还不错,暂时还是安全的。”   “你看上去似乎完全不担心的样子?”榕英满头问号。   “没什么可担心的,反正你披着孤的壳子,他再如何怀疑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没有证据他不会声张,你安心就是。”说完踢踢榕英完好的一只脚,胤礽看玩笑道,“说起来,这下你可真去不了集会了,你不该高兴?”   “用一只脚换来的,还是你的脚。”榕英龇龇牙。   “别耍宝了,好生养着,等日后得了空孤再亲自教你骑射。”胤礽起身拍拍她脑袋,忍不住好奇道,“你说你一个将门之后,不会射箭便罢了,怎的竟连马都不会骑?”   榕英轻哼一声:“女子是养来捧在手心的,怎能像男子般舞刀弄剑的,弄得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多不好看。”   “嘁,就你歪理多。”揉揉掌下的脑袋,胤礽眼底笑意渐浓。   从毓庆宫出来后,胤禛左思右想,脚步越迈越快,眉毛越锁越紧,负在腰后的左手也越握越紧,最终还是猛停下步子,转身去了太医院。   “四爷且记得,这药酒需每日着人搓背,再配合擦上化瘀膏,十日左右便能无恙。”太医取出一手掌大的褐色圆肚瓶和一小巧的白瓷瓶。   胤禛拉起衣服穿好,收好伤药后叫住那年纪颇大的太医,“吕太医行医多年,可听说过一种病症,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性情大变,连带往日神态动作习惯全都大不相同?”   吕太医动作一顿,低头冥思苦想一阵,而后眼睛一亮,点头道:“四爷说的可是坊间称之为山老虎的癔症?”   “山老虎?”   吕太医颔首,解释说:“这是乡间百姓取得通名,就是说那山上住了两只老虎,老虎是凶猛吃人的,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而人的身体里若是也住了两个人,那自然也是不行的。”   胤禛若有所思,再问:“可有医治的法子?”   “这……尚且没有。”   .   夜半三更,京城各处都安安静静的,熄灭万家灯火的城池宛如一只沉睡中的巨兽,只剩下更夫拉长的声音在大街小巷里回荡,偶然惊起一只小野猫喵呜惨叫一声飞快逃进黑暗中。   “谁?”更夫突然警觉回头,紧张兮兮的往回走了几步,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便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又顺着往常的路线往前走,再走完这条街就能回家咯。   走着走着,他觉得不对,耸动着鼻翼自言自语:“什么味儿?”   有些疑惑的往前跑了段绕出巷子,更夫傻眼了。   浓黑夜色中,熊熊烈火从大门紧闭的梨园中蹿起,几乎映红了半边天,再加上晚上有些风,风一吹火舌便嚣张无比的舔上了隔壁的住屋,耳边甚至已经传来了房屋倒塌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   “走水了!走水了!”更夫四面奔跑,敲响铜锣拼命扯着嗓子喊。 第48章 学射箭(已修) 废墟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一夜之间整个梨园尽数化为灰烬,以戏曲闻名天下的吉祥戏班上下共三十五人无一幸免,死无全尸。   往日有多兴盛现在便有多凄凉, 曾经门庭若市, 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如今却只剩一片被官府圈起来的废墟, 焦糊恶臭熏得百姓纷纷绕道而行, 即便是周边的住户也纷纷搬离,场面叫人唏嘘。   衙门仵作来验过后大吃一惊,赶忙上报顶头上司,那官员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层层的报上去。   原来, 那四十五人皆非火灾炙烤或烟灰熏死, 而是火起之前便被一刀抹了脖子,凶手手段极其狠辣, 且心思缜密, 没有一具尸体身上有超过一道的伤痕,既看不出是什么招式路数也看不出用的什么武器。但显而易见,这已经不单单是一桩疏忽大意的意外起火事故, 而是人为凶案。   这样罪大恶极的命案自康熙登位以来还是头一遭, 还是发生在天子脚下,可以说是脸都要打肿了。   康熙勃然大怒,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大发雷霆,随即革去了近十名当晚值守巡逻的守军职位,此案立即便移交至三法司进行审理,务必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京城内人心浮动,传得沸沸扬扬, 宫里头自然也流露出风声来,榕英一早命人抬着轿撵出去放风时瞅着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听了一耳朵后回来也讲给胤礽听,说完后抱紧自己搓了搓胳膊表示害怕:“凶手胆子也太大了,能够在皇城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这么多人,而且还躲过守卫的耳目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逃走了?”胤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回头告诉陈林叫底下的人都把嘴闭紧了,别回头触了皇阿玛的霉头。”   榕英忙捂住嘴巴用力点了点头。   见胤礽似乎心情不佳的样子,榕英小心凑过去摸摸他手背,热乎乎的,手心里满是汗,不禁担忧:“很热吗?”   “孤倒是还行,是你这身子太畏暑。”胤礽熟练的掏出帕子拭去手心黏了吧唧的汗水,可惜擦了要不了多久又是一片湿润,索性直接往榕英袖子上抹。   榕英嘴角一抽,“喂喂喂!干嘛呢,这可是你自己的衣服。”   “没事,这样的衣服孤还有十几件。”胤礽撑着她的手站起来,烦躁的抹抹额头走了几步,虽然早就把花盆底换成了松软舒适的绣花鞋,仍是叫他水肿的脚感到不适。   榕英缩着一只脚蹦蹦跳跳,赶忙张着手臂老母鸡似的去护,嘴里喋喋不休:“哎——小心点,我来扶着你,你慢点走。”   “一边儿去。”胤礽挺挺肚子往窗户外探探身子,四下看了看,“这屋子里实在叫孤闷得慌,咱们到小林子后的那片空地去。”   “去那地方干什么呀,您就你现在这样我可不敢叫你乱跑。”榕英绷着脸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   胤礽似笑非笑的挑挑眉头,带着点无伤大雅的恶意道:“你不会以为你真的不用参加集会了吧?”   榕英呆了呆,“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胤礽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若是之前也就罢了,结果你现在因为从马上摔了下来吵着不愿意去了,回头那几个小子刨根问底起来,孤可丢不起这个脸。”   “怎么这样!”听到这样的晴天霹雳,刚逍遥了一阵子的榕英顿感眼前灰暗,肩膀都垮了下来。   “别废话,叫陈林去把弓箭和靶子放过去。”胤礽对于她的控诉是完全的铁石心肠,但仍是好心道,“孤的力量体格都在,若是你今天有一支箭射中红心咱便回去待着乘凉。”   榕英歪着头想了想,那还挺划算,眼睛亮起来:“此话当真?”   胤礽:“再废话就是假的了。”   反抗无效,身残志坚的“太子”满脸愁容的坐在椅子上,满脸抗拒的看着手里握着的弓。   “太子妃”舒舒服服的躺在搬来的软榻上,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摆着水果和糕点,道:“念在你是初学还是伤员,姑且站个三丈远好了,先把拉弓姿势学会再说。”   “姑且……?”榕英心肝都在颤,“那您平时都能射多远啊?”   “23丈开外吧。”看着某人惊得弓都脱了手,胤礽贴心提示道,“孤忘记告诉你了,集会时比的不是呆板的站着射靶子,得在展现马术的情况下射中特定的目标,而这目标大多时候都是活物。”   “……”   “其实妾身觉得,可以直接放弃了吧?”榕英摆正身子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嘴角带着抹硬挤出来的笑。   胤礽吃水果的手一顿,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瞅着她:“打算放弃了?”   “……没!哪儿能啊!妾身此刻觉得有强烈的学习的冲动!”榕英神色一凛,慷慨激昂的拾起弓拉开。   暗自偷偷笑了笑,胤礽语气淡淡指点道:“你别跟个王八似的,别驼着,脖子给孤收回来!嗯……可以,手臂抬一点……往下一点,头往右边偏一点,可以,把弓拉满,重复一百次。”   听到最后一句话,刚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也蛮有天赋的榕英瞬间觉得头顶一盆冷水泼下来,没办法,练吧。   重复着拉弓,松手,再拉弓,再松手,一百次结束很快便结束,榕英惊奇的转转自己的肩膀和手腕,难以置信道:“爷,手臂居然一点都不酸。”   “孤幼时练习箭术便是以百计数了,你还嫩点。”   “……哦!”   刚尝到了一点甜头,榕英颇有点跃跃欲试:“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射箭了?”   “你可以射一箭试试。”胤礽微微闭着眼睛,双手搭在起伏的肚皮上,不疾不徐的教导从他口中吐出。   “按我刚才教你的来,脸要靠向拉弦的手指,确认目标后不要犹豫。”   榕英怕自己碰不到靶子还特地用了很大的力气,指尖一松,羽箭破空而去,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   “脱靶了。”胤礽几乎都不用看。   “你还笑。”刚才还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射箭的天才,现在就被打回了原形,榕英气哼哼的摘下一颗葡萄瞄准他的额头丢过去,当然,是轻轻的扔。   胤礽睁开眼,果不其然里面荡漾开了不加掩饰的逗趣笑意,稍稍抬手下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不逗你了。你方才力气用大了,先别急于求成,耐下心来练习拉弓,今日便先这样,以一百次计数,三组后射十箭,然后我们回去。”   挺挺胸脯吸口气,榕英捏捏自己胳膊,很有料,可惜啊碰上自己这么个暴殄天物的主儿,她都觉得对不起这么英武不凡的身体,难怪胤礽成天念叨着不要给他丢脸,可不是吗,这脸都丢地上踩几回了。   榕英心虚的再次拉起弓,一遍遍随着耳边的指导调整姿势和力道,等拉弓完毕,满怀期待的又射出一箭。   脱靶。   “眼睛没看准,出箭要快,若是遇到了敌人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不知什么时候胤礽已经走到了榕英身边,手掌摸上榕英肩臂,然后皱皱眉头拍了一巴掌,训斥道:“这么僵硬做什么,射箭是很消耗体力的活动,像你这样还没射出几箭手臂就抬不起来了。”   不苟言笑的太子还是很有严师风范的,至少这个时候榕英没胆子怼他,只怂搭搭点头:“我再试试。”   十箭射完还是有些成绩的,但到了师父眼中就……   “五箭脱靶,三箭未至靶子落地,两箭碰到了靶子边儿。”胤礽面无表情扳着手指头,满脸痛心疾首,“我竟然会教出你这么笨的徒弟。”   榕英在房间里换衣服,闻言委屈的不行:“真的有这么差吗?”   太子招招手,呼唤小狗似的。   某人屁颠屁颠单脚跳过去。   胤礽抬起手捏捏她的脸颊肉,哄了哄:“一般般差吧,比不上孤小时候就是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榕英捂着腮帮子对他充满了怨念,手指戳戳他肚皮然后突发奇想,“爷,你说要是快生的时候咱俩还是没换回来,怎么办啊?”   胤礽瞬间黑了脸,看着自家福晋故作天真实则暗暗期待的模样,不禁捂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闭上你的乌鸦嘴!”   “哦。”榕英慢吞吞应了一声。   胤礽心想完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他虽然喜欢儿子,可是……可是要他亲自生?!这成何体统!   他努力安慰自己这种可能性一定十分小,不会的,还有将近两个月呢,总能换回来的,嗯!   目睹太子爷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终黑了,榕英幸灾乐祸,叫你在后院到处播种,叫你生那么多儿子,回头要是换不回来你就倒霉了。   又到了晚上,且是个乌云遮月的夜晚,巷子里看着更黑了,连打更人都早早回了家,只有巡逻队比起吉祥戏班出事前更多了,也搜查的更加严密,从前忽略的黑暗角落都不曾被放过,盔甲摩擦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竟意外叫人觉得安心。   “那片查看过了吗?”领头的将领指着不远处梨园焦黑摇摇欲坠的大门。   “已经搜查过了,就是那些烧焦的房子不大不大安全,属下带着弟兄们看过一圈就出来了。”将领手底下的官兵回答。   想想那片地方除了些烧焦倒塌的屋子也没别的什么了,将领便点点头,吩咐道:“还是小心为上,在这附近多看看。”   “是。”官兵抱拳,领着十几个人的小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走!”将领朝前一摆手,也去往另一条巡逻路线。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黑色的影子飞速的窜进了大敞着门的梨园废墟。 第49章 算计了(已修) 扳指   黑衣人蒙着面, 借着夜色的笼罩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子里,地上凌乱的散落着烧焦的碎屑和木渣,还有白日里官府人员进进出出踩出来的杂乱脚印, 黑漆漆的糊成一片片, 周围一片寂静连只野猫都不肯往这里跑,只有难闻的气味经久不散。   尸体是已经被官府集中起来收拢了, 也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 姑且不去管他。   绕着废墟转了好几圈,终于辨认出某个地方,他伸出双手——那是双极好看优美的手,主人却完全不嫌弃的将手指搅进灰堆里翻找,这里翻翻, 那里翻翻, 终于他发现了点什么,巴拉出一块乌漆抹黑的东西, 仔细看看竟是枚墨玉扳指, 要不看还真要以为是块焦炭了。   黑衣人眉峰一展显然是松了口气,将扳指擦干净收进怀里,然后飞快重新隐匿于夜色。   清晨的鸟鸣从模糊到清晰, 一点点往耳朵里钻, 唤醒了宿醉的榕英,宛若要炸裂的疼痛也开始在脑袋里聚集, 突突直跳的神经震得人心慌,榕英试图抬手揉一揉额头。   ?   手怎么麻了?   榕英觉得不对,怀里的触感更加不对,睡意顿时吓飞,猛地睁眼一瞧, 榕英险些要戳瞎自己的眼。   “你怎么在这里!”   小李佳氏醒得要稍早一些,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指痕她感到非常的满意,未来儿女绕膝的美好生活几乎就在眼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眉毛抖动,她闭上眼装睡,期待等一会儿用最能体现她美丽的姿势佯装初醒,不料耳边突然炸开怒吼,还没反应过来便触到一股大力掉下了床。   榕英惊魂未定的缩在床脚喘着气,脚还维持着踹人的姿势,她慌乱的看看自己身上扯得宛如抹布的亵衣,再撸起袖子看到臂间明显抓挠出来的血痕,强烈的冲击感几乎让她无法思考发生什么,一股反胃的欲.望已经冲上了喉咙。   莫名被踹下床的小李佳氏娇弱的拢着衣领坐在地上,还没委屈的叫上一声爷,便见太子脸色突然青了,然后便扑到床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吐到最后只是不停的干呕,酸臭的气味在屋里弥漫开。   ……   ???   小李佳氏看着溅在自己衣服上的呕吐物,脸色青青红红好不精彩,她又伤心又难堪,太子爷居然这么厌恶她,这也太伤人了。   “爷……”小李佳氏泫然欲泣,试图去扶她。   榕英即便再难受也不得不伸出一只手臂拦在面前,抿了抿发苦的嘴唇,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滚。”   小李佳氏呆了呆:“爷……”   榕英一个字都不再说,径自爬下床穿衣服,还因头晕目眩趔趄了一把才站稳,穿完衣服便往外走,不料小李佳氏竟膝行过来抱住她大腿,梨花带雨的哭起来:“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妾身?您说,妾身改就是了。”   你什么错都没有,是她不该贪那几杯酒,是她不该错以为真的吃顿饭就能走了,是她不该跟胤礽互换身体。   榕英隐忍着胸中急于爆发的情绪,实在无法不迁怒,掰开小李佳氏的手甩到一边打开门,“陈林!”   “哎!唉?”门外是准备着洗漱用具及更换衣物的宫女太监,看见榕英头发衣服全部乱糟糟的走出来,陈林有点疑惑。   “去准备洗澡水,孤回去就要沐浴,立刻。”榕英忍着头疼欲裂下命令,耳朵里都开始嗡嗡嗡响起来。   偷偷扫了眼屋里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小李佳格格,陈林立刻吩咐了身边一个脚程快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也不乱看应了声便脚底抹油的跑走了。   榕英后脚便快步的出了芳华阁,不管也不顾身后凄凄切切哭着唤爷的女人,当天小李佳氏伺候不周惹怒了太子爷的消息便传遍了毓庆宫。   榕英没什么心情去顾她的面子,只觉得恶心的要命,只想赶紧回去洗洗,路上走得快了些受伤的那只脚便又钻心的疼起来,实在没忍住趴在路边的石阶上又吐了一回,吐得喉咙都火辣辣的疼,嘴巴里难受的厉害。   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榕英鼻子一酸,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砸,一颗颗的看得分明。   这下可把许多年都未再见自家主子哭过的陈林吓坏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扑上去又是拍背又是抚胸,毫不嫌弃的拿自己的袖子来拭去榕英下颌的脏污,又差使着小宫女掏出条帕子来擦着榕英的嘴,嘴里哎呦哎呦的叫:“我的主子爷哟,您这是怎么了啊?哪里不舒坦您倒是跟奴才说呀,哎呀您这脚……奴才去给您叫轿撵来。”   “沐浴……”榕英摇着手拒绝,哭得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奄奄一息的样子,嘴里还不忘吐出这两个字。   陈林得令立刻回头,冲一众低眉顺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奴才道:“赶紧的去看看水都备好了没有,没见咱们爷催呢吗!”   立刻便有一反应快的小太监应声去了。   一瘸一拐回主屋后榕英把人都赶了出去,火急火燎的扯掉身上的衣服就跳进了浴桶,抓伤碰着热水刺疼刺疼,榕英嘶了一声瞬间绷紧了肌肉,这才发现不止是手臂,“战果”还蔓延到了脊背后面,头皮也有点疼,拆开辫子闻闻,酒气浓得厉害,捋一把还捋下一小撮头发来。   榕英吸吸鼻子,使劲在身上搓,搓得皮肤都红了起来。   “都让开!”是胤礽。   “哎哟,娘娘您留步,太子爷在里头沐浴呢。”是陈林为难的声音。   榕英心里一慌,下意识用布巾掩住胸口,然后才反应过来喊道:“你不准进来!”   声音软绵绵,带着哭腔,还哽咽了一下。   榕英捂脸,屋外也跟着静了片刻。   下一刻,门便推开了,胤礽此时格外的身手敏捷,眼疾手快反手把门合上小心避开地上的水渍走上前,心疼的摸摸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叹了口气:“不哭了。”   本来快哭好了,这么一安慰可好,榕英的泪水越发不可收拾,她哇哇大哭。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我……我好难受呜。”   榕英心烦意乱的拍着水面,一边眼泪汹涌一边解释,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你昨天不是说咱们俩经常腻一块传出去的话,对我的名声不好吗?我就听你的去小李佳氏那里了,我都打算好了就吃顿饭我就回咱房间来着,后来我觉得她那里的酒挺好喝的,我就喝了几杯,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她闭着眼睛比划,语无伦次道:“就今早起来我就发现我抱着她,就这样,她没穿衣服,我……是我做的吗?我也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   轻轻叹了口气,胤礽撩起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身后,从浴桶里爬出来随意套上件袍子,然后把吓坏了的福晋抱进怀里,顺着毛捋:“嗯,我知道的,不哭了,不是你的错,我会解决的,不要哭了,当心吓着孩子。”   榕英下意识摸上肚子,撞到熟悉的圆润弧度后,她睁开哭肿的双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讷讷道:“换回来了……”   “嗯,换回来了。所以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我会给你个交代的。”胤礽面容异常的冷静,唯独轻哄着人的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来,自己去那边竹榻上坐一会儿,别哭鼻子,眼睛都红了。”   榕英格外乖的吸着鼻子,捧着肚子挪过去坐下,蔫头耷脑的。   “来人。”胤礽提着一只脚靠在浴桶边,“伺候孤更衣,等会儿去请个太医过来。”   陈林等人应声忙活起来。   榕英这才看见胤礽那只原本好了些的脚,这会儿已经比原先刚伤的时候还要肿了,还泛红发紫,看起来格外的恐怖,榕英吃了一惊,“爷,您的脚怎么这样了?”   “吓着了?”胤礽安抚道,“没事的,别怕。”   这样自然是走不了路了,叫人抬回屋后,榕英也眼巴巴跟过去,提心吊胆的看着太医摆弄那只猪蹄一般的脚。   太医苦口婆心叮嘱道:“太子爷可记好,这十天您这只脚都不得沾地,且只能冷敷,否则肿胀和出血加剧伤情反复不好,日后容易落下病根,等老了遇上什么风雪天便会酸痛难忍。十日之后肿胀消退些可以热敷和泡水,能促进血肿和水肿的消散,上回开的药也需每日里擦。”   “有劳太医。”胤礽颔首,向陈林示意。   陈林会意,领着太医出去。   “是不是很疼?”榕英凑过去隔空碰碰那被包起来后更加肿大的脚踝,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胤礽忍不住笑:“不哭了?”   榕英嘟囔:“不哭了,心疼你都来不及。”   “也怪我,昨日应该差人去瞧瞧的。”宿醉的疼痛也开始折磨胤礽,头皮都感觉绷紧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心中思考与恼火,阿英是很乖的,再者他这身体酒量也不算差,怎么就能意识全无了呢,好个李佳氏,歪脑筋都动到他头上了。   胤礽执起榕英双手亲了亲,安慰道:“这事交给孤,孤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榕英没说话,只是沉沉的吐了口气,这事其实并不是受不受委屈的事,而是超过了她心里的那条线,身子跨过了界限,可心过不了那个坎儿啊。因此,即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子依旧叫她如鲠在喉。 第50章 失宠了(已修) 清修   芳华阁主屋内, 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一字排开站在自家主子身后,面上都带着不明事态的惊惶。太阳渐渐西斜,透过窗户纸射进来的光线渐弱, 蜡烛燃起, 在刻意营造的氛围下落针可闻。   “自己个儿交代,福晋临盆在即, 孤不想见血。”胤礽坐在上位, 手中端着杯清茶,徐徐刮着叶沫,眼皮都不抬一下。   小李佳氏腿一软,咚的就跪了下去,抖着声音道:“爷……”   已然入夏的时节, 可她分明觉得身子一阵阵的泛冷意。   稍定定神, 小李佳氏理理惊慌下未来得及休整整齐的鬓发,作不解状:“不知, 爷要妾身交代什么?”   胤礽搁下茶盏唇角微勾, 俯下身瞧她,眸子温柔如蜜糖:“不知?”   小李佳氏捏紧了掩在袖中的手,笑容一紧:“妾身实在不知。”   胤礽轻轻击掌:“好个不知。”   说完他便猛然拍案, 像是怒气积压到了无法再忍耐的地步, 执起茶盏便掷了出去。   “你不知?是不是非得孤将你那不知羞耻的行径说出来才甘心?”胤礽语速不快,也不曾疾言厉色, 可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阴狠却宛如凛冽的刀锋割在众人身上。   屋子里刷的矮了一大片,没有人敢再这种时候直面盛怒的太子爷,陈林伏在地上苦哈哈的想着。   想当初太子爷满身的凶煞戾气,几乎每隔几日便要发作一次,轻则杖责数人, 重则发落慎刑司,甚至直接拿鞭子抽个半死的都有。   若不是后来太子爷和大阿哥打架磕了下脑袋,莫名其妙性情变得与正常人无异样,怕是早被皇上废黜了太子之位,再有了太子妃后更是整日里笑呵呵的,半点不见当初的阴鸷冷酷,倒跟个弥勒佛似的。   这小李佳格格倒真是好胆识,能把太子爷气成这幅模样,估摸着昨日侍寝这事不大对了,唉,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迁怒吧。   茶盏直直磕在小李佳氏眉骨,当即便是一道血口子,连带滚烫的茶水也倾倒出来霎时脸蛋便红了一大片,眨眼冒起几个水泡,鲜血混杂着茶水叶子就顺着脸颊弯弯曲曲淌下来。   她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用手摸了摸阵阵刺痛,指尖是猩红的血迹,即刻便尖声叫起来:“我的脸!”   “你倒是还要脸。”胤礽冷笑,敢将邪门歪道用在他身上,治她个谋害储君之罪都是轻的。   “都起来,你……”胤礽指指捂着脸意图爬起来的小李佳氏,“你给孤跪着。”   爷竟然这么落她的脸面?这么多的奴才竟叫她独自跪在地上,小李佳氏不可置信,深受打击。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小步跑进来,凑到上首用手遮挡着小声细语。   胤礽听罢眉头立刻皱起来,锐利目光直射形容狼狈跪在地上的小李佳氏,几乎要将她扎透一般。   小李佳氏心中一喜,顿松一口气,昂首挺胸抚了抚湿漉漉的头发傲然道:“爷若是没查出什么来,是否该给婢妾一个解释?”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胤礽勾勾手指,待她膝行至脚边便探手捏起她下巴,语气平和柔缓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你最好祈祷不要被孤查到什么,否则等待你的一定是千刀万剐,至于现在……”   小李佳氏愣愣的注视着那双再不盛有柔情蜜意的狭长凤目,耳边听到几个字,“孤赐你一碗避子汤,好自为之。”   两个粗使嬷嬷会意,上前拽起小李佳氏两条胳膊往外拖,丝毫不拿她当主子来看了。   “不!”小李佳氏猛力挣扎起来,面目狰狞,“放肆!谁教你们这些奴才对本格格不敬的!”   “立刻拖下去。”胤礽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她,扭过脸嫌恶的摆摆手。   “爷……不,不!爷您不能这么对婢妾!婢妾腹中即将为您诞下小阿哥,您不可以这样!”小李佳氏惊恐的呼喊,直至被捂住嘴强行拖走。   “传令下去,小李佳氏即日迁往佛堂清修。”   这人是皇阿玛赐下来的,暂且便先留她一命好了。 第51章 放风筝(已修) 聚会   小李佳氏的事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 一般没闹出什么大事康熙都是不大会管自己儿子内宅的事,她依旧好好的挂着格格的名头,美其名曰清修, 也算是某种名义上的打入了冷宫, 甚至身边伺候的也只剩下流萤和流雨二人。   虽说眼不见为净,榕英还是为这事怄了好些天, 总觉得身上不舒坦, 连带着肚子里孩子也跟着难受,这几日动弹得特别频繁。   眼看着好容易养胖的脸颊又瘦了下去,胤礽急得额头都冒出了小疙瘩,每天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就连上朝时都走神想着再去找些小玩意哄人。   连康熙都瞧出些苗头来, 下了朝特地把人叫住询问, 胤礽随口搪塞了过去,回头瞧见胤禛和胤祉二人, 心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立刻把俩人拉过来叽叽咕咕了一阵。   胤禛和胤祉对视一眼,点了头回去便让自家福晋收拾去毓庆宫串门,胤禛家的弘晖才四个月左右便没抱出去, 两位福晋索性又去拉上五福晋, 仔细一合计,路过大阿哥那地儿时便拜访了一趟, 把那四个女娃娃也一并带上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   下人通报的时候榕英还有些发愣,平时关系虽说也还过得去,但这么多人一股脑往自己这跑还真是头一回,榕英忙让人扶自己起来, “快请。”   见榕英挺着硕大的肚子站在那儿,三福晋忙就把自己的儿子往五福晋怀里一塞,五福晋尚还无子,这会儿是自己个来的。   “太子妃娘娘赶紧歇着吧,哎呀,这肚子也太大了,莫不是个双胎?”三福晋上前扶着榕英手臂让她坐下,瞅着那肚子咋舌,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又大了一圈。   榕英摸了摸肚皮,也是十分无奈,道:“太医说是孩子长得太好了,所以看着比旁人都要大些。”   五福晋抱着乱动个不停的弘晴,身边站着大阿哥家的大格格和二格格,三格格和四格格则被四福晋牵着,榕英看着懵,“弟妹们这是?”   三福晋笑盈盈道:“我们呀就是没什么事做,这不就约着来看看你,再看这四个丫头一直闷在院子里也不好,就一并带出来了。”   大格格见提到了她们,带着妹妹们上前来请安,仪态十分规矩又标准,说话细声细气:“大妞儿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   三个小的也是极听话,跟着姐姐说:“二妞儿、三妞儿、小妹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   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四个乡土味十足的名字,榕英仍旧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朝她们招招手,“本宫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样,让厨子做些好吃的小零嘴好不好?”   大格格看看几个妹妹,蹙着秀气的小眉头犹豫道:“谢谢太子妃娘娘,不吃了,三妹妹最近在换牙,阿玛不准她吃甜食。”   三妞儿本还兴高采烈的模样,这下就垮了,小嘴巴都噘得可以挂油瓶了,自家大姐姐平日里积威颇深她倒不敢说什么。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委屈成这个样子,榕英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挨个摸摸她们的小脑袋道:“放心,不是甜的,不会坏牙。”   “那……”大格格还犹豫着,三妞儿已经一脸高兴的拍了拍手,“谢谢太子妃娘娘!”   “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给娘娘赔罪?”大格格慌张的偷偷瞥一眼榕英,沉下脸扯扯自家三妹的袖子,生怕榕英怪罪下来。   这姑娘如今刚满九岁,一张清秀小脸生得像极了大福晋生前的模样,性子也颇为相似,榕英有些感慨,见着三格格吐吐舌头又被她给逗笑了,摇摇头道:“无碍,你们不用太拘束,跟在自己家一般就好。”   大格格微笑颔首,大方又得体。   不得不说大福晋对这四个闺女确实是教养得极好的,大格格沉稳持重,二格格沉默寡言,三格格活泼可爱,四格格乖巧听话,哪一个都做足了礼仪,即便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孩子气也叫人挑不出错来,看了便叫人喜欢。   只那四格格看着比起三位姐姐都要体弱些,脸上却时时带笑,抿着小嘴的模样软得人心都要化了。   “今儿这天气好,小格格要不要去院子里放风筝?”榕英笑问。   四个姑娘欣然同意,几人便转道去了后园子,那儿有一大块空地,平日里阿克敦便常拿着自己的风筝在这儿玩。   榕英和福晋们说着话,眼睛不离几个孩子,手缓缓抚摸着肚子,一腔母爱越发的浓重起来,看着个孩子便有些泛滥。   突然,三格格迈着小腿奔过来,小脸皱着:“太子妃娘娘,风筝飞不起来。”说着还指给他们看,果然另三个姑娘还在那里跑来跑去的折腾,那蝴蝶风筝一会儿飞上一会儿掉下,跟喝醉了似的扭来扭去。   榕英捏捏她小脸哄:“不怕,本宫给你们找个会的。”   过了一会儿,兰月便带着阿克敦走了过来。   阿克敦有些迷茫的看了看一帮人,挨个请安:“阿克敦给嫡额娘、三婶、四婶、五婶请安!”   榕英让他站到近前,指指四个好奇的姑娘道:“那是你大伯家的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四妹妹。”   阿克敦怔了怔,忙作了个揖道:“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好。”   四个小姑娘也福身回礼。   榕英理理阿克敦衣领,然后眨了眨眼睛狡黠道:“嫡额娘听闻你放风筝挺厉害的,去教教她们。”   阿克敦先是愣住,然后便涨红了脸,低着头小声:“没什么厉害的……”事实上他前几天刚被阿玛训斥玩物丧志,这几日都没敢碰风筝。   “去吧,好好玩。”榕英推推他。   阿克敦脚步踌躇了一阵才点头,“那,儿子去了。”   榕英忍着笑回以他点头,这孩子脸色这么严肃,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叫他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远远瞧着,那风筝先是被交到阿克敦手里摆弄了一阵,然后又拿回大格格手中,这下倒是真飞起来了,没一会儿几个孩子都追着跑开了,女孩子都嫌累,到最后风筝全权交给了阿克敦,果然飞得很高,四个姑娘拍着手笑,一串串银铃儿似的。   “果然孩子都该出来跑跑,大嫂没了之后这四个丫头也都不见笑了,倒应该日日都如今天这般才好,多开心啊。”都是当了娘的人,三福晋看着他们玩的开心,自己抱着弘晴也感慨起来。   榕英伸手过去勾了勾小弘晴的肉呼呼小手臂,轻轻一叹:“大嫂不在了,做婶子的也没法帮什么,等日后孩子多起来便多让小格格们出来玩玩,省的整日里窝在院子里,人都闷坏了。”   “是这个理。”   伤心的话不多说,女人们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衣服首饰啊之类的,说着说着榕英也来了兴致,提出自己近日新想了个头饰的模样,让内务府做成绒花的样子来戴。   四福晋平日里生活也不算奢侈,说起头饰也有了几分兴趣,道:“那回头太子妃娘娘做出来可能让咱们瞧瞧,早便听闻娘娘新点子多,往常那绣花样子也有不少从您这出来的。”   “成啊,过几日你们再来,本宫把以往画的那些整理出来给你们瞧瞧。”   说说笑笑了一日,再和孩子们吃了些零嘴点心什么的,然后才把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各自送回去,福晋们也纷纷打道回府。   榕英慢慢悠悠的逛回了自己屋,进去便见胤礽好端端坐在屋里瞧着她笑。   “爷回来啦。”榕英笑眯眯的伸出手去。   胤礽牵住她,顺势便小心翼翼把人扶着坐下:“今日心情尚可?”   “尚可。”榕英拉长了声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开了,“是你的主意吧?”   胤礽摸摸她的脸,再摸摸她的腰身,叹气:“你整日里闷闷不乐,孤也是没辙了,跟三弟四弟他们提了一嘴。”   “叫爷费心了,妾身今日很开心。”榕英笑眯眯的。   这是真话,跟妯娌孩子之间的相处是大李佳氏她们完全比不了的,后院里的女人们不是怕她就是别有心思,至少在这个时候,和三福晋她们说话榕英不用顾虑着多么高高在上,也无需担心争宠,虽然也有些累,心情却是舒畅了不少。   胤礽将她揽进怀里,得意极了:“知道就好,也不枉孤这几日跟变戏法似的哄着你,捧着你,只要你能高兴些,把身子顾好了,孤也算没白被皇阿玛训斥。”   “训斥?”榕英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想着你,在朝上走神被皇阿玛给逮了个正着。”胤礽作出一副孤为你牺牲了太多的表情,低着头坏坏的笑,“你是不是该感谢一下孤?”   呃……来者不善。   榕英佯装不懂:“感谢?怎么感谢,要不,妾身让膳房给您做顿好的?”   “……”胤礽看出了自家福晋眼里的趣味盎然,也不废话,低头便贴了上去。   “孤也不麻烦你,亲一口就成。” 第52章 换换换(已修) 降生   自那日后, 三福晋等人确实如约时时前来,要么三三两两的来,偶尔凑得上数便一道来, 四个小丫头也不定的来玩上几回, 一回生二回熟,偶尔胤禔会来接四个丫头, 也会和胤礽聊上两句, 兄弟俩的关系比起一年前竟是大变了样。   虽然天色还亮堂,但榕英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让兰月扶她起身,慢悠悠顺着较凉爽的小径往回走。   “明月这几日如何?”榕英突然想起这丫头,这几日因堵着口气榕英一直没见她, 倒是有些想了。   兰月笑道:“就知道主子心软, 明月她也是时时念着您,问了奴才几回要重新伺候您。”   “到底是从本宫这院儿里出去的, 过了年便要被抬进府去, 本宫要不知根知底给她安排一二,那妮子怕是要被人看轻了去。”榕英叹了口气,面上带着惆怅, “才过了这么点日子, 没想到明月都要出家嫁人了,这些日子没让她伺候, 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兰月犹豫了一下,道,“也没做什么,就是她成日里都在绣一身嫁衣,还是正红色的。”   妾进门是不能穿正红色的。   榕英沉默不语, 半晌叹口气,她若要绣那便绣吧,一件衣服罢了,左右她也是没法穿着过门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瞅着太阳往西边斜了点,膳房也该准备起来了,榕英便吩咐:“晚膳吩咐下去做些好的,再炖个骨头汤,对了,爷的伤药在本宫房里也备一份。”   今日正是集会的日子,一大早胤礽便走了,因着脚伤憋了些许日子,今日必是畅快,也不晓得会不会又复发起来,这才刚好了没多久,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兰月一听忍不住笑她,“我的好主子,您已经说第二遍了。”   榕英一怔,嗔了她一眼道:“是本宫记岔了,值得你这样开怀大笑?”   “奴才不敢,主子饶命。”兰月忍着笑讨饶。   两人走得慢,回去时便瞧见了主院里边儿陈林站在那儿,估摸着是回来了。   “娘娘回来了。”陈林笑着上前躬身一礼,指指身后隐隐有哗哗水声的房间,“太子爷正沐浴呢,说是等会儿在您这儿用膳,也就不回自己屋了。”   真是个懒坯子,也就几步路的功夫。榕英颔首道:“劳公公等会儿叮嘱爷将膏药擦了。”   “兰月,将我屋里的膏药拿来。”   “是。”兰月应声快步进了隔壁的屋,不一会儿握着个小巧瓷瓶出来。   陈林笑着接过去,夸张的自掌了下嘴道:“还是娘娘仔细,奴才等会儿定会告知太子爷上药的。”   榕英转身回屋里去等着,喝了几口水便有宫女陆陆续续的上菜,菜水不多,但还是不多不少摆了一桌,榕英接过碗筷来摆,半路却被一双手抢了过去。   “怎么自己来做这些事,不是有下人?”刚沐浴一新的胤礽脸上还有些红晕,身上散发着胰子的清新气息,神清气爽走过来,见人挺着个肚子忙活赶紧将她扶着坐下。   榕英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你也太紧张了,我就是拿个碗碟而已,你弄得像是我要做什么粗活似的。”   “那可不,你现在都是要生的人了,孤可不得小心着。”胤礽腰杆一挺,说得理直气壮,转头便冷了脸,顺便告诫一圈伺候的人,“伺候的时候都把皮绷紧点,以后这些活谁再叫主子来做,孤可要重罚的!”   “是!”众人应得响亮,估计以后榕英都没机会碰了。   太子爷很满意,挥挥手:“都下去吧。”   接过胤礽舀好的一碗骨头汤,榕英无奈极了,哭笑不得道:“爷可真是……你自己吃就好了,这是我特地叮嘱膳房给你做的。”   胤礽从善如流给自己也舀了一碗,端到嘴边先闻了闻:“嗯,香,味道也鲜美,阿英也喝。”   榕英顺从的用勺子盛着喝,问:“爷擦药了吗?”   “擦了擦了,不过孤今日倒是没觉得脚疼,想来也该好得八九不离十了。”胤礽连连点头,笑出一口白牙,方才若不是陈林说是太子妃送来的,他差点转手丢一边,这可不能叫阿英知道。   “擦了便好,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爷大意不得。”榕英殷切的叮嘱着。   “嘿,我怎么觉着你这语气像是当娘的跟儿子说话?”胤礽放下碗勾勾榕英下巴,手指不老实的摸摸那张顺滑圆润的脸蛋。   榕英没好气拍开,一字一顿道:“你好好吃饭。”   胤礽执起筷子扒饭,口中是是是的应着:“太子妃娘娘威武,太子妃娘娘千岁,我全听太子妃娘娘的。”   就这还说她呢,他自己还不是成天活白痴耍宝,榕英自顾自喝着汤,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头想的话十分有意思,偷偷笑弯了眼睛。,   榕英:“对了,爷今日的集会如何?爷又得第一了?”   胤礽:“你不是说了让孤不要在意名次,保护好自己就行?孤听你了,第一叫胤禔得去了。”   “爷居然输了?”榕英一脸意外。   “孤就是让让他,让他高兴高兴罢了。”胤礽嘴硬。   又过了十多日,破晓时分,那在榕英腹中让她又喜又苦了几个月的小祖宗总算要出来了。   这日胤礽恰巧因公事歇在了书房,榕英被腹中疼痛惊醒的时候往身旁锤了一下,锤了个空这才想起身边没人,倒是屋外头传来彩玉的询问声,榕英还睡意朦胧,疼过那一阵后便回了句没事又把脸颊埋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打算再睡会儿。   没过一刻钟,腹腔又绞起一股紧缩的疼,跟往常疼得不大一样,榕英觉着有些不对了,摸摸肚子,隔着层薄薄的夏衣能触到那浑圆缩得几乎硬如顽石,榕英这才赶忙喊人进来。   彩玉一听忙去把人都叫醒起来,索性早有准备这会儿突然发动也不算慌,纷纷按着先前安排好的去唤太医、稳婆,烧水什么的,倒是从睡梦中被叫起来的陈林有点小小的慌,赶忙就穿好衣服去敲了太子爷书房门。   毓庆宫内大大小小的院落都得了消息,一个个也都无心睡意了,旁人去不去倒也没什么,大李佳氏却是赶紧催促着下人给自己收拾好便过去了。   仁宪太后和康熙那也都着人去通报了,之后便是后宫几位主位娘娘也得了消息,惠妃与荣妃一同协理六宫,这会儿不论是出于情分还是本分两人都得来一趟,四人前后脚踏进毓庆宫。   胤礽已经在这里来回走了一会儿了,瞧见太后和康熙忙行礼,惠妃与荣妃侧身退避。   榕英肚子疼了好一会儿,奈何羊水一直没破,再疼也生不了,只得叫兰月和彩玉扶着走两步,好快点破了水叫那折磨人的小东西乖巧些下来。   突然,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榕英怔了怔,头晕目眩间身边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耳边响起康熙吃惊的低沉声音:“胤礽?”   “皇……皇阿玛?”榕英揉揉额头,耳旁几乎是同一时间听到嗷的一声惨叫,瞬间反应过来冲向屋子,门口的太监赶忙拦住她。   拿着干净布帕的稳婆匆匆过来,见太子爷梗着脖子往里冲立刻面色大变:“女子生产之地不吉利,太子爷您不能进啊!”   “你才不吉利!”榕英立刻反驳,瞪圆着凤眼怒气勃发。   话音刚落,屋子里又一声惊叫,榕英听的清楚,又心疼又焦急,心里一急更要往里闯。   “太子爷!”负责拦人的太监苦着脸,碰又不敢碰,让又不敢让。   好在康熙及时反应过来,拎着榕英后领子把人提回去,沉下脸:“你添什么乱。”   榕英看了康熙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就蔫了,委委屈屈的指指屋子:“他,阿英疼呢。”   康熙将人戳在椅子上坐下,绷着脸训斥:“女人生孩子你跟着进去叫什么事?你还能帮着你媳妇儿生不成?不说帮忙添乱还差不多。”   你要是知道这里头是你宝贝儿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榕英腹诽,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天知道她心里多慌啊,那时候她真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如今竟真的要叫堂堂皇太子给她生孩子了,罪过罪过,以后她再不乱说话了。   屋里头的胤礽也很茫然,前一刻还在揪心着自家福晋的安危,下一刻自己就跑进来了,不用看,单是腹中一浪盖过一浪的缩痛感就能叫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还没来得及调整心态,只觉得腹下一松,一大股液体从两腿间涌了出来,胤礽下意识夹腿一声惊叫。   稳婆一瞧忙招呼道:“破了破了!羊水破了!”说着赶忙叫人扶胤礽躺下来。   被按在床上屈膝张开双腿给人看的胤礽满脸通红,惊慌失措的试图合上腿,怒声斥责:“放肆!”   这一声吼吓得稳婆们都抖了三抖,面面相觑着不知该怎么是好。   兰月忙给稳婆使了个眼色,并握着胤礽的手劝道:“主子别怕,稳婆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儿了,您得叫她们看看才好把小阿哥平安生下来啊。”   小阿哥……   胤礽闭了闭眼,忍辱负重的咬牙扭过头,这都是为了他的小阿哥! 第53章 女娃娃(已修) 梦境   榕英焦虑的将双手反复交握, 不停变换着坐姿,即便口干舌燥手边摆的茶水也一口没碰。   实在忍不住又站起来,眼前场景一晃。   榕英???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人已是平躺了下来, 尖锐的疼痛让榕英无暇他顾, 咬紧嘴唇闷哼了一声,不知是谁的手被她紧紧攥着。   “主子……”光是凭着手上的握力都能了解到自家主子现在究竟疼成了什么模样, 兰月只觉得心疼坏了, 却又只能尽自己所能叫她舒坦些,脸上和脖颈的汗水将头发粘成一缕缕贴着皮肤,不管擦多少次还是会往下滑落,手帕沾湿了一条又一条。   稳婆掰着她腿伸手探了探,道:“现下只开了三指, 娘娘赶紧趁现在还不是很疼吃点东西补补力气, 等会儿还会更疼呢。”   榕英又热又难受,只闭着眼点点头不想说话, 兰月忙示意彩玉去把热着的吃食端过来。   还没吃上一口画面又是变了, 榕英一时没调整过来踉跄一步往后仰倒,吓得一直盯着人的康熙赶忙上前接住,一边掐人中一边叫着保成, 周围宫女太监也一股脑围了上来。   乱七八糟的喊声混在一起, 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今儿这是怎么了,换了几回了都, 榕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顿时吓得康熙心惊肉跳大喊着宣太医,榕英忙爬起来:“没事没事,儿臣就是头晕了下,没什么大碍, 不用宣太医了。”   康熙和太后等人都叫她吓得不轻,琢磨着说:“要不你还是去偏殿等着消息……”   榕英当然严词拒绝,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两人又换了数次,这回更是宛如走马灯似的,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来回回不下五次,身边的东西花花绿绿变换不停,叫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漩涡中,头晕目眩不说,耳边的说话声也是屋里屋外夹杂,断成一截儿一截儿。   这就导致屋里头乱成一团,外头也因为太子反反复复的跌来倒去乱成一锅粥。   稍稍恢复意识,榕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脑袋胀得想吐,连兰月递到嘴边的粥都不想吃。   “还不行吗?唔……疼死了……”榕英有气无力的蚊子叫,下意识就挺了挺身。   “再等等,娘娘且再忍一忍,现下还不能用力。”稳婆都很有经验,按着她两膝看了眼安慰道。   榕英喘了喘气,给了兰月一个眼神:“把……粥端过来。”   兰月忙哎了一声,轻轻吹了吹道:“主子多少吃一些,等会儿好有力气。”   约莫吃了小半碗便再没了胃口,榕英怕再逼着自己吃等会儿就全给吐了,摇摇头表示表示拒绝,腹中又炸开更猛烈的剧痛,榕英瞬间屏住了呼吸,脖子上青筋迸起。   稳婆又探了探,喊道:“成了成了,娘娘用力!”   每一次的疼痛榕英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东西滑下去一点点,两腿间火辣辣的撑胀感让她觉得有点恐怖,仿佛会把自己撕裂成两半,心神一松,撑着的那股子劲儿也散了,大口大口喘着气软下来。   稳婆急了,满头大汗的喊着:“快!快给塞参片!”   很快,带着凉意的一小薄片便被塞进了舌根下,迅速炸开的苦涩叫她清醒了一瞬,榕英猛力挺起上半身顺着疼向下用力,很快又脱离摔回去,眼角几乎泛起了湿意,她无力的摇头:“没……没力……”   这可不行啊,羊水都快流干了,万一把肚子里的孩子憋出个好歹喜事变丧不说,她们几个脑袋也不保,稳婆擦擦汗道:“就快了,娘娘再用用力,奴才已经看到孩子脑袋了!”   榕英很想用力,可是她是真的累,眼前都模糊成了一团,心想着不如换胤礽来接上一把力,心神一松便晕了过去。   “主子!主子!”兰月和彩玉大惊,扑倒在床边大声呼喊着,眼眶瞬间就红了。   稳婆脸色大变,差点就要去喊太医过来了,床上面白如纸呼吸微弱的人又悠悠转醒。   一刻钟后,坐立难安的康熙等人终于听到屋里炸开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顿时都松了口气,满脸喜色的笑开来,仁宪太后也赶忙合上手转身对着天默念佛号。   稳婆推开门,手中用小毯子裹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满脸喜气道:“恭喜万岁爷,恭喜太后和诸位娘娘,恭喜太子爷,太子妃娘娘生了位健康的小格格!母女平安!”   听到是个格格,大李佳氏不由自主露出些许失望,太子妃若有了嫡子,她的儿子才会安全些。   虽然不是小阿哥叫人有点遗憾,到底是第一个嫡孙女,意义非凡,康熙仍是笑容不减,随即大手一挥笑道:“好!统统有赏!”   “谢万岁爷!”稳婆这才放下心说了些喜气话,笑得见牙不见眼,哄得康熙开怀大笑。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康熙竟然主动上前接过孩子,“来,给朕抱抱。”   小格格十分不给面子的挥舞着小拳头,白白胖胖简直不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乐得康熙嘴都合不拢,献宝似的的抱着给仁宪太后看:“皇额娘您看,看这丫头长得多好,嗓门还这么响亮,健康的跟小牛犊似的。”   仁宪太后听着是个丫头,原还担心他不喜,如今看来竟是她老婆子狭隘了,便也跟着笑开了,瞅瞅小丫头的模样更是慈爱的夸奖起来。   既是个丫头惠妃和荣妃也便不放在心上了,真要是叫毓庆宫得了个嫡阿哥对她们的儿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便也只是挂上笑容不吝惜赞美之语,几乎要把个刚出生还看不清五官的孩子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九天仙女。   “阿英……”刚替自家福晋生完最后一轮,又回到自己身体里的的胤礽捂着肚子站起来,脸色青白憔悴,虚软的两条腿面条似的晃。   康熙将兀自哭着的小格格抱到他跟前:“保成你瞧,小丫头长得跟你多像。”   胤礽动作一顿,缓缓眨眨眼,慢吞吞重复一遍:“小……丫头?”   “啊。”   下一刻,太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期待了这么久,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竟然是个小格格!   毓庆宫里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不知在混沌中浮沉了多久,榕英蜷缩着身子,只感觉自己一点点下坠,最终停下来,合着的眼皮外炸开了亮堂的白色光芒。   突兀的睁开眼,榕英有点茫然的看看自己,漂浮在空中,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身边是充满古韵的屋子,点着黄澄澄的蜡烛,屋外头是黑夜。   她试探着迈开脚步走了走,冷不丁瞧见左侧铜镜前坐了个正在梳头的女子,连忙拍拍狂跳的心脏。   榕英试探性的往那里走了两步,铜镜虽昏黄,仍能看出它只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榕英放心的观察起了这名女子。   女子黑发如瀑,身形曼妙,着了件略显暗沉的赭色旗装,执着发的手是细长柔白的,戴了颗祖母绿戒指,异常好看。   她一直梳着头发,一下一下极缓慢的,衬着这古色古香的屋子无端端叫人有些犯怵,榕英搓搓胳膊,赶紧往另一边飘了飘,那里堆放着一件崭新的还未制作完成的衣服,像是给男人穿的。   榕英没什么兴趣的撇开眼,四处飘来飘去逛了个遍,最后无聊的坐了下来,撑着下颚,心想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榕英敲敲脑袋,最终放弃。   突然,梳头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啪嗒放下梳子,然后站起身,脸一点一点侧过来。   榕英下意识跳起来,绷紧了神经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心脏愈跳愈快,擂鼓似的。   猛地睁开眼,身子条件反射的抖了抖,手边的人立刻惊醒,握住榕英的手凑上来惊喜道:“阿英你终于醒了!”   榕英木愣愣盯着他,“你谁?”   胤礽猛一愣,转身飞快的奔出去,不大会儿便拎了章邯过来戳在床边。   反反复复诊视过后,章邯向如临大敌的太子拱手道:“如今太子妃已无大碍,只是产后体虚,需得好生将养,切记不得吹风受冷,平日里的吃食也得温补为要紧。”   “可她不认人了。”胤礽绷着脸指指床上人。   “有这事?”见章邯看过来,榕英赶忙正正脸色,道:“本宫无事,劳烦章太医了。”   这不是认得人吗?章邯纳闷,起身告退。   “你方才分明就是不认得我了。”胤礽复又坐下来,握着榕英手在脸颊上蹭了蹭,抿着唇控诉。   “咳,刚我做了个梦。”榕英顾左右而言他。   胤礽给面子的问:“什么梦啊?”   “……记不起来了。”这句话是真的,睁开眼的那一霎那便全忘了,榕英只觉得不是什么太好的梦。   胤礽定定盯了她一会儿,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来,细心给她下巴垫了布巾。   “还要。”喝了些水喉咙便好多了,榕英软软的撒娇。   胤礽立刻又去倒了一杯,见人全部喝完脸色好看了些,自己也安心了不少,便道:“可要看看孩子?刚抱去给乳母喂奶了。”   榕英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吃饱喝足睡得正香,软绵绵一团看得人心都要化了,更何况是孩子的亲娘呢,榕英坐起来,抱着贴脸上蹭了蹭,又摸了摸,格外的爱不释手。   想起什么,榕英又掀开襁褓和小衣服看了眼,眼眸一弯高兴道:“是个女娃娃。”   胤礽在边上说道:“你喜欢女儿?”   想起往常对方时常念叨不停的小阿哥,榕英蓦然变了脸色,警惕道:“干嘛,你不喜欢?”   胤礽眼睛睁的溜圆,十分吃惊的模样,赶忙否认:“谁说的!孤可喜欢闺女了,你怎么这样想。” 第54章 又做梦(已修) 端倪   小闺女在怀里酣睡, 脑袋上覆着层薄薄的胎发,红润小嘴巴微微翘着,脸蛋圆圆, 身子圆圆, 叫人怎么看都看不够。榕英无心就喜欢闺女还是小子跟胤礽争论,只小心调整姿势让小家伙睡得更舒服些。   “真是额娘的乖宝, 真漂亮!”榕英压低了嗓音, 毫不客气的夸赞,满脸都是骄傲。   胤礽也凑过去摸摸闺女嫩嫩的小脸,挑着眉特别得意的道:“你都不知道皇阿玛有多喜欢咱闺女,抱着都舍不得撒手,这在小辈中可是独一份。”   “当真?这可真是乖宝的造化了。”榕英微微讶异, 转而便高兴起来。   若是换成个阿哥, 这般荣宠倒是要叫她忧心,但格格就不一样了, 格格未来是要嫁人的, 哪怕宠到了天上去也没人会说什么,幸运的话说不定日后能让她女儿在京内挑个好的八旗子弟嫁了。   她闺女生得好,人人爱也不奇怪。   胤礽担心她身子未愈劳累, 便扶着她缓慢躺下来, 孩子的襁褓就摆在枕边,扭头便能看到, 伸手便能触到。   “皇阿玛给她取了个名字,意为福祉。”   榕英抚摸孩子小拳头的手指一顿,“珊图里?”   他眉目舒展开流水般温柔的弧度,将自己的手心覆盖在榕英手背,缓声道:“对, 我们的女儿会是有福之人。”   历史正在重演,她生下的这个孩子正是当初所见的女孩儿,榕英记得很清楚,那女孩儿名字便是珊图里,所以,她现在走的路便是曾经太子妃所走的是吗?   榕英眉心微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浮现,时间并不长远,可她有时候想起现代时光已经模糊了起来,对如今的日子越来越契合。   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夺舍重生,还是说本就属于这里。   榕英陡然产生些许恐怖感,反手握紧胤礽的手,脱口而出道:“我……如果我说,我不是榕……”   “唔哇——”   枕边的小家伙突然皱皱浅淡的眉毛,嘴巴一扁哭起来。   榕英一惊,手下失了力道松开了对方的手,门外等候的乳母进来一看原是湿了尿布,忙告罪抱着出去了。   “阿英方才要说什么?”胤礽撩起她耳边碎发别到而后,温声细语问。   冲动之下的一腔孤勇已经散得干干净净,榕英没勇气再说出口,只是缓缓摇头。   “你脸色很不好,可是身上又不舒服了?”生怕好不容易苏醒的人又有个好歹,胤礽观察的分外仔细,敏锐察觉到床上人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   男人满心满眼都都是担忧,榕英心下一暖,驱散了些许的郁结,微笑:“还好,就有些累。”   胤礽点点头,给她掖好被子,俯身吻吻她额头,眼底都是柔情蜜意,“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醒了也该喝药了。”   榕英闭上眼,又睁开,“爷不走吗?”   “不走,看着你睡我安心。”   闭眼掩饰突如其来的湿热,榕英喉咙微哽,安安静静的躺着不叫人觉察分毫。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这本是她曾经最期待的事,如今却蓦然惶恐起来 。   黑暗覆盖下来,意识逐渐沉沦,徐徐的无着落的坠落感叫她意识到,她又开始做梦了,她闭着眼皱皱眉头,五官显现出几分模糊的抗拒。   有什么声音告诉她,这里藏着些她不想知道的东西。   再睁开眼的时候,心里充斥的满满都是苦涩,仿佛被强塞了什么情绪却又丝毫无法回忆起来,榕英茫然的瞪着眼,似是要把顶上的青布床帐瞪出个洞来。   当身边伸过来一双手给她擦脸,并伴随着一声久违的婴婴响起时,榕英甚至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觉罗氏嘴角含着慈和的笑意,道:“娘娘醒了。”   张了张嘴,恍惚的一声额娘从嘴里喊出来,榕英抓住觉罗氏为自己擦脸的手,是温热的,“不是梦?”   堆砌的得体仪容霎时便崩塌了,觉罗氏眼眶一红,哽咽道:“额娘的婴婴,真叫额娘日思夜想都想不够。”   “额娘莫哭,女儿一切都很好。”榕英总算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伸手为她拭泪。   觉罗氏忙用帕子按按眼角,对着她笑:“你看我真是,好端端的偏惹你哭,回头伤了眼真是罪过了。”   母女俩许久不曾相见,说了好些体己话才稍稍缓和了初时的激动心情。   “额娘怎会在这里?”榕英突然反应过来。   “自是得了恩典递了牌子,太子爷亲自去给你求来的。”觉罗氏欣慰道,如今看来太子爷对婴婴仍旧一如既往,作为过来人,她自然能看得出来,自己这女儿在太子眼中有多少分量。   果然也只有他这般了解自己,榕英轻轻笑,“爷有心,回头女儿定会好生谢他。”   觉罗氏颔首:“是得谢,太子爷愿意看重你那是他的事,你万不可因此恃宠而骄,需得恪守本分,人情琐事都得打理好。”说完轻轻叹了一声,“臣妾说多了,娘娘莫要嫌烦。”   “不烦,女儿倒宁愿再被您烦上几回。”榕英靠过去微阖上眼,尽情的享受着母亲的关怀,至少这片刻她什么都不必想,只要静静让母亲唠叨就行。   觉罗氏抚摸着她的头发,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不必要的琐事,她知道不必说,婴婴也知道,但此刻,母女二人只是想有个话题,就像未嫁时那般相处着。   “额娘何时走?”   “半月后便走,府里头离不得我。”觉罗氏无奈轻声道,“来的时候枫英还吵着闹着要来看大姐姐呢。”   榕英想了想,微笑道:“枫英如今也有四岁了吧,都许久未见了,等她再大些额娘将她带进宫给我瞧瞧吧。”   觉罗氏点头,心中却想见了这一回,下一次又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福晋,主子醒了吗?药已经熬好了。”门外头是兰月的声音。   “端进来吧。”觉罗氏将手中仍握着的布巾放回铜盆里,然后拿过一个枕头将榕英脑袋再垫高些。   “让我来吧。”觉罗氏接过兰月手上的瓷碗,轻搅了搅递到榕英唇边。   榕英抿唇偏偏脑袋,眼底露出一丝狡黠:“额娘备下蜜饯了吗?”   “备了备了,你打小便怕苦,额娘岂会忘记。”觉罗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热乎乎又苦的不得了的药下肚便叫榕英出了身汗,闻一闻自己都嫌弃。   “真的一个月都不能沐浴吗?”   “那是自然!”觉罗氏警惕的看着她,“娘娘可别不放在心上,若是不好生将养着,回头落下了月子病那才叫不好受,听额娘的话,一个月忍忍便过去了。”   榕英苦兮兮的点头,乞求道:“那换身衣裳总可以吧,屋里头实在闷得厉害。”   前些日子便入了夏,有冰块镇着还行,这会儿却实在熬不过去。 第55章 出月子(已修) 伺候   熬过了觉罗氏的严密把控, 人一走,榕英马不停蹄就催促着兰月二人打热水来给自己擦擦,并把何嬷嬷远远的支开了去。   兰月心软, 在榕英的威逼利诱之下勉为其难打了半盆水回来, 眉毛拧得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您这要是叫福晋知道了, 奴才可真就倒大霉了。”   榕英飞快的剥掉衣服, 抬起胳膊不雅的嗅了嗅自己咯吱窝,满脸的嫌弃呕吐了一声,也不嫌弃那几乎跟洗脸的水量差不多的可怜的水,以最快且最仔细的速度把自己干洗了遍。   门窗都是紧闭的,榕英一边擦一边冒汗, 虽然没好上多少, 但她是绝对不愿意脏兮兮熬一整个月的,要不是兰月一直在边上碎碎的念叨着, 她都想再来一盆水了。   “行了行了, 兰月姑姑。”榕英拉长了声音调侃她,将布巾丢回脸盆里躺回床上,“赶紧去把水倒了吧, 待会儿嬷嬷该回来了。”   “主子尽知道取笑奴才。”兰月低声咕哝了句, 端起脸盆出门,抬眼便怔住了。   负责把何嬷嬷引开的福贵憨笑着, 人高马大的怂站着挠头,在他身前,何嬷嬷板着脸瞪了心虚的兰月一眼,终究还是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兰月下去倒水,自己敲门进屋。   兰月呼出一口气, 走过去用胳膊肘撵了下福贵,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叫嬷嬷发现了?”   福贵皱着脸讨饶:“好姐姐,不是我不卖力,实在是嬷嬷火眼金睛,我刚说了没几句就叫她识破了,打从你端水进去,嬷嬷和我就一直在外头守着呢。”   兰月回头瞧瞧屋子,目光敬佩:“看来咱们要想和嬷嬷斗,还嫩着。”   “可不是,嬷嬷罚了我半月月钱呢。”福贵肉痛的补充。   “什么?!”   听着外头俩人忽高忽低的声音,何嬷嬷用力咳了咳,立马噤声。   “主子若是真的撑不住便吱一声好了,奴才也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您这样自己闷头洗也不做什么准备,回头若是病了可更是麻烦。”何嬷嬷给她压好被子,语重心长的劝。   “知道了,下次一定告诉嬷嬷。”榕英抓住了机会,连连点头,目光闪闪发亮。   何嬷嬷可不上她的当,斩钉截铁拒绝:“这次便罢了,主子万不可再胡来,女子月子中极需注意谨慎,若是再有下次,奴才会回禀太子爷。”   “……”   “还有一事。”何嬷嬷轻声叹了口气,“明月跟奴才说,想重新回来伺候主子,不知主子可愿意见她?”   榕英神色一顿,想了想同意了道:“难为情她还有这份心,让她过来吧。”   何嬷嬷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明月一个人低眉顺眼迈了进来。   几月没做伺候人的活计,到底是不一样了,这会子着了身青葱水嫩的淡青旗装,头饰也不如从前简陋,多了几枚银饰,樱桃嘴远山眉,当日的少女如今已显出几许即将为人妇的沉稳。   “本宫还当你这新嫁娘忙着呢,怎么竟有空跑本宫这院子里头?”榕英靠在床头轻抚自己的头发,当发现蹭了一手油后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   明月咬着唇到床边跪下,道:“奴才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抬起头来。”   明月依言照做,轻轻抬了抬下巴,不敢直视。   榕英道:“明月,本宫知道你舍不得,可你的心早就不在本宫这儿了,即便本宫愿意,也不过就是全了这份主仆情谊,给你个体面罢了。”   明月惊愕的仰起头,脸色一下子白了,惊慌的否认:“没有,奴才怎么敢……”   “不,你敢。”榕英笃定的说,随后轻轻笑开,虚抬手示意她起来,“你年纪小,情爱一事对你来说新鲜,你一朝沉迷进去也不奇怪,本宫也是女人,自然明白。”   “主子……”明月怔愣的看着她。   “只可惜。”榕英话锋突然一转,面上的温柔可亲沾染了丝丝的锋利,她脖颈扬起轻叹道,“你还未真正明白自己的选择,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本宫送你出嫁后,你都不得再返过头来后悔。”   明月听得云里雾里,但她至少能分辨出来,主子是当真是对她存了气的,眼里方才燃起的一缕亮光转瞬熄灭,她带着最后的期待小声恳求:“奴才不乞求主子的原谅,只希望主子能允许奴才伺候您。”   本不抱希望,谁知竟听到了一句你随意,虽然冷淡依旧,但仍叫明月觉得安慰,这几个月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讥笑她,只希望这样能让她稍稍弥补。   辛辛苦苦练得熬到了出月子,榕英额头痛痛快快洗了三浴桶的水,身上泥都搓掉不少,然后才把兰月彩玉叫进来。换了水,不止滴了精油,甚至连从前鄙夷的花瓣都叫她们添了进来。   明月腆着脸进来伺候,榕英也不在意。 第56章 小李佳(已修) 夏宴   擦干头发换上清爽干净的衣服, 榕英摸摸自己光滑散发着香气的头发,再掐掐宛如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肌肤,眼睛都笑弯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奔一圈了, 再大的太阳也无法阻拦她追逐自由与新鲜空气的心。   去看了看仍在摇篮里熟睡的小闺女,榕英压着气音嘱咐了乳母并几个太监宫女, 然后欢欢喜喜跑去花院子里办了个小小的夏宴, 将大李佳氏,林氏,唐氏三人都喊了出来,都在荫凉的屋子里吃着茶点睡着午觉,可太子妃发话, 谁也不敢不从, 这便收拾齐整来了。   桌上摆着刚从井里捞上来的西瓜,切成了片, 绿油油的波纹皮, 红通通的瓤,乌黑小巧的籽在里头藏着,榕英怕汁水沾手, 叫兰月切成了小块去籽捣碎再放上几小块冰, 喝一口能甜到心坎儿里。   “太子妃娘娘这法子倒新鲜,婢妾也来试试。”唐氏兴冲冲的也给自己弄了一碗, 学着样添上冰块抿上一口后便连连称赞,“好吃!又甜又凉快,比刚从井里捞起还凉快!”   其余二人也纷纷效仿。   榕英才出月子不宜大肆饮食凉寒的食物,便把剩下的西瓜都推过去,笑道:“天气热, 解解暑也好,妹妹们若是喜欢便多吃点。”   唐氏爽快的自己切了一份,也不跟她客气,“那便多谢太子妃娘娘了!”   四人吃着水果,说着闲话,边上有宫女扇着风,惬意的不得了。   “你们几个倒是悠闲的,躲这儿消遣来了。”胤礽大老远走过来看见她们就哈哈一笑,一手撩起下摆迈上台阶,走过去一看道,“吃什么呢?”   他也不嫌弃,端起榕英的碗就尝了口,“嘶——好凉。”   榕英伸脖子瞧了瞧他身后提了一篮子水果的陈林,好奇:“爷这是干嘛呢?”   “皇阿玛赏下来的柑橘,甘蔗和樱桃,刚从地方贡上来的的,孤特意带来给你尝尝。”胤礽回头招招手,拿了只橘子剥开皮和榕英分了一半,“尝尝看。”   橘瓤金黄镶白丝,咬破外皮后汁水在齿缝中炸开,十分的解渴。榕英把手上这半吃完,笑着点头道:“非常好吃。”   胤礽自豪的一挥手:“好吃这些都是你的,若是不够孤再去皇阿玛那儿拿。”   真是任性妄为,想也知道他这拿真就是没有申请没有讨要,光明正大的自取的意思,榕英无奈的看着他,忍不住笑。   大李佳氏站起来轻轻福身,“时候不早,弘皙午睡该醒了,妾身先行告退。”   林氏和唐氏在这儿待得也尴尬,当即也起身辞行,胤礽不在意的摆摆手,倒是榕英叫住她们,对胤礽道:“不若将这水果也分给妹妹们些?”   胤礽表示不介意:“孤既然送给了你,你自行安排即可,不必过问孤的意见。”   榕英颔首,让彩玉去附近取了几个盘子,装了些水果递给大李佳氏三人,三人道谢离开。   “兰月彩玉,你们去把这甘蔗捣碎做汤汁,加了冰块用壶拎过来。”这几节甘蔗虽说切断了,外皮却是还在的,就算外皮去了吃起来到底不雅,榕英想想便吩咐了下去。   “是,奴才这就去。”兰月二人拿了甘蔗回去处理。   榕英拿了几颗樱桃在手里,一颗颗往嘴里塞,美得不行,果然皇家贡品就是不一般,比起她以前吃过的简直好太多了。   “阿英倒是会享受,也不记着孤这个替你提水果回来的人。”胤礽故意冷冰冰的说,并抢过了一颗即将进榕英嘴里的樱桃。   “爷怎么从我口中夺食呢。”榕英娇嗔一句,讨好的塞了两颗给他,不料那人使坏,一口叼住她手指头吮了两口,狭长凤眼暗示意味十足。   榕英刷的扭头,边上没什么人,陈林站在十米开外安安静静背对着他们,脑袋微仰望着天空,似乎没发现二人的小插曲。   “咳咳!”榕英宛如得了肺痨一般剧烈但虚假的咳嗽着,她使使劲儿,从太子爷金口中拔出自己脆弱的手指,定睛一看,上下各一排浅浅的牙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爷收敛一点。”榕英十分严肃。   “孤做什么啦?”胤礽眨眨眼睛,无辜的反问。   “您说呢?”榕英实现下移,定格在自己腰间那只手上,被当场抓包的太子也不慌,自然的捏了捏收回来,笑得像个单纯少年:“阿英丰满了不少。”   好的,不单纯了。   榕英顺着他的视线下移到自己胸口,鼓鼓的两只白兔塞在轻薄的夏衣中实在瞩目,本来她身段就好,细腰大胸,生了孩子后更是往珠圆玉润的方向发展,这两日又因为涨奶难受得紧。   “今日刚巧初一了。”榕英冷不丁说。   胤礽愣了愣,眼睛一眯看过去,只看到个后脑勺和一片红得能滴出血来的耳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咳,孤知道了。”胤礽强忍兴奋语气平稳的开口,双手放在膝上搓了搓。   据小道消息说,当晚值守主院的人一整晚都听到太子妃屋里头压抑的哭腔和求饶,直到天边泛白才渐休。   第二日太子爷神清气爽出门,太子妃却是没能爬起来,大李佳氏等人前来请安都被客客气气回绝了,想来太子妃昨儿晚上必是伺候太子爷累极。   不论心中何等复杂念头,脸上还是得规规矩矩的笑。   几乎快到午膳,榕英才颤颤巍巍从被子里伸出只斑斑驳驳的手臂,叫兰月她们伺候自己起身,在听了何嬷嬷委婉的提醒后,榕英才知道昨晚上她夫妻二人动静闹得那般大,顿时就脸色爆红。   想起苏醒时掀开被子瞧见俩馒头指痕遍布,红肿刺痛,更是异常的羞人,榕英红着脸头顶冒着烟穿衣服,发现胸部不如昨日胀痛绷紧,心里头竟还有些窃喜和想要多次尝试的冲动。   无聊时便去逗逗自家小姑娘,小家伙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睡眠上,难得有几回能碰到她是清醒的,即便醒着很快也会又睡过去。   “乖宝~额娘的小山兔~”榕英满眼都是温柔,坐在摇篮边转动一只拨浪鼓发出清晰的咚咚声,小家伙便睁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何嬷嬷也爱怜的看着,闻言不禁失笑:“主子怎么这般称呼大格格?”   榕英抿嘴笑而不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女儿时误会下的称呼,想想还挺可爱,就私下里叫叫权做乳名了。   她的小小珊图里日后将会成长为那样美好而青春的少女,想想都令人期待又心酸,不论她是谁的女儿,从她肚子里生出来,那么她就是她的女儿。这也许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她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额娘,有生之年,必守护她的孩子平安成长。   小家伙有些困了,张开小嘴巴扯成小小的椭圆形,然后眨眨眼睛,眼皮有点往下耷拉。   榕英隔着小被子轻拍她胸口,一下一下轻缓带着节奏,最里面哼着柔和的音调,小家伙要睡时很乖,很快就沉睡过去,拱起小弧度的肚子起起伏伏,有意思极了。   当晚,胤礽钻入榕英房中企图猛虎扑食时,被榕英严肃的教育了。   毓庆宫北边最角落的地方,一个不算破败但绝对称不上好地方的旧院子里。   “格格,太子爷已经连着在太子妃房中歇了七日了,其余福晋格格房中一概没有踏足。”这是小李佳氏每日里吩咐流萤去打听的,她虽失宠到底还担着格格的名头,手里能用只有流萤和流雨,两个宫女行走还是不受限制的。   穿着陈旧的青灰色袍子,头发披散在脑后的小李佳氏侧卧在床边的卧榻上,她脸色十分的不健康,苍白中还透着青色,脸颊都有些凹陷了下去,左眉中间有一处缺口,脸上还残留着烫伤后的疤痕,这是当初没有得到医治的结果。   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脸蛋,毁了。   “瓜尔佳榕英。”小李佳氏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美眸一寒怨毒浮现,“好个瓜尔佳氏,若不是她,我何以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独宠!太子爷竟然要独宠她!甚至不愿再踏足其他女人的院子!她瓜尔佳氏竟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日房中,她将太子灌醉拖上床,不料却听那人迷迷糊糊说着醉话,一个劲儿念叨独宠和太子妃两个词,当下便叫她恨得牙痒痒。   “流雨,叫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她阴冷的眸子转向立在一边的流雨。   流雨一个激灵站直身子,然后又为难的摇摇头道:“那老货实在狮子大开口,咱们如今所剩银钱不多,处处又需打理,奴才怕……”   “怕什么。”小李佳氏冷笑,“我如今都这样了,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我得势必叫你二人鸡犬升天,她若嫌钱不够……”狠狠咬牙,“那便全部给了她!”   “使不得啊格格!”流萤忙劝道,“咱们处境艰难,格格您的身子还得用药,没有银钱傍身可怎么活啊?”太子爷虽说没停了她家格格的月例,底下的人到底都是捧高踩低的,曾经万般阿谀奉承,如今倒恨不得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小李佳氏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道:“没关系,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很快,我便能比以前更好。”   孤注一掷在她眼中闪烁。 第57章 真心话(已修) 罚你   珊图里的满月礼办在毓庆宫西边的斋宫内, 好几个晚上,榕英都凑在灯烛旁冥思苦想,一边执着毛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嘴里嘀嘀咕咕念叨。   “还在琢磨呢, 让孤看看。”胤礽突然出现在桌案前,刷的抽走了记录册。   “八宝酱鸭、玲珑什锦、清炖鲈鱼……龙泉酒……金饰玉器……等等, 这些都是什么, 这不是厨子该操心的事吗?”胤礽随手翻了两页,哭笑不得。   榕英将毛笔放下,夺回记录册压平放好,语重心长道:“爷,珊图里的满月宴若是要大办, 酒席布置乃至食材原料都需花钱, 妾身需得预算好了,到时候才好对账。”   胤礽嘴角一抽, 下意识转头四望, “孤的毓庆宫还没拮据要这般精打细算吧?”   吃饭不知米价说得就是您这样的。   “虽说如此,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妾身知道到时候皇阿玛、皇玛嬷乃至各宫娘娘, 阿哥福晋们都会送上庆贺礼, 咱们自然不缺钱。”即便缺了,有个疼儿子的康熙在, 只要胤礽一句话他还不赶紧着给宝贝儿子送来。   榕英摇摇头,继续说:“不知爷可有注意到,平日里毓庆宫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排在前沿的,除了皇祖母和皇阿玛,即便是娘娘们的份例也不及皇阿玛对爷的一次赏赐?”   榕英话说得不客气, 也是仗着两人心意相交的亲昵劲儿越了界,不过这个问题不解决实在是个隐患,倒不如趁此机会提出来给他警醒警醒。   胤礽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孤乃是皇阿玛亲立的皇太子,即便是皇贵妃在世时也得卖孤几分面子。”   榕英叹气:“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如今吃穿用度直逼上头那位的规格,这如何都是不应该的。”   胤礽轻松的神情逐渐消失,脸色有些僵,换了任何一个人,敢这么大言不惭教训他老早被一脚踹过去了,对着榕英他舍不得发火,只能是摆着冷脸不说话。   “你是觉得我挑拨离间,妄图破坏你们父子二人的感情是吗?”说都说了榕英也不怕他生气,大不了又是一顿冷战,反正先忍不住和好的总归不是她。   “放肆!”   砰的一声响,胤礽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横眉怒目,抿着嘴唇满脸的恼意。   榕英也不说话,只是直挺挺弯了膝盖跪下去,垂着眼看似低眉顺目,熟知的人却是能看出她有多么倔强。   两人确认心意后,这是榕英第一次正儿八经跪他。   这样子更是叫胤礽气歪了鼻子,急促的背着手来来回回一顿乱走,“你别以为孤不舍得罚你!”   榕英抬起眼皮,轻飘飘道:“悉听尊便,妾身领罚。”   一拳头宛如打在了棉花上,胤礽气到失声,一屁股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   不久,外头传来陈林战战兢兢的询问:“爷,发生什么事了?”   “滚!”   一生怒吼从屋内爆发出来,硬生生吓退了仍企图观望的兰月等人,陈林给她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把闲杂人等都屏退,太子夫妇不和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可就遭了。   胤礽冷眼瞧着榕英,倒是把自己气得心肝疼,恶声恶气道:“起来,身子刚好利索跪什么跪,孤让你跪了吗!”   榕英从善如流爬起来,这会儿倒是乖的不行。   越看越生气,胤礽把人捉过来按在腿上凶猛的亲了一顿,亲完喘口气继续骂:“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传出去都能治你个离间之罪了,你就仗着孤心里有你胆子越来越大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说,还说得这么不客气,你给孤留面子了吗!你个太子妃知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知不知道什么叫……”   卡壳,气得他都骂忘词了,胤礽梗着口气盯她。   榕英舔舔刺痛的唇角,认真又诚恳道:“忠言逆耳,我不愿意做只摆着好看的花瓶太子妃,所以我必须督促您的言行,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只会乖乖替您打理院子的小女人。”   “你懂什么叫忠言逆耳你就跑孤面前不怕死的大呼小叫。”胤礽用力戳她额头,戳出一个个小红印。   榕英看着他不说话,目光水润润格外的真诚。   某种程度上算发泄了一通的太子爷认真思考了一下,极度疑惑:“孤太嚣张了吗?”   榕英点头,毫不客气:“骄奢淫逸,无所顾忌。”   胤礽瞪她一眼,心里很是不舒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的皇阿玛有一天也许会因为自己给予的权力而猜忌他,这简直无法想象。 第58章 抱孩子(已修) 满月   也许也不是无法想象的。   胤礽唇线紧绷, 灿星似的墨黑眸子里悄无声息的翻涌着某种冷厉的感情,榕英视之也不禁发了个寒战。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皇帝先得是皇, 然后才是父亲, 太子逐渐长大,并显露出非同一般的才华与能力, 这怎不叫渐趋年老体衰的皇帝警醒与忌惮, 诸如西汉唳太子刘据,唐太子李永等等。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苗头的,他的几个弟兄陆陆续续办差成亲,也许明年就能出宫开府了,弟兄们心大了, 和他的矛盾也日益增多, 胤礽自己自然不屑于去哄,旁人也不会多问, 太子脾气暴躁, 不友爱兄弟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而这些,皇阿玛都没有多加阻拦, 他哪怕只是板着脸稍稍训上两句, 也不会让那几个小的蹦跶的那么欢。   明明……他当年和胤禔势同水火的时候,皇阿玛总会多关注一二, 时不时敲打敲打。   说不出的阴郁开始从胤礽眼底溢出来。   榕英只消一眼便知道自己的话叫胤礽脑补了不少的东西,皇家疑心重,能提前叫他知道自己这个皇阿玛是个靠不住也好。   榕英适时把自己的嘴唇送上去在男人肌肉紧绷的颊侧印了一下,小手摸上去抚抚他胸膛,“不气不气, 你若听不得那我以后再不说了。”   胤礽攥住她手捏捏,轻哼道:“现在倒是解语花般温柔小意,知道考虑我的感受了?我现在可在气头上呢。”   榕英抬眼皮瞥了他脸色,又垂头小声道:“听凭爷处罚。”   “当真?”胤礽凤眸一亮,张口便道,“近日新得了册本子,晚上玩点新的花样?”   说是问询,语气完全是已经自动自发定下了,瞅瞅这脸红脖子粗的傻样,榕英不用猜都知道他脑子里现在想了什么,不过她男人学习能力挺强,玩起来两人都挺舒服,榕英莫名也期待起来。   孕中叫胤礽素了几个月,也难为他忍得住,这下倒像是打算全给补回来似的,夜间弄得十分用力,又狠还带了点无伤大雅的粗鲁,添了不少闺房之乐。   好日子将近,生出来便玉雪可爱的小丫头又被将养得圆润了不少,尤其一身细白肌肤,整个人宛若成了精的雪玉团子,不论叫谁见了都不禁升起些本能的喜爱。   不仅从一排到仅四岁的小十五胤禑都来了,娘娘们也都派人送来了礼,仁宪太后和康熙更是亲自前来,给小丫头长足了脸面。   资历老的吉祥婆婆抑扬顿挫的说了通吉祥话,然后由宫女取来红布裹着的剃刀,一点点剔去小丫头薄薄泛黄的胎发,只余下额头桃状的一小撮。一名宫女举着托盘跪在地上接着,这胎发是要用红绳束起来,装匣收好的,讲究一个把根留住,辟邪开运,算是民间的习俗,寓意子女从头开始,一生幸福美满。   “收——喝满月酒!健康长久——”吉祥婆婆怀抱着珊图里,声音拉得长长,悠远嘹亮,怀里的小丫头便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的看。   经过特别处理的小酒坛被捧了过来,揭开红封,吉祥婆婆用银筷沾了沾,放到珊图里嘴巴里,红润润的小嘴巴立刻兴高采烈的吮了吮,发觉不对后便转转脑袋吐出来,嫌弃的皱起小脸,倒是没哭。   “礼成——请长辈安!”   珊图里被交还给奶嬷嬷,由奶嬷嬷抱着依次给太后、皇帝,父母请安,倘若是庶子女则只需给父亲嫡母请安,若是上了玉碟的侧福晋,则可以额外准许。   几个年纪小的阿哥围着珊图里叽叽喳喳一阵便散开去玩或者吃东西去了,年纪大些倒是个个手痒痒的想抱抱,谁叫这么多年来,就这一个小丫头生得最漂亮,漂亮得让人甚至都顾不得关注太子的怒目。   这会儿珊图里正被胤禟抱着,两张同样雪白漂亮面孔近在咫尺,完美继承了宜妃的美艳脸蛋的胤禟貌若好女,光滑细腻的肌肤比起婴儿都不逊色。   “九哥生得真是好看,跟咱侄女一般漂亮。”胤俄嬉皮笑脸的臊他,一下子就戳中了胤禟痛楚,不过这憨傻老十往日也常这么作,小侄女大喜日子他先不发作,回头再寻机会扳回来,胤禟皮笑肉不笑的冲十阿哥龇了龇牙。   “我一个大男人怎好和小侄女比,咱们小侄女粉妆玉琢,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胤禟笑着去逗眼睛睁的大大的珊图里,旁的兄弟也满脸赞同连声附和,小丫头不明所以,看他们笑也跟着咧开嘴角,嘴巴一张一张露出粉嫩嫩的牙床,噗噜噜的吹泡泡。   这一幕瞅得胤禔心痒痒,搓着手上前道:“九弟啊,也给大哥抱一会儿。”   胤禟搂着小丫头避了避,撇嘴道:“不要,我还没抱够!”说完还把脸颊凑过去蹭了蹭。   胤禔虎目一瞪,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子,回头叫宜妃娘娘给你把把关,早日娶了福晋自己生一个不得了。”   老九老十自小便喜欢凑在八阿哥跟前,八阿哥又是胤禔生母宫里头养大的,因此两兄弟跟胤禔也要比旁的阿哥亲厚些。   胤禟闻声哎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自家大哥调侃道:“大哥膝下可是有四女,个个出落的标致,怎的还跟咱们几个抢孩子抱?”   胤禔摸了摸鼻子,脸上有点挂不住,斥道:“胡说什么呢,什么抢。”   “可不就是吗!”向来唯自家九哥马首是瞻的胤俄唯恐天下不乱的凑上前,一通抢白,“你那小闺女出生时可是碰都不让咱哥几个碰,宝贝疙瘩似的,现在可不能跟我们抢!”   “我……”打死你们几个小兔崽子!   许是几人争吵的声音大了些,珊图里脸上渐渐收了笑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乌溜溜大眼睛眨了眨,小嘴一扁哇的哭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远处和太后康熙说着话的胤礽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立马就变了脸起身过来,榕英也是被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吓着了,起身赶过来。   不说榕英吓了一跳,抱着珊图里的胤禟更是直面了那个惊天动地的哭嚎,手都不禁抖了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是一空,胤禔已经熟练的调整好姿势,环抱着柔软脆弱的婴孩,转着轻松和缓的步子哄了起来,动作神态无一不显露出他精于此道的信息。   原本蹬着腿犟的珊图里奇迹般的哭声变弱,最后变成握着小拳拳一抽一抽扁嘴,眸子水润无辜,简直可怜巴巴的想让人捧在掌心宠。   目睹一切的胤礽颇不是滋味,明明自己才是小丫头的阿玛,可偏偏他哄的时候闺女死活不给面子,咋就在外人面前这么听话呢,胳膊肘往外拐!   榕英眼角一瞥,见他忿忿不平的盯着大阿哥,先是疑惑,然后便悟了,轻笑出声。   胤礽嗖的扭头,长辫子划出一道弧度,他脸色不善没好气道:“笑什么呢!”   “笑你呢。”榕英不假思索。   胤礽:“……”   话不投机半句多,太子不打算理自己的小女人了,哼哼唧唧去太后身边坐着。   不一会儿,困倦了的珊图里便在胤禔臂弯里睡了过去,仁宪太后和康熙也打算走了,突然,外头传来了呼喊声。   康熙略一皱眉,扶着太后复又坐下来,沉声道:“什么人在大呼小叫,带上来。”   侍卫很快带了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少女上来,看规格是较末等的小宫女,榕英仔细瞧了两眼,眉头蹙了起来,怎么是小李佳氏身边的流雨? 第59章 闯御前(已修) 闹剧   那流雨得了主子命令, 原是想趁大格格满月宴之时闯到太子爷面前爆出小李佳氏有身孕的消息,既打了瓜尔佳氏的脸又能让小李佳氏复宠,况且那么多人都瞧见了, 那瓜尔佳氏即便再气不过也无法, 不曾想宴会过半,太后和皇上竟还在这儿。   流雨额头顿生细汗, 眼中惊慌一闪强自镇定下来, 硬着头皮按计划行事,上到阶下便扑通跪倒,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告了通罪:“吾皇恕罪,奴才擅闯御前罪该万死,此行实属无奈之举, 有要事相告, 望皇上在治罪奴才之前听奴才一言。”   声泪俱下,令人闻之心酸, 猜测莫不是真有什么要事。   榕英眼皮突突的跳, 直觉不太妙,下意识寻找胤礽的影子,扭头一看却见他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 以眼神微做安抚。   康熙扫了流雨一眼, 完全没有印象,兴致已是败了下去, 冷着脸一言不发,许久才道:“朕养了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竟叫个宫女闯了过来。”   负责此次巡逻布置的统领脸色一变,冲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遂跪地请罪:“皇上息怒!”   侍卫哪管怜香惜玉, 得令后便擒住流雨双臂预备往外拖,惊得她脸色惨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侍卫又奔上前扑在御下。   “大胆!”御前侍卫噌的抽出雪亮长刀,威武面孔冷若冰霜。   流雨顾不得多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膝行去胤礽跟前,试图拉衣摆却不成后大声道:“太子爷,请您开开恩饶了我家格格吧,她腹中已有您的骨肉!”   满场寂静,榕英和胤礽对视一眼,俱是不敢置信。   胤礽先是慌了慌,立马镇定下来,看看自家福晋脸色,心头立马燃起强烈的危机感,一把抓住榕英右手,同时挡在前面冷冷道:“胡说什么。”   语气是冷淡的,神情也是冷淡的,可流雨清晰的从他的眼底看到浓深似墨的杀意,顿时遍体生寒,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康熙沉下脸看向胤礽。   胤礽冷笑一声:“皇阿玛莫非真信这贱婢的一面之词,那小李佳氏虽是皇阿玛您赐下的,可她胆大包天算计于儿臣,儿臣气不过便修了个佛堂予其静心,谁晓得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与计划的完全不同,太子竟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骨肉吗?不闻不问就断定主子别有用心!   流雨想起当时小李佳氏的阴晴不定,心想若不能成事自己必定没好果子吃,索性便赌一把,咬牙哭道:“奴才所言绝无半句假话。宫人们惯常都是欺软怕硬的,自打您误会格格以后,格格便再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以致后来发现怀有身孕也无法知会太子爷您知道,求太子爷可怜可怜格格,即便不顾惜格格,也要顾惜小阿哥啊!”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榕英,榕英眼皮一直跳着没停,这会儿见此心里头便有个声音道了句:来了!   果然,下一刻,流雨便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而令人忌惮的东西,浑身猛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始磕头,结结实实,不一会儿额头便青了一大片,哀求道:“求太子妃娘娘怜惜,我家格格再经不起折腾了,这几月她日日以泪洗面,奴才实在担心小阿哥的安危!求娘娘劝劝太子爷吧!”   榕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自编自演,从始至终都没发话,反倒是胤礽越听越气,勃然大怒,上前便给了流雨狠狠的一记窝心脚。   “混账狗奴才!太子妃也是你能诬陷的!”   当着这么多阿哥福晋的面,太子妃的脸面都没了,宝贝媳妇儿在别人那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如何不叫他生气!   榕英转头看看康熙的脸色,恰巧看到他扫过自己的眼神,虽只一眼,榕英还是能够清楚的认知到,康熙对自己产生了些许不满。   要知道,康熙帝的多疑不亚于雍正。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费尽心思去讨好太后和康熙,挂着笑脸去应付丈夫的小妾,又得到了胤礽的爱,坐稳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没想到,今日仅凭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词康熙就能对她有所动摇,说不心凉是不可能的。   不过当务之急得赶紧把自己的形象捞回来一点。   榕英不慌不忙的矮下身子跪地道:“皇阿玛,爷,妾身若是真的有罪可稍后再办,妾身绝不推脱,现今还是应当派个太医去给小李佳格格诊治一番才是稳妥。”   无论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请太医这一步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她并不相信小李佳氏真的怀有了身孕。 第60章 有蹊跷(已修) 抗走   榕英行止坦然自若, 不卑不亢,反观那宫女涕泗横流,满面悲苦, 字字句句都暗示着太子夫妇二人苛待了她那个主子, 叫人不喜。   究竟如何,也只能待太医看过后才知道。   康熙扫过他们的面孔, 淡淡丢下句自行处理便携仁宪太后离去, 阿哥福晋们也都识趣的告辞,连康熙都对此不加置喙,显然是轻拿轻放,把此事当作太子家事处理,其余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很快, 热闹的斋宫便走了个干净, 只剩下宫女太监收拾桌上的残汤剩菜。   珊图里睡着了,已经被奶嬷嬷抱去了房中, 太医还没来, 榕英心里头堵得慌,踩着花盆底走得飞快,胤礽皱皱眉, 赶上来就把人扛起, 抡在肩头大步往前走。   “主子!太子爷!”兰月急急忙忙小跑过来。   “谁也不准跟过来。”   陈林一把扯住兰月,淡定的看着夫妇俩又开始闹别扭。   胤礽把人扛回屋便踢上门, 小心的把人放在床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护住自己的头面。   榕英见此一时气不过,转头四下看了看,抓起枕头便不客气的挥了上去,边使劲拍打边抿嘴,好一会儿脱了力哇的一声便哭了, 孩子似的。   尽职尽责挨打的胤礽看了看,放下手过去挠挠她下巴,无奈哄:“孤不是任你出气了吗?怎么还哭成这样?”   榕英吸着鼻子掏出手帕擤鼻涕,瞥他一眼瓮声瓮气开口:“不,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去她那里的,也不该贪那几杯酒。”   “你说,如果她真的……”榕英梗了许久才忧心忡忡道,“那算你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啊?”   胤礽哑然,揉揉她额头安慰:“别胡思乱想,孤给她赐了避子汤的,倘若她暗中违抗偷了种那更是罪加一等,孤定不会轻饶,也绝不会叫她轻易母凭子贵。”   榕英没有问倘若真的有孕小李佳氏腹中之子要如何处置,只低着头默默的点头。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小李佳氏那个扰人的麻烦精。   直到最后太医来报,小李佳氏确怀有身孕,已有三月,只是胎息不稳,需得好生照料。   榕英登时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先前一切宽慰自己的假设都被打碎了。   胤礽一听消息心里就咯噔一声,忙扭头看她,见呆呆跌坐在椅子里,神情木讷便知道坏了,挥挥手让太医退下,自己背着手来回转了几圈,也不吱声,过了会儿啪的打开门吩咐陈林多去请几个太医来,挨个去查看。   结局自然可想而知,如出一辙的已有三月身孕,只当初曾照料榕英孕期的章邯另提出了疑点。   夫妇二人皆是精神一振。   胤礽正襟危坐,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章太医请讲。”   章邯忙作了个揖,徐徐道:“许是巧合,奴才观李佳格格的脉象,虽是胎脉却另有蹊跷,其中最为显著的一点乃是体内阳盛阴衰,按理说女子有孕,阴阳调和,必然阴盛阳衰,宫内血气厚重,羊水重重包裹,此为珠胎之象。寻常太医对此研究不多,可能也就当作母体过于康健,实则不然,孕中若长期出现此种现象,势必小产,乃至危及自身。”   榕英看了胤礽一眼,问:“那倘若,她并没有怀孕呢?” 第61章 不知道(已修) 争吵   “多谢李佳主子了, 等您为太子爷诞下小阿哥,那好日子可过不尽了。”李嬷嬷将手中的红漆小盒打开条缝看了眼,立刻笑成眯缝眼, 将盒子拢进了袖子。   “老身这次冒的风险可是大, 李佳主子日后得了势可千万别忘了奴才点滴之恩。这就走了啊。”李嬷嬷喜滋滋的走了。   “呸,贪得无厌!”流萤啐了一口, 回来关上了门, 欲言又止。   “去,把这瓶药带去给流雨,这回事成她功劳最大。”小李佳氏懒洋洋的倚靠在贵妃榻上,从柜子里摸出个白肚小瓷瓶送过去,罕见的那修剪漂亮的指甲都刮去了鲜艳的凤仙丹蔻。   流萤默默接过, 见她不再说话, 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格格……”   小李佳氏掀起眼皮,浓黑的眸子冷冷看她。   流萤手一抖, 干巴巴道:“奴才还是觉得那李嬷嬷不靠谱, 万一她把咱们抖出来,那……”   “乌鸦嘴!”小李佳氏眼神瞬间严厉起来,斥骂一声才道, “这老奴才拿人手软, 绝不可能把我们供出去,当初瓜尔佳氏便将她整治了一通, 早让她失了太子乳母的风光。私收贿赂乃是重罪,她若是不想死就必须保全我。”   “格格……”还是太想当然了,流萤出去合上了门,她一个做奴婢的人微言轻,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陪自己的主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叹口气, 流萤摇摇头,拿着药瓶去了流雨的小房间。   “流雨,你感觉如何,若是实在疼的厉害,哪怕拼着惹怒格格,我也要去给你请个太医过来。”掀开遮在流雨背上的粗布,入目是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手掌宽的紫黑印痕蔓延至整个瘦削的脊背,肿的有两指高,有的破皮流出淤血,有的则深深淤积,越来越严重。   流萤手指攥紧,目光悲切迷茫。   当日毓庆宫大格格满月宴,得了好处的李嬷嬷偷偷给她们行了个方便,毕竟她的丈夫凌普在这宴会的布置中也插了一脚,偷偷送个人进去不要太简单,流雨擅闯入宴会,御前失仪,且对太子妃不敬,数罪并罚,仗责三十,不准请太医。   做奴才的皮糙肉厚,三十仗熬熬也就过去,但是若无药物救治,哪怕伤愈的高烧也能要了她的命。本想着念在流雨帮了大忙的份上,好歹也给请个小医官看看,未料小李佳氏这般狠心,竟真的什么都不做,甚至没来看一眼,如今赏下这么小一瓶药,不说管不管用,只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流雨焉能活命。   “别去……”流雨趴在床上,索性现在并没有发烧的迹象,只不过后背已经疼的麻木,只感觉到鲜血在不断的淌下来浸入被褥。   流萤一言不发,往她的伤口撒上药粉。   *   榕英试探着问了出来。   章邯眼皮一跳,眼观鼻鼻观心:“奴才不知。”混淆皇室血脉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可不敢随意下定论。   “章太医……”榕英蹙眉还要再问,一股力气从手腕传来,人便被扯到了后面。   胤礽冲章邯点点头:“有劳章太医。”   “太子爷客气。”章邯拱手,拎起自己的药箱离去。   等人走远,榕英才不高兴的甩脸子道:“做什么?我问问还不行!”   “吃炮仗了?”胤礽摇摇头,再接再厉去牵手,终于叫他牵着了不情不愿的小媳妇儿,“何必多此一问,孤这个相公难不成是摆着看的,真怀孕还是假怀孕等她临盆便知,到时候罪名更重,孤重重罚她,叫她再兴不起风浪可好?”   好。   好你个大西瓜!   榕英觉得自己此刻十分的冷静,她甚至没有发火,只是问:“那如果真的呢?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怎么办?你说过以后都只会有我一个,再不碰其他的人,这个你的确做到了,先前的阿克敦他们我不介意,我会将他们视如己出,可是我现在觉得,如果额外还会有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你并不一定会为我拒绝。”   “你什么意思?”胤礽笑容逐渐消失,皱紧眉头。   “你很是看重子嗣,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你对庶子女极尽用心的教导,她们最会利用你的弱点,你怕是不知道吧?你的态度告诉我,如果小李佳氏真的生下孩子你同样会接受。”榕英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语速越来越快,说不出来的躁意逼得她说话越发犀利难听。   胤礽气得要死,暴跳如雷的吼道:“我不知道?!你才不知道吧!都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你就成天疑心我和别人,你就不能善解人意一点?孤堂堂皇太子破例让你骑在头顶撒野了你还想怎样!”   两人爆发了成婚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第62章 吵架了(已修) 异常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讲理呗?”榕英半步都不肯退, 硬生生要和同样怒火中烧的胤礽对着干。   “孤什么时候说这句话了,你就不能不曲解孤的话?”胤礽使劲抓了抓后脑勺,满脸恼恨的来回踱步, 猛的回身, “孤喜欢你,心疼你, 怕你受委屈, 哪个女人院子都不踏足,就怕你吃醋难过或者哪个没脑子的自以为得了宠给你气受。如此宠着你,若不是孤拦着,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皇宫。”   榕英静默片刻,蓦的红了眼眶:“谁要你帮我瞒着, 我就是喜欢嫉妒别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告诉皇阿玛好了。。”   胤礽先是一愣, 然后怒气勃然上升, 吼道:“这太子妃你还想不想当了?!若你被废,我……”   吼完还没怎么喘匀气儿,胤礽也同榕英似的, 眼圈默默红了一周,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白净俊脸一派委屈相。   此人惯会用这种扮可怜的方式逼她妥协。   ---   榕英瞳孔骤然一缩, 抿着唇不吭声。   见她如此,胤礽露出一种近乎忧伤的神情,哀求道:“我不想跟你吵,你也不要跟我吵,好不好?”   男人俊逸凌厉的眉眼露出疲态, 却仍是耐着性子按捺自己的脾气,他不想让两个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我不想的……”榕英喃喃低语,头痛欲裂。   她记得以前的自己似乎并没有这么小心眼,宛如一个深闺怨妇,因为丈夫和别的女人看了一眼而斤斤计较,抓紧不放。   这太奇怪了,有什么东西飞快从脑子里闪过去,没有抓住。   抛去那些远的不提,榕英低低叹口气,只问:“若是孩子生下来,你当如何?”   “皇室血脉理当重视。”长久以来造成的观念让胤礽认为,女人可以应有尽有,而他现在只想要榕英,不想要更多的女人,对于子嗣,他有着传统皇室子弟的共同理念,子高于母。   “行吧,我明白了。”榕英揉揉酸涩的眼睛,勾唇一笑,“这次算我错了,若小李佳氏怀孕是真,那孩子不管男女必须放到我身边养,其母重罚,不得复出,若是假,小李佳氏也得交于我处置,无论生死爷皆不可再过问,妾身这些要求,爷可能应?”   既然改不了对方的想法,那她就要尽力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局。   又来了又来了,这样规规矩矩的答话胤礽太熟悉了。   “可!”有了台阶可下,胤礽爽快点头,点了头才迟疑道,“阿英可还生气?”   “不气。”榕英眼波清和,嘴角含笑,倒是看不出先前还与人针锋相对。   胤礽盯了半晌没瞧出什么,勉强笑了笑,顺势把人拥进怀里用双手圈住。   若有外人在便可以得见,两个以最亲密无间姿势相拥的人,脸上却是彷徨的,近在咫尺,却又相距甚远。   感情是最经不起敲打的,有了隐患不修补,早晚分崩离析,可惜,现在的榕英并没有这么远的预见,她只是为自己哀怨,史上八福晋心眼小,为人刁蛮善妒,人人都唾骂她,可八阿哥却始终敬她为妻,至少在感情上,她已经赢了。   而她和胤礽,情况之复杂又岂是八阿哥夫妇能比的?   这一晚,两人分房而睡,隔着不远的距离及几堵墙,他们相对而卧,不约而同睁眼到天明。 第63章 哄媳妇(已修) 珍惜   毓庆宫里头的小李佳格格有了身子, 本来也是好事一桩,奈何太子不待见她,仍叫她住在偏僻的佛堂, 底下用人和份例但是一应俱全, 不过人人皆知,这小李佳氏怕是没有复宠之机。   小李佳氏气的砸了几通瓷器花瓶, 直到后来陈林命小太监客气的来提醒, 说再砸怕是内务府领不出来了,小李佳氏好面子,这才歇了。   关起房门后,她蜷在榻上,细瘦的手指一下下抚摸微隆的小腹, 目光里混杂着不甘与怨毒, 竟完全看不出个即将为人母的温柔亲切。   “我儿乖巧,一定要快快长大, 等你日后得了阿玛的喜爱, 额娘就好过了……”   失了两个体弱的女儿,小李佳氏对自己的身子已经没了信心,威逼利诱着流萤出宫去寻她额娘要保胎方子, 即便最近宫里头查的严流萤也不敢多话, 只能冒着风险去做。   “好在爷似乎忘了交与我的这块令牌。”小李佳氏眷恋的摸了摸赤红色嵌金字的木牌,眸子里依稀掠过些许小女儿般的柔顺情态, 转瞬便逝,交付给流萤,“这令牌你拿着,本格格孕中怕是得劳你辛苦多趟。”   流萤忙福身道:“格格言重,奴才这便去。”   换身衣服, 陪上笑脸和守门官兵说了惯用的理由,那值守官兵也遇上过她几回,只皱皱眉提醒道:“姑娘早去早回,这接近年关宫门关的早,办好了事便莫要在外逗留了。”   流萤自然是千恩万谢,掏出个装了些碎银的荷包隐秘塞了过去。   府里头知晓小李佳氏果真怀上了也是万分欣喜,虽奇怪为何宫中无人出来告知却也没有多想,那当家夫人虽未提及自己和女儿私下的往来,也是忍不住沾沾自喜,拉了流萤进屋,不必说便拿出了早早便备下的保胎丸和据说能一举得男的药方。   流萤看不懂那药方,仍不放心:“夫人,这药可靠吗?毕竟是要给格格和小阿哥吃的,夫人可得留点心。”   当家夫人一下子脸就拉的老长,瞪着眼睛骂道:“小贱蹄子!我还能害自己亲闺女?要不是靠着我娘家托关系寻来那方子,阮辛能怀上?”   爆竹似的骂了一串,她方嫌恶的摆摆手嘀咕:“怎么派了这么个蠢丫头来……行了行了,赶紧把东西带去给你主子,别叫人发现了。”   流萤从府邸偏门出来,在街上找店家买了几个绣花样子揣在怀里往宫门方向走,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喊。   “萤萤!”   这唤的是流萤未入宫前的小名,流萤赶忙回头,后面站了个穿蓝色布裙臂弯里挎着包袱的女子,正惊喜的看着她。   “梅姐?”   桥下的柳树边,两人相对而坐,她二人乃是一同入宫做奴婢的好姐妹,只是一人分到了大李佳氏的文竹轩,一人分到了小李佳氏的芳华阁。   流萤执着腊梅的手笑道:“梅姐姐怎么今日……”说完注意到她的包袱,眉毛便忍不住皱起来,“这是……”   腊梅拍拍她的手,脸上忍不住绽开羞怯的笑容:“我马上就要回家和表哥成亲了,他等了我许多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   “原来如此。”流萤松了口气,转而又羡慕起来,“原以为咱们要一起待在宫里边到二十五岁,没想到姐姐竟有这般好运气,得了主子允许出宫嫁人。”   话音刚落,流萤却注意到腊梅脸色变得古怪,忍不住问:“怎么了?”   腊梅面上出现了微妙的纠结,好一会儿像是实在憋不住了,神神秘秘道:“其实我怀疑侧福晋是故意要放我出宫。”   流萤诧异:“这是怎么说?”   “你附耳过来。”   耳边随着温暖的气流传递过来的信息让流萤惊呼,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几日索大人手下的子弟总找理由让户部拨银子,太子爷也该提醒提醒他们。”   胤禛端坐在梨花木椅中,身边的普洱茶一口没碰,淡声道:“弟弟虽说在户部办差积累了些许人脉,一次两次的我还能帮着藏掖过去,夜路走多了总要碰到鬼,户部的银子都是从国库支出来的,每一项支出账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同僚也都不是傻子,回头哪个去参上一本,惹得皇阿玛不高兴了——您也知道皇阿玛最是看不得官员无故要钱,弟弟受些责骂也就罢了,若是连累太子二哥受罚,他们如何担待的起。”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上头那位一点反应都没给,胤禛眉头拧起看过去,压着嗓子加重语气:“太子爷——”   “孤在听。”胤礽懒散的支着下颌,嘴里拉长声音应了句,眼神却是放空不知看向何处。   额头青筋跳了跳,胤禛按捺住脾气,面上依旧冷冷淡淡,随意问了句:“太子爷今日可是遇上了烦心事,怎的频频走神?”   咳,胤礽有些尴尬的眼神漂移了一下,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四弟说话一向不给人留面子,对他还算是客气的。   “小四啊。”胤礽笑眯眯套了个近乎,喊了小时候的昵称。   胤禛绷紧了脊背,犹豫片刻,谨慎的也换了个亲切的称呼:“二哥有话请讲。”   “孤记得你和弟妹成婚也有六年了吧,你们感情如何?平日可有争吵?”胤礽问得称不上委婉,双手支膝身子前倾,期待万分的样子。   “?”胤禛仔仔细细观察他,目光清亮,光明磊落,便斟酌着回答,“尚可,文淑温婉大方,性子良善,一直相敬如宾,从未争吵。”   “六年来一次都没有?”   “没有。”   胤礽满目怀疑的看他,甚至开始疑心莫非真的是自己脾气太坏没有容忍度?“弟妹可有对你去旁人屋中有微词?”   此话一出即便胤禛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些不悦了,兄弟俩在这讨论弟弟的房中事这妥当?!便只冷了声答:“并无。”   得,问他就是白问。   胤礽识趣的止住话题,答应回头会好好治理那几个不着调的子弟。   事情解决,胤禛脸色好转,喝了口茶水起身告辞。   他的事情是好了,胤礽却还烦心着,思来想去,目前能找的也就剩一个人,即便再不情愿他也仍是乖乖动身,毕竟他不想再跟自家媳妇儿冷战十天半个月。   这次情况还蛮特殊,说是冷战也不算冷战,叶英行为举止一切如常,也没避着他晾着他,只是平日里话少了许多,态度也不如之前随意了,这如何不叫他警铃大作。   当胤禔冷不丁瞧见毫无征兆跑来他院子里的太子时不可谓不吃惊,要知道自打他俩闹翻之后,这为皇太子便再未踏足他的院子半步,即便前些时候因大福晋一事缓和了不少也没来过。   “太子爷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胤禔夸张的作了个揖,抬眼皮去瞧天。   胤礽见他这张脸就条件反射来气,登时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幸好他忍住了。   两人先平静的坐下来喝茶,刚抿了一口胤礽便变了脸:“你这儿喝的什么茶,上半年的吧?”说完便嫌弃的丢在一边不再碰。   胤禔也回以同样嫌弃的眼神:“爱喝不喝。”   “你!”胤礽怒而起身,那么多兄弟只有这个老大和他最不对付。   胤禔又是假模假样的作揖:“为兄这座小庙怕是容不下太子爷这尊大佛,趁早回了吧,啊?”   胤礽磨了磨后槽牙,突然平静的坐了下来,摆明了不走。   哟嚯,改性了这是?胤禔颇觉稀奇的挑挑眉头,收敛了开玩笑的神色,嘴巴还是不饶人的呛声:“太子爷何必在我这受委屈,有时不妨直说。”   胤礽也不拐弯抹角了,“孤记得大嫂生前,你们二人感情分外的好。”   胤禔脸色变了变,立刻冷了下来,眉目凝着冰霜的模样冷肃严厉,和往常判若两人。   “大家都说你已经走出来,依孤看,还早着。”胤礽看惯了四阿哥的冷脸,这会儿才不怵他,自顾自说着类似挑衅的话,不过他倒是没这个意思。   未免大阿哥气恼之下赶人,胤礽便单刀直入主题了:“孤就是想问问,若是大嫂和你闹别扭了,你怎么办?”   胤禔沉默片刻,突然眉头一展,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太子妃闹别扭了?”   “孤是在问你!”   “我凭什么告诉你婉柔的事!”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胤礽头一扭,拔腿便要走。   胤禔喊:“你不想知道啦?”   脚步一转,胤礽又重新转回来,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再啰嗦信不信孤揍你!”   “来来来,坐下喝点茶,吃点果。”胤禔把茶点往那边推推。   “不喝,不吃。”太子嗤了一声,坚决不碰一口。   行,那就自己吃。胤禔拿了只橘子在手中剥,娓娓道:“咱们家婉柔可不敢跟太子妃相提并论,不过女人都有个通病,就是吃软不吃硬,嘴硬心软,你说两句好话认个错,低声下气这不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胤礽怀疑。   “就这么简单。”胤禔吃掉橘子,看他一眼,“不过依你的性子,要你低头实在是难。”   “你能行孤就不行了?”   胤禔笑笑不说话。   取了经,胤礽满意的起身,抖抖下摆打算回去总结一番制定个哄媳妇儿的计划。   “二弟。”   胤禔站在门边,神情莫名,半天才道:“好好珍惜。”   呸呸呸,他的阿英是会长命百岁的。 第64章 求你了(已修) 魇镇   “爷今儿去大哥那儿了?”榕英为他脱去外衣挂在木架上, 取过身边人捧过来的新衣抖开,嘴里道,“内务府新制的成衣, 爷试试。”   胤礽一边把胳膊套进去一边在心里边嘀嘀咕咕, 完了给陈林使个眼色,当榕英回头想吩咐人把脏衣服拿去洗的时候人竟走了个干净。   榕英眼皮抽了抽, 默默把衣服又挂了回去, 福身道:“妾身告退了。”   “告什么退?孤让你退了?”胤礽抖抖衣摆,大马金刀的坐下,斜睨着看人,“一口一个妾身,听的孤浑身不舒坦。”   又闹什么幺蛾子?榕英懒得理他, 全当没听见, 低着头转身往外走。   “嘶……回来!听见没!”胤礽眉毛一竖,唬着脸几步抢上去把人扯回身边, “我喊你你没听见?”   “听见了。”但是不想理你。   “不想理我?”胤礽扯扯她耳坠。   榕英眼皮一抬一闭给了个眼神, 知道还问,“可不敢呢。”   胤礽一边动手动脚一边说:“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你这样的, 我那些兄弟, 谁的福晋不是温柔小意服服帖帖的,就你还得我哄着, 一个不顺心就甩脸子,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榕英越听脸越黑,最后露出个狰狞无比的笑容,“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爪子拿开!”   “我不!”   榕英使劲掰了掰他手, 估计是真的怕她生气,手劲儿大的离谱,榕英翻了个白眼,气笑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是无理取闹,以为说两句软话就能哄回来了?”   胤礽回望她,愣住的模样格外无辜。   “我就最讨厌你这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让人又气又忍不住心软,榕英用力拧了拧太子白皙面颊,见红了才满意收手,他也只是默默忍着疼。   “你根本不理解我到底在乎什么!”熟悉的莫名邪火烧上来,榕英突然觉得委屈。   她发狠推了一把,太子纹丝不动,倒是自己反而向后趔趄了几步,见人急急忙忙来扶,榕英宛如见着了毒蛇猛兽一般避了开去,脚下本就不稳登时便向尖锐的凳角撞去,还没觉出疼倒是有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   “阿英!”胤礽脸色一变,上前就把人抱进了怀里,“传太医!”   榕英伸手一摸,定睛看了看,满手猩红,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拉着胤礽哆哆嗦嗦:“我破相啦?”   “没有的事!”胤礽一口否决,伸手捂住她伤口不让再碰,见外头涌进来一拨奴才站那儿手足无措,黑着脸便砸了个茶杯过去,“都站着吃干饭啊!太医呢?!”   陈林赶紧打发人都去外头跪着,自己也紧赶着跪下道:“请了请了,已经命人去请了,太子爷息怒!”   “一群废物!”胤礽扬着声音骂骂咧咧,喇叭似的不停歇。   榕英眨眨眼睛,伸手戳戳他胸膛。   胤礽立即低头:“疼的厉害?”   榕英皱眉:“你很吵,我都没觉得疼,你反应太大了。”   这一跤跌的有水准,给她头磕破了却反而脑袋不怎么疼了。   许是撞木了觉不出疼来,胤礽可不敢大意,将人抱上床等候。   一番鸡飞狗跳后,榕英散着发脑袋缠着纱布面无表情靠在床上,房门紧闭着,奴才们在外头大气不敢出。   瞥了眼抱臂站在角落的胤礽,榕英自嘲的笑了笑:“我真是个傻子。”   “那可不,跟人吵架还能把自己伤着。”胤礽也瞥她一眼。   榕英低着头不说话。   胤礽走过去摸摸她脸颊,坐下来俯着身去瞧她的脸,叹息:“把我吓坏了。”   “我不想当太子妃了。”榕英突然说,然后抬头看着怔愣的太子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一边哽咽一边重复,“我不想当太子妃了,我好累,我不想应付小妾,我不想整天想着怎么讨好长辈,我不想整天有人算计我,好累啊。”   眼前模糊一片,榕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疼轻微缓解后猛的反扑,疼的更厉害了,强烈的负面情绪铺天盖地的涌过来,过度呼吸让她指尖、嘴唇、双腿都在发麻,她很想不顾一切的说出所有的事情,并希望回到最初的地方。   她属于自由平等的新世纪,能随意嬉笑怒骂,能随意跑跳出行,没有过多的规矩束缚。她最初到底是怎么会对胤礽有好感呢,是因为那个未来的他给了她所有的满足,所以她满怀期待的努力着,等待他成长为未来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那个男人。   而现实告诉她,真正的太子没有更多她所期待的,他暴戾,多情,迟钝,嚣张跋扈,任人唯亲,他极大的复合了史书对他的描写,也打破了榕英的幻想。   可她仍不想放弃,花了许多功夫把人变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他们已是一体,她曾暗下决心要陪在他身边,可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难走呢?   “我们那里不是这样的……”榕英抹着眼泪声音都抖的变了调,“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可以不在乎你有别的女人,有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只想你今后从身到心都属于我,可以吗……”   没等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语的说:“不可以对吧?我知道这里不一样,男人三妻四妾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女人就得逆来顺受,否则就是离经叛道,你觉得呢?你也这样想的是吗?你是太子,天潢贵胄,未来的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我不能拒绝,我还得笑着祝福,然后把她们送到你的床上,等她们有了孩子我还得护着守着,我都不想!我不要!不要别人!全部离我远一点!她们嘴里叫着姐姐心里巴不得我死呢!”   榕英知道自己自从生了珊图里情绪就很不对劲,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多想,以前还能勉强压下去,如今爆发出来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像那些骂人的话她以前都只会在心里吐槽一把,现在吐出来却越骂越顺嘴,像个疯子。   模糊的片段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像是坏掉了的影片,一截一截不清晰,唯一让榕英记住的,是宛如施加于己身的哀怨痛恨,日日夜夜的孤枕难眠,年年月月的看着庶子一个个落地成人,她突然崩溃。   “我才是你的太子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会生儿子的,我可以的,你别不要我!留下来,一晚就好,我不想一个人……求你了……”   胤礽脸色愈发凝重,在怀里宛如魔怔了的人颈后轻轻一捏,榕英瞬间软倒在他怀里。   刚回到太医院的太医又一次被请了过来,经过更加详细全面的检查后,还是摇摇头惭愧道:“奴才医术不精,实在诊断不出太子妃有何病症,这脉象除了有些许上火外并无其他啊。”   胤礽眉毛压的极低,黑沉沉的眸子压着几欲爆发的阴唳,“那她为何突然说胡话?”   老太医冥思苦想许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迅速低下了头。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老太医扑通一声跪下,额头开始冒汗:“这……奴才,奴才不敢说呀。”   见他如此忌惮害怕的表情,胤礽猛的反应过来,豁然起身:“魇镇?!”   “这……这,奴才也是有此猜测,不敢妄下定论啊!”老太医提心吊胆的双手支地,连额头的汗都不敢擦,战战兢兢抖如筛糠。   魇镇乃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诅咒邪术,施术者无不是希望中术者死于非命,而中术者不自知,往往事事不顺,倒霉到极点,最终离奇死去。   无论哪朝哪代,魇镇之术在宫廷都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更何况是做了。   “此事务必烂在肚子里,否则孤定叫你生不如死!”无论真假,无论榕英是否受害,此事若宣扬出去势必有碍她的名声,说不得。   “还有。”胤礽又补充,“若有人问起太子妃伤势,就说太子爷不慎失了手,打伤了太子妃娘娘,其余一概说不知,可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老太医在皇宫混了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赶忙就收拾了药箱脚下抹油逃走,   午时刚过,毓庆宫突然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对外只说是太子爷丢了块私印,也不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偷了去。   胤礽铁了心要找,几乎要把整个毓庆宫翻个底朝天,最后果然在小李佳氏的院子树下挖到了一个粗陋的白布娃娃,那娃娃画着硕大的黑眼睛,裂开鲜红的大口,面相可怖,身体写着榕英的生辰八字,背后密密麻麻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幽绿光芒。   竟是还涂了毒!   小李佳氏急急忙忙的叫流萤流雨扶着走出来,看见被丢在地上的巫蛊娃娃,当场吓得瘫倒在地,脸色惨白的摆着手尖叫:“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这个娃娃不是我的!”   看到立在那儿面目阴沉的胤礽,她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过去揪住胤礽下摆,乞求道:“爷您相信婢妾,婢妾当真不知情,婢妾再恨毒了太子妃娘娘也不会做这种恶毒的娃娃呀,这是大不敬啊!婢妾不敢啊!”   胤礽冷眼看她,退后几步避开,眼睁睁看着小李佳氏仿佛失了神的伏在地上哆嗦。   流萤趁乱抢过地上那娃娃,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看,最后磕了个头大声道:“太子爷明鉴,这娃娃绝不是格格做的!格格就是再傻也不会把证据留在自己院子里等人来搜,太子爷若是问罪格格,岂不是叫真凶逍遥法外?” 第65章 不见了(已修) 变坏   ——你是谁?   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是谁。   ——那, 我是谁?   榕英毫无征兆的从昏睡中苏醒,后颈还残留着酸胀的疼痛感,她喃喃开口:“我是榕英。”   她嚯然坐起身, 右手紧攥住心口, 用力到指关节泛白,她仿佛紧守着宝藏的巨龙一般, 色厉内荏低吼:“是你对不对, 真正的太子妃……你一直都在!我不会把身体还给你的!我不会的……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胤礽也是我的,包括我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梦到那个女人了, 和她有些同样的脸, 却总是自怨自艾。   如果真正的太子妃回来了,这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明明都是她费心争取回来的, 却冠上了他人的姓名, 叫她如何甘心拱手相让。   “你不要回来好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抢了你的东西,我不想还给你, 你……永远消失……好不好……”榕英捂着眼睛, 眼泪无声汹涌,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头无法诉之于口, 最后的良知制止了她。   瞬间的清醒,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太恶心了。   榕英掀开被子下了床,跌跌撞撞打开门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一刻都不想待在房里了。   芳华阁内, 依旧压抑的仿若风雨欲来。   胤礽端坐于院中一把红木椅中,指节一下下敲击扶手,发出笃笃笃令人心慌紧张的节奏声。   “谁若供出实情,孤重重有赏,若知情不报,便是死罪。”   流萤见他丝毫没有对自己所说有任何反应,一时也猜不出他心思,只得拼命磕头哀求:“此事与我家格格绝无干系,求太子爷看在小阿哥的份上,还格格一个清白吧。”   小李佳氏早已吓得神思全无,闻言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爬上前,摸着自己的肚子给胤礽看:“爷,您瞧,这是您的儿子,小阿哥在这儿看着呢!您不能冤枉我啊!”   胤礽眼皮都没抬一下,左右便有粗使嬷嬷上前将人拦下,他只慢条斯理的喝口茶,道:“孤这不是在查?”   小李佳氏一怔,此刻的她不复风光,鬓发散乱异常的狼狈,突然挣脱了粗使嬷嬷站起来,她转身看着跪了一地的院内太监宫女,通红的眼睛里迸射出怨毒的冷意:“本格格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究竟是谁!为何如此害我!”   她大吼大叫宛若疯癫,胤礽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加以阻拦。   “奴……奴才有话……有话说……”人群中蓦的传出个细如蚊呐的声音,立刻被胤礽捕捉到,猛然站起看过去。   “说!”   一名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神情紧张的附在陈林耳边说了句话,顿时便叫陈林变了脸色,心道坏了。   顾不得许多,陈林几步上去唤:“爷,出事了!”   胤礽摆手皱眉:“容后再提。”   陈林急了,小声道:“是太子妃娘娘!”   胤礽猛一愣神,锐利的目光刀子一般刺了过去,立时便叫陈林出了身冷汗,压力稍纵即逝,再抬头,人已经快到门边了,陈林匆忙赶上几步,又折回来吩咐:“把这处院落守好了,任何人不得进出,还有,方才发话的那个宫女单独看关起来,不得任何人接触。”   “太子妃如何了?”胤礽步伐不停往前赶。   陈林追赶的气喘吁吁:“伺候娘娘的兰月说她进屋时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找了一圈没见人赶紧着就报过来了。”   前头步伐骤停,下一瞬间人便纵身一跃,飞快远去。 第66章 巫蛊祸(已修) 清醒   作为早逝元后唯一的皇子, 胤礽含着金汤匙出生,尚在襁褓即子凭母贵获封太子尊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人人都怕他, 人人都要给他行礼问安。   身在其位,除了尊贵显赫的身份, 他所要付出的也更多, 没有母亲宽慰的童年只有沉重的课业,日复一日成长为如今为朝臣称颂的挺拔青年。   他自视甚高,眼高于顶,德行有亏,然皇帝的心是偏的, 皇帝不说, 旁人自然也不会多说,榕英是第一个敢顶着他的怒火逆行的人。   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呢?初见画像只觉得是个面善讨喜的姑娘, 成亲后却是渐露本性, 憨傻憨傻,懒惰成性,胤礽只觉得稀奇, 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次次都能戳中他的软肋,次次都叫他怒不可遏, 这感情莫不就是吵架吵出来的?怎么就越来越叫他移不开眼了呢?   没有大李佳氏安静听话,没有小李佳氏美艳动人,没有林氏体贴粘人,没有唐氏聪慧乖巧,而她嬉笑怒骂, 在他眼里都仿若九天仙女浅笑嫣然。   许是眼瞎。   小打小闹竟闹到如今这样的僵局,胤礽着实未曾料到,阿英情绪确实诡异,好好的人怎的突然就魔怔了。   胤礽心急如焚,生怕她独身一人跑出去出了什么事,人刚进到院里还不及发火便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一众侍卫面面相觑不敢擅动,兰月苦口婆心的劝:“主子,奴才求您了,下来吧!”   “不。”   胤礽抬头,果然见榕英穿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蹲在房顶上,冬日寒风凛冽刮起她披散下来的头发,看着就冷得刺骨。   “榕英!”胤礽咬牙切齿,着实冷下了脸,“滚下来!”   榕英打从他大鹰一般从外面飞掠进院子里就看见了,年纪不小了,好容易找着棵树爬上来就累得气喘吁吁,也确实是冷,她故意说了句话吸引注意力,果然见胤礽变了脸。   哼哼,还敢对她吼了?   “有本事……你上来。”榕英冻的脸色发青,嘴巴还死咬着不肯示弱,故作潇洒的松开了抱着膝盖的双手,一个喷嚏瞬间响起。   胤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绷紧脸皮扯过兰月手中斗篷纵身跃上房顶,长臂一挥直接把人连头蒙住,嘲讽道:“比你有点本事。”   太子抱着太子妃从房顶跳下来进了屋,脸色铁青铁青的,留下一堆奴才互相看着在原地徘徊,谁也不敢当那出头鸟。   “咳!”陈林故作镇定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散了啊。”   榕英奋力从斗篷里扒拉出来,咻的跪坐在床上,扒拉着胤礽肩膀伸脖子瞧了瞧,确认门窗都关好后用手肘戳戳某个抿着嘴巴装生气的人:“刚才干嘛去了?”   胤礽假笑一声:“我还想问你干嘛呢。”   “我嘛……”榕英眼神漂移着露出个无害的笑容,“我在房顶驱邪,那里灵气最盛,龙气环绕,邪祟不得入侵……”   信你有鬼,胤礽无聊的翻了个白眼,捏起她下巴瞅了两眼,眯着眼睛突然道:“有阵子没见你笑的这般好看了。”   榕英自己也有些恍惚,这段日子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气性大又敏感易怒,脑袋还时常剧烈疼痛,她前不久已经开始怀疑了。   思及此,榕英精神一振,啪的捧住胤礽脸颊严肃道:“胤礽!”   “什么?”从未见她表现的这般急迫严重,竟直呼他的名字,胤礽不由也提起了一颗心。   “我怕我清醒不了太久,所以先提醒你,我觉得我可能中邪了,或者是被诅咒了什么的,总之很奇怪我也说不清。”榕英也是刚才被风吹了一阵子脑子突然清明,由此想到了些许可疑之处。   要说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种地方去的,可是人都能穿越几百年回到清朝,由不得她不信鬼神之说。不管如何,既然叫她起了心思,不弄个清楚她是不会放弃的,况且她也受够了自己泼妇一样的跟胤礽吵架。   一抬头却见那人眸色蓦地幽深下来,杀气腾腾,骇了榕英一跳,结巴道:“你,你不信就不信嘛,干嘛这种表情。”   “不是。”知道自己吓着人了胤礽才微微缓和脸色,语气仍是低沉的紧,“阿英可知,我今日在小李佳氏院内搜出了个巫蛊娃娃。”   榕英微怔,反问:“是不是那种扎满了针,写了生辰八字那种布娃娃?”   “不错。”刚看到那污秽东西时,胤礽险些没忍住一掌拍死那贱人,若不是还有可疑之处需探查,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是不是写了我的生辰八字?”榕英小心翼翼问。   胤礽没说话,只是默默动手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把脑袋按在自己胸前,环紧。   榕英听着他胸膛砰砰的跳动声,诧异不已,忙把手伸到他背后拍拍,“不怕不怕,我这不是没事吗。”   “有事就晚了。”身在宫廷,胤礽听多了巫蛊之祸的惨事,对此讳莫如深,内心也是极怕的,尤其这次还祸害到了他最在乎的女人头上,绝不能姑息!   “若真是她所为,孤一定要将她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胤礽语气淡然,可唇齿间挤出来的阴狠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所以……你觉得不是小李佳氏?”榕英扭了扭,倒是没什么质问的口气。胤礽觉得不是很习惯,率先解释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先把人留着,你要去看看吗?”   榕英欣然点头。   被胤礽左三层右三层裹得圆圆滚滚后,罩上最后一件斗篷,榕英终于能被牵出去了。   门一打开,在外边悬着身子支楞耳朵听的陈林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在自己跌到主子身上之前刹住脚步,硬生生拗回来站直,还不及站直就啪嗒跪下。   胤礽双手护着榕英退了两部,皱眉:“干什么呢!”   “没……”陈林抬头嘿嘿的笑。   “跟上。”   陈林擦擦冷汗,一骨碌爬起来跟上去,兰月也忙小跑跟上。 第67章 脉象奇(已修) 掌嘴   整个芳华阁被围得水泄不通, 榕英进屋子便看到小李佳氏嘤嘤哭泣着跌跪在地垫上,一双眼哭得肿如桃子,流萤流雨也跟着跪在她身边低声劝慰着。   胤礽重重哼了一声, 那隐隐有掀飞屋顶趋势的哭声立刻戛然而止, 小李佳氏扁着嘴一声都不敢吭,就怯怯的流眼泪, 楚楚可怜的模样。   两人一左一右在软塌坐下, 胤礽要过兰月捧在手里的汤婆子试了试温度后递给榕英,“阿英冷不冷,要不要喝点热茶?”   榕英瞅了眼鬓发散乱垂首跪着的小李佳氏,莞尔一笑回道:“不冷,也不渴。”   胤礽颔首:“也是, 这种冷清的小地方想也没什么好茶, 免得吃坏你肚子。”   榕英噗嗤一笑,“爷真会开玩笑。”   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没有搭理主仆三人的意思, 小李佳氏敢怒不敢言, 只得小心翼翼挪着膝盖陪笑,娇声呼唤:“爷……”   前一刻还对榕英笑着的胤礽立刻变脸,脚尖一缩冷冷道:“孤让你插话了?没规矩, 自己掌嘴!”   小李佳氏瞪大了双眼, 不敢置信:“爷……”   “听不懂孤的话?要不孤让人代劳?”   看胤礽丝毫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小李佳氏打了个寒噤, 连忙摆手:“不不不,婢妾,婢妾自己来。”   说完小心翼翼打了自己一下,她那脸养得娇贵,立刻红了起来, 触目惊心,偏偏胤礽看了更加不痛快,砰的拍在桌案上,语气低沉:“没吃饭吗!重重的掌嘴!孤不说停就不准停!”   “呜呜……”小李佳氏不敢再偷工减料,一下下用力的打,玫瑰一样娇艳的脸蛋很快就肿得不能看了,哭起来再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   榕英本垂着眼帘作壁上观,冷不丁瞥了眼却见小李佳氏神情恍惚起来,人也开始东倒西歪,不禁皱眉,那啪啪的巴掌声也听得心烦,便道:“行了,让她停了吧。”   “不成,孤还没消气,继续打!”胤礽说完,也不知看到什么脸色忽然一变。   “啊……血!”流雨突然惊叫一声,爬上前扶抱住软倒的小李佳氏,嘴唇一个劲儿哆嗦,“格格……血,你在流血……”   小李佳氏嘴唇煞白,伸手在身下一抹,果然是满手的血,当即便痛苦的呻.吟起来:“不,孩子……我的孩子……”   胤礽眉头紧锁,看了榕英一眼,握着拳头没有吭声。   流萤看在眼里,立刻扑到榕英脚边磕头:“太子妃娘娘!您是菩萨心肠,平日里就心善,求求您也对我家格格心善一次,格格她从前是一时糊涂才做下错事,您救救她吧!求您了!奴才给您当牛做马!求您救救我家格格!毕竟她腹中怀的是太子爷的亲骨肉啊!”   是了,亲骨肉,这会儿胤礽心向着她,逼着自己不表态,这孩子若是真没了,难保日后两人闹起来胤礽不会怪罪于她。   榕英叹口气:“你倒是忠心。爷,宣个太医来看看吧。”   胤礽拳头松开来,轻轻颔首。   流萤欣喜若狂,又磕了几个头:“谢太子妃娘娘!谢太子爷!”说罢便爬到小李佳氏身边,一个用力竟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几步便走到床边放了上去,就这几步路的时间,小李佳氏下身涌出的血更多了,几乎染红了她自己和流萤身上的旗装。   榕英轻轻挑了下眉头,按捺下心中突起的疑云。   太医很快便赶来了,榕英和胤礽换了个房间,燃起银丝碳,屋子里很快变得暖融融舒适宜人。   “那娃娃呢,能否给妾身看看?”榕英询问道。   胤礽抬抬下巴,陈林点头出去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捧了个托盘回来,里边正呈放着沾染着点泥土的巫蛊娃娃,那排针已经被摘下放在一旁白布上,密密麻麻一小堆,光是想想扎在娃娃身上都让人头皮发麻,后背沁凉。   榕英刚伸出手想拿,斜刺里被人擒住手腕,看过去便是胤礽不赞同的脸:“阿英别碰,这东西不干净。”说完便让陈林端远了些。   “没事,我现在觉得好了许多。”榕英笑了笑抽回手不再去碰,“不过,真的是小李佳氏所为?确定没错吗?”   “应当不是。”   “那会是谁?”   “不知。”背地里藏着个会对心爱之人下手的黑手,胤礽神经绷得很紧,“阿英莫怕,孤迟早把他揪出来。”   “我自然不怕,你也莫怕。”榕英宽慰他,心中却想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她自认除了后院的几个,她从未得罪过人,是谁会想害她,这个人藏的很深,要找出来怕是不易。   还有,那个流萤,也甚是怪异。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小李佳氏算是保住了命,腹中胎儿也极其命大的留住了,不过这次太医来报却说了与上回章邯相似的话,其中最大的信息无非是小李佳氏脉象奇特,与喜脉颇多出入。   胤礽禁了小李佳氏的足,并任命这名李太医例行为其诊脉,并随时向他禀报。 第68章 生病了(已修) 离宫   “不!”   榕英猛的坐起身, 大口大口的喘息,剧烈搏动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她痛苦的低吟着攥紧了心口的衣服。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一会儿何嬷嬷举着蜡烛推门进来, 点燃灯烛后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她熟练的走上前拍抚榕英胸口, 呈上热水担忧道:“这都三四晚了, 要不主子还是将章太医开的药续上吧?”   午夜噩梦惊醒多次,为了缓和榕英郁结焦躁的情绪,章邯是开了方子的,不过榕英吃了几日便嫌弃的停了。   榕英喝完一杯水,捏着杯子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不用, 我闻着那股药味就犯恶心。”   她脸色异常的苍白, 只那双大大的杏眼点缀在面上,黯淡而疲惫, 叫何嬷嬷心疼极了, 却苦于主子坚持只得收拾了下去。   榕英复又躺回去,睁着眼睛看向帐顶再无一丝睡意,就这么呆呆的熬到了天明, 好容易再醒过来, 屋内一片昏黄,竟是又掌了灯, 叫人恍惚间不知道何时何刻。   “咳咳……”   肿痛的喉咙牵扯出几丝无法遏制的瘙痒,榕英剧烈咳嗽起来,引起了正背对着拧手帕的兰月注意。   兰月扔下布帕赶到床边喜道:“主子可算是醒了!”说完立即扭头喊,“彩玉,主子醒了!赶紧把药端过来!”   门外哎了一声,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便远去。   不等彩玉回来,门便立即被人推了开来,人还不曾走近一声阿英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口。   胤礽倒了茶水过来,小心扶起榕英将杯沿凑近她唇边,榕英嗓子痛得厉害,忙不迭喝了个干净,兰月连忙接过杯盏又去倒了杯水。   胤礽扯起锦被给她盖了个严实,毫不嫌弃的用袖子给她擦拭唇角。   两杯清水润过火烧般的喉咙,榕英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虚弱的依靠在胤礽胸膛道:“我怎么了?”   “发烧,烧了一天了。”胤礽疼惜的吻吻她布满细汗的额角,将怀抱又紧了几分,抿着嘴角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孤了。”   “人要生病,妾身也没法子啊。”榕英蜷缩着蹭蹭他胸口,格外眷恋这种被人宠着的时候。   门响了一声,彩玉小心端了碗药过来,还不及走近榕英变抽抽鼻子,灵敏的嗅到了难闻又苦涩的气息,撒娇似的又往胤礽怀里拱了拱,嘟嘟囔囔:“不喝药。”   胤礽一手揽着她,一手把药碗接过来吹一吹,虽然小妻子依赖的模样让他很受用,在这种时候该强硬还是得强硬,他面不改色把人挖出来,斩钉截铁道:“不行,必须喝。”   榕英仰起脸和他对视,下一瞬眼眶便红了胤礽个猝不及防。   “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你说。”胤礽无奈极了,只得暂且把药拿开,调整了个姿势让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一些。   榕英只一瞬便错开眼,扑在他身上一动不动,闷闷开口:“不喝药。”   “烧还没退全,不喝药会难受,阿英舍得我为你担惊受怕?”胤礽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般哄着自己孩子气的妻子。   “……”   胤礽叹了口气,使个眼色让旁人都退了下去,然后自己合衣一同躺上了床,将榕英脑袋往里按了按,“不喝就不喝吧,睡醒了再喝,孤陪你一起睡。”   榕英脑袋还有些迟钝,愣愣的看着他,眼睛微微瞪圆跟只狐狸犬似的,逗得胤礽忍不住上手刮了刮她鼻子,宠溺道:“傻乎乎的,孤脸上开花了?”   “没……”榕英慢吞吞眨眼,身子靠过去些紧贴着,像是依赖母兽的小兽似的,“你就不怕被我染了病吗?”   “孤身体康健,不怕。”   默了片刻,榕英背地里嘀咕了两句,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我喝就是了。”   讨厌的幼稚鬼,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要挟她,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   果然,胤礽脸上立刻露了笑:“阿英最乖了。”   榕英瞥他一眼,说道:“你也一起喝。”   胤礽动作一顿,眉梢轻轻一挑,欣然同意,塞了一勺咽下后又舀起一勺递到榕英嘴边,意思很明显了。   榕英瞅他良久,磨了磨牙后一口叼住勺子含进汤药,然后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挺起身贴了上去,怔愣过后胤礽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反客为主的揽住人压了下去。   一碗药在两人调情般的互喂中见了底。   临近年关,天气愈发见冷,盐粒儿似的雪花飘飘洒洒许久不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榕英的病也时好时坏总好不利索,年宴的事自是不用她插手了,榕英也乐得清闲,成日里听听八卦逗逗孩子。   “这几日,林氏那儿闹得挺凶啊。”榕英抱着珊图里,饶有兴致的戳着婴儿娇嫩的面颊,漫不经心道。   侍候在旁的何嬷嬷一愣,脸色变了变,“是哪个长舌的在主子跟前嚼舌根子了?”   榕英笑笑,不甚在意:“毓庆宫怕是都传得沸沸扬扬了,本宫想不知道都难。”   她所说的正是当初林氏怀胎时跌的那一跤,当时事情被胤礽什么都不说将事情压了下来,林氏再不依不饶闹了几回也便不了了之了,谁知这几日不知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那事同文竹轩的大阿哥有干系,林氏当时吃了多少苦头啊,听闻此事后自然咬上了文竹轩,誓要弄个明白。   胤礽这几日似乎受了康熙几次责骂,除了在榕英面前对别人鲜有好脸色,朝堂不平,后院又起了火,惹得他大发雷霆,林氏这才歇了气,却也以为太子爷是护着大李佳氏和阿克敦,心中笃定了那事跟她们有不可推脱的联系,背地里恨上了文竹轩那俩母子。   何嬷嬷皱皱眉头,心里暗想着那群奴才是缺教训了,面上不动声色劝道:“主子放宽心便是,左不过是下人胡乱传的谣言,竟敢闹到主子跟前扰了主子清净,主子您啊就安心养病,嬷嬷自会去敲打他们。”   珊图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小嘴巴一张一张吐泡泡,时不时扯开嘴角露出粉嫩嫩的牙床,榕英满腔怜爱几乎化成水,刚想说什么喉间又是一紧,剧烈的咳嗽便控制不住的冲出了口。   榕英弓着脊背咳嗽的喘不上气来,勉力忍耐着将手中的孩子递出去:“把……咳咳……把珊图里……咳咳咳,抱……抱走……”   何嬷嬷连忙让乳母将孩子抱出去,上前去给榕英抚胸拍背,兰月也忙倒了杯水过来。   “这可怎么是好,老这么咳嗽嗓子都该咳坏了。”何嬷嬷忧心忡忡的用帕子给榕英擦拭唇角,对她这纠纠缠缠了快半月的风寒已是没了辙。   “不碍事。”榕英喘着气摆摆手,捧着杯盏喝了两口目光却倏的停顿了下来。   杯中清水澄澈透明,映衬着无暇的白瓷杯壁微微荡漾出一圈圈水波,她执杯的手正明显的颤抖着,宛如年迈的老妪。   她注意到了何嬷嬷自然不会忽略,还不及开口说什么,榕英突然猛的攥住她手腕,嗓音喑哑问道:“今年什么时候了?”   何嬷嬷和兰月都被她瞬间煞白的面容骇得不轻,急道:“主子糊涂了,今年是丁丑年,三十六年啊。”   是了,是三十六年,还有二十多年呢。   榕英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摆摆手道:“没事,睡糊涂了。”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何嬷嬷和兰月才松了口气。   “主子这一惊一乍的可把奴才吓得够呛。”兰月拍拍自己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段日子榕英极易疲乏,哄着珊图里玩了会儿这会儿子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刚要起身去小憩片刻,彩玉从外面进来,福福身道:“主子,明月在外头候着,主子可要见一见?”   榕英动作微顿,蓦然想起来,今日正是明月离宫的日子,难怪往日里都会殷勤凑上来,今儿却没见着人影,眼前浮现那张黯然又努力堆叠起笑容的稚嫩脸庞,榕英心头一软,轻轻叹息,复又坐了回去。   “让她进来吧。”   未几,着一身嫩黄衣裙的明月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主子。”   榕英抬抬手,“起吧。”   明月依言起身。   她今日穿的鲜嫩,梳了个小小的发髻,一半乌黑头发披散在身后,倒是跟稚嫩的少女模样脱了节,有几分要嫁人的架势了,只看着榕英的目光依旧是怯怯的,丝毫不敢逾越。   何嬷嬷与兰月、彩玉三人悄然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生疏了不少的主仆二人。   “几时离宫?”榕英问。   明月双手交握在小腹前,身子微微弯下,回答:“回主子的话,下钥前离宫便可。”   从前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现在这副拘谨的样子惹得榕英蹙起了眉头,指指身边的小马扎道:“过来坐这儿。”   听闻此话,明月倏的抬头,不可置信。   “怎么?还得本宫请你?”   “不不不!”明月几步上前,又轻轻的坐下,坐也只坐一半,掩饰似的垂头抹了抹眼睛。   “可有和托合齐碰过面?”   明月知晓她说的是自从当初他俩之事被爆出来之后,先觑了觑她脸色,见并无不虞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见过四五次,不过并无久谈!”   榕英笑笑:“莫要惊慌,本宫就是随口问问,若他真因为当初一事跟你淡了,此人不嫁也罢。”   明月面上浮起些微尴尬之色,拿不准她话中是否有别的含义,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   榕英垂着眼摩挲腕间的玉镯,道:“过了这么久,本宫也无意计较什么,你这便要嫁人了,切记日后不可再同往昔般胡闹,虽说不是正室,上头无夫人压着,下头也无妾侍争宠,只要你自己聪明,好日子还长着。”   不知有多久未见主子这般亲切的与自己交谈叮嘱,明月怔愣之下,眼眶瞬时红了,嘴唇抖了许久也没说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胡乱点头。   见她这样,榕英哪儿还有什么气,左右就是小女儿动了情根心思多了些,往后也不在自己跟前了,榕英也不由生出些许怅惘,目光复杂看了红着眼拼命忍耐的明月许久。   须臾,榕英冲她招招手,人上前后榕英便拉住她右手,捋下腕间玉镯顺势戴到其手腕。   明月一愣,“这……主子……”   “主仆一场,本宫也没什么能给你的。”榕英松开手,朝里间抬抬下巴,“去把里面那只雕了梅花的匣子拿过来。”   明月看看手腕上碧色的镯子,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只好先去把匣子拿了过来。   榕英揉了揉隐隐抽痛的眉心,见她抱了匣子出来便道:“好歹是本宫院儿里出去的,嫁妆寒酸了叫人笑话,匣子里装了几张房契和零碎的银票,其余的都给你安置在宫外了,你自己去看,到时候别说本宫苛待了身边人。”   几句话的功夫,身边那小丫头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扑通跪在地上就开始抽噎着忏悔,榕英本就头疼,耐着性子哄了她几句便烦了,借口乏了把人支了下去。   往后的路再如何辉煌或是不堪也都是自己的选择,榕英不会再过问。   何嬷嬷扶她上了床,盖好被子,去拨了拨炉子里的银碳,感叹道:“主子心善。”   榕英侧身躺着,闭眼道:“想起了以前的日子罢了,若不是她心急,本宫原本能给她更好的,风风光光嫁做妻。”   可人家不稀罕,宁为心上人之妾,不做良家子之妻。   “随她去吧……”   声音渐渐弱下去,何嬷嬷合门离去,心里思忖着好容易停两日的药怕是又要端上日程了。 第69章 暴毙亡(已修) 打架   没等到过年, 毓庆宫的小李佳格格突发疾病暴毙,连带着腹中胎儿一道去了黄泉路,宫里头的人没有傻的,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妨碍他们在背后悄悄嚼舌根, 直到被皇帝逮了几个出来当庭杖毙才纷纷吓得噤了声。   榕英从宁寿宫出来,何嬷嬷赶步上前将斗篷披上去, 主仆二人慢悠悠往回走。   长长的走道, 两旁是红墙绿瓦,花盆底哒哒的敲击在青石砖上,榕英步子缓了下来,最后站住不动了,何嬷嬷扶着她担忧道:“主子……”   榕英看着天空, 脸颊和鼻尖被冻得微红, 她说:“嬷嬷,我好累。”   “主子。”何嬷嬷何尝不心疼, 只是有些话不是她的身份能开口的。   小李佳氏是被仁宪太后赐死的,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之前所谓的喜脉与孕态不过是吃药后的后遗症,那药极其凶猛, 早便坏了小李佳氏的身子, 就怕不被赐死她也活不了多久,她那额娘还自以为帮了闺女, 不不想是给家里招来一桩大祸,还累的闺女丧了命。   康熙将此事闹得这般大,又是降其母族父亲的职,又是打杀宫人,悠悠众口难堵, 毓庆宫还是沦为了笑柄。康熙真的是全心全意护着胤礽的吗?他难道不知自己反应越大旁人越会猜测真相吗?   想起这几日胤礽难看的面色,榕英突然觉得浑身发凉,不敢细想下去。   不管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榕英刚跨进门槛便见徘徊在门口的兰月扑了上来。   “不好了主子,林格格和李佳侧福晋打起来了!”   榕英:“……”   心累。   大李佳氏一向温吞不惹事,这回竟如此不顾仪态和林氏打架?轻声安抚着被吓哭的阿克敦,榕英默默打量收拾好自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两人,两人面上都带着抓挠的血痕,相较平日的娇媚娴静狼狈了不是一点半点。   阿克敦被奶嬷嬷抱了出去,榕英端着茶盏轻酌慢饮,晾了一会儿才问:“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不顾脸面?”   大李佳氏张了张嘴,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林氏一顿抢白,只见林氏扯着嘴角讥笑道:“弘晋未出生时糟了多大的罪,太子妃娘娘忘记了?”   榕英眉头一皱,细细看去才发现林氏眼中的讥讽竟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就奇怪了,自己何时惹着她了?   何嬷嬷见了,上前沉声斥道:“放肆,林格格且注意言辞。”   林氏冷笑两声。   榕英挥挥手示意何嬷嬷退下,纳闷道:“当初你险些小产本宫自是清楚,事情既然过去了弘晋也平安出生了,为何突然旧事重提?”   林氏恨恨的剜了闷不吭声的大李佳氏一眼,阴阳怪气道:“何为旧事重提,本就没过去,弘晋身子到底没那么健康,稍不注意便是个头疼脑热,若不是婢妾自己发现了,竟是如今都不知晓当初一场祸事竟是李佳姐姐的大阿哥带来的,太子妃娘娘,您瞒得婢妾好苦啊!”   “什么!”榕英大吃一惊,目光立刻看向大李佳氏,果然见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当时是胤礽突然告诉她这件事不必再查下去,莫非就是因为此事和阿克敦有关吗?那孩子向来听话懂事,怎么会……难怪这林氏会迁怒她,她的好夫君可真是给她甩了一口好大的黑锅,冤枉啊。   榕英叫苦不迭,林氏只当她心虚,越发怒气昂扬,一边心疼自己儿子一边瞪着身旁鹌鹑似的大李佳氏。   好容易把两人哄骗着各回各屋了,当天胤礽一回来便被自家福晋带着埋怨的幽怨眼神砸了一脸。 第70章 阿克敦(已修) 坦白   这几日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一些鸡毛蒜皮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给康熙翻了出来,当着满朝文武和诸阿哥的面儿说上了两句。   旁人听着没什么,心里许是还道万岁偏着太子爷,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可胤礽向来没在皇帝那儿受过气,其中的落差他最清楚不过, 心中难免多想, 生了惶恐,心情正是低落之时。   如今见自家福晋这般眼神看他,先是思忖一番自己近期可有惹着她,发现没有后情绪骤然委屈。   榕英目睹他这通变脸,心下一愣, 随后好笑的招招手, 男人板着张脸一瞥,身体十分诚实的凑了过去。   挥挥手让人都退去, 榕英抬手摸了摸正闹脾气的夫君, 道:“怎么了?”   胤礽面无表情,下一秒脑袋一歪靠上榕英肩膀,闭着眼睛低声道:“受气了。”   “哟!谁敢给咱们太子爷气受啊!”   “你。”   “……”   胤礽闭着眼, 嘴里补充:“我刚进门你就瞪我。”   榕英戳戳他脸蛋:“那爷可知道妾身为何瞪您?”   “你胆大包天!”胤礽直起身磨了磨牙, 恨恨的抬手扯住福晋脸颊,一副要戳回来的架势。   “哎哟!”榕英做作的呼了声痛, 颊上力道果然松了大半,趁机握住那手抓在手中,榕英轻轻叹口气,“爷想必累了,妾身去给你准备准备晚膳。 ”   胤礽不依, 抓着人手腕拖回来抱进怀里,黏糊的蹭了蹭道:“福晋别走。”   幽幽的发香在鼻端萦绕,一双温暖纤细的手臂环上自己后背,胤礽静静平复着自己躁动了一天的心情,许久才觉得没那么郁闷了。   “有事就说吧。”   榕英看看他神态,垂眸摇摇头,“罢了,你今日心情不佳,回头再说吧。”   胤礽瞪眼,道:“别介,瞅着阿英我这心里头就快活的不得了,讲!”   “那妾身可问了?爷别生气。”   “不生气,问吧。”   榕英默默抬头看他,轻声道:“林氏当初……是不是和阿克敦有关系?”   “……”   榕英求生欲极强,见他眉头皱起,立刻机智的抬起双臂揽上他脖子,软软撒娇:“爷答应了不气的。”   “没生气。”胤礽拍拍她细腰,神态疑惑,“爷就是纳闷,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换成榕英诧异了,“你不知道?”问完突然明了,也是,自家夫君这几日被康熙折腾得不轻,哪里有闲情再关注后院的事,陈林许是知道,估计也是没敢拿这事去烦他。   听榕英解释了一番,胤礽眉头夹得更紧了,“是林氏把这事说出来了?”   得,这事还真和阿克敦有干系,没跑了,榕英几乎可以说是震惊,回想那孩子往日行事作风也有些不相信,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密辛。   听得问话,榕英摇摇头,“不知,爷所说的这事是指?”   没什么好瞒着的,当初也只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成想棋差一招今日闹大,胤礽将当初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于榕英。 第71章 番外(抓虫) 登基后日常   三月出头的天气变化多端, 细雨蒙蒙的落着,一辆青布马车嘚嘚的从宫门驶出来,车上挂着一枚赤金底色的木牌, 无字, 守卫城门的侍卫扫了一眼便纷纷退避行礼。   这是帝后的私驾。   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会儿,路边摊贩却早早收工回家, 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路过, 下摆被洇湿了一圈深色痕迹,敞着大门的商铺里头倒是人头攒动。   宽敞的大道被雨水冲刷的宛如明镜,马蹄落下溅起一片小水花,在嘚嘚声中远去,最后停在了一处别院。   陈林跳下车, 撑开伞扬声道:“皇上, 娘娘,到了。”   一只修长的手掀起帘子, 露出一张贵气俊美的脸庞, 正是胤礽。   胤礽轻巧一跃落了地,而后回身从车里头抱出了个被白色狐皮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来,迈开步子就要往里走。   “哎哎哎——”榕英奋力让自己圆润了不少的脸蛋从毛领子里头露出来, 问刚从车里头钻出来的何嬷嬷, “嬷嬷!咱们是不是忘了把小白小黑带过来了,哎哟我这记性可真是……”   何嬷嬷忍俊不禁笑开了:“都带着呢, 主子放一百个心就是了。”   榕英猛的想起来,哦了一声,恍然道:“哦哦哦!记差了,我又记差了,出宫前刚问过呢。”   明日便是她的生辰, 偏生这胎怀的辛苦,脑子也老容易忘东西,胤礽担心她,便硬是熬了几天夜批完了一堆奏折,想着带人来走走逛逛,榕英挂念着她那两只兔子,白色那只快生第二窝小兔子了,死活要一起带过来玩。   进了暖融融的屋子,胤礽才敢解开大氅,塞了一盏姜茶进榕英掌心,见榕英露出嫌弃的神色立马警告道:“必须喝,你身子弱,这回若是染了风寒,我便再不带你出来了听见没?”   榕英秒怂,乖巧的附和:“行行行,喝喝喝。”   热热的姜茶下肚,躯干确实热了起来,榕英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身子软软瘫在身边人怀里头,感慨:“啧啧,没想到啊,都四十岁了我还能怀上一胎,爷,您宝刀未老啊。”   嘶,怎么什么话从这女人嘴里头出来就那么不对味儿呢,胤礽磨磨牙,最后还是心软的伸手过去摸她肚子,低声道:“以后不生了。”   从怀上便开始吐,吐到今日有四个月了,整个人从脸肿到脚,御医诊脉说是双生子,当年过后她身子极差,这一胎怕是有些凶险,胤礽揪心得不行。   心爱之人心里头藏着事哪里能看不出来,不过是他不说她就不问,榕英莞尔一笑,抬手摸摸他脸颊:“好啦,别苦着脸,你俩宝贝儿都吓着了,踢我呢。”   “踢疼了没?”胤礽一听就心疼了,把人抱紧了些,亲亲她脸蛋,“等他们出来我教训他们给你出气。”   “爷想要男孩女孩?”   “都成,反正闺女儿子咱俩都有了。”   “也对,嗯……如果龙凤胎就好了,吉利!”   “对了!”把玩着胤礽辫子,榕英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如果俩儿子怎么办?”   双生女婴还好,男婴的话在大清朝可是大忌。   胤礽屈指敲敲她脑门,失笑:“胡思乱想什么呢,俩儿子就俩儿子呗,有朕罩着,看谁敢多说半句话!”   榕英嘿嘿笑了笑,满意的点点脑袋。 第72章 番外2(抓虫) 荷塘   七月出头, 日头早早就挂在了天上,热辣辣的烘烤着,知了嘈杂的叫声混在一丝风中钻进了半开的窗棂, 桌案上压着一张纸, 上书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携夫人微服私访,十日即归, 朝中有劳四弟。   ——兄留。   新皇登基的第一年夏天, 他跑了,并把皇后一并拐走了。   “不要紧吗?”榕英啃着糖葫芦,手里抓着烙饼,“就这么不辞而别,回头四弟又要和你闹脾气。”   想想老四黑沉沉的一张脸盯着自己, 胤礽咳嗽两声, 面上不虚:“不怕,他就那脾气, 等咱回去八成已经消气了。”   他会偷偷记仇, 然后日常劝谏更加严厉,不气死你不罢休,榕英同情的想, 然后心安理得的将宫中一切抛到脑后, 欢快的随着胤礽乘马车往湖北去。   为何要去湖北,其实源于榕英无意的一句抱怨, 说宫中荷花莲子小,都知道宫里荷塘种的是观赏性的荷花,不止莲子小,底下的藕段也小,还不好吃, 当然,以前没人敢动,有身份动的人又不屑于动,榕英自然成了这品尝的第一人。   正巧胤礽这两日空闲,看自家皇后无聊的四处晃荡,这碰碰那动动,索性火速处理完了后头几日的杂事,一溜烟便带着人出宫溜达了,两个“闲人”一拍即合。   七月正是莲子旺季,湖北多水,水面上大片大片的荷叶摩肩接踵,混着没凋零的荷瓣,放眼望去颇为壮观,乡民热情好客,操着一口淳朴响亮的方言向二人兜售莲子啊荷花糕啊花茶啊种种。   大太阳挡不住榕英兴奋的心情,拽着胤礽东蹿西蹿,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兜里放满了,怀里也放满了,胤礽喷笑,摸出银子寻了年轻的跑腿小哥儿把东西运回两人投身的客栈。   两人都吃了不少小吃,湖北人嗜辣,许多吃食都放了辣子,对于不太吃辣的人来说美味又痛苦,榕英小小声抽着气,斯哈斯哈的,嘴巴红艳艳微微肿,胤礽喉结一动,舔舔嘴唇,自己的嘴巴也麻麻的。   得了,休息会儿再说,又辣又热。   胤礽拉着榕英往湖边走,“走,找个好去处乘乘凉。”   这附近荷塘有主,多的是供客人玩耍的地方,付了钱租一条瓜皮小船就能进去了,若是摘了莲蓬便等出来再称分量付账。   两人把船划进去,然后兴致勃勃将爪子伸向摇曳着的大莲蓬,咔嚓便是一支,咔嚓又是一支,七手八脚摘了一堆堆满船肚,榕英看着胤礽,双眸亮晶晶。   “看我做什么?”胤礽佯装不懂。   榕英兴奋:“爷剥几颗喂喂我呗。”   胤礽依言,手指灵活剥出雪白饱满的莲子,塞进嗷嗷待哺的皇后嘴里。   榕英礼尚往来,也剥几颗往对方嘴里塞。   清清脆脆的莲子沁人心脾,夕阳渐渐下沉,光影打在舟上人的身上,让两人本就靠的极近的背影又黏糊了几分,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波光粼粼,温情脉脉。 第73章 番外3 倘若榕英穿越在圈禁后   从没想过穿越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榕英呜呼哀哉,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发呆,耳边听得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名圆脸蛋的凤眼小姑娘蹦蹦跳跳出现了, 发现她后愣了愣。   榕英心头一跳:“哎你……”还没来得及阻拦,只看见小姑娘深吸一口气, 然后开始大喊:“阿玛你快来!额娘又不听话了!”   榕英扶额, 瞪了小姑娘一眼卷起袖子就要走过去,只听得身后一把清朗若琉璃的声音叫她。   “阿英。”   啊这,来的这么快属兔子的吗?榕英动作一顿,小姑娘立马机灵的从她手下逃了开去,泥鳅似的, 吐了吐舌头飞快跑出了院子。   胤礽瞅着面前直挺挺的背影, 眼中露出笑意,“阿英怎么不转身?做了亏心事?”   榕英立马转过来, 发髻旁的流珠串一阵乱晃险些打着脸, 她义正言辞:“说什么呢,谁亏心了!”   “不听夫君话,不好好在房中修养, 可不亏心吗。”胤礽上前屈指敲敲她额头, 微微弯腰哄她,“好了, 别生气啦。”   废太子生的面若冠玉,贵气雅致,美色当前,榕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迷惑,故作镇定:“没生气啊。”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传来, 榕英动动耳朵,好奇的往胤礽身上看,“藏了什么呢。”   胤礽这才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是一只小笼子,里面关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正蹦蹦跳跳挨挨挤挤,毛茸茸巴掌大小,可爱的不行。   “哇!哪里来的小兔子,长得真好,叫什么名字啊。”榕英喜欢得不得了,蹲在地上玩兔子。   “刚带进来,没起名字。”   “唔。”榕英摸了摸下巴,“这样的话,那就叫黑无常,白无常,你看怎样。”   “不怎么样。”胤礽无语,抱起一只黑兔子摸了两把,“好好的小兔子做什么叫这种名字,瘆得慌。”   榕英翻了个白眼,“那你说叫什么名字?干脆就叫小黑小白好了,好记不拗口。”   于是两只小兔子的名字就这么随便的定了下来,两人还亲自做了个兔窝摆在门口的角落,铺上了厚厚的棉花,看着就喜人。   天晚了,一阵凉风吹过,榕英微微咳嗽了两声,胤礽立马便停下了手里动作,把人带进了屋,贴心的关上了通风的窗户。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在屋子里带着你还非不听话。”   榕英喝了两口水后好了不少,嘴硬道:“我就是随便咳嗽两声吓吓你。”   胤礽笑眯眯:“哦,那我还真被吓住了呢。”   她是一个月前穿越过来的,胆战心惊许久怕被发现自己不是本人,同夫君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对方毫无所觉,她这才松懈一口气。   珊图里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喜欢和她阿玛打小报告。   胤礽也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总爱管着她。   这具病秧子身体也实在不争气,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折腾的榕英叫苦不迭,一直闷在屋子里的她早就打听过了,虽说圈禁,但在这咸安宫内自由走动还是可以的。   安顿好两只兔子,榕英便挨挨蹭蹭的靠过去,两根手指扯了扯胤礽衣袖,“咱们出去走走呗,我闷死了。”   胤礽无奈,拿出斗篷给她系上裹紧,嘴里念叨:“就知道你熬不住,得了,爷陪着你,就在外头溜两圈得了,等回头身子大好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成不?”   榕英喜笑颜开,扑上去搂住他用力的抱了一个。   真是个爱操心的话痨太子。 第74章 踩到了 喝醉   “哇!!!”   “啊!!!”   两声凄惨的嚎叫一前一后响起, 几乎没掀翻了乾清宫屋顶,鸟雀惊得扑棱棱飞走了。   “皇上!”在门外等着伺候的梁九功吓了个半死,领着一帮侍卫一窝蜂冲了进去, 却和趴在地上的太子来了个眼对眼, 双方同时愣住了。   场面一时异常寂静。   ——除了康熙嘶嘶的痛呼声。   此时在太子壳里的乃是榕英,她以最快的速度捡起自己散落在地的面子, 飞快爬起来要往康熙那边扑, 不料脚被缠在身上的被子拌了一下,榕英只能眼睁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床沿。   只听砰一声巨响,太子爷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把自己撞晕在了康熙床前,额头迅速肿了起来。   “太子爷!”   “殿下!”   康熙还在睡梦中就被儿子狠狠踩了一脚肚皮和大腿,痛的想不顾形象满床打滚, 冷不丁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赶紧睁眼一瞧, 立马跳起来指挥人把太子搬到自己床上。   “还不赶紧传太医!嘶——嗷。”康熙努力的压低痛呼,忍耐住了想抱住肚子的冲动, 一瘸一拐的挪到旁边坐下。   半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 榕英慢悠悠醒了过来。   她捂着自己被绷带缠住的脑袋,呆呆看着明黄色的床帐,记忆回笼, 她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家伙, 一脚踩在康熙身上,这在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让她捋一捋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的。   今天醒来榕英就隐约觉得不对,身旁直挺挺躺了个温热硬邦邦的身体,还散发着龙涎香气息,她迷迷糊糊还纳闷这狗太子今天居然没搂着她,然后猛的想起来。   等等, 那货昨天不是派人传话说歇在他爹那头了吗?那,她身边这个是啥?!   榕英惊恐万状的扭过头去看,看清康熙面孔的那一刻吓到肝胆欲裂,连滚带爬的就往外爬去,一床被子全部被她裹走了,绊来绊去踩得康熙惨叫连连,榕英自己也噼里啪啦摔到了床底下。   杀了我吧,就现在:)   “醒了?”康熙盯着她,面无表情。   榕英:……   想想办法榕小英,这现在是你爹,儿子打了爹怎么忏悔,求解。   不管了,直接跪地求饶吧。   众人只感到一阵清风刮过,太子飞快从床上跳下来啪嗒跪在康熙脚边,睁着无辜的眼睛摇摇康熙手臂。   “阿玛~我错了嘛~”   康熙一愣。   榕英心觉有戏,不禁再接再厉,一屁股坐在自己脚后跟,耍赖般撇了撇嘴,使劲拧着自己的大腿肉,硬生生逼出了几朵泪花。   “阿玛~~~”   康熙浑身一抖,使劲从太子爪子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同时按住还要凑过来的太子的脑袋,扭头道:“赶紧看看,这是还醉着呢吧?”   太医配合的上去把脉,把了半天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心说皇上父子俩闹腾啥呢。   “呃,许是太子爷昨夜饮酒过度,喝碗醒酒汤休息休息便好了。”   眼瞧着自己要被按回床上去,榕英情急之下抱住康熙大腿不撒手,撒泼一般赖在地上喊:“我不!我要回毓庆宫!”   康熙拼命扯住自己裤腰,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儿子,闻言大声道:“回个屁!你就给朕待在这好好醒一醒你的脑子!”   “我清醒着呢!我要回!”   “……松手!”   在不松手你老子的裤子要被你拽掉了。   榕英噘嘴:“好,我回家了。”   榕英松开手一溜烟爬起来往外头走,康熙瞅瞅只穿着一身中衣中裤披头散发的自家太子,气笑了:“给朕拦住,还嫌不够丢人怎的,还想满皇宫跑一遍叫人嘲笑?”   侍卫听话的堵住门口,   “我没喝醉。”榕英看走不成了,不禁急了。   康熙把人提溜回来丢到床上,“朕还真没见过哪个喝醉的承认自己醉了,老实待着。”   榕英扑腾两下,不情不愿的滚到了被子里,扯着嗓子喊:“放我出去,我找我媳妇儿!”   干巴巴喊了两声没人理,榕英舔舔嘴唇,看着康熙,“皇阿玛,我饿了,我回毓庆宫吃饭。”   “……”   “皇阿玛?”   “……”   榕英试探性伸了只脚丫子下床,点点地板,“皇阿玛我走啦。”   康熙嫌弃的走开两步:“回来,把衣服穿好。”   经过一番和老爹的斗智斗勇,榕英成功说服他自己没喝醉,穿戴整齐后便脚底抹油奔回了毓庆宫。   “娘子我回来啦!”   胤礽:“……” 第75章 跌倒了 中蛊   “阿胤啊——”   胤礽大老远就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跑来, 后面是梁九功和陈林,领着一帮宫女太监一溜小跑,小心翼翼护着生怕人摔了。   被皇帝勒令跟来的梁九功年纪大了, 实在吃不消, 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呼哧喘气:“小林子!你赶紧的追上去,太子还醉着呢, 可千万别……哎哟!小主子!您慢点跑啊!”   话都没说完, 就瞧见欢喜的跟只小鸟似的太子喊着太子妃的闺名,张开双臂就飞奔了过去,不曾想左脚拌了右脚,一个趔趄结结实实的就摔了一跤。   陈林大惊失色:“殿下!”   胤礽也被这一跤摔愣了,提起裙摆就奔了过去, 拍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担忧的叫她:“太子殿下?还能起来吗?”   地上的人动了动,抬起头露出一张懵懵的俊脸。   榕英眨眨眼睛, 水汽迅速在眼眶里凝聚, 大颗大颗的就落了下来,瞬间泣不成声:“好痛!”   一行人手忙脚乱把她扶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土, 好在没摔到实处, 就是手破了点皮。   榕英站在那里任由一群人照顾孩子似的拍拍打打,看了看擦破皮的掌心, 抽噎的几乎要背过气去,摊开掌心递到胤礽面前,哭道:“你看。”   胤礽又好气又好笑,抓着她手呼呼吹了两下,“没事儿, 只擦破了一点点地方,没几天就长回来了。”   榕英:“几天呢?”   胤礽:“唔,大概五天?”   榕英扁扁嘴,眸子水润润。   胤礽紧张道:“乖一点,不许哭了。”   话音落下,榕英眼泪就啪嗒啪嗒砸下来了。   “不许哭!”胤礽凶她。   嗝!呜!   榕英捂住嘴巴打了个哭嗝,怯怯的盯着他。   胤礽无奈,踮起脚摸摸她的脑门子,声音温柔极了:“不哭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许哭了,你乖乖的。”   被耐心哄着的榕英高兴了,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一些,擦擦眼泪乖乖叫胤礽牵进了毓庆宫,两人的小声交谈隐隐绰绰的传出门来。   陈林擦了把汗,躬了躬身笑道:“谢过梁公公了,您去回了万岁爷吧,这边有奴才们照顾着呢,请万岁爷放心。”   梁九功挽着拂尘笑呵呵道:“成,咱家这就回了。”   走过一个拐角,冷不丁瞧见个人影杵在那里,梁九功汗毛都差点立起来了,定睛一看原是大阿哥。   “哎哟我的爷啊,您怎么躲这儿了,可唬了奴才一跳。”   胤禔本是路过,听的此处动静过来瞧了眼,正正看到太子发酒疯还跌了一跤,顿时乐不可支,躲在拐角处忍笑忍的辛苦。   “咳咳,没事,爷就是路过,噗!”胤禔忍不住喷笑,连忙握拳掩在嘴边,同时凑过去八卦道,“梁公公,你跟我说说,太子二弟怎么回事啊?”   说起这个梁九功也是哭笑不得,这段日子大阿哥和太子关系似乎也是缓和了不少,索性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又把胤禔逗了个前仰后合,直道要回头寻个日子去看看酒量浅的太子爷。   说罢,梁九功笑眯眯道:“大阿哥您可千万别往外头说,咱们太子爷好面子,回头醒了该急了。”   胤禔也笑眯眯抿嘴巴,表示自己把嘴巴封住了:“成,爷嘴巴可紧了,爷自己心里乐呵,哈哈哈!爷回了,梁公公慢行。”   “嗳,阿哥慢行。”   梁九功眼睛里漫起欣慰,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大阿哥和太子爷冰释前嫌的一天,如此甚好啊。   人来人往归于平静,一侧门后缓缓走出一个高瘦的身影。   正是四阿哥胤禛。   他注视着毓庆宫,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浮现丝丝困惑。   ————   鸡飞狗跳的把人折腾睡进被窝里,胤礽长舒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坐下来理理思绪。   今早一睁开眼睛他就暗道不好,果然还是太大意了。   这些日子他和皇阿玛之间闹了些不愉快,昨晚皇阿玛难得放下身段给了个台阶,他便也应了。父子二人喝了几壶酒,醉得不省人事,谁能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灵魂互换。   这!谁能想到呢!   胤礽沧桑的叹口气,摸摸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再来这么几回,他在皇宫积累多年的威信就要毁于一旦了,犯愁。   笃笃笃——   何嬷嬷小心的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胤礽看了一眼,以为是醒酒汤,道:“回去热着,等殿下醒了再喝。”   何嬷嬷摇摇头,小声道:“主子又忘啦,这是您的药,今日的还没喝呢。”   胤礽恍然想起,伸手接过来递到唇边。   阿英自有孕以来几乎每晚梦魇,一直吃着药,偶尔好些了断了药,过不多久又复发,便反反复复吃吃停停,这病症总也不见好。   等等!   不对,胤礽猛的顿住动作,盯着手中浓色的药汁,脑子里有抹思绪飞快略过,可惜闪的太快了没抓住。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胤礽放下碗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抓耳挠腮的模样令何嬷嬷感到奇怪。   “主子?”   “别出声!”   胤礽余光忽的瞥见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自己,或者说,塞着榕英灵魂的自己,顿时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去把太医叫来,记着不要章邯。”   何嬷嬷觑他神色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昨晚虽然微醉,但他还是有些印象,换身之时约摸已是子时过后,因为昨晚在榕英身体的他同样做了噩梦,半途惊醒后因为换身和梦魇的影响一时也没察觉不对,今早醒来才反应过来。   那么问题来了,梦魇该是源于个人的内心,有心结才会梦魇,他本以为是榕英心里瞒了他什么事,而他自己心中不曾郁结,也没什么执念,同样出现梦魇就有些奇怪了。   榕英身边,定然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太医被急匆匆喊来,来的是阅历颇丰的吕太医。   胤礽心中急躁,直言道:“吕大人无需多礼,且帮本宫瞧瞧这药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吕太医神色一凝,端起药碗看过又细细嗅闻,完了又去拿了药渣仔细筛查过,这才回道:“太子妃娘娘放心,此药并无不妥,确实是治疗失眠多梦易夜惊的好方子,开方子的人医术甚佳,当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   “不错。”胤礽颔首,又道,“大人再为本宫把把脉罢,本宫觉着这药似乎不怎么起作用。”   “微臣遵旨。”   一炷香后,吕太医眉头皱了皱,咦了一声。   胤礽:“如何?”   吕太医沉吟片刻,道:“还请娘娘换一只手,容微臣再诊一诊。”   胤礽依言照做。   这次号了好一阵子,吕太医神色颇为凝重。   胤礽几乎确定了心中猜测,压低了声音道:“是否确有不对?”   “什么不对?”   两人一惊,双双回头看去,原来是已经抱着被子坐起来的榕英,胤礽结着冰霜的眉眼刹那融化,上前摸摸她脑袋,道:“还难不难受?”   榕英摇摇头,把他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里,轻声道:“我都听到了,我……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胤礽示意继续说。   吕太医沉默一阵,低声道:“非疾非毒,乃是蛊!”   “蛊?!”   榕英吃了一惊,胤礽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胤礽:“何时中的毒?可有救治法子?”   吕太医道:“约摸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确实如此,梦魇就是在榕英怀孕不久后开始有的,当时谁也没想到后面竟会变得那么严重,几乎夜夜不得安眠。   吕太医面露愧色,拱手道:“微臣无能,虽对此毒略知一二,却并无救治之法。”   “你且先说来听听。”   吕太医脸色发白,几乎是慎重,嗓音压的极低:“若微臣所料不差,此毒当是存于前朝皇室所有的奇蛊,名唤大梦,中蛊者初时只是偶尔做噩梦,到后期则会因为频繁梦魇损及心神,乃至性情大变。更传闻其有奇效,母蛊子蛊成熟后,能连阴阳,活死人,甚至是夺人躯壳,长生不老!”   喝!   胤礽同榕英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他俩的灵魂互换啊,虽目的不同,但过程极其相似。   榕英后背一凉,汗毛都立了起来,赶紧的就蹭到了胤礽怀里紧紧抱住,一双眼睛警惕又胆怯的左顾右盼。   吓死个人。   胤礽抱住她拍了拍,脸色也很是难看,碰上这种事谁不怕,小命都捏在别人那里。   对了,榕英一拍脑袋,急忙道:“太医也给我把把脉。”   不料把完脉,吕太医摇摇头:“太子爷身上并无蛊毒痕迹,只是有些宿醉,回头喝碗醒酒汤即可。”   “真的吗?”榕英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脸,“幸好幸好,吓死我了。”   “好什么好!”   一声含着愤怒的呵斥猛然拔高,榕英缩了缩脖子,回过头,果然见某人顶着她的壳子对她怒目而视。   榕英蔫了,弱弱的扯他袖子:“一个人中蛊总比两个人好一点嘛,对不对?”   “不对。”胤礽想也不想的反驳,脸色很臭,用力抱紧了怀里的身体,愤怒的神情中是浓浓的内疚,后悔自己没能早些发现妻子的不对,甚至当时还为她性情大变几次吵架。   既然知道了原因,便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胤礽沉声道:“你说实话,到底能不能解蛊。”   吕太医咬咬牙,扑通重重跪下,一身老骨头差点没散了:“微臣……不敢说啊!”   胤礽皱起眉头,暗地里捅捅榕英让她赶紧开口。   “呃……”榕英挺挺腰杆,道,“吕大人不要惊慌,这里没有外人,直说便是,孤恕你无罪。”   吕太医迟疑片刻,用手指蘸着桌上的汤药写了两个字。 第76章 查卷宗 私奔   过完新年, 康熙在朝堂上首次宣布册封诸成年皇子。诸位阿哥都在围剿准噶尔部时立下战功,其中胤禔为多罗直郡王,胤祉为多罗诚郡王, 胤禛、胤祺、胤祐、胤禩则皆为多罗贝勒。   六位阿哥中三位已有嫡福晋, 其余三位待今年选秀也会定下嫡福晋人选,康熙琢磨琢磨国库充盈程度, 索性一次性建了府邸, 让阿哥们搬了出去。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成了婚还一直在宫里头窝着实在不像话。   阿哥们有了爵位在身,心不虚了,办差都有了劲头,索额图明珠等一众外戚也心满意足, 一趟早朝下来君臣和谐, 父子共勉,倒是积极的解决了不少鸡毛蒜皮的陈年杂务。   康熙:……   都是群恼人的混蛋玩意儿!   皇帝勤勤恳恳一年忙到头, 难得生出些任性念头, 风风火火的收拾了行囊便带着两位新任郡王爷上五台山玩儿去了。   榕英后怕的拍拍胸脯,还好前些天换了回来,不然又得顶着太子壳监国, 这活儿可累可累, 她还真不大乐意干。   “还是抱着咱们家珊图里舒坦,是不是呀小山兔?”榕英笑眯眯的搂着自家闺女,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珊图里已经七个月大了,坐着就总想翻过身来爬,这会儿又在榕英怀里头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嘴里呜呜哇哇的发出挣扎的声音。   “小山兔不乖,额娘打你屁股!”榕英故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胖嘟嘟的小姑娘感受到屁股上传来的动静, 愣住了,仰头瞪大眼睛瞧自家娘亲,圆溜溜的杏仁眼逐渐湿润。   榕英心中警铃大作。   遭了!又玩哭了!   只见小姑娘捏紧拳头,扁扁嘴哇的一声就哭得震天响,一边哭一边挥着小拳头往榕英身上打。   榕英撇撇嘴,把她戳在床上就跑远了些。   珊图里一个重心不稳啪叽仰躺了下去,呆了半天,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小孩儿受不得气,马上扯开嗓子大声嚎哭,一阵还比一阵高。   脚步声匆匆靠近,啪的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你又欺负我闺女!”   胤礽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抱起小团子,把抽抽搭搭的小团子脑袋按在自己肩头,熟练又温柔的模样看的榕英牙酸。   “啧啧啧。”榕英也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坐在凳子上眨了眨眼,“你闺女打我,你也不管管,哼,就会凶我。”   小团子听到了娘亲的声音,直起身来盯了盯榕英,然后也委屈巴巴含着泪水看胤礽,似乎在说,额娘坏坏,阿玛也不管管。   被这两双相似的眸子盯着,胤礽压力颇大,哄了小的得罪大的,哄了大的得罪小的,如何是好。   “相公~”榕英蹭上去撞了撞他肩膀,故作哀怨的抛了个秋波过去,“你看看你,一点都不向着人家。”   “咦——惹!”胤礽受不了的抖抖鸡皮疙瘩,唤了奶娘进来把孩子抱去,珊图里跟谁都挺亲的,没脾气,看到熟悉又亲切的奶娘便高兴的张开手臂要抱。   榕英眼瞅着,道:“小团子还挺虎的,定是像了你。”   胤礽:“像我多好啊,英俊潇洒,聪明绝顶,好歹闺女也算是我亲自生下来的,全像了你那我多吃亏啊。”   两人插科打诨一阵,榕英突然默了默,戳戳他腰子:“你最近很闲吗?整天待在屋里头逗娃,小山兔都烦你了。”   “胡说,闺女最喜欢我。”胤礽掸掸下摆的灰,坐到榕英对面道,“这几日你梦魇越发频繁了,我观你神色较以往更差些,可是昨晚的梦影响?”   说起这个榕英就蔫了,她只要想到自己身体里也许有一条毛毛虫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别说晚上还有噩梦,就是不做噩梦她都快废了。   “果真有了不同?”胤礽紧张起来。   “那可不。”榕英垂头丧气,“我梦到了虫子,就那种,哎呀说不得说不得,一说我汗毛都立起来了,快别问我了,我好不容易忘记的。”   胤礽:……   沉吟片刻,胤礽一拍大腿:“行了,准备准备,明日咱们便走。”   “?”   榕英试探问:“走哪儿去?你不监国呢吗?”   胤礽摆摆手:“不慌,有四弟在,天塌不了。”   好家伙,你就是这样才会被四阿哥当了皇帝去,这皇位就是你自己作没的。   胤礽敏锐察觉,道:“你这什么眼神?又在心里骂我了?”   “咳。”榕英尴尬笑,“没有啦。 ”   胤礽翻了个白眼,“就你瞎操心,我都给老四安排好人手了,不管怎样,咱们尽量快去快回,赶在皇阿玛他们回来之前回宫。”想了想他又道,“把托合齐也带上得了,多一份保障也好。”   “咱们要去干嘛啊,非挑皇阿玛不在的时候走?”榕英想了想,怀疑道,“咱俩这关系应该用不着私奔了吧?”   “……”   胤礽无语:“奔你个头,我有病吗,跟你私奔还把托合齐带上?”   榕英脑子一梗,怒目:“好哇你!你居然还想……”   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薅着脑袋揽进怀里,只听他无奈道:“行了行了,你这段日子被蛊害了脑子也正常,孤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喂,我旗头都要掉了!”榕英挣扎着扶住自己的头发,气鼓鼓的用力坐到凳子上,“说呗,难不成是要带我去民间找神医去啊?”   啪!   胤礽打了个响指,夸张的赞美道:“娘子真聪明!就是去找神医!”   “靠谱吗?”对此榕英持怀疑态度。   “不知道。”太子老实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   脑筋转了一圈,榕英福至心灵,发出重点质问:“你该不会,根本还没找到这劳什子神医吧?”   胤礽凑过去搂她肩膀,讪笑道:“都说了去找嘛,再说了,孤本身也是打算先找着再说,这不刚巧皇阿玛说走就走,多好的机会咱得抓住不是?”   一耍心眼就开始孤啊孤的,榕英露出鄙夷的神色,顿了片刻蓦的察觉不对,“我怎么看你这么心虚呢?你不会是要去找朱三太子吧?”   “!!!”   他猛的捂住榕英嘴巴,“你小点声!”   抱歉抱歉,一时嘴快,榕英呜呜两声表示明白,这才得以被放开喘气儿。   “你还真打算去找朱三太子啊?”榕英将手聚拢在嘴巴左右用气音说话。   胤礽也用气音说话:“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心疼你,自打吕太医说了那回事我就一直记挂着,睡也睡不好,这几日脸上疙瘩都多长了几颗。”   “前朝乃是忌讳,若是叫皇阿玛知道了,孤这太子之位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他爹那个德行他还是很清楚的。   榕英咽了咽口水,禁不住紧张起来:“那啥太子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况且我身上带着蛊,万一人家有特殊法子认出了我来,那咱俩不是被一锅端了,也太丢脸了吧。”   “你傻呀!”胤礽伸手戳她眉心,“人家寻仇还得易个容穿个夜行衣,我们暗中查访便是。”   “更何况……”   胤礽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我预备今晚偷偷去拿吏部的机密卷宗,应该会有收获。”   好家伙,有胆识。   榕英连连点头,冲他抱了抱拳:“我敬你是条汉子!”   胤礽恼羞成怒:“孤是为了谁啊!真是没良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错了!”   ————   入夜,榕英正忐忑不安的等在屋里,突然眼前景物一阵变化,她呆呆看看周围堆放得满满的书架,自己怀里还抱着几本册子。   不是吧?不是吧!   怕什么来什么?!服了服了。   “奴才叩见四爷,四爷万福!”   “嗯,起吧。”   ???   !!!   榕英心一慌,怀里的书险些没砸在地上,弄出了点细微的动静,吓出了她一身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无头苍蝇一般绕了两圈,外面已经响起了推门声,情急之下榕英只得就近找了个桌子钻进去,长长的桌布垂落到地面,看起来十分安全。   脚步声轻缓,近在咫尺,吓得榕英大气不敢喘。   胤禛估计是拿了书放在桌子上看,窸窸窣窣翻阅书籍的声音响起,榕英鹌鹑似的蹲在黑暗中,暗自庆幸他没坐下来看。   突然,她反应过来。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是太子,我为什么要怕他?   一个小弟.弟罢辽。   时间逐渐流逝,而胤禛还在看书,榕英后悔不已,挪了挪发麻酸痛的腿,心里头大吐苦水。   可恶啊,看个书那么久,看不完你拿回去呗!   快走吧快走吧,求你了四大爷,好歹让你二嫂,哦不,现在是二哥,好歹让你二哥体面的回去啊,等她走了你爱看多久看多久,看到天亮都不带有人管你。   挪了挪,又挪了挪,桌子底下空间还算富足,榕英逐渐放松下来,挺了挺僵硬的腰杆,又再次抻了抻腿。   “啪嗒————”   书本掉落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清晰如炸雷。   榕英冷汗刷的下来了。 第77章 废太子 发现   榕英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僵在原地,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咚咚的响在耳畔,甚至不敢捡起就在脚边的书本。   呜呜呜,感觉外面的四阿哥都要听到她的心跳声了,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他什么时候走啊, 她快坚持不住了。   榕英勉强镇定, 侧耳听了听动静,翻阅书页的细微动静并没有停下,外面的人似乎毫无所觉。   没听到吗?   榕英有点不敢相信,得了,苟着吧, 她是真不敢出去, 被胤禛看到堂堂太子从桌子底下钻出去,丢脸不说最怕他起疑心。   讲道理, 上次坠马事件胤禛的表现已经要吓死她了, 这个男人实在太敏锐了,太可怕了。   不知等了多久,榕英又累又困蜷缩着, 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人通报, “四爷,德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脚步声远去, 门合上了。   “要命!”   榕英灰头土脸从桌子底下爬出去,喘着粗气一屁股摊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面容憔悴的模样简直像受尽了折磨。   “太子殿下。”   !!!   那一瞬间,榕英仿佛看到魂烟从天灵盖飘了出去,她腿一软, 呲溜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手忙脚乱抓住了桌布导致桌子上一堆笔墨纸砚摔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响了好一阵。   “殿下?”方才敲门的侍卫连忙冲了进来,张望一阵才发现坐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太子爷。   “殿下!您没事吧?”侍卫手足无措的蹲在边上,想扶又生怕再弄痛了她。   榕英手捂着臀部,颤颤巍巍抬手,咬牙切齿:“叫什么叫!还不扶孤起来!哎哟!”   屁股八成碎了。   榕英龇牙咧嘴不敢坐下:“都赖你!”   侍卫小心搀扶着她,内心郁闷极了,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低头赔罪。   “叫孤什么事,吓了孤一跳。”榕英凶巴巴的板着脸。   侍卫道:“四爷说夜深了,让您也早些回宫。”   ……   ………   ???!!!   榕英满脸惊恐,哆哆嗦嗦开口:“四,四爷说的?”   侍卫认真点点头,真诚发问:“正是四爷,方才四爷在屋里待了许久,殿下你没看见他吗?”   对方一本正经的疑问问的榕英眼前一黑,好家伙,果然是传闻中腹黑的雍正皇帝,明明早就发现她了居然还装作不知道,可恶,这货不会是故意待了那么久耍她的吧?   啊啊啊啊啊,太可恶了!   令人绝望的四大爷。   “您还好吧?殿下?殿下!”侍卫被她如丧考妣的脸色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扯着嗓子喊。   榕英丧气的摆摆手,“行了,你继续站岗吧,孤走了。”   说完撑着腰就往外走。   侍卫眼睁睁看着她慢腾腾挪了两步又飞快奔了回来,蹲在地上捣鼓了一阵,侍卫眼尖的看到她塞了两本册子在胸前,下意识要拦:“殿下,吏部卷集严禁外带,您……”   “就带!”榕英瞪了他一眼,挑衅的挺了挺胸脯,然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侍卫呆了呆,摸摸后脑勺,满脑门都是问号。   ————   榕英提着下摆一路狂奔回毓庆宫,钻来钻去找了会儿没见胤礽的人,随手抓了个太监问话:“太子妃呢?”   “娘娘在书房……”   榕英点点头,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招待四阿哥。”小太监愣了愣,补上下一句,可惜榕英已经跑的老远。   “不好了不好了!”榕英灵活的跳进书房里,一边压低嗓音大呼小叫一边转身关门,“我跟你讲,我被四阿哥……”   回过头,冷不丁看到两双眼睛正静静盯着她,胤礽和胤禛甚至还维持着举杯喝茶的动作。   榕英猛的退后一步贴在门上,脑袋一片空白。   胤礽:……   这福晋不能要了,丢人现眼。   胤禛放下茶杯,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沉声道:“二嫂。”   “!”榕英故作镇定,嘴硬道,“四弟你说什么呢,你二嫂不搁那儿坐着呢吗。”   胤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捂脸:“别耍宝了,让四弟看笑话。”   得,看样子是彻底穿帮了。   榕英抿抿嘴,绕了个大圈跑回胤礽身边,小声和他咬耳朵:“你弟太坏了,欺负我。”   胤禛抖了抖耳朵:……   看她这么生气,走路都要离得远远的,胤礽忍俊不禁:“四弟怎么你了,生这么大气?”   榕英气呼呼的用力坐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开口,因为怕四阿哥而在桌子底下藏了小半个时辰的理由实在有点没面子,她要脸。   “没怎么。”榕英粗声粗气的说话。   胤礽看了四阿哥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胤禛叹了口气,又作了个揖,道:“还请二嫂原谅,禛并非故意冒犯,只是当时不知您身份,还以为是何人冒充了太子二哥,亦或是太子二哥生了什么病症,这才略加试探,得罪了。”   “你这试探可害苦了我。”榕英小声嘀咕,末了胡乱摆摆手,“算了算了,弄得我多小心眼一样,毕竟呢,我们做嫂子的总是不会和小孩子生气太久呢。”   胤禛直起身,垂落眸子安安静静的,一副任由发落的样子,弄得榕英都不好意思闹别扭了。   胤礽瞧着两人好玩的模样,将自己手边的茶水推过去:“消消气,咱们还得托四弟帮忙呢,你可别闹腾了。”   “哦?”榕英竖起耳朵,“你告诉四阿哥啦?”   胤礽挑挑眉,“是啊。”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胤禛都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不是没拒绝而是答应了,他再度开口,不赞同道:“此举不妥,我如今只是贝勒,皇太子在朝阿哥岂可僭越,皇阿玛命二哥监国乃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可贸然更改。”   榕英斜眼,人家都没有答应有个屁用。   胤礽摸摸下巴,道:“此事为兄会再考虑的,今日天色已晚,四儿先回去吧。”   胤禛:“……是,弟弟告退。”   一声四儿害得榕英差点把茶喷到四阿哥衣服上,伸长脖子看人走远了,这才没好气道:“您可真信任四儿,这就把咱俩那么大的事捅给了他,倘若四阿哥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不是防不胜防。”   胤礽不知在想什么,闻言敷衍道:“不会,四弟我信得过。”   得,算她白说,活该你被抢皇位,心大成这样的还真不容易。   胤礽回过神来便被几个白眼砸了个满头满脸,不由笑道:“你怎的对四弟敌意那么大?”   可不得警惕吗,人家未来可比你能耐,榕英苦口婆心:“你长点儿心吧相公,你不觉得四弟很有野心吗?”   “有吗?”胤礽抬头望天,思索道,“好像是有点。”   榕英连连点头,“看吧,你以后小心着点他,四阿哥不是池中之物。”   这话一出胤礽就不高兴了,把人扯进自己怀里打量了一遍,眯起眼睛道:“你这是对四弟有意见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儿的夸他呢,还当着我的面夸,哼,我不比他厉害吗!”   这是重点吗大哥?!重点是四大爷要抢你饼啊!   榕英本就容易情绪不稳,这下直接气笑了:“嗯嗯,你好厉害,别回头被抢了皇位还帮人家数钱呢。”   清醒状态下不敢说的话如今倒是不顾忌了,胤礽也不生气,捏捏她脸蛋哄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疑心四弟,但我可以告诉你,哪怕所有兄弟都跟我抢那个位子,只有四弟绝对不会。”   “为什么?”榕英愣住。   “孝懿皇贵妃走后,皇阿玛把四弟记在了她名下……”   “等,等会儿。”榕英有点卡壳,懵然道,“孝懿皇贵妃?”   “是啊,怎么了?”   榕英垂下眼皮掩饰眼底的震惊,摇摇头继续往下听,然后整个人都麻木了。   佟贵妃没有当上皇后而是当上了皇贵妃,四阿哥也不再是德妃的儿子而成了佟皇贵妃的儿子,康熙不会让佟家出第二个皇帝,所以胤礽才说只有胤禛不会和他抢皇位。   蝴蝶效应吗?这变化也够大的,榕英咋舌不已,肃然起敬。   “可是,话是这么说,可谁也不能保证四阿哥心里面没想法啊。”榕英发出真诚的疑问,皱着眉道,“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知道了。”胤礽好笑的捏捏她鼻尖,故作不高兴,“这大半夜你非拉着我讨论别的男人,孤要生气了。”   “我是担心你,行了,说再多也没用,日后留个心眼就是。”榕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拉着人飞快的洗漱好一起躺进了被窝。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榕英突然撑起身道:“你在我身体里也会做噩梦是不是?”   胤礽嗯了一声。   “那不成,我得陪着你。”榕英拉好被子凑过去。   明明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非要硬撑着怕他被噩梦惊醒,胤礽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黑暗中眉目皆柔,他满足的靠进了榕英怀里,轻笑了一声。   在榕英身体里做的第一个噩梦,他是记的清清楚楚的。   梦里的他,被称为废太子。 第78章 寻解药 江南   丑时末, 值守宫门的侍卫换班,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推开,一辆马车沿着宫道的尽头嘚嘚驶来。   守门侍卫依照惯例上前盘问, 驾车的是个还带着稚气的圆脸少年, 穿了身灰色布衣,他勒停了马车, 从衣襟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金边赤令, 上书一个承字。   侍卫拱手:“原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不知马车里……”   圆脸少年哦了一声,道:“马车里没人,咱家这是去为殿下和娘娘采买一些物什,路远了些, 咱家赶着时间, 还请侍卫大哥行个方便。”   “公公客气,请!”   马车便裹着凌晨丝丝缕缕的寒气往外去了, 时辰尚早, 街上都没什么人,只有清晰的车轮滚动声徐徐响着。   榕英掀起车帘子一角往外看,蓦的瞥见一裹在草席里的东西被两个太监抬了出来, 那两人沿着墙根很快就没了影子, 可榕英瞧的清清楚楚,草席下垂着的分明是一双穿着靴子的脚。   她眼皮一跳, 飞快把脑袋缩了回来。   “怎么了?”胤礽好奇的伸头出去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榕英:“有个人刚刚被抬出来了,裹着席子,死了吗?”   “八成。”皇宫里这样的事再寻常不过,胤礽以为她胆小, 安慰的拍拍她的光脑门,“别太在意了,嗯?”   “倒也没有。”榕英含糊应了一声,将这段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旁的还好,我就是有些担心珊图里,这孩子如今正是认人的时候,送到皇祖母那里只怕要累了她老人家。”榕英有些舍不得自家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动身的时候她还特地去看了看女儿,这小团子睡得正香,小嘴翘翘发出轻微的鼾声,奶里奶气的模样又憨又甜。   胤礽笑道:“放心,皇祖母最喜欢小孩儿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榕英瞥他,轻哼一声:“你倒是宽心。”   “自然宽心。”胤礽轻笑,“前有索额图索大人,后有能人四弟,孤就当闲人好了。”   榕英无语,直言不讳道:“四弟四弟,有你这么个哥哥真是他此生不幸。”   “好说好说。”   这会儿还早的很,他们特意叮嘱陈林等天大亮了再去报给胤禛知道,到时便是他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榕英瞅了瞅满脸得意的胤礽,只觉得前路堪忧,仿佛看见他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要是我在的话我肯定不让你说出来,咱俩的事给第三个人知道了我总觉得不踏实。”榕英忧心忡忡,说完还气愤的锤了他一下。   “哎呀。”   胤礽挪挪屁股,扶了扶头上摇晃的步摇,道:“昨天四弟在我不好跟你说,我四弟这个人吧,也挺奇怪,我小时候没人肯和我玩,除了大哥只有他整天乐呵呵的腻在我身边,也不怕我。”   榕英点点头,“你这么厉害啊,小时候大家就都怕你啊?”   “嗯……”某人抬头望天,坦诚道,“那会儿我脾气可能比较凶,不得人心,好几次皇阿玛差点废掉我。”   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有多凶?”   “就很凶嘛。”胤礽用膝盖撞她一下,“别问了,怕吓到你。”   榕英察觉到他对这个话题兴致不是很高,点点头,问:“那四阿哥为什么不怕你?”   “不知道。”   “不知道?”   胤礽道:“我这个弟弟智多近妖,早就对你起了疑心,再瞒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全盘托出,有他从旁襄助掩饰,对咱们来说也多一层保障。”   好吧,她就知道她穿帮了,榕英蔫了吧唧的捂住脸颊,瓮声瓮气道:“我没脸见人了。”   胤礽好笑,又道:“我可以保证,迄今为止,老四还是可以相信的,他性子安静,又严谨心细,为人清廉油盐不进,虽在吏部办差,可皇阿玛最喜欢派他去户部讨债了。”   这么惨的吗,四爷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榕英面露同情。   “此次为你外出求医实属无奈,事态紧急,我实在等不得了,此事又不好公之于众,只得辛苦他了。”胤礽拍拍脸颊,打了个哈欠。   这几日他的不适榕英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着急,她可是还想和胤礽白头偕老的,哪个都不能少。   都说旁观者清,没了蛊毒影响,榕英才深深觉得自己神志不清那段日子有多没眼看,黑历史,别提了别提了。   老早就爬起来溜出宫,胤礽有些犯困,又挪了两寸把脑袋靠到了榕英肩上,边打哈欠边说:“密卷记载,最后一次抓捕到前朝后裔是在沿海一带,咱们就顺着这条线走,找不到人带你去玩一玩也好,若是找到了,我就是硬抢也给你把解药抢回来,混蛋玩意儿,害我家阿英,别让老子逮着……”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榕英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那人已经睡了过去,发髻上垂落的步摇流苏在脸颊边扰人清梦,榕英替他撩了起来,举了一阵觉得手酸索性给他摘了,收进车壁的小柜子里放好。   外头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一阵轻微的动静,有人坐上了另一边的车辕,便是在外等候他们的托合齐。   “殿下,娘娘,城门开了,咱们这便出发吧。”   榕英嗯了一声,压低嗓音道:“在外面就称少爷夫人吧,还有,夫人睡着了,你和小圆子把车赶得稳一些。”   “是。”   小圆子是陈林一手带出来的,只有十六岁,但脑子灵活性格活泼,伺候的也好,还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可以说是一把好手,榕英力荐要把人带上。   外面似乎是下起了毛毛雨,榕英小心的扶着胤礽脑袋,伸手去把小窗子合上了,又拿了手边的兔毛斗篷给人盖上,任外面风吹雨打也无法打扰安睡之人的清净。   榕英打了个哈欠,干脆也闭上眼睛休息。   行至城外,隐隐约约传来悠远的钟声。   咚——咚——咚——   睡着的胤礽突然直起身,侧耳仔细听了一阵。   “怎么了?”榕英揉揉眼睛。   胤礽眉头锁紧,道:“一鸣大师圆寂了。”   “什么?”榕英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方才的钟声是普胜寺丧钟。”   榕英看着他。   胤礽看她一眼,“不是我杀的。”   榕英噎了噎,摸不着头脑,“我又没说是你杀的,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大师是被人杀了?”   “不知。”胤礽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等回来再说吧。”   榕英点点头,扶着人让他休息。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总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眼皮蓦的一跳,榕英伸手按了两下,按捺下心底的不安。   ————   三月初的浙江正是春暖花开好天气,江南水乡,风景宜人,遍地都是吴侬软语,处处透着温柔小意。   客栈前停下一架马车,武人打扮的两个车夫跳下马车,说道:“少爷,夫人,客栈到了,下来歇歇脚吃些东西吧。”   布帘掀起,打车里跳下个手握乌鞘长剑,身着靛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光看这身衣服便是价值不菲,袖口和领口都缀着保暖又好看的狐狸毛,腰间还悬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白玉腰佩。   此人模样生的甚佳,眉毛乌黑细长,一双丹凤妙眼漆黑如墨,鼻挺唇满,身量高挑,抬手掀起帘子的几根手指洁白如玉,骨节分明,必定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男子开口,嗓音清越如珠玉相击,“娘子,下来吧。”   车内伸出一只手被男子握住,一名穿着淡蓝衣裙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被抱了下来,女子五官秀丽,端庄大气,颜色也不差,就是面色白了些,瞧着像是身子不大爽利。   夫妻二人极是般配,观二人举动想必也很是恩爱。   榕英替他理了理斗篷上的褶皱,上下看了看,突然一皱眉,“娘子且稍等片刻。”说罢钻进了车里,不一会儿从车里拿了支步摇出来。   每每在车中打起瞌睡,榕英都会替他摘下这支步摇,这回倒是忘记了簪回去。   榕英扶着胤礽发髻小心插上,欣赏一番满意的点头,“娘子最是美了。”   胤礽抬手摸一摸,翻了个白眼,因车马劳顿寡淡的神色立刻生动起来,他轻轻哼了一声,越过她往客栈内走。   小圆子偷偷一笑,道:“少爷快些进去吧,让齐哥跟着,小的这边先随小二哥去把车马安顿了。”   江南富庶,如这般的富贵人家数不胜数,虽几人瞧着是外地来的,倒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会儿来游玩的人少,客栈房间还有富余,便定下了三间上房。   屋内都备了暖炉,只今日天气格外暖和,榕英摸了摸胤礽藏在斗篷里的双手,笑道:“难得热乎了,暖炉还要用吗?”   “不要。”胤礽懒洋洋的靠在窗前,午后的阳光均匀的洒在他身上,“有些热,我说不穿斗篷你非逼我穿。”   “怕你风寒嘛。”榕英把人拖回桌子边按坐下,倒一杯茶推给他,“喝杯热茶解解渴,我让托合齐给你点了你喜欢的嵌宝鸭,还有据说很好吃的西湖锦鲤。”   胤礽也倒了一杯回去,道:“这一路累你照顾,如今我只期盼咱俩暂时就别换了,看着你难受我得心疼死。”   榕英动作一顿,低叹一声:“可你难受,我也心疼啊。” 第79章 承影剑 秋水   这顿饭吃得榕英胃口大开, 胤礽看她吃得香自己也不由多吃了些,边吃边嫌弃道:“你别把孤的身体吃胖了,回头剑都舞不起来了孤跟你急。”   榕英不甘示弱的反击, 并夹了只鸭腿到对方碗里:“你才是别把我饿瘦了, 喏,给你吃。”   说罢才望向放置在桌边的剑, 这把剑剑鞘有如鸦羽般乌黑, 剑柄瘦长,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此刻安安静静躺在桌上,不起眼的就像路边小摊卖的最普通的长剑一般。   “谁能想到呢,自从春秋后再也没出现过的承影剑居然在咱手上。”榕英撑着下巴歪着脑袋, 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果然是把优雅之剑。”   榕英将脑袋转回来, 笑着看他:“像你,精致又优雅,性格好颜色好, 哪儿哪儿都好。”   经常被她突如其来的奉承好话包围的胤礽淡定的无视, 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阵骚动, 榕英从窗口探出身子望了望,隐约看到对面酒楼大堂人头攒动,很是热闹的模样。   “少爷!”   榕英低头一看,是小圆子。   小圆子不知何时换了身短打,干净利落的模样瞧着脸更嫩了, 阳光灿烂的模样半点不像个太监,倒像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英气少年。   这小子不知去哪儿跑了一圈,今日天气暖和到底还是初春,他却满头大汗,只见他随意的用袖子擦擦脸,指指对面酒楼大声道:“主子,有说书的,您和夫人过来玩儿吗?”   榕英丢了颗花生米下去,笑骂:“就你爱玩儿,对了圆子,你去买一份桂花糖糕,还有酒酿圆子来,夫人要吃。”   小圆子蹦了一下张嘴接到花生米,飞快嚼了两口吞下去,笑嘻嘻道:“得嘞,还请夫人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说完就如泥鳅般钻进了人潮涌动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榕英倚在窗棂上张望一阵,“哈哈,这小孩儿真有意思,把他带出来果然是对的。”   “你更有意思。”胤礽凑到她身边跟着往外瞅,同时送她一个白眼,“明明是自己想吃还推给我,倒像是我嘴馋。”   榕英用屁股撞了他一下,讨好道:“别这么小气嘛,我直接说我想吃不成了太子殿下你想吃?毕竟我顶着您的身体,总得注意形象的嘛对吧?特殊时期,权宜之计。”   胤礽被她撞得歪了歪身子,一脸的不敢置信,抬手推她气道:“你你你!你不准用孤的身体做这种动作听见没有!简直……”   似乎是想不出什么词骂她,胤礽噼里啪啦打了她几下,凶道:“简直有伤风化!”   榕英见状笑得跟抽了羊角风似的,几乎要滚到地板上去,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站起来,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水痕,一边死命憋住上翘的嘴角一边道:“哎哟,你太逗了,可笑死我了,噗!你小时候不会就是这么凶的吧,也太凶了,我好怕啊,噗!”   胤礽面无表情的举起巴掌:“你再笑?仗着我现在收拾不了你是吧,成,孤都记着,存起来一起算。”   “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嘛。”   胤礽一个瞪眼。   榕英忙生硬的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大哥小时候怎么就不怕你?”   “就他?”胤礽不屑的哼哼两声,双手抱胸,“他就是牛脾气,脑筋轴得很,被外人挑拨两句就跟孤要死要活的,他哪儿懂什么怕不怕,就哭鼻子最厉害,每次被孤打哭了就去找皇阿玛告状,也不想想皇阿玛和谁最亲。”   嘴巴里滔滔不绝抱怨着,脸上倒是看不出嫌恶,想来那段日子里,除了胤禛也就胤禔肯和他玩儿了,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小孩子嘛,再怎么孤僻也是希望有小伙伴的。   “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榕英贼兮兮道:“现在你们打架都是谁把谁打哭?”   胤礽一怔,反应过来后气得牙痒痒,扑上去打人:“你找打!”   胤禔毕竟比他年长两岁,身体也比他健壮,幼时尚能凭着一股蛮力拼一拼,长大后胤禔的优势就比较明显了,如果不靠智取,光靠力气实在是难为他。   “哎哟,哎哟,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幸好小圆子在门外敲门救了她一把,“少爷夫人,酒酿圆子和桂花糖糕来喽!”   榕英赶紧整理整理衣服出去开门,只见小圆子冲她笑得开怀:“这么好的天气,二位主子出去走走吧,对身体也好,这些日子老在马车里窝着,小的看了都心疼主子。”   榕英思忖着也是这么个理儿,又想到一事,眼前一亮道:“成,你和托合齐去那边酒楼占个雅间,咱们听书去。”   “好嘞!”小圆子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跑去敲托合齐的门。   榕英拎着东西进屋,拆开纸包摆到胤礽面前,道:“来,吃完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胤礽拈起一块糕点咬进嘴里,面带怀疑:“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别有事没事跑出去丢我的脸。”   “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榕英板起脸,下一刻又笑开,“说书先生一般见多识广,去玩玩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胤礽忍不住泼她冷水,“再见多识广的人也没胆子把那事放到大庭广众来说,他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哎呀,去嘛去嘛!”   “停!”胤礽捂住眼睛,“说了不要用我的脸撒娇,我去还不成吗。”   榕英撇撇嘴:“哼,高兴的时候抱着我什么都答应,不高兴的时候连撒娇都不准。”   “……怕你了,我不是说了去吗?”胤礽几口吃完酒酿圆子,把糖糕重新包起来,“待会儿回来再吃,走吧。”   “走着!”   ————   “那薛平贵最终攻破长安,擒拿贼首,自立为王,且封发妻王宝钏为正宫娘娘,代战公主为西宫娘娘,只可惜王皇后无福,苦等十八年却只当了十八天的皇后便病逝。”   台上蓄着长须的老者啪的拍下惊堂木,“这薛平贵与王宝钏就说到这里,老朽今日这就回咯。”   台下堂客哄得闹开了,七嘴八舌不满道:“刘先生这就不厚道了,今日还没到时间呢。”   “是啊,现还未到申时,比往日提前了将近两个时辰!”   “刘先生今日说的不佳,莫不是家中有急事?”   “有喜事吧?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榕英靠在栏杆上往下看,那老者什么也没说,自顾自从台下下来,走的极快,不一会儿便混在街上的人群里不见了,腿脚倒是灵活。   正要收回目光,街角一抹青色身影一闪而过,榕英愣了愣,下意识眼神追过去,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怎么了?”胤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吆喝的摊贩和人群。   榕英摸了摸脑门,冥思苦想道:“刚刚好像看到了个人,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走吧,出去逛逛。”胤礽拉了她的手下楼。   榕英将承影悬挂在腰间,小心护着胤礽不被人.流挤到,托合齐和小圆子一前一后的护着。   江南水多桥多,路过一座宽阔的拱桥,下头乌篷船只来来往往,船夫摇着蒿吆喝卖鱼,或是邀请游客上船玩耍,还有娇俏靓丽的渔女在河岸边摆着箩筐卖鱼虾螃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哎哟,这挤的,想必年节的时候连路都要走不动了。”小圆子拍拍自己衣袖,指了指前面一处,“少爷夫人,那儿有个戏园,可要去看看?”   榕英侧头问:“娘子觉得呢?”   胤礽瞥她:“你若喜欢,去看看也无妨,本也算带你出来玩的。”   榕英弯了弯眼睛,十分开心。   突然,她神情一愣,猛地回头。   “是他!”   胤礽:“谁?”   “秋水!”榕英道,“刚刚我看到的那个人一定是秋水!”   初次见面的情境过于尴尬,她对秋水的背影记得清清楚楚。   胤礽眉头一皱,当即道:“托合齐,去追。”   “是!”熟悉的语气发出号令,托合齐下意识迅速拱手应了一声,应完反应过来整个人有点愣,看向榕英。   榕英摸摸鼻子,赶紧摆手道:“听夫人的,去追,追不上再回来。”   “是!”   为掩饰刚才的尴尬,榕英安抚的拍拍胤礽后背,“好了好了,看戏去。”   三人上楼去了靠窗的位置,是个正对戏台的好位置。   夫妻二人都听过秋水的戏,旁的虽不差却实在有些味同嚼蜡,可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索性点了些小吃边吃边等托合齐回来,可不知怎的,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还不见人。   胤礽喝了许多茶水,肚子有些涨涨的坠痛,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见他变脸,榕英眉头一跳,福至心灵试探问:“那个来了?”   “……”脸色更黑了几度。   “哎呀,走走走,我陪你去茅厕。”榕英火急火燎推着他往外去,“圆子啊,你去把夫人的包袱拿来,快一些。”   小圆子不明所以,但也飞快的应了跑回去。   胤礽臭着脸,别扭的拍来扶着自己的手,硬邦邦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待着。”   “你真的行?”   “比你行!”   “好吧。”榕英弱弱的点头。   坐下喝了两口茶,榕英坐立不安,心想着这太子爷被人伺候惯了,等会儿可别笨手笨脚把血弄衣服上了。   不成不成,还是去看看。 第80章 被掳走 鞭打   滴答——滴答——滴答——   水从高处滴落的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 榕英逐渐感受到脖子后剧烈的酸痛,连带太阳穴都突突跳动起来。   没等她一团浆糊的脑袋清醒过来,只听哗啦一声, 冰凉的水浇了她个满头满脸, 顺着身体流下来,整个人瞬间湿了个通透。   “咳咳——哪个王八羔子, 咳咳!”   水呛进了鼻子和嘴里, 榕英一边咳嗽一边骂脏话,眼睛被水迷的睁不开,刚想动手抹一把脸,动不了,这才察觉自己的双手似乎被悬空拴了起来, 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只有前脚掌着地, 是一个极累的姿势。   外袍被扒去,只余下中衣中裤, 连承影剑也不见了踪影。   卧.槽, 什么情况!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逐渐回笼,她明明记得她是去茅厕找胤礽,找遍了都不见人她就急了, 接着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白了,调虎离山, 目的性很明确,看来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又是否知道他们的身份。   “还没醒呢?来人,再赏他点水喝喝。”一把含着轻蔑笑意的声音响起。   吓得榕英赶紧睁开眼睛, 水流进眼睛的感觉不好受,有一些还进了嘴里,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呕。   面前是一间不大的屋子,点着不少的油灯把墙壁都照得清清楚楚,榕英看到墙上凝结着不少暗褐色的污渍,两旁架子上摆着各种皮鞭烙铁等刑拘,分明是间刑房。   榕英心里突的一跳,抬起头看过去。   屋子里站了三个男人,额前都蓄着发做汉人打扮,为首的人约摸四十岁的样子,身量瘦长板正,穿着身长袍俨然文人的模样,可惜眉眼间挥之不去的阴鸷破坏了这份平衡,看着倒像个歹人。   旁边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胤礽,斗篷不知去向,此时他正微微发着抖,面色泛白。   榕英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要命了,怕什么来什么。   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一痛,榕英当场就痛懵了,差点没忍住叫出来,余下的痛吟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还不等这一阵疼忍过去,又是一鞭子抽在她身上,阴鸷男人似是恨极了又高兴极了,越打越重,越打越急,耳边只能听到鞭子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单薄的中衣很快洇出了血迹,血色混着水渍从榕英身上淌下来,在脚下汇聚成一滩血水。   榕英死死咬着牙关,倔强的不肯漏出一点痛苦喊声,却还是免不了从齿关泄露出几声闷哼和粗重的喘气声。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皮肉苦,从来不知道被鞭子抽会痛到她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嘴里被咬破了,有血顺着唇角流下来,榕英意识开始模糊。   突然,一个人影猛的扑了上来抱住她,啪的一鞭子抽了下来,榕英没觉着疼,身前的人却被打的震了一下。   榕英瞬间清醒,怒吼:“你敢打他!”   阴鸷男子也颇有几分惊讶,摩挲着掌中微微发烫的皮鞭,很不舍的停下来的模样,立在他身旁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人警告的喊了声冯殷。   冯殷慢条斯理收了鞭子,哼笑道:“你这女子倒是情深义重。”   榕英不理会他,急切的低头要看抱着她的人,这人半天不见动静,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不由急道:“阿胤,是不是打疼了?你跟我说句话,别吓我。”   胤礽微微仰起脸,竟比刚才更白了几分,连唇色都浅淡了下来,他勉强开口,气若游丝道:“肚子疼。”   榕英一愣,猛的想起来自己这身子来了癸水,还没来得及垫上月事带就被人掳来了,低头看去,果然见淡蓝百迭裙上晕开了朵朵梅花。   “流血了?”冯殷挑挑眉,伸手要来扯人,胤礽搂住她的两条胳膊紧了紧,死死黏在了她身上,只看到卷翘的睫毛颤个不停。   榕英忙道:“你别碰他,他不舒服。”   冯殷收回手,突然笑起来,继而放声大笑,“你夫妻二人莫不是还没弄清楚状况。”   “如今宫中没有狗皇帝坐镇,你大哥三弟也不在,就一个老的几个小的,如果我把皇太子和太子妃杀了再把消息宣扬出去,你猜会怎么样?”   怀里的人动了动,榕英赶紧嘘了一声,用下巴蹭蹭他额头安抚。   榕英心里发紧,脑袋飞速运转起来:“你不会。”   “哦?”冯殷眯起眼睛,整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杀气,“为何不会?”   “若你真想杀我们,方才趁着我们昏睡或者直接在戏院了结了我们都是可以的,又何必等到现在。”榕英绞尽脑汁,努力回想刚才的对话,“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有所求。”   冯殷冷笑一声:“那你可猜错了,我这个人就喜欢把仇人打一顿再杀,我族一直以光复大明而奋斗,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你觉得我会错过吗?”   呃——   榕英语塞。   冯殷:“没话说了?没话说我了动手了。”   榕英看了看怀里闭目养神的人,莞尔一笑:“好吧,那你来吧。”   冯殷愣了一下。   “激将法对我没用。”他道。   榕英淡定道:“没有啊,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不杀有人也要杀的。”   “哦?何人?”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今日我已经瞧见他了。”   听闻此事,冯殷目露凶光:“他竟又去找你了,既然如此,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胤礽猛然睁眼扭头,粉面含煞,语气森然:“你试试看。”   冷不丁撞上这么一双充斥着暴戾之气的眸子,冯殷被激起了一丝兴趣,兴致盎然道:“你这小丫头倒有点意思,眼神不错,可惜是个满清鞑子。”   “二当家,少主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冯殷丢开鞭子,拍拍手掌上的灰尘往外走。   “等一下!”   冯殷不耐烦的皱紧眉头:“有屁就放,再说废话我杀了你。”   榕英只装作看不见,厚着脸皮道:“我夫人身子不方便,可否让丫鬟带她去换身衣服。”   “老三,交给你了。”   “二当家放心!”   冯殷一走,胤礽立刻就兜不住了,手一松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右手撑地左手捂住肚子,痛的几乎要趴到地上去了。   “阿胤!你没事吧?”   胤礽无力的摆摆手:“顾好你自己就行,我歇歇就好。”   “不能歇,在这里怎么能歇好,你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了。”榕英又气又急。   “我不……”话没说完,胤礽后颈再受重创,眼皮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真够婆妈的,叽叽歪歪的听的老子耳朵疼。”   老三收回手,拎起体态娇小的姑娘甩麻袋一样甩在肩上。   榕英忍气吞声,心里默默记下一笔账。   屋中的人都撤光了,榕英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两条胳膊,人一放松下来身上的伤痛便开始逐一体现出来了。   榕英用力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最终还是放任自己陷入了昏迷。   ————   冯殷踏出自己掌管的西苑,院门口正有一青年焦躁的来回踱步,穿着一袭青色长衫,带着个银制的面具。   “少主。”冯殷拱手行礼,神态间却不见多少恭敬之意。   青年强压着愤怒道:“你把人抓了?人现在如何?我不是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动他们,不要动他们,你为何总要破坏我的计划!”   “少主慎言。”冯殷淡淡道,“您不觉得您和鞑子太子走的太近了吗,他日你若因此心软必定大祸临头,咱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全部白费,不光是你,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将因为你的失误而死去。”   青年抿抿唇:“不至于此,我有分寸。”   冯殷冷冷看他:“最好如此。”   “如今时机正好,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多的我也管不了你,少主自己掂量吧。”   “冯殷。”青年面露不悦,“你屡次擅作主张,险些坏我大事,自去领罚。”   “还有,从今往后这两个人的事你不得插手,若是破坏了我的计划,即便是你,我也绝对不留情面。”   冯殷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步子倒是往刑堂那儿去了。   ————   榕英觉得自己多半是伤口感染发烧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中途醒过一次,隐隐约约瞧见身边站了个高大的男人,正抬手给他解绳子。   “谁……”   绳子一解开她就控制不住整个人往下滑,被男人搀住,他像是说了点什么,榕英身上疼脑袋晕,耳朵里嗡嗡的轰鸣,不大一会儿又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入目的是雕龙画凤的屋脊,榕英躺在被窝里愣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清醒过来。   “你醒了,那就把药吃了。”   榕英缓慢扭头朝向声源,盯着看了半天才低低道:“你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   青年叹口气,依了她。   青色长衫,长身玉立,冰肌玉骨,清雅冷淡,一双乌瞳水波潋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这样的妙人榕英自问看过一遍便不会忘记,所以他不是秋水又是谁呢。 第81章 重生者 杀了   “是你要抓我们?”   身上的伤口没那么痛了, 应该已经上了药,衣服也被换了,榕英环顾四周, 屋子也很正常, 没有任何刑具,心中疑虑更重, 索性问道:“你也要杀我?”   秋水回答的很快:“没有。 ”   ?榕英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要说是那无可厚非, 这么个回答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冯殷分明对他们带着杀意的,但行事颇为顾忌,那个少主显然地位高于他,莫非就是秋水?他竟是明党首领?而这里, 可能就是清庭遍寻不到的明党总部。   明党向来对满人痛恨至极, 他俩一个皇太子一个太子妃就跟羊入虎口,焉能全身而退。   榕英脸色一沉:“我夫人呢?”   秋水微微一笑, 端起药坐在床边道:“你放心, 她只是晕了过去,就在你隔壁屋里睡着。”   榕英皱眉,试图爬起来:“我要去看他。”   “先把药喝了。”秋水也皱眉, 只单手轻轻一摁就让人动弹不得, 榕英还不死心,他便有些不悦, “我没骗你,若再挣扎扯了伤口,我便把你穴道点了。”   榕英喘了两口气,不动了,斜着眼睨他:“秋水,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你倒是会瞒,真人不露相啊,如今都敢你啊我啊的了。”   不知是哪句话触了他霉头,这人眉宇间露出些郁色,眼底笑意褪去,嘴角的温柔弧度却不变 ,榕英看着他,周身蓦的一寒,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此人危险,应当远离。   秋水和胤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身份、成长经历、甚至接触的人都是不同的阶层,可榕英面对现在的秋水,却感觉到了一种气势上的压力。   他很快调整情绪,道:“我本姓朱,名和垚,乃是前明皇室后裔。”   猜到了他的身份不一般,却没猜到这番不加掩饰的剖白,猝不及防之下,榕英被震在当场,满脸错愕。   “你……”榕英张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搭话,干脆闭了嘴,好在人家似乎并不需要她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心里奇怪,我怎么就这么轻易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你?”   榕英颔首,何止是奇怪,我整个人都傻了。   秋水低低笑了笑,启唇唤她:“婴婴。”   ……   短暂的沉默后,榕英道:“你叫谁?”   见她并没有喝药的意思,秋水也不强求,定定的看着她,眼睛里透露出古怪又诡异的甜腻情谊,轻声道:“当真不记得了吗?”   这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怕人,榕英打了个激灵,伤口扯着迸出猛烈的痛楚,她掐掐掌心镇定下来,平静道:“有病就去治,孤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古怪,太古怪了。   “你体内的蛊就是我下的,我最了解你了,你和那胤礽不管是气质还是神态都相距甚远,我又如何会认错。”秋水幽幽望着她,道,“你不该忘了我的,婴婴。”   这人每每开口都是语出惊人,只是联想到他的身份,榕英倒也不觉得奇怪了,依旧漠然的仰躺不语,这种话题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秋水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道:“你我一同走过如此多岁月,即便重来一世,我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你跟我走,我能给你更好的。”   榕英呼吸一窒,紧紧闭上双眼掩住满眼的震惊,这秋水居然是重生的人,显然还是带着记忆的,如此占尽先机,若真要做什么那真是防不胜防了。   贼老天!这让她怎么整!   不行不行,冷静一点,托合齐和小圆子一定发现他们不见了在想办法,五阿哥和八阿哥在隔壁省巡查户部拨款异常,也是能联系上的,还有当地官兵紧急情况也能调动,为今之计是怎么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听秋水的意思显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逃走,好在他似乎把她误认成了什么人而心存恻隐,虽然有相同的名字,可榕英并不觉得自己是对方说的那个人,就算是,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你找上辈子的榕英,和现在的榕英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能让他有所顾忌也好,把命在明党手里头留下来已经很幸运了。   “你睁眼看看我。”   近处传来动听又忧伤的嗓音,榕英睁眼一瞧,道:“对着我现在的身体你也要下手?”   堵不住你的嘴,那就膈应你。   闻言,秋水果然神色一僵,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丝丝嫌恶,但是很快他又恢复成那派优雅淡然的模样,温言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论身份,学识,模样,武功,我样样不在他之下,你若喜欢做太子妃,那我便打了天下,让你母仪天下。”   “咳咳。”榕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脸上满是惨不忍睹,“你口气还真大,我都不想打击你。”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你抓我们过来打底干嘛的,这跟你的打天下计划有什么关系?你杀又不杀,在这跟我说破了天也没用。”榕英都快被这话痨烦死了。   秋水:“还记得你体内的蛊吗?”   榕英:“如何?”   “五日后的夜半,你自然就明白了。”掸了掸下摆,秋水端起药起身,“药凉了,我让人热一热,等等给你送过来,记得喝。”   “等一等。”   他回头:“婴婴还有事?”   榕英眉头一皱,“你别这样叫我,我不喜欢。”   “那没有办法。”秋水无奈的歪了歪头,尤带一团少年气,“我喜欢啊。”   榕英沉着脸道:“我问你,高文乐母子和吉祥戏班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他仰头望了望天,“算是吧。”   说完他轻轻一笑,走了。   真是看不出来,如今的秋水和曾经真是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不是吉祥戏班的台柱,也不是年幼沦落贱籍的高文乐,而是身具前朝皇室血脉的朱氏后裔,明党少主朱和垚。   不行不行,得赶紧把伤养好,想想办法自救,还有胤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过了三天无人打扰的日子,神神叨叨的秋水不知在忙碌什么,每每都是中午匆匆来看她吃完饭便离开了,榕英乐得轻松,身上的伤口也结上了又丑又厚的痂,只要不剧烈运动,走动走动已经不成问题。   榕英早便要求去看胤礽,下人却总拦着不让去,有一回榕英硬闯了过去,将伤口都崩裂了,却发现隔壁屋子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她当时就急了,直接冲去秋水面前。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榕英顾不得身上鲜血直流,揪住男人的衣领怒吼,男人瞳孔印出来的她满脸戾气,几乎和胤礽发怒的时候一模一样。   秋水神色平静,指了指她胳膊:“流血了。”   “你别给老子废话,把人还我,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榕英几乎要急疯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啊,全是豺狼虎豹,随便哪个人都能要了如今虚弱的胤礽一条命。   “杀了。”   杀了。   杀,了?   这两个字落下来,榕英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扑了上去,当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拧着一条胳膊按在了地上,身上痛的像被捅了无数刀,又湿又粘。   秋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气急败坏道:“没杀成,被人救走了。”   榕英忍了许久,眼泪哗哗的从眼角淌下来。   ————   “滚开!”   客栈内,胤礽被点了穴道坐在椅子上,脸色涨红,一双杏眼几欲瞪出眼眶,盯着托合齐和小圆子的目光几乎是要杀人。   “立刻放开我,不然孤将你们碎尸万段。”他咬着牙尽力忍耐胸腔中腾腾升起的急切与暴怒。   托合齐和小圆子也没注意他的自称,齐齐跪倒在地,“娘娘三思,您万万不可再回去了,营救太子殿下的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您再次被逆贼抓住,奴才们万死难辞其咎。”   胤礽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脾气道:“给我解开穴道,我不会乱来的。”   小圆子和托合齐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上前给他解了。   胤礽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捏紧了拳头,下一秒猛的喷出一口血来。   “娘娘!”   托合齐道声得罪,上前摸了摸脉,皱眉道:“急火攻心,娘娘切勿忧思,易伤身。”   “托合齐听令!” 第82章 天枢院 再见   “托合齐, 立听调令!”   端坐在前的胤礽嘴角残血,形容狼狈,但那双眼睛却足以震慑住所有人, 浓厚的阴戾之气充斥了他的双眼, 本属于女子的柔软亲和被不断下压,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煞气。   熟悉且更加冷厉的语气让托合齐下意识腿一软, 扑通就跪了下去, 铿锵有力道:“属下在!”   不是奴才,是属下,直接隶属于胤礽手把手创立的幕后组织天枢院,在紧急情况下只听从皇太子胤礽号令,而托合齐则是天枢院四统领之一的玄字统领。   这个秘密, 除了胤礽的亲信, 连陈林都不知道。   托合齐仰着头双目瞪大,抖着嘴唇失声道:“主……主子?”   胤礽没有看他, 而是直直盯着立在角落的小圆子, 突然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托合齐反应很快,不曾起身,直接原地腰身一扭便扑向小圆子, 不料对方更快, 灵活的拆了一招便把人震开了,身体关节扭了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整个人瞬间就拔高了一段,瞧着更像个成年男人了。   “小圆子”勾唇笑了笑,放肆道:“不和你们玩了,有缘再见小娘子。”   说罢便是几枚碎石头甩出,跳出窗口消失不见。   托合齐出手便失了先机, 懊恼的去追。   “不用追了。”胤礽沉声开口,“此人功力在你之上,应当能和天字打平。”   托合齐垂着脑袋走回来,又是扑通一跪,咚的磕了个响头,什么也没说,但该懂的胤礽都懂,这就是主人和天枢统领之间的默契,只要是这个人,那么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条件效忠,至死方休。   胤礽:“现在有多少人?”   “去掉方才给我们断后的玄三和玄五,只剩两人。”   “传我口令,调集一切人手,明日齐聚松阳山。”胤礽心中恨极,一字一顿席卷杀意,“给我踏平了这群贼子的老巢!”   托合齐一惊,道:“可是主子,若是皇上知道了……”   “知道了便知道了,孤赌得起,可若她出了事。”胤礽呼吸陡然急促,近乎是恐惧又像是狂喜,“绝对不会,这一次。”   “立即去办。”   “是!”   ————   胤礽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了看衣襟上的斑斑血迹,瞳孔猛的一缩,手忙脚乱的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又用帕子去擦拭衣服上的血。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擦的干净,他颓然放下手,捂着胸口闷闷咳嗽了两声。   “不行,这是阿英的身体,要保护好。”他急躁的转了几个来回,“要赶紧换回来,怎么换回来?”   桌上铜镜被他撞到险些摔在地上,胤礽目不转睛看着镜中印出的憔悴女子,两行眼泪倏忽落下,眨眼间哭的肝肠寸断。   前世今生,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榕英了。   ————   “唔。”   榕英摸了摸突然闷了一下的心口,有些担心,警惕道:“你没给我下什么蛊什么虫吧?”   敢给她吃虫子她就敢当场吐他身上,打不过他也恶心死他。   秋水就坐在离她一丈远处,皓腕支着下颌看她,闻言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我是很厌恶你现在这个身体,但我总归是舍不得伤了你的。”   榕英一阵恶寒,靠在床上往里挪了挪,别开脸不去看:“你别呆这儿了,见着你我的伤都好得慢七分。”   “唉。”   他幽幽叹口气,“你这样子真是让我伤心,婴婴,你可能不记得,上辈子我们可是顶顶恩爱的夫妻,为了你,我连复国大业都放弃了。”   “早说你认错了人了你非不信,那咱们就来掰扯掰扯。”   榕英老早就烦他了,思来想去,决定套套话。 第83章 入山洞 含光   “别的不说, 我且问你,你为什么非认定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榕英满脸的不耐,“你都说了上辈子, 我都不记得你那就不算是同一个人。”   秋水目光移向窗外, 恍惚道:“是你,明明我们最先相遇, 可你终究还是放弃了我, 去做了你的太子妃。”   榕英都晕了,道:“你前头不还说什么恩爱夫妻,怎么这会儿又成了放弃你,你别是自己在那里脑补,实则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虽不知脑补是何意, 但秋水多少也猜出了意思, 脸色陡然一沉,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他道:“你顶着这张脸这样同我说话, 真是叫人讨厌。”   榕英瘫在床上挺尸,“讨厌就放了我呗,那我就烦不到你了。”   他笑起来, 却不达眼底, “你在做梦吗?婴婴。”   “成吧。”榕英撇撇嘴,“我还是那句话, 你认错人了,你若执意一意孤行,只会自取灭亡。”   秋水轻声道:“不急,江山我要,人, 我也要,后日一到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榕英心中警铃大作:“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如果动了我,他定会领兵将你们这些前朝余孽剿个一干二净。”   “你放心,此事我准备了多年,定不会叫你觉得不舒服,你静等吧。”秋水起身离去。   人一走,原本病恹恹的榕英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也不知是看不起她怎的,秋水并没有收走承影剑,就挂在墙上。   榕英取下承影抱在怀里,心中不安才稍淡了一些,别看她好像和秋水相处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则心里没底,她怕得很。   这般等了一日,榕英始终没想到逃跑的机会,时间来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秋水过来领她,见她抓着承影不放也没说什么,只是抬了抬自己的手,榕英这才发现他今日带了剑。   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两把剑的模样,榕英抿抿唇没说话。   “这是含光。”他道。   “奥。”榕英。   两人弯弯绕绕走过许多九曲回廊,然后进了山,又走了半盏茶的光景,身边经过之处树林逐渐稀疏,不多时一座山洞出现在眼前,入口有人把守,另有一老一少迎上来作揖:“少主。”   秋水对他们很客气,道:“李叔,袁兄。”   榕英眯着眼睛盯了那个年轻男人一阵,被称作袁兄的男人眨眨眼,突然笑起来:“少爷不认得小的了吗?”   说罢他扭动扭动身体关节,发出一阵噼啪声,又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眨眼就从一个陌生男人变成了活泼开朗的小圆子。   “果然是你。”虽然内心震惊,榕英仍是淡定开口,“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引我们往坑里跳,果真是条忠心的好狗,半点养不熟。”   袁方也不恼,“多谢少爷夸奖。”   “守好了,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秋水边说边朝榕英招手。   榕英探头看了看山洞里,心生胆怯,下意识退了一步,死活不肯再往前。   秋水侧身回头看她,“过来。”   “我不。”   谁去谁是傻子。   “我不想和你动粗。”他耐着性子,“快过来,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好奇害死猫,榕英仍旧用力摇头,脚又往外退了两步,忽然背后贴上一具身体,袁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飘飘的带了几许威胁,“不要让我们少主为难啊。”   后背一股大力推来,榕英低骂一声便被推了进去,险险被秋水搀了一把才没摔个狗啃泥。   身后轰隆巨响,榕英来不及回头眼前便蓦的黑暗下来,显然这山洞石门被关上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能不能别装神弄鬼了!”榕英忍了很久了,这下子更如同捅了马蜂窝,她正打算摸着黑上去用承影捅人,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黑暗中视力并不受影响。   如此甚和她意,榕英猛的窜上去用剑柄砸向秋水脑袋,秋水迅速回身格挡,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脑袋顶上去,秋水没有防备她会这样出招,整个人倒退着撞到了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胸腹受创,一声闷哼没忍住泄了出来。   榕英甫一得手便飞快的往里面窜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躲一躲,躲过了再想办法逃跑。   山洞里面有许多通道,弯弯绕绕看得人头都晕乎了,榕英哪管三七二十一,她甚至步子都没停下来,一路就这么跑了下去,一直跑到尽头一处宽敞内室,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也无处可躲,榕英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赶紧离开,可是内室中放的巨大冰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整个内室寒气四溢,冻得榕英当场打了个寒战。   好家伙,冰床上躺了一个人,还是个女的。   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努力做了番自我安慰,榕英走上前探头一看,看清女人容貌的那一刻她直接就愣住了,一股寒意爬上后背,她近乎失态的退了开去,用力捂着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   “你看到了。”   秋水悄无声息立在不远处。   榕英按住快吓裂了的心脏,一句话都不敢说。   冰床上的人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第84章 归来了 礼物   真的近乎照镜子一般, 只是那女子生了对细弯的柳叶眉,头上梳着云髻,身穿袖衣长裙汉女着装, 闭着眼睛的模样温柔恬静, 宛若沉睡,可她胸口并无一丝起伏, 分明是死的透透的了。   “这是谁?”榕英面无表情。   “是你呀。”秋水笑言。   榕英皱眉, “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秋水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女子的头发,目光充满了深入骨髓的喜爱,“这是我为你千挑万选出来的身体,你如今那具身体流淌着满人的血液, 我心中总觉膈应, 思来想去,不如让你借尸还魂。”   “所以。”榕英咬牙切齿, “你是那日我第一次见你时, 给我下的蛊。”   山洞中寒气四溢,寂静空旷,无端衬得那把温雅嗓音有些渗人。   他道:“是啊, 我只恨自己没有回来的再早一些。”   榕英见他微微侧过头, 目光牢牢钉死了她,吓得心肝一颤, 捏着承影的手指又紧了两分,觉得疼痛她才安心些。   当初脱俗出尘的乾旦秋水似乎找不到一点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野心勃勃的朱少主。榕英懊恼不已,怎么就沾染上了这么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看这疯批的意思是,要把她的灵魂抽出来塞进这具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里, 就因为他民族歧视。   好好的小甜饼变成恐怖故事,岂有此理!   榕英当即转身就跑,刚迈出一步就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唔!”榕英蜷缩着身子,拼命忍耐冲到嘴边的惨叫,她的身体突然疼的好厉害。   黑暗中一束光亮起,秋水将点燃的油灯放下,手里拿起一支拇指大小的竹筒,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躁动,撞的竹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动静越剧烈榕英便越疼。   “你大爷的!”虽然人已经痛的满身冷汗,榕英也要顽强的坚持骂完,“长得人模狗样,能不能做点人事儿,呼——”   秋水面不改色,柔声道:“是我不对,你骂几句出出气也不要紧,左右咱们也是要做夫妻的,还请夫人多担待。”   “夫你个大西瓜……”榕英有气无力,瘫在地上喘粗气,破罐破摔道,“有本事你今日疼死我,等我化身厉鬼,我立刻来拖你下去。”   见秋水又默默掏出一个铃铛,榕英都没力气防备了,静静看着他操作,心想着再怎么样也不会更疼。   当秋水晃动铃铛的时候,榕英才知道她错了,不会更疼,只会更更更疼。   “呜……”榕英连喊疼的力气都快没了,冷汗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带来一阵干涩的体验。   “我手中的母蛊会呼唤你体内的子蛊,劳婴婴吃些苦头,等子蛊将你完全吞噬殆尽,我便会引你进入这具身体。”他高兴极了,眉眼都带着柔软的笑,“届时便将这太子的身子交给袁兄,袁兄定会喜欢扮演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吧啦吧啦半天,秋水皱皱眉,看向趴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人,“婴婴?”   莫非是下手重了?秋水心中一紧,赶上前几步又唤:“婴婴?可还醒着?”   “榕英”半撑起身子,忽然抬头勾唇:“好了。”   电光火石间,秋水极速后退,银光几乎从他的面门划过,退至几丈开外,低头看了看自己短了一截的髯发,秋水伸手往脸颊抹了抹,指尖沾上几许鲜血。   他瞬间沉下脸,咬牙切齿道:“你又坏我好事。”   换回自己身体的胤礽长身玉立,脸上笼罩着一层阴煞戾气,手执承影斜指地面,他一言不发,握着剑便冲了上去,招招狠辣,欲取性命。   秋水也抽出腰间含光抵御,冷冷道:“从一开始,这两把孪生剑便该只存其一。”   “哦。”胤礽面无表情,“那势必是我,你死吧。”   两人实力旗鼓相当,胸中都憋着股气,宝剑碰撞的摩擦声几乎连成了片。   ————   突然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榕英呆了呆,猛的抓住身边的人:“殿下呢?”   被她抓住的人正是托合齐,见此迟疑道:“娘娘?”   榕英抹了把脸站起来,环顾四周:“别娘了,这是哪里?”   “此处乃是松阳山脚下的一处小院。”托合齐想了想,道,“娘娘既已归来,奴才不便打扰,这便去门外守着。”   “你等等!”榕英跺跺脚急道,“那太子殿下呢?他现在处境很危险,你赶紧的去帮帮他!快去快去!”   托合齐抱拳道:“娘娘无须担忧,殿下那边已经有人接应,走的时候殿下特意吩咐了奴才保护您,奴才万万不敢独自离去。”   榕英悄悄松下一口气,却仍提心吊胆的立在门口等候离人归来。   直到远远看到靛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榕英欣喜若狂,提起裙摆便冲了过去,整个人炮弹般冲到胤礽跟前又猛的刹车。   榕英张开双臂搂住他脖子,轻轻靠上去抱了抱,又亲了亲,眼眶含泪哽咽道:“我担心死你了。”   被柔软的怀抱包围的胤礽整个人都傻了,愣了好半天才僵硬的抬起手抱回去,手指近乎有些小心翼翼的痉挛,生怕眼前所见都只是泡影。   他轻嗯了一声,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我没事的,不会再丢下你的,别怕。”   榕英动了动耳朵,猛然抬头,额头险些没撞到胤礽的下巴,她目光晶亮且不可思议,拉着人就回了房间。   砰的一声,门板被榕英后脚一踢重重关上。   安静无人的环境让榕英放下心来,她用气音激动道:“你你你你!是你对不对!”   胤礽被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逗笑了,将榕英双手包裹进自己掌心,然后嗯了一声。   “你……我……我这!”   榕英眸子水润,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语无伦次的不知该说什么来适当自己的狂喜。   她复又投身胤礽的怀抱,蹭了又蹭,怎么都不舍的松手,带着浓重鼻音道:“你终于恢复记忆了,我还以为我要一直一个人,你都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欺负我的,我特别可怜。”   “小坏蛋,怎么还恶人先告状。”胤礽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上手拧拧怀中人小巧鼻尖,“我可比你过来的早,你别想糊弄我。”   “多早?你不是刚来吗?”榕英仰头看他,满足又依赖。   空中飘起一声轻叹,胤礽拍拍她脑袋,道:“我打小就过来这边了,若不是因为幼时同大哥打架撞了脑袋,也不会忘记了这般重要之事,也不至于同你走这么多弯路。”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失去了心爱之人的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时的记忆也不甚完整,年幼的他只觉得满腔杀意戾气无处发泄,便经常用身边的人出气,时至今日,宫中一些老人见了他仍会不自觉胆颤。   听完后,榕英心有戚戚然点头表示赞同,转而又振作了精神:“没关系啊,总归我们现在还很年轻,仔细经营总归不会比上辈子差的。”   胤礽颔首:“阿英说的是。”   两人说开了后感情比从前更加腻歪了几分,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氛围没人插的进去,只苦了无夫人在身侧的托合齐,每日哦不,每时每刻都要面对他们二人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你喂我一口我再喂你一口的无聊戏码。   坐着马车紧赶慢赶,总算是回了宫,一行人几乎是和康熙的銮驾前后脚回京。   听得康熙等人南巡五台山归来,胤礽连忙去拾掇自己,换了衣服把兢兢业业监国的四阿哥胤禛换下来,再敲打敲打几个知情人士,便开始端坐在案奋笔疾书了。   离宫将近一月,康熙回来后特地来了趟毓庆宫,还带来了诸多的礼物,见自家儿子直到现在都还在奋力处理下臣呈上来的奏折,心中甚是欣慰。   “胤礽啊,来来来,歇一歇,皇阿玛把你要的东西带回来了,你来看看满不满意。”   胤礽:?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父亲讨要礼物了,胤礽听话的走上前掀开红布,一株巨大的红珊瑚印入眼帘,饱满的色泽,曼妙崎岖的枝丫盘根错节,确实是品相甚佳的珊瑚,观赏价值非常好。   看到儿子惊艳的神情,康熙颇为得意,道:“还有那边的,都是你点名要的,阿玛都记着呢。”   胤礽再掀开另外几个托盘,这些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了,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民间小玩意儿,瞧着喜人,玩起来也很有趣。   左思右想,胤礽恍然大悟,绝对又是他的亲亲福晋惹的事,也就她有那个胆子借着他的身子去跟皇帝讨礼物。 第85章 双回溯 坦白   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中有样东西令胤礽颇为眼熟, 他下意识拿在手中摆弄了一下,是个做工还算精致的民间孔明锁。   “你三岁时时随朕出宫游玩,见了此物吵着要买, 朕不允还将你训斥了一顿。”回忆起那些久远岁月, 康熙露出怀念的神情,“那时你还很乖, 没有和阿玛闹脾气, 之后却不知怎的突然……”   康熙猛然停住话头,自知失言,神色有些尴尬。   三岁前的保成乖巧可爱又生的雪白,宛若画上的小仙童,谁见了都心生喜爱, 三岁后却判若两人, 整日沉着张粉嘟嘟的胖脸不知想些什么,初时人们以为小太子有了心事, 直到有一次, 小太子命人杖毙了一两个个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小宫女。   后来才知,那两个宫女背后议论仁孝皇后,叫小太子给听着了。   虽事出有因, 可如此年纪便行事暴力血腥, 动辄打打杀杀,令康熙极度不喜, 斥责了几回也不见改,反倒是让父子二人生了嫌隙,康熙甚至还动过罢黜太子的念头。   直到后来两个儿子打架,阴差阳错给小太子打正常了,这才罢休, 这件事也成了父子二人间的禁忌,鲜少提及。   胤礽垂着眼睛,手指微微转动着孔明锁,没有吭声。   “保成心中,可曾怨过阿玛?”   胤礽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认真发文的父亲,微笑道:“皇阿玛言重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儿子如今已成家立业,就算曾经年幼不懂事有什么念头,如今也谈不上了,皇阿玛无需为儿子担忧。”   康熙听罢眉间微微一皱,又松开,听着是没什么问题。   见儿子专注的摆弄掌中玩意儿,康熙因笑道:“前些时候朕说了要南巡,你便巴巴儿的凑上来与朕讨要礼物,也不要别的,就要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朕原以为你是要给珊图里玩,却不想你说自己想玩。”   胤礽:……   回头再收拾破太子妃,丢脸丢到皇阿玛那里去了。   “你幼时朕怕你学坏了,对你比较严格,你莫要怨朕。”康熙摸摸鼻子,眼中略过一丝笑意,“保成长大了,想玩什么就去玩儿吧,阿玛不会笑话你的。”   胤礽:……   若不是活了两辈子年纪大了,他怕是真要无地自容了。   说起珊图里,康熙四下望了望,突然觉得奇怪:“怎么没听见小丫头的动静?”   “不知皇阿玛驾到,儿媳失礼了。”换完衣服收拾好自己的榕英笑着走出来,福了福身。   康熙摆摆手,眼睛逡巡着寻找小孙女,“朕的孙女呢,几日不见朕甚是想念她。”   榕英掩唇轻笑:“劳皇阿玛记挂,那孩子抱去皇祖母那儿了,您这会儿过去正赶上她睡醒呢。”   康熙一听,得了,这就过去。   绕着满屋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转了两圈,榕英挨个拿起来把玩,道:“等以后珊图里大了些也能玩儿,好东西,等会儿我拿去放起来。”   “不是给孤买的吗?”   背后传来充满幽怨的控诉,榕英吓了一跳,转头见高高大大一个男人耷拉着眉眼,幽幽盯着她。   榕英喷笑:“是给你的啊,给你玩儿咱闺女就不能玩啦?小气鬼。”   胤礽坐下来,单手撑着脸颊看她:“原来你还记得这些。”   “什么?”   榕英顾着玩,没听清。   胤礽:“这些东西都是孤小时候想要却没得到的,孤只和你提起过。”   榕英愣在原地。   “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   胤礽有些疑惑,仍道:“尚未回溯之前,上辈子。”   手指一松,银制的九连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胤礽一愣,只见榕英弯腰捡起来,银环绕在指尖却再什么心思玩耍。   一声叹息轻轻飘在空气中。   榕英将门合上,没回身,轻声道:“如果我说,我并不是你的太子妃呢?”   胤礽怔愣,沉思一阵没想明白,发问:“何意?”   都开了头了,坦白真相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到底还是有些胆怯,榕英依旧背对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述说:“康熙五十七年,太子妃瓜尔佳氏病重,你没发现她变得有些奇怪吗?”   愣的次数多了,胤礽麻木了,老老实实点头:“发现了。”   这下换成榕英愣了,她不敢回头,抖着声音问道:“你发现了?”   不奇怪,历史上的瓜尔佳氏端庄贤惠,是她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雍容华贵,枕边人换了芯子,做夫君的哪里会认不出来呢。   也罢也罢,左右如今的恩爱日子也是从瓜尔佳氏那里偷来的,还回去才是对的,榕英咬牙逼自己违背本心的想。   一双结实的臂膀从身后拥她入怀,榕英睁大眼睛。   温暖的吐息在耳畔翻涌,他道:“发现了,那会儿你仿佛又变回了咱们初遇时的那个小姑娘,古灵精怪,惯会折腾,让我颇为怀念。”   榕英有些失望,挣扎了一下反而被抱得更紧了,她耐着性子仔细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觉得当时的太子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借尸还魂你懂吗?我当时就是借尸还魂,占据了你妻子的身体,死了之后仍是不够,又占据了如今这个身体,这样说你懂了没有?”   “……懂了。”胤礽抱着人没动。   “那你还不赶紧放开我,我又不是你的太子妃。”   “谁说你不是。”   胤礽掰着她肩膀,硬是把缩头乌龟榕英掰回来面对面,低头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是呢?”   榕英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深邃又专注的凤眸中,几乎无处遁形,匆匆扭开脸。   “不要躲着我。”胤礽轻轻握着她的后颈摩挲。   她闷闷不乐:“我和你们相隔了三百多年,怎会是同一个人。”   胤礽无奈,道:“虽不知你所言何意,但我可以确信你就是我的妻子,一直都只有你,你我二人都有再世回溯的奇遇了,就算再有其他的,我觉得并不奇怪。”   她先穿越后重生,胤礽先重生又与她时不时灵魂互换,还有一个重生归来的秋水,这个时空是被空投了吗?   那日千钧一发之际,时时掉链子的换身倒是靠谱了一回,胤礽虽受了些伤却不妨碍他发挥出自己的实力,也是秋水过于托大,仗着当时马上就要达成诉求没限制了榕英行动,叫胤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也毁了他手中铃铛和那条胖虫。   铃铛破碎,母蛊死去,留在榕英体内的子蛊自动死亡,多时计划毁于一旦,秋水惊怒交加。   秋水手下招式一乱更是正中胤礽下怀,再加上当时聚集的天地玄黄暗卫总共有十多人,差一点就把人家老巢掀了,只是可惜叫人把他救走了,否则,就凭他对榕英做的事,以及这身的鞭痕,胤礽也势必要将他斩杀于承影剑下。   不过也因此察觉,松阳山乃只是一个据点,狡兔三窟,他们也不逞多让。   胤礽又道:“为何不可以是你到了三百年后,又回到我的身边,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又让你我二人在此世重逢。”   没了蛊毒影响神智,榕英虽会钻牛角尖却也顺着这种说法想下去,眨眨眼睛,“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而且,就像你同皇阿玛讨来的这些小玩具,全是我上辈子与你悄悄话说的,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三个人,你若不是榕英,又何以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可是……”   榕英原还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发现,确实啊,她从未听胤礽提及此事,为何脑子里会留有这么一个印象呢,这不对啊。   讲道理,她的的确确从未曾想过胤礽说的那个可能性,如今顺着想下去,倒是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   见她神情开始动摇,胤礽再接再厉,又道:“我听闻借尸还魂都是心有执念、怀着怨恨的魂魄才会做的,你有执念吗?心中可有不平?若是没有那便不当是那般,你莫要自己在心里琢磨钻了牛角尖,有什么想不通的告诉我,别让我担心,嗯?”   稀里哗啦一通讲下来,榕英脑子都晕了,只记住了不是两个字,喜悦之情从胸膛升起,只顾嗯嗯的点头。   有一点她还没忘,便道:“若真是这样,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胤礽微微语塞,安慰道:“不慌,这种得讲究机缘,你看我也是在贼窝里被打晕了几次才记起来的是不是,总之凡事有我陪着你呢。”   压在榕英心头的大石头仿佛突然消失了,她只觉得眼界豁然开朗,世界明朗了,风景秀致了,连自家夫君那张看久了已经产生免疫力的脸都觉得更加帅气了。   “怎么这样看我,你再看我我就要亲……”   你字还没说出口,嘴唇被一柔软物体贴上,胤礽睁大眼睛,眼前放大了一张飘着红晕的俏脸,偏生还睁着大眼睛看他,目光带着促狭。   空气迅速升温。   俊俏太子反客为主,将太子妃压在门扉上,低下脑袋吻了上去。   含糊的声音轻飘飘响起。   “闭眼睛,要专心啊。” 第86章 多锻炼 哥哥   从江南回来后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有小李佳氏杀鸡儆猴,林氏和唐氏都很安分,又有大李佳氏管束着, 每日就围着几个孩子逗弄, 都不用榕英多费什么心思。   前庭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 直郡王自从不和太子争名夺利后, 办差事的劲头都蔫了不少,不瘟不火的模样被他叔祖明珠暗地里训斥了好几回,奈何他不改,不是在演武场打拳骑射,就是拖着与他一同被惠妃养大的八阿哥胤禩没日没夜的操劳, 美其名曰八弟整日里闲的东游西逛, 他看不过眼。   “小八啊,你看看你, 文采倒是不错, 就是身子骨柔弱了些,还是要多加锻炼才是。”胤禔伸手摸了摸弟弟狗头,语重心长道, “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可比你结实多了, 男人嘛,还是得强壮些才讨人欢喜, 我记得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也该到了指婚的年纪了,皇阿玛有没有和你提过哪家的姑娘……”   耳朵边嘚吧嘚吧不停的声音闹得胤禩额头青筋直跳,向来优雅守礼的面容呆滞了良久,终于还是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尝试推拒:“大哥, 其实我……”   胤禔敏锐的顿了顿,“不准说不要,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好好反省反省。”   胤禩简直都要信了他,怀疑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什么德行?他现在什么德行!你说清楚!   “大哥性子直说话不好听,你别见怪。”   知道不好听就别说了,谢谢。   胤禔叹了口气道:“你打小就聪明,我额娘也喜欢你,盼着咱们兄弟二人日后守望相助,但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和太子争那个位子。”   胤禩吃了一惊,四下望了望,将门窗关了起来,无奈道:“大哥好歹给弟弟个准备,这种话岂是好放到明面上说的,仔细隔墙有耳。”   胤禔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胤禩心累,思忖着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胤禩也不好再装傻,试探道:“惠额娘和明珠大人都对大哥您寄予厚望,您真的……这么想吗?”   “不是现在,从前我也不想,如今,我更不想。”说完,胤禔警惕的眯了眯眼,“你也不准动什么歪心思,听到没有?”   八阿哥无辜的眨眨眼,“弟弟没有。”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胤禔才高高兴兴走了。   万万没想到,他这一高兴胤禩的噩梦生涯就开始了,原本胤禩就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韬光养晦,日子算的清闲背地里也能有些自己的小算计给未来埋下铺垫。   不曾想那位直郡王莫名变得格外友爱弟弟,作为同在惠妃膝下长大的胤禩首当其冲,被他拎过去耳提面命,直言要培养八弟作为日后自己在军部的接班人。   胤禩:谢邀,倒也不必如此。   他喜文不喜武,能不能放过他!   向来与他交好的胤禟和胤俄颇为不忍,凑上去言陪一陪八哥,这可被胤禔逮着机会了,多一个不多,多两个也有伴儿,于是放下心来操练。   每日从演武场出来,八九十三兄弟是手也抖脚也抖,整个人蔫了吧唧的,还不得不继续去把自己的差事做完,吓得原本好奇也想加入的胤祯立马躲得远远的,难得这几日粘他亲哥哥紧了几分。   对于身后的小尾巴多了一条,胤禛不以为意,他很忙,太子殿下苟在宫里头不愿动弹,许多繁杂琐事都得他去打点办好。   十三、十四两条小尾巴打了一架的事情,忙碌的四阿哥自然也是不知情了。   ————   胤礽身上的鞭痕浅了很多,全仰仗着从太医院配来的消除疤痕的药膏,早中晚三次他都按时涂抹,模样别提多认真了。   这种耻辱的象征必须消掉。   “呜哇……!”   一阵大哭的喧闹声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过来。   榕英正巧在外头修剪她的花花草草,被这声干嚎吓得手一抖,好好一个花苞就这么可怜巴巴落到了地面上。   “……”   很好,让她瞅瞅是哪个不长眼的。   “哇哇哇!太子哥哥你要为弟弟做主啊!”胤祯假哭着冲进毓庆宫,正要告状,冷不丁瞧见面前一抹纤细倩影,定睛一瞧原是自家嫂子,这会儿正满脸诧异的看着他。   胤祯诡异的顿了顿脚步,思索片刻。   不管了,和嫂嫂告状也是一样的,长嫂如母,嫂嫂定会护着他。   想罢,胤祯再度扯开嗓门嚎了两嗓子,哭了吧唧站到榕英跟前,仰起脸蛋委屈道:“嫂嫂你看!”   榕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小萝卜头的白嫩脸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怎么弄的啊,怎么这么多淤青,和谁打架了不成?”   “不是打架。”胤祯着重给她改正,“有人欺负我,嫂嫂你要给我做主啊!哇——”   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嚎震得榕英耳朵生疼,连忙拍拍小阿哥脑袋:“好了好了,别哭了,是谁打你了,你告诉我。”   “太子妃嫂嫂且慢!”   又一个小萝卜头呼哧呼哧奔了进来,却是胤祥。   他蹭蹭蹭跑上前用力推了胤祯一把,气得小脸通红:“你真是不要脸皮,偷偷跑来告黑状,还颠倒黑白!”   “你才不要脸!整天跟在我哥屁股后面当跟屁虫!”   “你……你骂谁呢!我是去给四哥帮忙的!”   “骂的就是你,那是我哥哥,要不是我不和他玩,他才不会捡你做弟弟呢!”   “你……你……”胤祥口舌不如他伶俐,被说的气血上涌,眼泪都聚在眼眶里打转了。   眼看场面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去,榕英头疼的站出来打圆场:“呃,两位小阿哥稍安勿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嫂嫂知道呗?”   “嫂嫂信我信他?!”   两道稚嫩的嗓音不约而同响起,对视一眼又纷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吵吵什么,青天白日的不得安生。”   胤礽黑着脸走过来,两个小萝卜头顿时没了气焰,一人挑了一边挤在榕英身侧。   胤礽挑眉:……   榕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摇摇头目露求救。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什么打架?”胤礽瞅了两眼,啧啧道,“都肿成猪头了,你俩不开口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两个小阿哥一听立马七嘴八舌说开了,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噼里啪啦一大堆都是没用的,从头到尾就透露了一个信息。   ————他抢我哥哥! 第87章 普胜寺 一齐   抢哥哥事件最终以四阿哥过来领走两个小萝卜头为终点, 胤禛沉着脸和太子告罪,然后冷酷无情的惩罚两个小的抄写《资治通鉴》二十遍,顿时将他俩打击跟地里蔫了的小白菜是的。   胤祥倒是垂头丧气的答应了, 偏偏刚才还一口一个我亲哥的胤祯吱哇乱叫的反抗, 胤禛忙得很哪儿有空和他吵架,长臂一伸拎起人就走, 气的胤祯直翻白眼。   见死对头吃亏, 胤祥高兴的不得了,喊着四哥等等我就顶着满脸淤青追了上去,隔着高高的围墙还能听到桀骜不驯的十四阿哥大声拒绝抄书。   榕英往外探探头,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四阿哥这么受欢迎。”   胤礽颇有同感,点点头道:“就是就是, 明明四弟这个人最闷最难相处, 还整天板着脸老气横秋。”   “你还说呢。”榕英瞪他,“你这几日除了让托合齐去江南查访, 其余时候做什么了, 咸鱼还比你会翻身呢,不怪四弟没有好脸色。”   胤礽伸了个懒腰,喟叹道:“孤也有想偷懒的时候, 反正这段时间也没什么要紧事, 不如咱们去趟普胜寺如何?”   前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差点把这茬忘了, 榕英点头:“本该如此,一鸣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与皇家也算得渊源深厚。”   第二日禀明康熙得到准许后,二人便携着禁军郑重前往。   郊外钟声悠扬,杨柳抽绿, 一派的生机勃勃,立在寺前迎接的是前监寺一齐大师,乃是一鸣的师弟,也是如今接任的方丈。   看着那张平静祥和,只眼角唇边添了几缕细纹,甚至说得上年轻的面孔,榕英心中讶异,没想到传说中德高望重的一齐大师居然这般年轻有为,瞧着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   夫妇二人前去长明灯前上了香,又添了香油钱,想着物是人非却风景依旧,不免徒增伤感。   身旁的人默默走路也不说话,榕英瞄了他好几回,看了看身旁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她捅捅胤礽的背。   “公孙树开花了。”   胤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满树都是苍翠欲滴的绿色扇叶,挂着一串串的球花,想来等到十月出头,这地儿又将铺满遍地金黄。   他嫌弃道:“这花好丑。”   突然想到什么,胤礽又笑起来,道:“我在这里见过你。”   榕英:?   榕英狐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唔,挺久了吧。”胤礽站到树下比划了一下,“你在这里吭哧吭哧摆了一个疑似是人的东西,就用树上落下来的银杏叶。”   榕英愣了片刻,忍不住脚趾抓地,“你看到啦?”   “啊。”胤礽看看她,扬起一抹贱兮兮的笑容,“小小的一团蹲在那里忙活,我看着还怪可爱的。”   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某些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举动,榕英脸颊腾地烫起来,整个人尴尬的恨不得以头抢地。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当场点出多年前的尬举很绝望,被喜欢的人亲自点出更是双倍的绝望。   榕英捂着脸默默转身,抱着树干瓮声瓮气道:“忘了我吧,你再也不是我温柔的太子殿下了。”   “就不,我要记一辈子。”见她这样,胤礽笑得更满足了,“我就喜欢你这副傻样。”   这种话大可不必。   ————   春风和暖,周身仍是一派寂寥禅意,耳畔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大雄宝殿众僧侣诵经的阵阵梵音,一齐便是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榕英不经意回头看见,一齐这才含笑点点头,举步走近后双手合十口念佛号,“殿下,娘娘,师兄临终托贫僧传话,还请移步禅房一叙。”   二人听罢心中诧异,遂跟了上去。   “二人自行挑选蒲团入座吧。”   一齐坐在对面,中间隔着茶桌,正好摆着三盏茶,满室飘香,余烟袅袅。   一齐捻着佛珠,定睛盯着二人挨个瞧过,却丝毫不给人冒犯的不适感,看过后,他颔首:“二位果真贵不可言,师兄所言不差。”   胤礽笑道:“本就尊贵,大师何出此言?”   一齐但笑不语,忽而道:“本该尊位,双星护持,缺一则大凶,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轻则贬盛为衰,重则天下大乱,百年后大厦倾颓。”   胤礽膝盖重重撞在桌角,他顾不得疼痛,脑中飞速捕捉到信息,失声道:“双星缺一,是指的我母亲?”   “殿下心中辨断即可,贫僧不过是转达师兄遗言。”一齐顿了顿,摇头,“贫僧修为不如师兄,看不到如此多,不便多做置喙。”   榕英暗道不妙,握紧胤礽身侧的手,严肃道:“我相公确实生来尊贵,本该万人之上,阴差阳错反为他人做嫁衣,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三百年后,确如一鸣大师所言。”   一齐欠身念了句佛号,“承蒙娘娘信任,贫僧自当继承师兄遗愿,鼎力相助二位。”   “实不相瞒,当日雨落,师兄便已察觉大限将至,又推得殿下娘娘此行应劫凶险,匆匆命人敲丧钟示警,随后当庭坐化。”   原来是那日出城后听到的钟声,胤礽抿唇:“抱歉,孤不解其意,枉费了大师一片苦心。”   榕英又问:“那劫是否算应完了?”   “非也。”一齐摇摇头,“二位应劫所遇之人与二位颇有渊源,纠葛极深,个中恩怨难断,是劫亦是机缘,此行应了一半便是生机,还有半劫未应,若得安然无恙,此后必定顺遂。”   这么说来,现在勉强算是安全的,只是还得警惕着秋水卷土重来,我在明敌在暗,必须早做打算定下计策,否则防不胜防。   夫妇二人起身,郑重其事的躬身一礼:“多谢大师,不敢忘恩。”   一齐也起身行礼,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锦盒,道:“盒中乃是师兄舍利,赠与二位施主结个善缘。”   盒盖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黄澄澄的通透圆珠。   ————   回宫后,胤礽特地去了一趟内务府广储司,将舍利镶了做成吊坠,而后在榕英惊讶的眼神中挂在可她颈间。   榕英不赞同,要摘下来给他。   “不准摘下来。”胤礽板起脸吓唬她,“敢摘掉我打你。”   榕英跺跺脚:“哎呀你别闹,这可是好东西,你比我用得着,带着当个护身符也好,我就窝在宫里头哪里用这个。”   这人脾气有多犟她都明白,榕英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说道一番,腹稿都打得七七八八了,突然见他认真沉思犹豫了一阵,说了声好。   榕英:???   她怀疑的看他:“答应的这么快不会又打什么鬼主意吧?老实交代!”   “我能有什么鬼主意。”胤礽无奈,拨了拨榕英颈间舍利,“我是想着有总比没有强,咱俩时不时要来一遭,我还不如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自己就能保护你,只有我亲自守着我才放心。”   嗯???   “等一下。”榕英诧异道,“我身上的蛊虫不是解了吗?还会换来换去吗?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啊。”   胤礽摸摸鼻子,“不瞒你说,我觉得咱俩互换身体的事儿和那蛊虫可能没多大关系,那姓朱的说的话真假参半,偏信不得。”   榕英懵了懵,摸了摸自己脸蛋,苦恼道:“还要换啊。”   胤礽拍拍她脑袋,“不怕,等我再观察观察再行和你解释。来吧,你帮我戴上项链。”   榕英解下项链,摩挲了几下温润的珠子,踮起脚尖挂在胤礽脑后,挂好了拽一拽确定无误后再用手拍两下。   舍利戴在胤礽的脖子上,却暖在榕英心里。   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感觉,确实不差。   ————   今年选秀很是热闹,秀女们个个青葱水嫩,花儿一般娇柔美丽,康熙给自己后宫添了人,又给七阿哥八阿哥选了嫡福晋,其中以准八福晋郭络罗氏最引人注目。   这郭络罗氏身份不低,母亲虽然只是庶女,好歹自己也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平日里性子便张扬跋扈,泼辣之名远播京城。   按照康熙的习惯,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这样的女子的,易招惹家宅不宁,不过这次可不是他指的,而是胤禩亲自从他那里求过来的。   老八这孩子打小就会察言观色,只是过于循规蹈矩,小心翼翼,这还是头一回这般喜色盈眉的求他指婚,康熙想着确实胤禩母亲身份低了些,娶了郭络罗氏胤禩脸面上也好看些,便答应了下来。   ————   皇太后这几日精神不佳,孙子们大婚她也跟着喜气洋洋高兴了一阵,完了后又开始缠绵病榻。   康熙最重孝道,又总怀疑自己命硬克亲,生怕自己这位嫡母也有个三长两短,一阵思索过后,当即决定安排嫡母回娘家探亲,给仁宪太后激动的老泪纵横。   自打她从草原住进到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已经过了四十多年,少年离家,怎能不想。   心里头存了期盼,高兴了,不出两天太后便能下床行走,不出半月病就好全了。   着手准备了有几个月,初夏还不太热的时候,巡幸塞外的队伍便离了京,随行的人很多,从大阿哥排到三、五、七、九、十、十三阿哥及数位王公大臣。   最后太后还指定了让榕英路途相陪,听闻这个消息,胤礽眼皮一跳,立马拽下脖子上的项链戴到了榕英脖子上。 第88章 姐姐呀 木塔   “阿英, 见字如晤,为夫一切安好,小山兔亦好, 学会说很多词了, 最常说的就是额娘,也会自己走路了, 但是前些日子摔了一跤吓哭了, 死活不肯再走,这些日子和弘皙弘晋玩得很好,不过珊图里总是欺负他们,这丫头手劲可大,拽住小辫子就不肯放手, 孤的头发也被她拽下来好多, 你要赔……”   捏着厚厚的几沓信纸,榕英心里甜蜜也更加想念远在万里京都的胤礽, 这个人真的是, 她固然思念小女儿,可也想多多知道他的情况,他倒好, 自己就一句安好, 写珊图里却花了足足有四页。   榕英嘴里嘟囔嫌弃着,手中的信却忍不住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小团子是个天使面孔魔鬼性子, 平日里虽然总是和榕英打打闹闹,一副对自家额娘爱答不理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最黏她了。据太后所说,前些时候他们不在宫中,小姑娘很快就识破了长辈们的哄骗伎俩, 闹腾了好些天,哭了吧唧的找了好些天额娘才罢休。   这次出塞花的时间更久,小孩子这个年纪正是认人的时候,也不晓得回去的时候,她的小山兔还认不认得额娘,不过想必闺女闹腾的时候胤礽也会很头疼吧,这个懒坯子不晓得是不是又把事务推给胤禛。   “那位漂亮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坡上傻笑呢?”   近处忽然传来说蒙古话的少年音,清朗又爽快。   “……”   榕英瞬间收起笑容,板着脸扭过头去,脸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不高兴。   身下坐着的是一个不高的草原小土坡,夹着青草香的微风徐徐的吹拂在脸上身上,别提多舒坦了,是一个避开人群独自快乐的好去处。榕英从京城来信中单独拿了写着她的名字的信,悄悄躲到这里来看就是不希望被人打扰,没想到还是有人这么没有眼力介儿。   立在不远处的少年穿了身红色的蒙古大袍,十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扎了许多的小辫儿,汇聚成一束系在脑后,浓眉大眼含着笑,嘴里叼着草手里甩着鞭,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不能更痞了。   自打出了小圆子那一出后,榕英见了这种活力四射的少年就条件反射紧张,目光控制不住的在少年脸上身上扫了一下又一下,勉强才控制住自己别开脸。   嗯,应该不是袁方,他们刚受重创又被追捕,怎么想也不会跑到大草原上来。   “姐姐?”   少年见她不做声,歪头想了想又换了汉语说了一遍,还是没回应,又不厌其烦的用满语及一些不知道什么地方发方言说了一通,嗡嗡嗡的烦死个人。   榕英眉头一拧,用手捂住耳朵,“你这孩子话怎么这么多,我要走了。”   少年也不恼,跟上来凑在她身边继续吧啦:“我不是孩子了,我都十五了,我额祈葛说我都可以娶媳妇儿了,我叫木塔,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姐姐要去哪里,草原上我熟,我给姐姐带路呀。”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脑袋边被各种语气的姐姐包围,榕英几乎要炸,停下脚步用警惕又狐疑的目光上下扫了他一遍,问道:“小弟弟,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木塔猛地被口水呛了一下,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扫了榕英一眼,感叹说道:“姐姐真是语出惊人。”   见他避而不谈,榕英更警惕了,脸皮厚自作多情总比招惹烂桃花来得好,万一再碰上秋水这样的,她就是三头六臂都不够折腾的。   想了想,榕英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木塔点头:“知道呀。”   榕英诧异:“知道你还敢纠缠我?”   少年微微蹙眉,撇撇嘴道:“姐姐说话真不好听,怎么就叫纠缠了,我只是想和姐姐交个朋友,我知道姐姐贵为尊贵的太子妃不屑于同我这样的草原粗人打交道,但我想着姐姐看上去这般温柔,必不会对我疾言厉色。”   他神色黯然:“姐姐若不喜,那我便算了。”   榕英:“……”???   她确信,自己嗅到了浓浓的绿茶味儿,茶言茶语必有蹊跷,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但是……   “小圆子?”来个出其不意试探试探!   榕英紧紧盯着蔫的跟霜打了的茄子般的少年,只见对方愣了愣,面露茫然,啊了一声。   神情自然,目光清澈,不大像是伪装的模样。   榕英内心动摇,觉得还是远离奇奇怪怪的人为好,说了句没什么就匆匆携着信跑了。   三十六计,走位上策。   离宫时,榕英带了何嬷嬷和彩玉,而兰月最得她心,有兰月留在宫中打点她放心。   榕英急急忙忙跑进自己的营帐,差点和何嬷嬷撞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主子,您慢点儿,什么事这么急。”   榕英探头看了看后放下帘子,将捏在手里弄皱了的信纸一一展开抚平,然后重新放回信封里,收进小匣子里妥善收好。   何嬷嬷倒了杯茶给她,笑道:“主子是碰着什么人了?”   榕英竖起大拇指,“嬷嬷英明。”   “对了嬷嬷,你知不知道科尔沁部有个叫木塔的少年,十五岁,扎了一头的小辫子,生的很俊俏但痞里痞气的?”   “主子说的应该是据说今晨刚游历归来的木塔王子,是纯禧公主的额驸,也就是科尔沁台吉般迪的幼弟,今晚的篝火宴他应当会出席。”说完,何嬷嬷微微皱眉,“不过奴才听闻这位王子性格乖张,举止颇为放荡不羁,主子若是碰上了这位,尽量别多交谈就是。”   性格乖张?放荡不羁?榕英怀疑的眯起眼睛,她就看到了一个满口茶言茶语的叼草少年,猜到了此人身份可能不低,却没想到还是一位小王子,还是台吉的幼弟,可谓是十分尊贵了。   这样的人怎么一来就冲着她献殷勤,事出反常定有猫腻,榕英决定下次见到那少年要绕着走。   ——————   天色刚暗下来,头顶星星闪烁,露天的宴会厅被搭建起来,长长的宴桌上摆满美酒佳肴,还有烤的金黄喷香的小羊羔,中间是燃的旺盛高昂的篝火堆,舞女们载歌载舞的旋转着来到贵客身边献上哈达,宾客尽欢。   “皇上,太后,小子木塔给您二位请安了!没能亲自迎接诸位,是木塔的不是,今日我自罚一杯!”   盛装出席的木塔仪表堂堂,目光炯炯有神,朗声请安正经打了个千儿,看着和白日里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榕英坐在那里瞥了一眼,嘴角直抽抽。   木塔从侍从手中端过宽口的酒碗,扬声笑道:“木塔敬皇上,太后,还有诸位阿哥们,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将干净的碗底亮出来。   康熙赞许点头,一口饮尽碗中酒液,对般迪道:“你这个弟弟小小年纪,看着倒是不凡。”   般迪无奈的摇摇头,道:“让皇上见笑了,臣这个弟弟自小就很野,过了十二岁生辰便自己出去游历,在外头无人管束养得无法无天了些,皇上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敬完酒,木塔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偶尔和榕英目光对上也并无异样。   人家不尴尬,榕英自然更加不尴尬,权当做不认识。   酒过三巡,本就酒量不佳的榕英便接口回了自己的营帐,被彩玉和何嬷嬷拖着喝了醒酒汤,洗漱宽衣,倒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晨起并无任何宿醉的不适感,身上也没有酒味,但榕英还是决定洗个澡,没想到出去给她端早饭的彩玉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正擦着头发的榕英动作一顿,诧异道:“让我参加射猎?皇阿玛没说什么吗?”   太子妃虽然出身将门,但是不通骑射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让她参加射猎?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居然没有人反驳的吗?   榕英脑子里一大片的???   “有多少人参加?”   彩玉答道:“木塔王子同其他几位蒙古王公的小王爷,还有咱们的几位阿哥,梁公公说蒙古还有几位格格也会参与,据说都不大精通……”   榕英面无表情扶额,叹气:“彩玉啊,蒙古大草原上长大的姑娘,说不精通骑射,你觉得可能不?”   彩玉听完,默默摇头。   没关系,至少她也不是完全不会的,胤礽陪她训练过许多回了,虽然十次有八次都被批评的一无是处,好歹不至于把脸全部丢没了,榕英强颜欢笑安慰自己。   “主子。”   “说。”   尽管说,她现在可以承受得起任何糟糕的事,绝对不会生气的。   彩玉:“梁公公说,木塔王子和皇上提议让您参与时,是直郡王一力举荐,言主子您深藏不露,身手甚佳。”   很好。   我记住你了。   榕英沉默半晌,在彩玉惊恐的目光中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果然,毓庆宫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和大阿哥和平共处的,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大阿哥也总有办法自己给自己拉仇恨。   想打爆胤褆狗头的日子有回来了。 第89章 有过节 妹妹   第二天, 天气很好,换好骑装的榕英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确定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终于垮下脸, 丧气的向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草原很大,都不需要圈出场地, 随便找个地方都能来一场万马奔腾。   不远处聚集了很多人, 沸反盈天,三个或高或矮的蒙古姑娘正同木塔说着话,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木塔眼尖看到了榕英,脸上顿时迸出惊喜的神色, 举起手挥了挥:“姐姐!”   榕英板着脸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鲜艳的橘色衣摆走动间掀起利落的弧度,几步就越过少年少女们走向更远的地方。   木塔愣了愣, 嘴角扯开一抹无奈的弧度。   立在他身边的蓝衣少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 心中警铃大作,开口质问道:“木塔阿兄,你在笑什么?那女子又是谁?”   木塔摸摸少女发顶, 随意哄道:“那位可不是一般女子, 舒雅乖,自己玩去, 哥哥还有事。”   作为他的表妹,舒雅向来是被捧在掌心哄着的,几时有过这样被丢下的情况,当即便沉下脸,身旁另两位蒙古格格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木塔身量已经很高, 长腿迈了几步便来到了榕英身边,嬉皮笑脸道:“姐姐怎的又生气了,可是我又有什么地方惹着你了,姐姐不妨说出来啊。”   榕英脚步不停,冷笑道:“你也知道惹着我了,那就离我远一点,免得我一怒之下打坏了你的英俊脸蛋,那边那位妹妹怕是要为他的阿兄来找我讨公道了。”   “咦?”木塔思索一会儿,恍然道,“姐姐是吃醋了吗?舒雅只是我一个表了又表的小妹妹,与我并不亲厚,姐姐看不惯那我便不和她说话了。”   榕英一听就狠狠皱起眉头,心头微觉不舒服:“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同你并不熟,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那舒雅和他明明举止亲密,到他嘴里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言谈举止轻浮无礼,在外人面前却很会伪装,这样的人不能深交,不,最好还是不要接触。   怎么自己最近总是招惹这些怪人,榕英心头微微烦躁,脚步加快几分去了阿哥们那边。   胤禔正拿着自己的弓箭活动手臂,见她急匆匆过来便问了声好:“弟妹。”   “大哥好,不知弓箭在何处领取?”   胤禔一拍脑门,“咱们兄弟几个都是带了自己的弓箭过来的,弟妹怕是没准备,不如这样,先拿为兄的备用弓箭用着如何?”   榕英含笑点头:“多谢大哥。”   “二位且慢行~”拉长了语调的少年音响起,榕英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胤禔:???   左看看又看看,胤禔悄声问:“弟妹和他有过节吗?”   榕英绷着脸点头,往他身后退了退。   懂了,胤禔直接上前挡在少年面前,隐晦的打量着对方,假笑道:“木塔王子怎的跑这边来了,你的那些妹妹们可还在那边望眼欲穿呢。”   不止二弟妹和这个狗屁王子有过节,他也看这小子很是不顺眼,究其缘由乃是为了一只大雁。   昨日胤禔出去狩猎,结果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木塔抢了先,三个女的还跟在他身边拍手叫好。这么多年了,胤禔冲动的脾气收敛了不少,这会儿虽然心里也不大舒服,还是拱拱手决定去别的地方,谁料到那少年王子突然咧嘴笑道:“都说直郡王骁勇善战,如今看来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胤禔当场就炸了,两人差点没直接打一架,晚宴上又见此人表里不一的奉承康熙,还颇得康熙赞赏,胤禔内心气的直翻白眼。   被阻隔的木塔眉峰一跳,逐渐不耐烦:“与你有何干系,让开。” 第90章 比射箭 生气   料到会被呛, 胤禔也不生气,双臂环胸慢条斯理道:“与我二弟有干系就与我有干系,你来来回回与我弟妹攀关系, 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木塔愣了愣, 神情微妙,敷衍的点点头:“哦?我打的什么主意?”   榕英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眼神游移在两人之间, 静静观察着不吭声。   胤禔也一愣,眯起双眼。   居然真要自己说出来吗,转念一想明白了,这人真是不安好心,激将法嘛, 说出来还有碍弟妹名声, 不是正和他的意,不过想来这人也不是什么聪明货色, 不足为惧。啧啧, 看惯了那同自己不对付的太子,瞅着别人哪儿哪儿都差了点,模样差了点, 身高差了点, 气质也差了点,总而言之, 差了一大截。   就这?还敢肖想他弟妹?趁早歇歇吧。   眼看着对方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屑越来越挑剔,木塔浑身都不舒服起来,面无表情道:“看什么,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这么凶,榕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木塔瞧见了立刻多云转晴, 微翘嘴角安慰道:“姐姐放心,我只对不相干的人凶,对姐姐我可是跟小绵羊一样无害的。”   榕英撇撇嘴不理他。   木塔莞尔一笑,十分开心的模样。   “瞎叫什么。”胤禔皱眉,挺起腰杆又挡了挡,彻底把少年视线挡住,“你别以为和我弟妹套近乎,我二弟就会因此对你高看一眼,你打什么鬼主意谁看不出来,不就是想抢你兄长坐着的位置……”   他们所在的场地很大,今天的风同样很大,因时间未到,康熙等上位者也未曾落座,准备参与射猎的人和王公大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说话,各种嬉笑议论声纷纷杂杂,三人站在角落里说话也不至于叫人听了去。   然木塔还是微微变了脸色,低声喝斥:“胡扯什么!”   他深知兄长如今虽然宠爱自己,但这都是他用数年不敢归家佯装无害的假象换来的,假如这些看似随意胡言的话传进了他兄长的耳朵里,另兄长对他存了芥蒂,那可真的是糟糕了。   如此思索着,木塔眼中飞速掠过一丝凶煞,呵呵笑了两声:“郡王还是出口三思的好,免得哪一日祸从口出。”   “用不着你操心。”胤禔察觉到隐约的血气扑面而来,神色凝重起来。   常年杀人者身上都会有比较重的血气,他从前初入军中时被这样的人盯上一眼便浑身冒冷汗,动弹不得,而这少年不过二八年华居然血气这么重,还隐藏的这么好,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泄露他还真无法发觉。   太危险了,二弟妹怎么招惹到这样的人。   二人举步离去,榕英赶紧跟在胤禔身后跑了,途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挑强健的少年仍旧站在原地,垂着头似是万分落寞,榕英半点不心软,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取来大阿哥的备用弓箭,榕英拿在手中掂了掂,点头表示满意,比胤礽素日里硬逼着她练习的弓轻多了。   站立在场上挽弓试了几次适应了手感,榕英心中莫名自信心膨胀起来,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搭上弓弦,拉满欲射,开开合合几次到底还是没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射出去,又怕射的好了大家都夸她,又怕射的不好了大家都笑她。   身侧突然嗖的飞过一支箭。   榕英眯着眼往前仔细看了看,不错呀,正中靶心,再仔细一看,原来前面还有一支箭,双箭齐发,后一支劈开前一支深深扎进靶心,看似简单,实则很考验射箭之人对力道及方向的把握。   再将视线挪向身旁,方才还在木塔身边的蓝衣姑娘仍维持着拉弓的姿势,挺着细腰,抬着下巴,飒爽英姿吸引到了不少人的目光,草原人大多热情开放,许多仰慕或者爱慕其的男子都发出欢呼声,用蒙语此起彼伏的为其喝彩,有一些目光则若有若无的落到了榕英的身上。   榕英:???   默默放下弓箭,榕英表面淡定内心纳闷的扭头看了一圈。   好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堆人天不聊了,风景不看了,互相奉承也不奉了,就盯着唯二站在场上的两个女英雄,哦不是,女孩子看?!   更让人绝望的是,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榕英自己,何其尴尬的一个场面,榕英立在场上半天没动弹,目光呆滞放空自己。   啊,突然十分想念她家亲亲太子殿下。   “你若是不会的话就退赛好了,我们草原人不看重这个,不会笑话你的。”舒雅嫣然一笑,俏生生的小脸上一派玩味捉弄,“方才听闻您原来是大清的太子妃娘娘,我们实在不曾料到您不通骑射之术,想必木塔阿兄也不是故意另您出丑的,您不要怪罪他才是。”   话都被你说完了,她说什么,榕英腹诽,转而微微一笑,用最轻柔的语气道:“胡说,他就是故意的。”   舒雅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刺刺她,顿时噎在了喉咙口,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回回去。   “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皇宫里头,你,还有你阿兄,都是要向我行礼跪拜的。”榕英笑眯眯的说,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这样,先这么说呛呛这小姑娘,小姑娘阴阳怪气的让她怪牙痒痒的。   舒雅睁大眼睛:“你……”   “不过没关系。”榕英飞快说了一句,接着温柔道,“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么多俗礼,你只需要给我鞠个躬,道一声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即可,不过分吧?”   榕英无辜眨眼:“我已经很委屈自己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不要不识好歹啊。”   “你!你……”舒雅气红了脸颊,跺脚道,“宫中的人都如你这般蛮不讲理吗!”   嘘!   榕英竖起一根手指摆在唇边,小小声道:“格格噤声,被我皇阿玛听到了可是要生你气的。”   舒雅被她气得晕头转向,也顾不得其他,索性大声道:“你少废话,本格格要同你比试箭术,你敢不敢应?”   “额……”   舒雅挑眉暗喜,“怎么,莫不是实在拿不出手,怕丢脸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推辞不免显得没面子,她自己丢脸不要紧,问题是她家太子殿下脸上无光啊,这里这么多的王公大臣还有哥哥弟弟都看着呢,唯有硬着头皮顶上了,只希望等会不要输的太难看。   再次隔空鞭笞狗屁王子,大阿哥看在刚才帮过她的份上,抵消了。   内心苦哈哈的榕英欣然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怎么个比法?”   “简单。”舒雅得意道,“蒙眼射箭!你我各执十支箭,射中靶心多者为胜。”   榕英侧耳听了听,围在不远处的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   “舒雅格格……从未失手……”   “……绝活儿……比不上……”   “……赢定了!”   臭不要脸,拿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来比赛,脸皮好厚。   思定后,榕英果断摇头:“我不会,换一个。”   场中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引得年纪较小的胤禟胤俄胤祥纷纷跳脚,气急败坏的怼回去,完了又大声冲场中喊:“二嫂最厉害!煞煞他们的威风让他们还敢再叫!”   榕英尴尬的笑笑,冲小阿哥们摆了个明白的手势。   “你们怕是要失望了。”胤祉无情的泼下冷水,“我听闻,太子妃二嫂修习箭术满打满算不到两年。”   霍!   胤禟、胤俄、胤祥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般踉跄了几步,不相信道:“三哥骗人!”   胤祉大呼冤枉:“我骗你们做什么,自己看啊,二嫂摆明了不是经常摆弄弓箭的人。”   小阿哥们当即绝望,丧气的看着对面发出阵阵嘘声的蒙古人,气得牙根痒痒还没法回嘴。   好整以暇观赛的胤禔闻言,回头瞥了一眼:“那可不见得。”   胤禟三人精神一振,凑到自家大哥身边小声问:“怎么说?”   “天才呗,总有人能不费吹灰之力踏足旁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领域。”看了看三个不着调的弟弟,胤禔挨个敲过去,“少问多看,你们二嫂有你们学的。”   学不学的不重要,能打脸对面蒙古人才最要紧。   ————   场上榕英想了想,诚恳提议道:“就比赛射箭怎么样?”   舒雅一愣,“什么意思?”   “没有时间和数量限制,纯射箭,每一局靶子距离增加上一局的一半,最先脱靶者输,怎么样?”   这是她经常和胤礽玩的游戏,也勉强算是她在射箭一途上比较擅长的领域,总能多一点优势,旁人还看不出来其中关窍,嘻嘻。   “这算什么比赛?无聊死了。”舒雅正要反对,忽听有人插话。   “就这么比。”   舒雅扭头看看直接定下规则的木塔,恼道:“阿兄,这种比法简直傻瓜一样,我才不要!”   木塔看了看静静等待背对自己的榕英,轻笑道:“舒雅不要小瞧了这种比法,你若是真的赢了这一局,阿兄才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   敏锐察觉到了兄长的期待,舒雅顿时换了副面孔,利索道:“成,就这么比,开始吧。”   正式射猎前的热身拉开序幕。   身旁少女拉弓飞快的一箭疾驰而去,啪的射中远处靶心,极大的力道震得靶子都抖了两下,可见其手臂力量有多强悍。   榕英目不斜视,甩甩手腕子,又试了试弓弦手感,反复拉开试探,确认了手感后微微闭目,再睁眼时整个人都沉浸入一种专注的状态,张手将弓弦拉成一轮满月,乌木箭嗖的划过空气正正扎在红心,尾羽因余力在空中抖动一阵方才回复平静。   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刚才还在心中暗暗警惕的舒雅松了一口气,又抽出一支箭开始下一轮。   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顺序中的榕英东东手指,看了看自己手中这张弓,默默吐槽,大伯哥这弓似乎有亿点点沉,不过没关系,还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她已经开始觉得赢这场比赛没有问题了,加油,榕小英。   再次搭箭,射出,再搭箭,再射出,再再搭箭……   时间一点点流逝,舒雅松开手中的弓弦,悄悄垂在身侧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额头隐隐又汗珠渗出。   她紧紧绷着脸,转头看向毫不停歇一箭接着一箭射出的身着橘红骑装的女子,心中忍不住生出些微敬佩之意,又感到十分不甘心,这太子妃根本不像是擅长射箭的人,要知道她可是从会走路就开始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弓箭苦练的,至今俨然已有十多年了,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后来的新手,真是叫人难堪。   受了打击的舒雅本想扭头冲自己兄长撒撒娇,却不料正正瞧见了木塔目不转睛盯着榕英看的场面。   她很清楚,在此之前木塔看榕英的眼神还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对待猎物一般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可是现在却变了,眼底的专注和微微透露出的赞赏让舒雅如同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自小和木塔一起长大,一起练习骑射,他们二人天赋极佳,师傅便总将他俩放在一块教习,木塔也确实十分照顾她,待她轻声细语,说话温温柔柔,也会经常夸奖她,说她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有天赋,可是他从不曾用这种眼神专注的看她。而她舒雅想要的,却正是这种他没有可能也不想给的东西。   “木塔阿兄。”舒雅忍不住出声喊了他。   木塔似乎并没有听见,只是专心的看着挽弓搭箭的太子妃,眼神也越来越亮,其中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也越来越膨胀,可能连木塔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舒雅咬着唇,带着哭腔又大声喊了一句:“阿兄!”   木塔这才嗯了一声,视线却仍旧黏着在旁人身上。   “阿兄我手疼。”舒雅顾不得在这种时候认输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她就是觉得委屈,就是觉得手指疼的不行,可明明小时候掌心手指没有长出茧的时候,被弓弦勒的血肉模糊她都没有哭过一声,也没有喊过一声疼痛,甚至她为了让木塔多看自己一眼,多夸奖她一句而瞒着自己的伤势继续练习。   明明她都受伤了,那么明显,阿兄却好像看不到一般。   知道现在,她才明白,阿兄不是不知道她受伤了,他知道,只不过她不是阿兄真正想要关心的人,所以阿兄宁可装着不知道,也不愿意表现出关心她,爱护她的模样。   此刻,听到她说手疼,那少年的目光流露出瞬息的不悦,很快又变得温和,轻声哄道:“手疼那咱们就不射箭了。”   不料舒雅一听,整个人就爆发了,用力把自己心爱的弓掼到地上,抹着眼睛大哭跑走了。   “舒雅!”   “舒雅格格!”   本跟着舒雅的另两名少女尴尬的左右看看,赶紧跟了上去。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本欢呼雀跃的蒙古人看了看脸色阴沉的王子,谁也没敢吭声。   察觉到动静不对,榕英这才姗姗停下。 第91章 力气大 厉害   茫然的四下张望一阵, 榕英脸上缓缓露出迷惑:“怎么了?”   想了想,刚刚似乎听到身边有人哭,又找不见舒雅的身影, 榕英吃了一惊, 诧异道:“那姑娘怎么了?该不会是……输了气哭了吧?”   本看着少女离去方向的木塔收回视线,道:“没事, 她就是小孩子脾气, 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和她一般见识。”   “是吗……”榕英点点头,小姑娘确实一团孩子气,估摸着在家中也是很受宠的幺儿。   将弓从左手换到右手,榕英用力甩甩左手腕, 看了看自己的成绩后有点不是很满意, “比之前练习退步了一些啊,不怪我, 一定是弓的原因, 大哥你这把什么弓啊,重死了,换我平日里练习那把我肯定还能来一轮更远的, 殿下要是知道了又得训我了。”   听着场上女子嘀嘀咕咕, 阿哥们点点头,原来是太子二哥教出来的学生, 那优秀也不奇怪了,太子二哥教学一向严格,因着年长的兄长定期会教授幼弟心得,几个小阿哥对此深有体会。   等等,太子妃用的那把弓是大哥的?!   几位阿哥和大臣想明白后, 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盯着榕英,手腕细,手指细,人也娇娇弱弱的十足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形象,没毛病。   但是!   她居然能拿的起大阿哥的弓,要知道大阿哥天生神力,他的弓是特殊定制过的,一般采用乌沉木与金精弦所制造,足足可达五石,甚少有人能拉得开大阿哥的弓,就是拉开了也没法射箭,准头大幅下降。   太子妃居然拉开了五石的弓,还射的如此精准,例无虚发,甚至不停歇的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旁人莫说是进行距离战,就是靶子戳着不挪动,射上一个时辰的箭怕是也要废了胳膊了。   胤俄也是个爱武的,蹭蹭蹭就跑上去,双眼放光饱含敬意的看着榕英,道:“二嫂!能让弟弟试一下这把弓吗?”   榕英啥都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赢了还是没赢,爽快的递过去。   刚接触到弓身,掌心触感就让胤俄明白,这确实不是普通常用的弓,也不是充当装饰的弓,待到榕英的手收回去,独自承受重量的胤俄脸色骤然一变,手忙脚乱的又加了只手上去,这才堪堪止住坠势。   本见舒雅离去后,兴致缺缺要散开的蒙古人见此,深觉对方是在侮辱他们,怒道:“不过是场小姑娘之间的比试罢了,也值得你们这样装模作样看不起人。”   “就是,看不起谁呢,你们太子妃明明就不是个弓箭手,还五石呢,别骗人了!”   胤俄一听脾气也上来了,试图把弓砸到对方脸上反倒差点砸了自己的脚,嚷嚷道:“长着张嘴巴就会逼逼赖赖,你们能和我二嫂比吗!我二嫂天生神力,天生丽质,美貌与力量并存,你们行吗你们!”   他说的是满语,许多蒙古人听不懂,就是听得懂被他这么噼里啪啦一连串砸下来也听懵了,但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纷纷礼尚往来,也用蒙语怼回去,专挑刁钻的词语说。   双方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骂起来,几个小阿哥满脸兴奋,跟凑热闹似的也跟着喊了起来,年长的王公大臣们看着这群年轻孩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胤禟嘴皮子厉害,奈何群魔乱舞谁还顾得上听他说话,胤俄本也不擅长骂人,纯粹就是扯着嗓子吼,吼出来的全是对榕英各个方向五花八门的夸赞,听的榕英好笑,半遮着几乎要烫起来的脸颊,悄悄道:“咳咳,十弟,倒也不用这么夸我,如实说就是了,你说的太夸张了。”   十阿哥侧耳一听,给了她一个了解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吼出声:“爷的二嫂说了,咱们都是如实夸的,你们究竟服是不服?”   “……”   榕英痛苦的捂住脸,她的一世英名都要砸在这几个小的嘴上了,莫非这就是现世报,她放飞自我让胤礽丢了几回脸,现在人家弟弟就来报仇了。   这话听了还得了,蒙古少年少女们立刻炸开了锅,用气愤又屈辱的眼神看向榕英,看得榕英万分煎熬,但是要她反驳的话,似乎自己会更丢脸的样子,那还是让他们误会着吧。   胤俄玩的十分开心,跃跃欲试还要开口撩拨对面,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拿走了他费劲扛着的乌木弓。   胤禔单手灵巧一翻,沉重的长弓便在他掌心调了个个儿,潇洒又帅气的模样引得小弟弟们一阵欢呼。   他挑眉,道:“说这么多啰嗦话,自己过来掂量掂量不就知道了,不过别怪爷没事先提醒你们,小心些,别砸了自己的脚,更别砸了爷的弓。”   老早听说皇子中排行最长的那位大阿哥天生臂力异于常人,可瞧他动作间这么轻盈的模样,就算真的重应该也不至于到太夸张的地步吧,毕竟人家太子妃都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射个一炷香时间。   叽叽喳喳讨论半天,一个身形同榕英差不多的女孩子被当做代表派了出来。   她神情颇为郑重,对榕英善意的笑了笑,低声道:“太子妃别见怪,他们并没有太大恶意。”   榕英点头,这个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她大人不计小孩儿过。   女孩子谨慎的从大阿哥手中接过弓,微微抬了抬,都没有拉开弦就立刻还了回去,扭过头去对自己的伙伴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她走回去对自己的小伙伴说了什么,那群少年少女一下子蔫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小角落里带着去了。   榕英瞧着,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委屈巴巴的小奶狗聚成一堆,弄得她都不好意思欺负人家了,不对不对,她根本没有欺负他们好不好。   再次怀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细长的手指,榕英不可思议道:“我有这么厉害吗?你们不要诓我。”   众人齐刷刷认真点头,胤祉摇着他的扇子轻笑道:“二嫂若还不厉害,这世上便没有厉害的人了,天赋这种东西弟弟们实在比不了,二嫂就别妄自菲薄了,不然咱们几个真的是要无地自容了。”   “就是就是!二嫂是我见过力气最大的女孩子了!”胤禟用力点头。   “不对不对,二嫂是我见过除了大哥和二哥以外力气最大的人!”胤俄大声反驳。   两人说相声一般把榕英一顿猛夸。   好家伙,要不是男女有别,榕英都想跟他们扳手腕比一比了,因为她自己真的很疑惑啊,完全没有那种自己很厉害的概念。   胤礽陪她练习的时候有两副面孔,一会儿夸她夸的天花乱坠,一会儿批她批的狗都比她悟性高。   “你们二哥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榕英按了按抽搐的眼角,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亏她还生怕给他丢了脸,忧心忡忡的夜里都少睡了半个时辰。   胤俄心有戚戚,道:“正常,被太子二哥教过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也就二嫂你比较惨,没有同窗一起交流。”   原来如此,很好,是时候把狗太子的名字重新添回暗鲨名单了。   -------------------------------------   康熙等人姗姗来迟的时候,便瞧见了十分诡异的一幕,自己家这边的孩子一个个满脸兴奋的围在自家二儿媳这边,叽叽喳喳不知讨论些什么,沸反盈天,反观蒙古的几个小的却满脸沮丧的窝在长辈身边说话,脸上是不服和控诉,不知在告什么状。   这些小的吵架了?   随便招了个人过来一问才知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戏,康熙面上露出些微遗憾,不过想想待会儿榕英还要参加射猎,康熙竟前所未有的期待起来。   他们家保成亲自教出来的,不厉害那不像话啊。   射猎是皇帝出巡草原时给年轻人们特有的玩耍方式,顾名思义,用手中的弓箭去猎杀能看到的猎物,可以骑马也可以不骑马,但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若是有人倔强非要硬着头皮拿自己两条腿去和别人比,那也不是不可以。   有了前面一出,此刻场外许多目光纷纷聚集在榕英身上,榕英如芒在背,感到十分别扭。   榕英刚翻身上马,身旁传来胤俄响亮的喝彩:“二嫂厉害!”   榕英:“……”   倒也不必如此。   木塔也翻身上马,驱策坐骑与榕英并行,凑热闹一般跟着道:“姐姐厉害!”   榕英无语:“你别跟着小孩子瞎闹腾。”   “就是!”胤俄凶巴巴道,“干嘛学我说话!”   木塔掀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道:“我夸我姐姐还用得着和你学?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攀亲戚攀成你这样的爷还真是头一回见,认识你吗就一口一个姐姐的,这我姐姐好不好。”胤俄白眼一翻,硬是骑马上前挤到了两人中间,转头对榕英笑道,“姐姐别理他,就是一打秋风的。”   改口改的真快啊,榕英感叹。   木塔:“……” 第92章 木塔亡 遇袭   伴着天空嘹亮的鹰啼, 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们欢呼着如同利剑一般疾驰而去,眨眼便疯没了影。   众人都心知肚明,比赛是其次, 主要还是让他们玩的, 因此也没有太大的好胜心。   不过,还是有那个几个比较认真的, 比如胤俄, 胤禟本想咸鱼躺到结束为止,硬被他逼着要一起拿个成绩出来给君父瞧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猎多多的猎物,气死那个蒙古王子。   榕英本来优哉游哉的在后面骑马闲逛, 便见到两个弟弟风风火火的从身边越过, 过了会儿,又风风火火的折了回来。   “你俩干嘛呢?”榕英好奇道, “知道你俩感情好, 脸比赛都形影不离啊?”   胤禟赶紧道:“可别,我是被逼的。”   胤俄摸摸后脑勺,道:“我这不是怕我一个人比不过人家, 九哥就当陪陪弟弟呗, 对了,二嫂要不要一起?有二嫂在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筹。”   “不了吧。”榕英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一副懒得不行的样子,“我一个人逛会儿,等会儿我得的几只算你们那头好了。”   \"那可不成,得了,我和九哥去了, 二嫂且等我们好消息吧!\"   都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榕英无奈摇摇头,没来由思念起远在京城的胤礽,每次都把他丢在家看门,也不知道她家太子殿下少年时是不是也是这般如火张扬,或许会更加的矜持贵气些,想来气势一定是很足的,他那个人最是不服输,也最要面子。   周围已经没有旁人的身影,安安静静的只剩风声,脑后长长的发丝被吹得拂到了面颊上,榕英眯了眯眼,拿掉差点飘到嘴巴里的头发,看向天空某一处。   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正扑扇着翅膀卖力的飞着。   悄悄举起弓箭瞄准,榕英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   寂静的环境里,头皮突然麻了一瞬,正前方不远的地上窜起一个人影,那人伪装的极好,与碧绿的草原融为一体,榕英看到时,那人手中的箭已经离她近在咫尺。   死亡的阴影逼近,她几乎是本能的侧了侧身体。   电光火石间,熟悉的晕眩袭来,榕英猛地睁眼,入目俨然是宫廷装饰,地上是摔得粉碎的青瓷杯,茶水混着热气蜿蜒在地毯上混成一片不详的暗淡。   -------------------------------------   血色逐渐在胸前洇开,刺痛感清晰的传入脑中。   那一箭避无可避,胤礽眼睁睁看着尖利的箭头正正扎中胸前的舍利,只听得啪的一声,舍利迅速龟裂,而后猛地散成粉末消失在风中。   惊险至极,庆幸至极。   胤礽沉下脸,眼中杀意骤起。   他紧紧握着手中缰绳,按捺下胸口翻涌的弑杀欲.望,迅速调转马头往回奔,科尔沁草原地势平坦一望无际藏不住人的,若此人有同伙定还在远处,想来也不用多大功夫可能就会过来,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搬救兵,倘若被追上了只怕不妙。   阿英这个人懒得很,即便对大草原向往喜爱也不该跑的这般远,想来许是参加了射猎,那么旁的人应该不会离得太远,只要能够和其他人会和获救的机会会大很多。   扭头看了看身后,果不其然,有几人正骑着马以极快的速度追来,为首者正是熟悉的人——冯殷。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科尔沁,莫非蒙古有人和明党合谋?真是如此的话怕要大事不妙。   思及此,胤礽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耳旁风刮得猛烈,几乎已经听不到旁的声音。   蓦然,前面出现一匹枣红马,马上的人正朝他这边过来,看到他还招招手。   胤礽看看四周只这一名少年,心顿时沉了沉,正要张嘴喊让他赶紧跑回去喊人,忽然见少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高声喊了句姐姐。   胤礽眯了眯眼,心中忽然敲响警钟。   怎么突然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呢。   靠近的木塔迅速注意到追在后面的人,愣了愣:“姐姐,他们……”   “还不赶紧跑!停在这里等着被人抓吗?我可不会救你!”胤礽气得要死。   木塔眼睛一瞥就看到了他胸前的暗色,混在橘色的衣服上倒是不显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们伤你了?”   胤礽懒得废话,“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姐姐回去搬救兵,我来断后。”木塔迅速做出决定,横马挡在前面,搭起三支箭就射了出去,冯殷等人追来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看着少年笔挺的背影,胤礽微怔,余光瞥了瞥少年背后零星的羽箭,将自己背后箭筒解下来扔了过去。   “你撑着,最多一炷香时间。”   说罢便策马飞速离开。   木塔凝视着风中翻飞的橘红色衣摆,转回身搭弓拉至满月,对准已经近前的冯殷,面孔狰狞到扭曲,咬牙切齿道:“谁准你杀她了!”   冯殷皱皱眉看着满脸暴躁的蒙古少年,用眼神示意手下去追。   那手下追出去没多远,一只箭便擦着马身扎进了地里,马匹受惊长嘶一声将背上之人掀了下来,那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正要破口大骂,被冯殷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人已经跑远,再追也追不上了。   冯殷敛起眸中不悦,神情淡淡遗憾道:“看来你也看上这祸水了,我不杀她,让你杀你下得去手?”   本以为是个能成大事的,没想到还是败在儿女情长上,他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摊上个少主老想着这档子事,找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好苗子利用还是想着这档子事儿。   木塔敏锐抓住重点:“也?还有谁也看上了她?”   少年如同草原狼一般凶狠的目光一一划过冯殷和袁方的脸,连同其他小喽啰也没放过,“是你?还是你?”   冯殷眉心皱痕更深了几分,这少年不好掌控,弄不好怕是要扭头噬主。   “此女必须死,你若不舍得便不要妨碍我们。”   “你敢!”木塔厉声喝道,“等京城太子一死,她就是我的王妃,谁敢动她我就活剐了那人。”   冯殷赫赫轻笑:“难怪你兄长对你如此放心,你这般耽于情爱,再给你五十年都做不了这大草原的王。”   这话瞬间触了木塔逆鳞,他平生最恨别人拿他和长兄比较,怒极反笑道:“你,说,什,么!”   “咳咳!”   紧张的对峙中,袁方清清嗓子插到两人之中,打着圆场道:“都是自己人,二当家也别如此疾言厉色,年轻人嘛,总归是青涩带刺的,好好说就是了嘛。”   冯殷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双方不欢而散,为了不惹人怀疑,袁方递了支箭给木塔,示意他自己扎上去。   一行人迅速顺着来路离去。   木塔下马将自己周身弄得更狼狈一些,又压了压伤口使其更显狰狞些,然而,当他看到伤口中渗出的血呈现黑色时,瞬间脸色大变,当机立断把箭拔了出来,摸出随身的伤药吞了一粒解毒丸下去,坐在地上调息片刻又是一口黑血呕出。   此毒十分霸道,竟连解毒丸都没有用。   木塔用力锤了下地面,沾了血的俊俏脸庞充满了扭曲的恨意,“袁!方!好啊,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他向来忌惮冯殷,对一直笑呵呵的袁方却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没想到竟是栽到了阴沟里。   此番若不死,他必定将此人千刀万剐!   -------------------------------------   木塔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蒙古大夫和康熙带来的太医一同诊治许久才让其清醒了片刻,只说是要见榕英。   胤礽进入蒙古包中,扑面便是浓烈的血腥气,伴随着剧毒腐蚀后鲜血中的腥臭味。   少年闭目仰躺在床上,赤裸的胸口微微起伏,胤礽刚在床边坐下他就睁开眼,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不,应该说是盯着榕英。   木塔道:“我真舍不得你。”   胤礽额头青筋跳了跳,没说话。   “我好像还没叫过你的名字。”少年扯起嘴角笑了笑,眉眼弯弯,颇显稚气,“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榕英……真好听,我想叫你阿英。”   胤礽冷着脸:“不行。”   “找我到底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就休息。”   木塔仰头看着床帐,眼底满是不甘心:“我快死了,只恨我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绵羊。”   他眼睛突出,大口大口的黑血呕出来,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完。   胤礽眼皮一跳,直觉对方话中有话,赶紧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正要张口喊太医进来,濒死的少年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撑起身攥住他的手腕,力气极大,攥得胤礽仿佛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咯吱声。   “一定要小心我兄长,他勾结明党余孽!意图弑君!”   胤礽猛地瞪大眼,再要细问却见木塔直挺挺倒了下去,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模样恐怖至极。   静默片刻,胤礽伸手合上少年眼帘,匆匆赶了出去。 第93章 夜半声 真假   木塔的死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 他一直韬光养晦也没什么明面上的旧部,只有舒雅闻得死讯在其灵堂前哭的肝肠寸断,如今更是以木塔王子的未亡人自居, 整日里着一袭黑袍, 看向旁人的目光阴冷渗人,特别是在对着胤礽的时候, 更是仿佛要扑上来咬掉他一块肉。   胤礽对木塔的死确实有些触动, 但也仅仅只是对死去的木塔,而这个似乎对他的阿英抱着恶意的女人,他是不会容忍的,换了其他时候小心些就是了,如今多事之秋, 容不得他大意。   使了个小计策, 舒雅便被他父亲禁足在了帐中,只等皇帝一行人离蒙便带着女儿会自己的领地。   接见完蒙古各部大大小小的王公拜谒又花费了五日, 康熙便准备返京, 夜晚有一场大宴,满蒙宾客尽欢,只仁宪太后说是身子不爽利没有出席。   临行前依照惯例也要献哈达, 几名少年少女依次给众人缠于颈间, 轮到康熙时,众人看似喝茶吃酒放松惬意, 实则浑身都绷得紧紧,只等对方有所异动便暴起护驾,不料等到宴会结束一切都毫无异样。   胤礽隐晦的和康熙对视一眼,又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表示按兵不动。   半夜睡得正熟, 外头隐隐传来奔走呼救声,康熙猛地坐起身,神色冷静没有贸然离开帐篷,只悄悄握住了藏在枕下的长剑,道:“外头何事喧哗?”   四名御前侍卫进了帐守卫,道:“有敌袭,皇上小心!”   “可知是何人所为?”   “回皇上的话,据报来人额前蓄发似是前朝余孽,般迪台吉被刺杀重伤,不少蒙古王公也被扣押,并且似乎有人与乱党串通。”   厚重的帘子猛地一掀,进来的是胤禔,掌中雪亮宝剑一串串血珠滑落,连脸颊都被溅上了几点血,浑身都裹挟着肃杀的气息。   “儿臣救驾来迟,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上前扶了把,握到的手臂处一片湿热粘腻,皱眉道:“怎么连你都伤着了,他们人很多?”   “还好,咱们的人也不少。”胤禔笑了笑,自己撕了片衣摆简单缠了一下,“是救台吉的时候不小心被砍了一刀,不碍事。”   “这么说,木塔临死前说的消息是假的?”康熙喃喃道。   胤禔摇摇头:“依儿子看不大像,大姐夫这么多年一向治下平和,对上恭谨,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没道理去赌这一把,如今这一遭丢了半条命,虽然被儿子救了一把,但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他那个弟弟瞧着倒确实是个有野心的,勾结乱臣贼子也不奇怪,临死前还试图把兄长拖下水也未可知,大姐姐至今没有子嗣,对丈夫幼弟向来关爱,他倒是下得了手。”   纯禧公主序齿大公主,却并非康熙亲生女儿,乃是恭亲王常宁长女,打小便被夭折了不少孩子的康熙抱进宫中抚养,她也确实带来了好福气,自她入宫,后宫中的公主皇子便陆陆续续开始降生。   这声大姐姐属实勾起了康熙心中些许柔软,对这个被自己早早嫁来抚蒙的养女,多多少少是亏欠的,康熙叹口气,不再多说。   外面声音似乎大了起来,胤禔提着剑出去看了一眼,迎面奔来一人,满脸焦急的说了句什么,胤禔猛然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   身后传来康熙的声音,胤禔回头见他已经穿戴整齐,急道:“皇阿玛您怎么出来了,外面有儿臣们就……”   康熙一抬手,沉声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朕听到保成的名字了。”   胤禔对身旁部下使了个眼色,谨慎答道:“回皇阿玛的话,是太子从京城赶了过来,许是前几日有人传信与他,太子担忧您的安危这才前来。”   “胡闹,朕让他监国,他倒是抛下满朝事务跑这儿来。”口中说着斥责的话,康熙更多的是担心自家太子被贼人给伤了,“太子可有受伤,让他到朕这来。”   远处有火光和灼烧断裂声,刀剑交戟声却蓦然消失了,居然已经结束了吗?   “罢了,朕亲自过去。”   “万万不可!”胤禔大惊失色,慌忙阻拦后面对康熙疑惑的神情却语塞起来,“情况尚不明了,皇阿玛且再等等,让儿子去探清楚再回报您也不迟。”   “保清啊。”   胤禔眼皮一跳,垂着脑袋猛地屈膝跪地,其余人纷纷效仿跪了一地。   康熙叹息道:“你打小就不会说谎,怎么,还要让朕继续问吗?你不说,那朕就自己过去看。”   说罢绕过去径自疾行而去。   胤禔忙领着人跟随护卫,到底是一个字没有说。   太子叛乱,说什么他都不信。   西边仍旧燃烧着火焰,遍地都是尸体及燃剩的残渣,众阿哥除了最小的胤祥与太子妃一起躲着都在这儿了,倒是没有人受伤,只是难免狼狈了些,乱贼拿蒙古王公做人质,这边难免投鼠忌器,死伤了不少人。   见康熙出现,立在十丈开外的冯殷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恶意,对身旁隐在黑暗中的人提醒了一句。   那人一身明黄色,缓缓转身从黑暗中走出来,火光照亮了那身刺目的龙袍,也照亮了他的面容,正是本该在京都监国的太子殿下。   太子勾唇轻笑,既不弯腰也不行礼,只道:“请皇父安。”   康熙牢牢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从头发丝看到下巴,仍是没能找出任何破绽,可心中仍是不信。   胤禔低声道:“儿子和弟弟们都看过了,没有破绽,对方伪装的很好。”   康熙微微诧异,“你们都不怀疑?”   胤禔愣了愣,斩钉截铁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二弟,就算他装的再像,可我们好歹是同太子朝夕相处的亲兄弟,二弟为人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皇阿玛千万不要被蒙骗了。”   “就是!”原本累得瘫坐在地上的胤俄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就这还想挑拨咱们家的关系,美得你,我们认不出难道二嫂还认不出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胤祉道:“不若请二嫂过来辨一辨,夫妻之间总归比咱们几个大男人细腻些。”   -------------------------------------   胤礽听得请太子妃前去辨认太子真假,心中便惊了一下。   “二嫂。”胤祥绷着小脸,“弟弟和您一起去,弟弟也不信太子哥哥会如此。”   胤礽果断拒绝:“不行,小十三乖乖的待在这里陪大姐姐照顾大姐夫。”   纯禧公主用帕子擦擦通红的眼眶,哽咽道:“都怪我夫妻二人识人不清,连累了皇阿玛,也连累了各位弟弟,姐姐对不起你们,若是……我夫妻二人万死难辞其咎啊。”   说着便要屈膝跪下去,胤礽连忙扶住她,板着脸道:“长姐说的什么胡话,旁的你都不要多想,外头自有我们呢,你只要好好照顾姐夫便是。”   这么一来,胤祥也不好意思再说要跟去,晃晃纯禧公主胳膊安慰道:“大姐姐不要哭了,十三在这里陪着你,咱们等姐夫醒过来。”   纯禧公主鼻子一酸,“多谢二弟妹。”   -------------------------------------   倘若不是现在身处榕英体内,两人一定就像是照镜子似的,胤礽看着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想道。   太子见了他也适时的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声唤道:“阿英,到朕身边来。”   胤礽也懒得废话,张口便怼:“袁方你穿这一身也不怕折了寿,你主子让你穿了吗,哦我忘了你们分成了两派,到现在都不见你主子人,怕不是你们今天做这些都把人家蒙在鼓里吧,你就不怕日后你主子收拾你?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冯殷的狗?”   噼里啪啦一大堆又是主子又是狗的,听的“太子”额头青筋直跳,转而又笑起来:“你就尽管呈口舌之快好了,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只要今日将你们全部斩杀于此,太子弑父弑兄,残杀蒙古各部王公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届时,你那位好夫君别说是安稳登上帝位,便是百姓和蒙古的诘问都足够把他逼得自尽谢罪了,真相谁会在意呢,他百口莫辩呐。”   胤礽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神色冷下来:“你们把她抓了?”   “那您倒是高看我们了,皇宫大内可不敢呢。”袁方摇头晃脑道,“只是听闻太子如今已不在宫中,他独自跑出来会发生什么那可就不敢保证了。”   这个阿英,多半遇袭那天就从皇宫跑出来了,他早该想到的。   胤礽心中骤然焦急起来,面上却不显,淡然道:“你就这般肯定能把我们全都杀了,你们的人应该还有一半在秋水那里吧,如今人手相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哈哈哈哈哈——”   冯殷猛地爆发出一阵畅快大笑,“你莫不是以为我们就这么单枪匹马过来的吧,不如你来猜一猜,我们给各位准备了什么惊喜。”   众人一惊,下意识四下张望,却不曾发现有不对之处,胤礽退回去,靠近胤禔小声道:“喂,你在军营待的时间长,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熟悉又欠揍的语气让胤禔愣了片刻,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人,这二弟妹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二弟了,没大没小的。   他站在原地摇摇头:“火烧成这样,哪里还能留下什么……等等!”   胤禔停顿片刻,鼻翼谨慎的耸动了两下,细细嗅闻后蓦然脸色大变。   “是火.药!” 第94章 开口怼 噎住   胤礽:“能看出分量吗?”   胤禔:“气味不重, 应该不多,就是不知道埋在哪里。”   又或者,哪里都有。   众人心沉了沉。   火势虽然渐渐小了, 可若某处的火.药被点了, 那后果就不妙了,还能站着的人迅速围拢把康熙护在中间。   “再等等。”胤礽低头算了算时间, “会有援兵来的。”   不只是胤禔等人, 就连康熙都微微侧目,“这里早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何时与外面联系的?”   胤礽抬头看着尚是壮年的君父,心中五味杂陈,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他暗中做点小动作, 他的皇父,甚至这些已经可以威胁到他的成年兄弟就会死于非命, 但在此之前, 他没有动过丝毫这种念头,对于太子之位也远没有前世耿耿于怀。   在失忆的他和阿英的经营下,一切都和曾经不同了, 更没想到自己还有和胤禔冰释前嫌乃至和睦谈笑的一天, 老四还是那么勤勤恳恳,但又不同于前世的暗地铺展, 无论何时自己有需要,他都是嘴上说着不行不可,到最后还是认命的来帮他做苦力,还有胸有沟壑的八贤王,此世沟壑依旧, 但被胤禔带着每天操练,文成武就,最近反倒落下了政务,似乎还有了进军营历练的打算。   像做梦一样,美好的不可思议。   冯殷等人抓着人质缓缓后撤至安全距离,抬起的手指缓缓落下,眼底充斥着大事将成的狂喜。   “你们好歹看看我呗。”   突然,一把尤带笑意的动听嗓音响起,清泉一般缓解了僵持的紧张气氛。   “二弟!”   “二哥!”   “太子殿下!”   胤礽赶紧转头看去。   只见一顶尚还算完好的蒙古包后缓步走出一个人,并且还挟持着另一个男人,左手死死扣住,右手横剑抵着男人脖子。   袁方脸色一变:“少主!”   他赶紧转头压低嗓音道:“二当家,怎么办?”   冯殷冷着脸不做声,眼底却酝酿着汹涌的风暴。   榕英往康熙那儿找了一圈,找见了挤在人堆里娇小的身影,不着痕迹的将人囫囵打量了一遍,见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敛了敛微微凌乱的气息。   胤礽发现了她的目光,两人依恋的对视了一会儿,一眼便发现了榕英额头鼻尖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不易察觉的疲倦憔悴,怕是日夜兼程赶过来都没休息过。   榕英抿嘴勾起浅浅的笑,点头示意让他放心。   二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实在是显眼至极,叔伯兄弟们纷纷侧头假装没看见,康熙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不住要开口。   “伤风败俗。”冯殷更加忍不下去,讥讽道,还用一种挑剔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   榕英呵了一声,道:“我们夫妻二人看看对方怎么了,给你脸了?这你都有意见?依我看你也别出来了,就在狗窝里头趴着吧,大街上处处都是恩爱的小夫妻,早晚把你眼睛看瞎了。这么能耐你也别娶妻了,别勉强自己啊,哦我忘了,你这样的人没有女子愿意嫁的呢,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要实在看不惯你就自己把那对招子戳了吧,够简单吧?”   冯殷脸色铁青,还没来得及张口又被堵了回去。   “你别开口啊,别反驳,我现在看你说话我就生理性反胃,我反胃手里的剑就握不稳了,这要是一不小心在你家少主白白嫩嫩的脖子上哗啦一下,你猜会怎么样啊?”   榕英笑眯眯的歪了歪头,吓唬似的故意抖了抖剑。   “住手!”袁方一把捂住冯殷的嘴巴,无视对方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赔笑道,“二当家且受些委屈,等救出少主再算账也不迟是不是,鞑子太子已经来了,后面肯定还有援兵,咱们要速战速决啊,能弄死几个是几个。”   “哎——”榕英抬起下巴点了点,嫌弃道,“别看了说你呢,小圆子,把你那张脸皮还有那身衣服给孤去了,再用这张脸做任何表情孤立马吐给你看!”言外之意立马在秋水脖子上来一下。   袁方忍辱负重,利落的在脸上揉了一阵恢复本来模样。   榕英啧啧摇头,“虽然你这张脸很丑,也罢,孤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眼睛了。”   哧——   怀里人质忽然发出憋不住的喷笑,整个人笑的在榕英怀里抖,纤长的脖颈就在剑锋前若即若离,几乎堪堪要自己送上去抹了脖子。   榕英:?   “耍什么鬼主意。”榕英将左右移到秋水颈间猛掐了一下,见人瞬间安静下来才满意道,“少装疯卖傻的,爷可不吃你这一套,割到了不怪我。”   秋水整个人柔弱无骨的倚靠在她身上,用后脑蹭了蹭榕英。   榕英顿时僵住了,强忍着不适警告道:“你再敢对我的身体不敬我真要动手了。”   秋水轻笑着,却不是对她说话:“你等,引颈自戮吧。”   冯殷一愣,用力扯开袁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你说什么?”   秋水叹息一声,道:“我父王他们已经被找到了,复国怕是不成了,不死于清兵之手,已是对得起列祖列宗。”   冯殷冷笑道:“那便舍弃,只要你当上皇帝,想怎么追封不行。”   被秋水一句话镇住的榕英细细思索一阵,明白了,估计还是她家太子的手笔,就连手中的秋水也是她打算一个人赶过来的时候,恰巧遇上在京中抓了人来回禀的托合齐,难怪他们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敌人就躲在眼皮子底下。   往远处看了一眼,榕英笑眯眯道:“你们要不看看身后呗,有惊喜呢。”   不等冯殷和袁方转头,身后噗噗几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再转身看去便见不少人被砍倒在地,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跃出来十数个身着玄衣的蒙面人,出手便是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   托合齐赶过来行了一礼,“主子。”   榕英长吁一口气,干脆利落的打晕了工具人秋水,随后丢到托合齐怀里,扭头就奔自家太子去了。   “怎么样,还好吗?那天你有没有受伤?”   那日千钧一发突然换身可把榕英给吓坏了,生怕自己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会是……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话。   胤礽摇摇头,在她后腰轻轻拍了一下,眼神朝康熙示意了一下。   榕英表示明白,利索的扎到地上打了个千儿,朗声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救驾来迟,还请皇阿玛宽恕!”   康熙扶起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神中微微透露出些复杂。   见救兵来了,胤禟胤俄便又摊到了地上去,有气无力道:“幸好太子哥哥及时赶到,不然弟弟们差点被火.药炸上天了。”   “不怕!”榕英自豪道,“早就让人去浇了水,任他们再有能耐也点不起来了。”   -------------------------------------   总算是虚惊一场,太子及时带人赶到力挽狂澜,并且活捉了冯殷、袁方及秋水,只等回京便同秋水的父王,也就是民间盛传的朱三太子朱慈炤一干人等问斩。   不过……   第三波去求情的胤禔狼狈的从皇帐中被赶了出来,对跪在地上苦着脸的榕英无奈的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二弟且再忍忍,你私下豢养人马委实犯了皇阿玛的大忌讳,不过我瞧着皇阿玛脸色并不难看,应该没有太生气。”   看了看路过的人目不斜视,胤禔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虽说丢脸了些,且忍一忍。要喝水吗?要不要大哥去给你倒一些?”   榕英眼睛一亮,刚要点头便听里头传来康熙拔高的嗓门。   “谁敢送吃送喝就一起跪着!”   榕英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自己脚后跟,抠着手指嘟囔:“不用了,谢谢大哥。”   胤禔表示爱莫能助,走开去避避风头。   呲——呲——   榕英耳朵抖了抖,继续百无聊赖的抠手指。   呲——呲——呲——   奇奇怪怪的声音连续响起,终于吸引了榕英的注意力,她四下扭头看了看,立马就发现了藏在不远处的胤礽,顿时来了精神,学着对方发出的声音回应,发出怪异的呲呲声。   胤礽:“……”翻个白眼。   胤礽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精准的抛到了榕英面前,做了个吃的手势。   早上中午都饿着肚子跪在这里的榕英眼睛一亮,刷的扭头盯了盯在康熙营帐前值守的两个御前侍卫,威胁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侍卫甲、乙:“……”做目不斜视状。   榕英满意点头,挪了挪膝盖拿到纸包,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的拆开来,里面是两个肉包子和一个橘子,可以说十分贴心了,吃的喝的都有了,榕英十分感动的咬了一大口,冲不远处的胤礽抱了抱拳。   胤礽抿抿唇,眼底泛起掩不住的笑意。   一个包子吃完正要吃另一个,突然听康熙道:“胤礽,进来说话。”   榕英:??!!   榕英手忙脚乱的把橘子揣在怀里,又看了看剩下那个包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吃了,于是胤礽便惊恐的看着顶着自己身体的榕英三两口把包子吃进嘴里,然后梗着脖子试图往下咽。   于是,她,噎住了。 第95章 大结局 码番外中……   眼看着太子抻着脖子噎得脸色通红, 眼睛一翻就倒了下去,两个侍卫都吓惨了,大呼着殿下就扑了过去, 手忙脚乱的把人扶起来。   在里面生闷气的康熙听得动静不对赶忙出来, 见宝贝儿子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险些也吓晕过去。   “怎么回事?!”   说话间一抹鲜亮的橘红色身影风一样的刮了过来,扑到太子跟前就一把将人倒提过来, 扬起巴掌猛地击在太子背心。   榕英咳嗽了几声, 只觉得梗在喉咙的异物被吐了出去,呼吸可算是顺畅,不禁睁开眼,泪眼朦胧的看了看担忧的胤礽,又看看蹲在自己身边一脸后怕的康熙, 假哭两声, 气若游丝道:“皇阿玛,儿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胡说!”康熙摸摸他脑袋, 见被扶着起来的太子全须全尾, 这才又板起脸道,“不过就是饿了两顿,看看你, 越来越不像话了, 丢脸丢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榕英撇撇嘴,委屈巴巴的看了看身边的胤礽。   康熙又瞪了胤礽一眼, “还有你!”   胤礽不敢触霉头,安安静静的停训,顺便悄悄伸了根手指头在榕英后腰捅了一下,刚捅完就感觉到那人更离谱的直接靠在了自己身上,连忙看了康熙一眼, 果然见君父脸色又黑了几度,连忙推推身上当面作死的人,这一推就觉出不对来,怀里的人像没骨头似的直往地上滑,忍不住一惊,干脆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榕英茫然的摇摇头,只觉得所有的声音和光亮都在远去,世界仿佛在旋转,她有点想吐,想着便憋不住趴在胤礽身上干呕了两下,声音虚弱道:“难受,想吐……呕!”   原本还想连儿带媳训第二轮的康熙这下是再不敢开口训一个字了,招呼人去请了太医过来,顺便把呕着呕着又晕过去的太子运回了帐中。   “如何?太子是否有碍?”   太医也有点纳闷,思索道:“回皇上的话,观殿下脉象并无不妥,甚至十分强健,许是染了暑气也不一定,卧床休养半日,若是晚上仍不缓解,再寻奴才开药即可。”   躺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面色红润,瞧着倒像是睡着了一般,康熙心里一突突,这小子该不会是怕被自己秋后算账故意装病吧?   “保成?”   康熙凑过去仔细瞅了瞅太子的脸,看看是否有反应。   胤礽:“……”?   “皇阿玛?”看着父亲诡异的举动,胤礽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咳咳。”康熙抬脚往外走,“太子醒了的话命人跟朕吱一声。”   “是,恭送皇阿玛。”   听听动静确定人走远了,胤礽坐到床边推推“昏迷之人”,“别装了,走了。”   榕英慢吞吞睁开眼,也不说话,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胤礽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自在道:“做什么这么看着孤?”   榕英抿嘴笑了笑,一颗泪珠蓦然从她眼角滑进了发丝中,惊得胤礽愣在当场,半晌才放缓了语气摸摸她脑门,“哭什么?”   “我想起来了。”榕英定定看着他,“兜兜转转,我一直在追寻你。”   抚摸她脑袋的手掌忽的停住了。   他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我,对你不好。”   榕英坐起身,将他脑袋抱进自己怀里按住,闷闷不乐道:“好或不好你说了不算,我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一世,二世,三世,如今第四世,算起来只有第二世没有追上,她虽然失了记忆,最终却仍是回到了原点,一切重新来过,这一次总算不是悲剧结尾了。   榕英胸腔跳得咚咚响,忍不住掰起怀里的脑袋,冲着自己那张脸便亲了上去。   只觉耳边嗡的一声轻响,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归了位,唇瓣相贴的二人再睁眼,果然瞧见的是对方原本的面孔。   “我有种预感,咱们以后可能都不会有如此奇遇了。”   “我也觉得。”   两人相视而笑,双双仰躺在床上,脸上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笑意。   与此同时,皇宫中钦天监的监正与监副再次观测天象,发现紫微星旁于数月前缓慢暗淡下来的少帝星光芒大涨,两星挨着若即若离,另有数颗辅星也尽数亮起,护持在双星身旁,足足两个时辰少帝星才稍稍淡下光芒,众星皆以紫微为尊。   监正与监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去将备了许久的折子烧了。 第96章 番外 即位   谁也没有想到, 康熙四十三年春,还很健硕的康熙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传位于太子,正式退位让贤。   原本浑水摸鱼想着自家阿英的胤礽愣了愣, 赶忙出列跪下道:“皇阿玛三思!”   众皇子大臣纷纷下跪:“皇上三思!”   康熙心道就知道他们要反对, 不过没关系,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先斩后奏。   命身边苦着脸的梁九功取来传位圣旨, 康熙满脸强硬道:“太子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原本他也没打算这么早就传位,可这些年太子似乎越发懒散咸鱼了,倒也不是说多么闲散纨绔,人家差事还是办的很漂亮的,但康熙就是敏锐的觉得自己这个太子有点懒洋洋的, 反正如今国泰民安没什么要紧事, 索性就把权交过去,看看这懒儿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另一方面,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也下定决心要去做了, 再等下去人老了动不了,怕是就做不成了。   “儿臣……”   胤礽看看胤禔,胤禔扭过了头, 又看看胤禛, 胤禛也扭过了头,最后甚至看向胤禩, 目露威胁,胤禩心里一慌,转而想想二哥这是纸老虎硬撑呢,旋即笑眯眯的看过来。   胤礽心觉不妙,没来得及阻拦, 便见那八阿哥高呼万岁,朗声道:“皇阿玛为国为民操劳许久,太子便接了这重任又何妨,有皇阿玛从旁看护,您还怕什么呢?”   好哇,这是公报私仇来了,思及平日里动辄抓几个兄弟当苦力,胤礽半点不觉愧疚,仔细想想后有了主意,索性便接了圣旨。   光是登基大典的准备便花了足足一个月,正式即位那天是个大晴天,从此改年号为承元。   登基后忙着册封仁宪太后为太皇太后,康熙为太上皇,以及一干太妃和兄弟姐妹,榕英为中宫皇后,大李佳氏为安妃,林氏为丽妃,唐氏为谨嫔,又追封逝去的两个女儿为公主,忙活完一切打算找兄弟们干活了,却不料扑了个空,胤禔又带着胤禩去军营了,又去找康熙,结果不止没找到康熙,连梁九功都不见了,只剩个李德全在这儿,说是主仆二人跑五台山找熟人去了。   胤礽不信邪,堵来堵去抓住了孤零零落单的四阿哥。   还打算带着自家妻小微服游玩的胤禛:“……”   “四弟啊。”胤礽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如今哥身边的能手可就剩你了,你可不能再跑了。”   胤禛背后一凉,艰难点头:“臣弟遵旨。”   等人走了,胤禛松下一口气,沉吟片刻后改道去了胤祥府上,不怕,还有十三弟可以用一用。   -------------------------------------   已经怀胎四月的榕英正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听珊图里背三字经,老远就听人喊皇上驾到,珊图里眼睛一亮,小鸟似的就奔了过去,正撞在要进门的胤礽怀里。   “阿玛您回来啦!”   胤礽笑着一把抱起小闺女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亲昵的蹭蹭脸蛋:“哎呀,一天没见可想死阿玛了!”   榕英懒洋洋的啃着糕点,道:“小山兔又错了,得叫皇阿玛,回头叫嬷嬷听见了又得说你了。”   “闺女不怕,爱怎么叫怎么叫,阿玛罩着你。”放下珊图里,胤礽凑到榕英身边,欢喜的摸摸她肚子,美滋滋道,“要是个阿哥就好了。”   榕英赶紧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女儿,用胳膊肘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呃,朕不是那个意思。”胤礽将珊图里抱过来坐在两人中间,塞了块糕点过去,然后才继续道,“朕是想着,有了个小阿哥,等小阿哥长大朕就传位给他,咱们又能逍遥玩乐了。”   珊图里耳尖的听到了一个玩字,立马警惕道:“什么什么?皇阿玛和皇额娘要去哪里玩,我也要去!”   “好好好,一起。”胤礽摸摸闺女脑袋,笑道,“你多和弟弟说说话,让弟弟快些出来,快些长大。”   珊图里绷着小脸郑重点头。   五个月后的清晨,天边霞光万丈,嘹亮的哭声穿破中宫,传出老远。   “是个小阿哥!中宫娘娘诞下嫡子了!”   焦急赶过来连鞋子都穿反了的胤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被这稚嫩的大嗓门给镇住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日后底下人不听话,他儿子一嗓门吼过去都能吓死人。   此后登基数十年,除安妃丽妃有子嗣傍身,宫中便只有皇后瓜尔佳氏又诞下一对龙凤胎,大臣数次谏言选秀充盈后宫皆被皇帝驳斥,久而久之嫡出的四阿哥弘昶逐渐长大,显露出极佳的天赋,大臣们也就无人再谈了。   究其原因,四阿哥是个小心眼的,谁若背后说他皇额娘坏话都能叫他知道,第二天就能把人折磨的处处倒霉,光是一把大嗓门就能让人望而生畏。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